第五案－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02

　　鬍子越想不到辦法，評估了下最近的情況，覺得還是先回去一趟的好──至少回去拿他的提款卡。
　　那天大師兄的人馬追他們到公墓就折回去了，也沒有再過來的意思，不知是刻意讓他們放鬆警惕，還是真不打算來了。不管他是什麼居心，肯定都以為他們還待在南區，這時候轉移陣地，說不定才是最安全的選項。
　　當然難保學校附近還有眼線，可只要趁沒人的時間低調地過去就好了，鬍子越在那兒住了二十年，哪裡有捷徑哪裡有地下道可鑽他比誰都熟悉，自然有辦法迴避那些監視的目光。
　　而且，他還想到了一個大師兄他們絕對不曉得的藏身之所。
　　不能再等下去了，鬍子越把想法跟其他兩人說明，小申爽快地同意回去，雖然他不是他們學校的學生，可也在附近租房子。
　　「和尚，咱們要走了你得照顧好自己啊。」鬍子越看了眼一直沈默不語的和尚。
　　「貧僧……能和你們走嗎？」和尚低著頭，小聲開口。
　　「為什麼？」
　　「貧僧沒有地方能去，那天大師兄的手下已經看見了貧僧，這裡不能再待了，而且……」
　　「而且怎樣？」
　　「而且……」和尚重重嘆了口氣：「總之，請你們帶上貧僧一起走。」
　　「什麼總之不總之的，你愛跟跟不跟走，我也沒理由攔著你你說是不？你只要不是作姦犯科的人要跟到哪兒我都沒意見，凌晨四點咱們出發。」
　　鬍子越說完拉起棉被倒頭就睡，他已經三天沒闔眼，終於睏得不行了。
　　小申沒想到鬍子越居然會答應得那麼乾脆，對和尚沒半點心防，也許是在旅舍樓下打過的那一架，讓他認定和尚是同伴了。既然鬍子越都沒意見，那他也不想多說什麼，反正多一個人總是好的，這個人還能提供許多情報給他們，頗有利用價值。
　　唯一讓小申覺得奇怪的地方，是和尚那句沒說完的「而且」。雖然江湖中人多少有難言之隱，可和尚跟那些人好像又不大一樣。可能是我多心了吧？小申不再想這些心煩事，一個人到外頭啃麵包去了。
　　然後四點，三人準時啟程。
　　選擇這種時間的理由，當然是因為不想被別人看見，現在的他們，需要低調再低調。這還是鬍子越考慮很久才決定的，如果挑半夜，恰好是大師兄他們最活躍的時候，要是早上出發又太過顯眼，乾脆來個折衷。
　　一路上幾乎沒有人車，他們抄近路回到學校宿舍的時候，天都還沒亮呢。
　　男生宿舍是沒有門禁的，鬍子越進去拿了提款卡又悄悄把門關上，他室友完全沒察覺。身上有了錢，鬍子越總算安心了，甚至還哼起了歌。
　　「你不要光在那邊唱歌，我們現在去哪？」小申打了個喝欠。
　　「去你家湯大爺那裡。」
　　「蛤！」
　　小申都不知道該先吐槽「你家」還是「湯大爺」，只能給一個最直接的反應。
　　「平時跟咱們混的人都有可能被大師兄盯上，唯獨湯裕源他們絕對不認識，去他那兒不是挺好的嗎？」
　　「那幹嘛不去小白那邊？」
　　「劉白他跟家人住一塊咱們三個殺過去你想把他老人家嚇死啊，你知道湯裕源住哪對吧？帶路！他要不收留咱們咱再找地方！」
　　鬍子越跨上小申的車，完全不給他考慮的空間。
　　小申知道湯裕源的住址是在處理完女鬼之後，他騎車送湯裕源回家，也許是父母都不在，他家裡面沒什麼東西，打理得乾乾淨淨，卻很寂寥。也好，就當去陪陪他，一直那麼孤單可是會生病的。
　　想著想著，小申不自覺地微笑，還好，沒人看得見。

　　太陽升起來的時候他們剛好來到湯裕源家門前，今天禮拜日不用上課，他出來應門的時候還穿著兔子圖案的可愛睡衣，見到小申，原本惺忪的睡眼一下就亮了：「申哥！你回來了！你還活著啊！」說罷就要撲上來，卻被小申擋下：「不要碰我，我衣服髒。」
　　「沒關係！我好想你喔──劉白學長都跟我說了，說你們被黑道追殺，我好怕你會不會死掉……」湯裕源把臉貼在小申的皮夾克上磨蹭。
　　嘖！劉白那長舌精，幹嘛要說出來？他要當初沒看見那條新聞就好了，鬍子越不太高興。不過既然這謊都破成這樣，也沒有再瞞下去的理由，他們還是簡單把原委跟湯裕源說了，又叮囑他絕對不可以四處張揚。
　　「不要談那些了，其實我們今天來這邊還有一件事想拜託你。」小申岔開話題。
　　「什麼事？」
　　「我跟我兄弟想來你這邊住幾天，可以嗎？」
　　湯裕源的視線這才落在和尚跟鬍子越身上，明顯有點「蛤你們這些電燈泡來幹嘛」的意思，不過仍露出天真可愛的微笑：「好啊！有很多空房間喔，歡迎你們！」
　　「不會白住，我按日付租金。」
　　鬍子越脫了鞋子走進來，湯裕源家裡明明沒有擺花，卻瀰漫著清新的香味，弄得他鼻子有點搔癢。
　　「胡大哥，這雙拖鞋給你！」
　　湯裕源拿了一雙懶懶熊的拖鞋，鬍子越臉一黑，這貨是從少女漫畫裡走出來的吧！
　　「嗯？你是不是不喜歡懶懶熊，那這雙大耳狗的給你，還有毛噢。」
　　「……」
　　還有毛噢……還有毛噢……還有毛噢……毛你妹夫啊老子不玩啦！
　　另一邊的和尚卻很自然地穿著海綿寶寶的拖鞋，絲毫不覺得彆扭，他禮貌地朝湯裕源合掌：「貧僧法號如雲，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不過我這邊沒有素食欸，你……」
　　「沒關係，酒從愁腸過，佛在心中坐，葷食也可以的。」
　　你還好意思說，就是個假和尚啊！鬍子越不想聽了，還如雲呢，取這什麼怪名字。
　　湯裕源沒對和尚的身分有任何質疑，非常自動地穿起圍裙給幾個人做早飯，小申連忙婉拒，說都已經借住了還蹭飯這太不好意思，便自己出去了。鬍子越也不願意白吃白喝，便說咱們今天就外面吃唄，一行人安頓好東西就到外頭買早餐。
　　早餐店老闆娘在這兒營業十多年了，頭一次看見這麼多凶神惡煞光臨，緊張得連招呼都講不好，「帥哥」結結巴巴地說成了「摔摔摔摔鍋鍋鍋鍋」。湯裕源聽了有點難過，怎麼老闆娘從來都只喊他「弟弟」，回頭應該跟他們請教一下變帥的秘訣。
　　小申說戴個安全帽坐人家店裡不自在，買完早餐回屋裡去了，剩下的三人就留在原地聊天。這裡離學校有幾個公車站牌的距離，所以應該沒有大師兄的眼線，也不會被熟人碰見，的確是個好地方。
　　許久不曾有過這麼悠閒的時光了，鬍子越這才想起來是不是該給劉白撥個電話報平安，順便問問有沒有見鬼的人要幫忙的。電話一打出去，立馬就接通了，只聽劉白急切地問道：『鬍子越？你怎麼了？』
　　「沒事兒，我回來了，現在在湯裕源這裡，現在閒得慌，最近有人找我嗎？」
　　『蛤！最近唯一有找你的就是湯圓啊！你為什麼會在他那邊啊？還有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啊？黑道的事情都解決了喔？有沒有怎樣啊？』
　　你是我娘啊！問那麼多幹嘛？鬍子越不耐煩地掛電話了，轉頭看著湯裕源：「聽說你有事兒找我，剛才怎麼不說？」
　　正在吃蛋餅的湯裕源一聽，嘴巴張得大大地：「對喔──我完全忘記了！」然後猛地把襯衫的扣子扒開，居然就在店裡把衣服給脫了。
　　「施主！不要衝動！暴力是不能解決問題的，看對眼了也得回家再來啊！」和尚趕忙阻止。
　　「不是啦……我要給胡大哥看我的背後……」
　　湯裕源有些不好意思地轉過身，鬍子越馬上明白是怎麼回事，他的背上有個深棕色的手掌印，就像給人烙上去的一樣。不用說也知道，那是當初女鬼把手放在他背上造成的，根據體質的不同，鬼與人接觸後有時會留下印記，通常一段時間後就會消退，並非什麼大問題。
　　「得了得了，你先把衣服穿上。」鬍子越邊說邊想該怎麼跟他解釋，他的理智告訴他應該要實話實說，可是他又嘴賤了：「沒什麼大礙，我給你開幾張符拿回去化了配水喝，一個星期後保證藥到病除，一張一百。」
　　任何時候都不能放過坑錢的機會，也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有可能被坑的人。鬍子越得意地把七百塊塞進錢包，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劉白。真是的，又打給我幹嘛，他不耐煩地接通電話：「喂？」
　　『幹，你怎麼又掛我電話！你有case了啦，接不接？』
　　「內容。」鬍子越調整了下坐姿。
　　『你知道我們學校最近很多人失蹤的事情嗎？』
　　「曉得，昨天剛剛看到。」
　　『知道就好，剛才有人寄mail到你那個驅魔專線的信箱裡面，說她弟弟失蹤了，有人看到他跑去南青那邊，要你把他抓回來啦。你有沒有看到BBS上面那篇文？就是她發的。』
　　怪哉！本來不想攪和，結果事情居然自己找上門。
　　「我沒意見，可是他們都知道地方了，幹嘛不報警？」
　　『你真的不知道為什麼嗎？』劉白似乎很驚訝：『南青欸！南青鬼道你沒聽過？就是因為那裡鬧鬼鬧很兇，才需要找道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