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定契

　　「你會因為很餓而把自己的契約人吃掉嗎？」──這是最重要的，如果她的生命沒有保障，那這交易也太虧本啦。

　　霍根微微皺眉，「我們不幹這種事。」他補充，「第一、除非受到嚴重的傷，不然我們其實不會這麼渴血；第二，再怎麼說都是一條人命，這種事情很容易引人注意──如果妳想過清靜的日子，妳就不會想冒險做任何可能會引起人類好奇或懼怕的事。」

　　「好，所以你一次不會需要很多血？」她開始盤算這場交易值不值得。

　　「如果沒有受傷或遇到任何意外，我可以忍著喝少點。」

　　「喝少點是多少？幾C.C.？」

　　「妳可以接受多少？」他有趣的看著她眼裡精打細算的光芒。

　　曼楠伸手拿來手機，噠噠噠的開始敲螢幕。

　　台灣捐血中心規定女性每次捐血只能捐250 C.C.，間隔兩個月，女生每個月經血量20 C.C.～60 C.C.，相當於一瓶養樂多再少點的量……唔，如果霍根每個月都要的話，一個月100 C.C.她多運動多吃東西把自己養胖，應該還負擔得起……

　　她瞇眼，開口：「60 C.C.。」

　　「妳要幫我瘦身嗎？120。」

　　「太多了，我還要留額度給、給……『那個』耶！」她皺眉小聲咕噥，勉強讓步，「80。」

　　霍根抿嘴，有些苦惱的抓抓頭，第一次遇到對他討價還價的對象，雖然感覺不差就是了……他好氣又好笑的說：「最少一百吧？不能再低，不然我會沒力氣。」

　　正中下懷，曼楠忍住勝利的笑容，裝出一臉嚴肅妥協的模樣，「成交。」

　　她那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哪騙得過活了幾百年的他？但霍根發現自己喜歡看她開心而閃閃發亮的眼睛，一股莫名縱容的溫軟情緒不斷在胸中醞釀。

　　「那麼，我會避開妳的月事。」他加碼道，「若妳當月不舒服，也可以告訴我，我不一定每個月都要從妳身上取血，我可以去──」

　　一個男人正經八百的討論妳的生理期，這種感覺既尷尬又莫名害羞──曼楠耳根子紅紅的，趕緊轉移話題：「你、你之前都是去哪裡取血的？」

　　「山裡。」他回答，「你們的山裡面有許多健康的動物，我勉強還可以靠牠們度日。」

　　「……你沒殺死任何動物？」

　　「沒有。」霍根促狹地調侃：「不過之前有人跟我說，要去菜市場買活雞回來──」

　　曼楠倒抽一口氣，想起自己之前情急之下的瘋話，趕緊尖叫打斷霍根：「不準！」她抓起抱枕丟他，「你不知道雞在放血的時候還會到處掙扎嗎？！到時候又弄得家裡到處都是血！」

　　「噢──妳還有力氣打人──」

　　「不準！以後不準再出去欺負動物！而且搞不好還有寄生蟲什麼的──你你你──你有沒有刷牙啊你？！」曼楠越想越緊張，「天啊，我們台灣之前還有狂犬病疫情耶！你應該不會生病吧？沒有嗎？你會嗎？不會吧？你最近會不舒服嗎？你能吃藥嗎？我們的藥對你有用嗎？你沒辦法照X光吧？」

　　太多問題了。

　　但霍根覺得曼楠喋喋不休的樣子好可愛。生氣的樣子可愛，擔心的樣子也可愛……他起身靠向她，兩人的距離瞬間貼近。

　　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曼楠住了嘴，她抬手想推，卻又覺得好像在示弱──她咬唇，有些彆扭的將手放下，卻剛好碰到他的手。

　　大手將小手輕輕攏住，不讓她逃。

　　「曼曼……」霍根貼得更近了，好像那天要催眠她時一樣，額頭貼著她的，寶石般琥珀色的眼瞳深深看著她，只是這次，那可怕妖異的血紅色沒有在他眼底流竄，取而代之的，是隱隱閃著光芒的流金顏色。

　　他高挺的鼻子輕輕蹭著她，弄得她好癢，而且、而且他身上那個香味又更濃了，還甜甜的，到底是什麼東西的味道……曼楠感覺自己的臉紅到要炸了，連耳根都好燙。

　　「曼曼……」霍根輕聲低喃她的小名，誘哄著，蠱惑著，帶點淡淡的口音，讓她想到加了蜂蜜的熱牛奶。

　　「曼曼，擇期不如狀日……不如咱們今天，把血契給定了吧？」他輕輕蹭著她紅透的耳廓，在她耳邊低哼，「嗯？」

　　曖昧的呢喃聲鑽進耳朵裡，她忍不住顫抖，卻聽見眼前的傢伙發出得逞的低笑，她害羞炸了，氣惱的瞪他，他卻突然握緊她的手，將頭埋進她頸窩。

　　「什──」曼楠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感覺到頸側觸碰到柔軟的唇瓣，他先用鼻子嗅了嗅，好像在尋找最佳的下手地點，「等等──你──」

　　「不等了。」霍根低啞的笑著拒絕，伸舌舔過她頸側，趁她軟倒在他懷中時，張口含咬住她。

　　銳利的獠牙刺破細緻柔嫩的肌膚，她痛得悶哼一聲，但不敢亂掙扎，他騰出一隻手熨貼在她胸口，安撫她狂跳的心臟。

　　一股暖流從他的大手傳進她體內，曼楠往下一瞄，看見他掌心透著暖黃色的光芒，好神奇……這是什麼……

　　然後，他叼著她的頸項啜了一口。

　　「咿！」被吮吻的感覺讓曼楠瞬間全身起雞皮疙瘩，差點想抬腳踢他。

　　他沒有吸吮太久，一下下而已，但獠牙還埋在她膚下……曼楠定了定神，不再驚慌後，理智漸漸恢復，頸側的感知卻更明顯了，不曉得他怎麼弄的，她除了剛開始那一下很痛外，之後都只感覺到異物埋在皮膚底下的不適感。

　　然後，被他咬的地方開始微微發燙。

　　她皺眉，憂心溫度會不會繼續上升，接著聽見濕溽的輕響──他離開了，但還沒放開她──霍根再度俯首下去，伸舌舔去從她傷口滲出來的血漬。

　　微涼的舌頭像動物舔舐一樣輕輕刷過她的肌膚，有些癢、又有些麻，更多的是不明所以的羞窘情緒。

　　「你……咬我哪裡？」她不安的扭動，催促他趕快弄完。

　　「不是很嚴重的傷，別擔心。」霍根意猶未盡地舔舔唇，滿足的瞇眼，「曼曼的血真香……不愧是我的曼曼。」

　　她炸毛，「誰──誰是你的啦！」雙手終於有力氣掙開他的手，掄拳就往他身上敲，「吸個血弄那麼搞剛幹嘛啦！？比蚊子還囉嗦！我有準你亂摸我胸部嗎？！」

　　「唔，我只是想讓妳放鬆。」不過這個觸感真不錯……嗯，大手欲罷不能的又揉了揉。

　　「你──」

　　啪！一聲清脆響亮，霍根的俊臉上多了一記小小的五掌印。

　　「白癡！變態！色鬼！」揍他、揍他、揍他！

　　一串連擊後，被揍的人不痛不癢，揍人的卻已經氣喘吁吁，而且手心手背都痛，真是不公平……她挫敗的躺倒回床上，又是一陣暈眩。

　　「白癡，不准你趁我睡覺的時候亂來，聽到沒……」她兇狠的瞪他。

　　「好，全聽妳的。」霍根那張開滿桃花的笑臉又冒出來了，還屁顛屁顛的幫她將枕頭抱枕全歸位，輕手輕腳的替她蓋好棉被。

　　留了小燈，他在地板上鋪好的床鋪躺下，陪她。

　　「……我以為，會流很多血什麼的……」昏沉間，曼楠咕噥道。

　　剛剛那些，跟她當初想像的實在差太多了。她以為還要歃血為盟什麼的，就連當初霍根要催眠她的時候，都還嘰哩咕哩唸了不曉得什麼東西啊！怎麼定血契卻好像釘訂書針一樣，咬一下就沒了？

　　「不懂節制的傢伙才會讓自己的對象失血過多。」霍根哼聲。

　　「所以，之後都會像這樣嗎？」她想辦法回憶，不過越來越想睡了……

　　霍根沒有回答，靜靜看著她強撐著眼皮不甘入睡，卻又漸漸敗給睡魔的樣子……怎麼看都好可愛。

　　她是他的了，他滿意的想著，撐著頭靠在床邊，看著她沒有防備的睡臉。

　　孤寂了那麼久……終於有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了。

　　模糊殘缺的記憶片段在腦海中閃爍，讓人心慌，但他盡力專注在眼前的女孩身上，感覺著她……那讓他安心，有些滿足。

　　嘴裡仍有她的味道，他勾唇微笑。

　　拐的也好，說他卑鄙也罷……也許，他的確是卑鄙吧，但孤身在這個世界遊蕩，他總覺得不瘋狂一點，下一秒失去的便是自己。

　　所以他卑鄙的趁她虛弱的時候侵門踏戶，讓她依賴他，習慣他。

　　有她在，他可以說服自己慢慢放掉腦中那些似真似假的東西。

　　有她在，他就願意在這片異土上生活，不去想那些惡夢，不去在意自己沉睡的期間，到底發生什麼事。

　　這裡，有她……

　　他閉上眼，陪她。

　　入睡。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