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架空同人.河伯娶親(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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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10-12



  於一日早晨清醒,陸遠眼前所見,已是人仙模樣的明熙仙君,以著淺笑,向他道:

  「今日,去採辦用品吧。」


     *     *     *     *     *


  水上市,位於靈山之下,明熙江上游處,水路繁複錯落,多有木屋搭建於水上,於水面寬敞之處,人們聚舟行商。承靈山庇佑,水患並未給此地人民帶來太多損害,商賈以船來往買賣,廣大江面行舟絡繹,有如市場行人車水馬龍,四處叫賣吆喝聲不絕於耳。

  亦有些人以船為屋,置凳擺幾、舖被靠枕,將船泊於垂柳青青之下,或垂釣品茗,或吟詩撫琴,看似獨舟寂寥,怎知浮萍靜雅悠閒。

  於眾舟來往之間,一艘遊河渡船輕巧地穿梭其中,立於船首撐篙的青年身著一襲青灰行裝,高高束起的黑髮順著流利船速飄揚,雖無佩戴金玉在身,卻有豔人不俗之貌,過往行者無不回首多看兩眼。到了商舟之間,他才朝著船上篷帳輕輕喚道:「遠兒,到了。」

  這時,陸遠掀開帳簾探頭,比起刺眼的日光、喧鬧的人聲,仍然是眼前那身影吸引他的目光。

  由河神替他撐篙擺渡,說來可笑,但他就是這麼受寵。

  許久沒感受到陸上清風,陸遠走出帳外便先深深吸了口氣、伸展了手臂。來到把金髮藍瞳變化成墨髮烏瞳的仙君身畔,雖然看不習慣,但那俊秀五官與儒雅氣質都是他所熟知的,在仙君借他一手攀住後,他才能站直,好好看看身旁掛上招牌、擺上各式商品的船隻,暫時忽略掉船主們與遊客們的叫價聲。

  仙君唇邊有著溫柔的淺淺弧度:「遠兒看看有什麼缺的,我們把它帶回去。」

  陸遠面頰有些泛熱,但也只是點點頭,乖巧地探頭望了望,先瞧見離他們最近的,是賣鮮果的船商:「啊,可以先吃點東西嗎?我覺得有點餓了。」

  「好。」

  所以先往那艘船去,揀選些陸遠想吃的果子,付了帳後,仙君再撐著船往正好無人光顧的商船去,那艘船上所販售之物多是藤編器物,有盤有籃、有幾有凳。陸遠正拿起一顆大梨,往袖子上抹了抹,大口咬下,以甘甜果汁先解喉內乾渴,並大呼:「真香真甜,好吃!」

  「遠兒,來看看,有你需要的嗎?」

  在仙君輕喚下,陸遠才探頭去看,仔細地一樣樣看過後,他想了想,才道:「要有桌,要有椅,但這裡的都太小,我想要擺在房間裡的桌椅,要在船商這裡找到恐怕有點難,果然還是得往城裡去買吧……而且我們的船也太小了。」

  仙君回答:「船不是問題,只是那就只能由遠兒去採買了,我無法陪你。」

  「沒關係啦,我一個人也辦得成,就是,不知道上哪兒買呢……」

  陸遠再咬上一口梨,抬頭望天。仙君撐著船離開,並向臉色極差的船商回以一句:「抱歉打擾。」

  突然,陸遠輕拉一下仙君衣角,指著不遠處一艘商船,船上所售之物皆是女子用品,胭脂水粉、簪花銅鏡,和:「梳子!我們買一把梳子吧。」

  仙君想起,陸遠對梳髮這件事相當執著,也就撐著船往那方去。

  靠近一看,那船上所售皆是精美華貴之物,以雕金玉盒盛裝的胭脂水粉、以珠寶彩石綴飾的簪花,彩蝶雙飛、牡丹富貴、龍鳳呈祥、鴛鴦戲水……諸如此類的吉祥圖案繁多紛呈,陸遠看得目不暇給,但還是提醒自己要買的只有梳子,而專心致志於商家擺放梳子的紅布攤上。

  玳瑁梳、木梳、玉梳、牛角梳……雖然陸遠不用擔心錢的問題,但如此多的選擇,總是傷腦筋,正想著不如問問仙君想被哪種梳子梳髮時,轉頭便見,船商正牽著仙君的右手摸,專注得彷彿每一寸骨節、每一絲筋絡都要摸透:「唔,小哥你不是船伕吧?至少這細嫩得像未出閣大姑娘的手,絕不是粗活人該有的手。」

  陸遠大怒,憤而出手拍開船商的粗手:「別動手動腳的!摸什麼摸?什麼大姑娘?這話能聽嗎?!」

  船商並未因此而有慍意,搓了搓手笑道:「原來你們是兄弟啊。」

  「無事的,遠兒。」仙君只是淡然說道。

  因為仙君無所謂的淡漠,陸遠反而更火大,指著船商的鼻子正要罵出口時,船商笑道:「我就看看你們出不出得起錢呀。小哥你看,我賣的可都是上等貨,如果你們只是普通船工,我早攆你們走啦。不過我左瞧瞧、右瞧瞧,這小哥不是一般人吶,瞧您皮相、一身波瀾不驚的氣度,肯定錦衣玉食的富貴子弟,怕路上被打劫才穿得跟尋常粗人一樣吧?你們就看看有什麼想送給心上姑娘的,看上眼就來講價。」

  船商這麼解釋完,陸遠才稍稍斂了怒氣:「好,我就看看你有什麼好東西。」

  說是這麼說,但他根本不需要其他物品,只是負氣才一件一件故意拿起來瞧,打開女子才會用的香粉,捻一點在指尖上嗅聞後再放回去,胭脂盒也是打開來品品色再放回去:『庸脂俗粉……哼。』

  船商雖然笑著,但嘴角與眉毛有著顯而易見的抽搐。

  「遠兒……」仙君正想勸他不需如此時,陸遠恰巧巡到銅花鏡上,見著鏡中的倒影,愣了愣:「這……這是我?這是我現在的樣子?」

  仙君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把銅鏡放回去,站到他身旁,比畫著自己的身高對應到仙君身上哪裡,才嚷嚷起來:「我、我長大了!我長高好多!我已經長到仙君這裡了!」

  說著時手刀正好從自個兒頭頂往仙君頭上劃去,觸到仙君的額頭,只消一秒,便紅透了臉,乖乖把手放下。仙君只是很平淡地低語:「嗯,你長好快。」

  幾日前陸遠的身高還只到他的鼻尖……修練仙體的短短幾日,已經快和他一樣高,是不是再過幾日,就要比他高大呢?

  仙君不擔心陸遠身高要長多高,倒是憂慮起,陸遠的壽命會不會跟著成長速度削減……凡違背天理者絕非好事。

  見這對兄弟不知在磨嘰什麼,船商不大高興,儘管撐著一臉笑:「看了老半天,你們還買不買?」

  「哼……」陸遠這才沒好氣地,撓了撓後腦勺,自多樣梳子裡揀選一把木梳,只有精細的雕花,沒有鑲金貼銀:「就這個了。」

  船商「嘖」了一聲,斂了笑:「告訴你啊,就算看起來好像是裡面最便宜的東西,但這梳子也是不簡單,它可是上好檀香木製作的,用它梳頭可是髮間留香、延年益壽……」

  「……」

  仙君自腰間掏了碎銀給船商,才總算少聽一些碎唸。撐著篙,抬頭張望一下四周:「接下來遠兒想去哪裡?」

  陸遠很快地將木梳收好,並跟著張望:「我看看……」

  「是迎親船隊!」

  忽有其他人交相提醒:「有人娶親!水路讓開來!」

  聽到有人這麼大喊後,便見其他船舶往兩岸處划,原先錯落如亂葉飄落江的舟船一下子便呈擺佈整齊的船隊,分靠兩旁靜候那越來越晌亮的鑼鼓嗩吶船隊。

  仙君隨著其他船主將舟撐往一旁擺行入隊,其他船主們談論起:「聽說新郎是住大城裡的布商呀。」「迎娶的可是船上姑娘,這嫁過去日子能行嗎?」

  靜候好些時間,那迎親船終於是被等來了,船上結著大紅綵花,樂隊演奏歡慶之聲響徹雲霄,刺耳得陸遠摀起雙耳、皺起一張苦瓜臉。

  「今天是好日子呢。」

  仙君這聲低吟,陸遠聽不清,只是側著臉看向仙君時,見到薄唇微啟罷了。仙君不像其他圍觀民眾,或說或笑、或煩或鬧,面無表情的淡漠,彷彿就連被蹉跎的等待都無法激起他情緒上的一絲漣漪。

  陸遠想起過去曾問過魚精的話,魚精說的話他不太記得,只大略記住仙君不是凡人升仙,對嫁娶之事並不上心。

  他也想起了,杜溪子所繪的……仙君著嫁衣的模樣。

  待著迎親船隊往一間張燈結綵的大船屋去,迎出披上紅蓋頭、身著豔紅嫁衣的新娘,船隊才調過頭,往來時水路划回去。

  待他們渡遠後,那喧鬧的喜樂才逐漸淡出耳膜,陸遠放下摀耳的雙手,見著仙君持篙要挪出船位,才幾分猶豫地,啟口:「仙君……」

  仙君回過頭,一對烏眸凝向他來。

  「……與我成親可好?」

  一陣清風襲來,將那細小的話語吹散,宛如江面漣漪,使勁全身力氣投出的石子才激起,卻也不過一瞬便消無。

  正當陸遠懷疑仙君並沒聽見那句話時,卻見仙君應了聲:「嗯。」

  「……」陸遠不知自己是否聽錯了,還是自己會錯意,而有些不開心:「『嗯』是什麼意思?好還是不好?那是答應我了嗎?」

  「好。」仙君只應這麼一聲,回過頭去,持著長篙將船推離原地,往江中央去,離其他商船漸遠。

  「欸?」陸遠先是一愣,接著垂下頭:「仙君明白『成親』是怎麼樣的一件事嗎?」

  「我知道『姻緣』是怎樣一回事,那於我而言,是多餘無關之事,所以應允你也無不可。」仙君話鋒一轉:「只是,我想知道為什麼?」

  『我想知道,那是遠兒想做的事,還是師尊想做的事?和遠兒身體的變化,是否有關聯?』

  「那是……」

  驀然,一條手臂攔上仙君腰前,回眸之際,卻瞥見比自己高上一些的人影……

  喀咚一聲,長篙於無人留意之間落進江裡,船首杳無人跡,但忙碌於生計的來往船商也不會去在意,那條船上的人是躲到哪裡?

  遮掠日光的,既是篷布,也是流墨般的烏絲;淹沒喘息的,既是水聲,也有商人們的喧鬧。船帳裡,兩條軀體交疊一起,壓在仙君身上、較他更為高壯的男子,有如飢餓許久、見到美食的巨獸,迫不及待地啃噬著他的頸項、吻咬著他的雙唇,那焦躁的心跳聲,毫無遺漏地直達仙君心底。

  『又長大了……遠兒……已經完全是個大人的模樣。』

  烏眸中的溫柔,似滿溢的春暖,化為唇畔一抹甜,於舌尖繾綣。

  如同被感染那般,陸遠所碰觸到的地方,也跟著熾熱焦灼,終令他攀緊陸遠寬厚的肩胛,吐出與陸遠相同頻率的喘息。

  「仙君……」

  陸遠以最後一絲理智令自己克制下,那強行要了他的慾望,稍稍挪起身,只以額抵著仙君的額,試圖令自己冷靜,卻在睜眼見到仙君一雙澄澈藍眸與幾縷散亂金絲時,失態輕笑:「為什麼、仙君的顏色變回來了呀?」

  仙君面龐微微泛紅如春櫻染雲,方才的激吻,似乎令他侷促不安:「有點受驚所以……」

  變身術很容易受到驚嚇就解除,所以仙君一向不用。

  「嗯……」笑過後,陸遠再度給了他幾個輕軟的吻,只是,仙君的輕喘似乎仍無法得到平復,引得他憐愛地在那頰上輕撫:「仙君……你真的好可愛。」

  仙君靜默,只是迴開了波光浮掠的眼瞳,勾緊正攀著陸遠的手臂與指尖,將羞怯的表情藏於陸遠頸下。

  「我知道對仙君來說……嫁娶可能算不上什麼事,但是……我想要一個能留在仙君身旁的身份……」陸遠回以緊緊擁抱,像怕仙君逃走似的:「我想要確實的身份和關聯,而不是幾百年前沒人知道的小恩小惠……所以,對於很快就能變大人這件事,我很開心,是不是這麼一來,我也能成為仙君身旁重要的人?」

  「幾百年前的小恩小惠……你是從哪兒聽說的呢?」

  陸遠一怔,這件事,仙君一向刻意不提的,就連魚臣魚精們也一問三不知。

  仙君自他頸下退開,直視他的眼眸,是一貫凜然:「首先,那不是小恩小惠,再者,是師尊告知你的?」

  「這……」陸遠咬唇。

  「和本座成親這件事,真是你所願?」

  「……」

  見陸遠回答不上,仙君自然不想為難他,對於仙師的想法,他仍是一頭霧水,所以,他輕撫著陸遠的臉頰,啟口:「這件事本座聽你的,因為本座……對凡人嫁娶一事毫無頭緒,該備何物、該行何禮,本座不知。」

  「……所以仙君的意思是?」陸遠受寵若驚。

  「本座就不追問,師尊到底向你說了多少。」仙君心忖:『若是遠兒的魂魄受師尊影響,想必遠兒此時也對自己深信不疑,再去質問,也是多餘,不如就照他的意思,也許順著藤,就能明白師尊想要的是什麼果。』

  儘管他也明白,這樣的行為無異於束手就擒,但,他想賭賭看,仙師是否還心存師徒之情?

  「遠兒想做的事,只要本座能辦到,一概應允。」

  原先,他怕慣壞了陸遠,所以儘管是這麼做著,卻不願直言道明,但,現在他想賭一把,就賭陸遠的聰慧善良。

  「只不過,遠兒切記,這並非源於小恩小惠……諸事皆有其因緣果報。」對己身所做抉擇,做好最壞的打算,如同迫於飢餓的魚兒,上鉤了也是命:『倘若本座將因此碎屍萬段、魂魄盡散,也是因果。』

  只是陸遠無感於他心思,報以天真笑顏:「感謝厚愛……仙君,我會努力成為一名好丈夫!」

  「嗯……」

  幾番猶豫後,仙君主動仰首,吻上陸遠熾熱的嘴唇。

  「凡人皆云:『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遠兒,你想,我和你,修了幾年呢?」

  尚未飲得交杯酒,便已醉了……

  「仙君,你這是欺負我嗎?我怎麼可能會記得……」

  為其耳邊低喃、唇畔吐息,心醉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