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案－同學你好，需要收驚嗎？01

　　厚重的雲層赴蓋住整個天空，還伴隨著陣陣雷聲，不久後便降下了暴雨。一個穿著整套雨衣、頭戴全罩式安全帽的青年，騎著黑色的重型機車在街道上奔馳。車輪壓過的地方濺起了高高的水花，車尾燈模糊在雨水裡，很快就看不見蹤跡。
　　青年竄進學校後街，在一道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前停下。樓梯盡頭是一扇陳舊的紅銅色鐵門，掛了兩個門牌，上面一個寫著「四海一家」，下面一個寫著「閒人勿進」，青年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至少三間教室那麼大的長方形空間裡擺著幾張撞球檯、沙發跟懶骨頭，地上七零八落堆著球棒和刀械。靠牆的地方有張長吧台，裡邊坐著一個人，正是前陣子在學校大紅大紫的鬍子越。此時他正埋首對著筆記型電腦打字，完全沒有發現青年的存在。
　　進入室內，青年把雨衣雨褲脫下來掛在門旁的衣架子上，卻沒有脫掉安全帽，逕直朝鬍子越走過去，冷不防拍了下他的肩膀。
　　「我操……！」鬍子越反射性把筆電用力關上，轉頭看著青年：「小申，以後進來麻煩出個聲行嗎？」
　　小申聳肩，指指桌上的筆電：「為什麼我一來就關掉？有什麼不能讓我看的？」
　　「關你什麼事兒？」
　　「你是不是在想，為什麼自己搞的驅魔專線都沒有人打來？」
　　「……」
　　鬍子越一時語塞，小申猜得完全沒錯！自從替董教官處理了詛咒的事情之後，鬍子越在學校裡的知名度水漲船高，他就順勢用社群網站開設了一個帳號，標榜能替人驅鬼破邪，一方面是繼承爺爺衣缽，另一方面就是想多賺點錢。
　　平時鬍子越會跟小申一塊騎車替人送東西賺外快，可驅鬼到底才是他的專業，如果能以這個發跡，那是再好不過的。可事情沒有他想得那麼順利，等了半天沒一個電話，反倒被很多人以為是騙子。騙子年年有，最近特別多，他沒有背景，被當做詐騙集團也是意料之內的事。
　　在小申進來之前，鬍子越已經乾瞪著螢幕好幾個小時，就為了想個更好的推銷手法。說句實際的，好的廣告帶人上天堂，壞的廣告送人進牢房，要騙人，也得先讓人家被騙得心甘情願吧？這是最基本的行銷，可不能馬虎。
　　「你起開，我看看哪裡出了問題。」小申推開鬍子越，掀開他的筆電。
　　「別……！」
　　不顧鬍子越的阻止，小申已經打開WORD文件頁面，上面寫了幾行字：影片行銷、需要實際案例、說服劉白當實驗品、引鬼上身？靈魂出竅？觀落陰？
　　小申轉頭看著鬍子越。
　　鬍子越把頭轉開。
　　「你不是認真的吧？」小申搖搖頭：「這樣小白也太可憐了。」
　　「我只是想叫他來配合做個影片，用實際操作來讓人信服我的實力而已。」
　　「呵呵，真敢說。」
　　「你專程來找我抬槓的是吧？」
　　小申沒有回答，往懶骨頭上一坐，開始玩手機了。鬍子越給他鬧得心慌，一時安份不下來，索性在撞球館裡來回踱步，盼著能想到什麼好主意。突然他口袋裡的手機開始震動，他一個激靈，慌忙接通，電話那頭是個男孩子小小的聲音：『喂？那個……你是鬍子越嗎？』
　　「是我。」終於有客戶了嗎？鬍子越壓著心中的衝動，冷靜地回答。
　　『那個……你是真的道士嗎？』
　　「是。」
　　『……』
　　「喂？你有聽見嗎？」
　　嘟！
　　那人竟然把電話掛了！
　　鬍子越不可置信地看著手機螢幕，這什麼情形？為什麼聽見我說「是」就掛了，難道我還得說「不是我是冒牌貨」嗎？
　　「誰啊？」小申問。
　　「神經病！」
　　鬍子越把手機摔在吧台上，繼續想他的廣告方案，過沒多久，電話又來了，還是同一個號碼。
　　鬍子越接起來，劈頭罵道：「你丫來找碴的是吧？」
　　『……那個，我到了……』
　　「啥？」
　　『我到……門口了……那個，你在裡面嗎？我、我不敢進去……』
　　鬍子越放下手機，看向撞球館的大門，又看了看小申。小申抬頭，意識到應該是有誰來了，便起身去開門。
　　鐵門一打開，外面的雨聲湧了進來，一個身穿鬍子越學校制服、背著書包的嬌小男生站在門外，抿著嘴，兩手緊緊捏著衣角。他全身濕透，不停地發抖，小心翼翼地抬眼看著小申，沒說話。
　　「你是？」小申問。
　　「我、我叫湯裕源……」男生說。
　　「來了是吧？」鬍子越的聲音從屋裡傳來。
　　「對！人在這！」小申邊往裡面喊，又打量了下眼前這個小個子男生，彎下腰來問：「你是看到『驅魔專線』才過來的？你怎麼會知道這裡的地址？」
　　「網路上寫的……」湯裕源聲音越來越小。
　　「靠，竟然寫我店的地址。」
　　小申嘟囔了句，朝湯裕源勾手，示意他進門。湯裕源遲疑了下，還是進去了，迎面就看見了坐在吧台前的鬍子越，登時打了個寒顫。鬍子越走出來，睨了湯裕源一眼，發現他兩眼無神、面色慘白，是典型撞邪的癥狀。
　　看來，這次跑不掉了，是正經想來驅鬼的客人！鬍子越想起了他的行銷影片，要湯裕源等會，把小申拉到一旁說話。
　　「小申，你等會替我錄影。」
　　「你還想著要做廣告？」
　　「廢話，放著這麼好的素材不用你當我傻？」鬍子越把手機塞給小申：「用這個錄，全部都要拍到，這關乎我的未來。」
　　鬍子越走回湯裕源面前，擺好架勢，開始問些基本的問題，諸如最近去過哪些地方了，還是做了什麼得罪鬼神的事了等等。湯裕源聽了半天，卻遲遲不肯回答，把嘴唇都咬得發紫了。
　　鬍子越什麼不怕，就怕這等慢郎中，考慮到還在錄影，他索性大喊：「跪下！我來給你收個驚！」
　　湯裕源愣了一下，指著自已：「叫我？」
　　「不是你是誰！」
　　「可是……」
　　「可是什麼？」
　　「我爸爸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不能隨便跪。」
　　鬍子越白眼都翻到後腦杓了：「我管你老子說什麼，在這裡你得聽老子的！他媽的要活命就給我跪下，信不信老子把奉旨塞你嘴裡！」
　　平平是流氓，別人說的是「信不信老子把你打到你媽都不認得」，鬍子越卻硬是不一樣，他還有另一招是「信不信老子往你鼻孔插三清鈴」，而且他沒在跟人開玩笑的，說到就會做到。
　　好半天，湯裕源怯怯地舉起手：「那個，奉旨是什麼？」
　　全體暈倒。
　　「奉旨就是作法用的驚堂木，」鬍子越從口袋拿出一塊長方形的紅色木頭：「想嚐嚐嗎？」
　　湯裕源閉上嘴巴瘋狂搖頭。
　　「那還不跪！」鬍子越用奉旨敲了下球桌，湯裕源嚇得應聲跪地。
　　儀式終於開始，鬍子越在球桌上擺了一個碗，往裡面裝滿白米，點上三支香對著天地拜了三拜。他叫湯裕源把上衣脫掉，鋪在碗上面，一手掐著指訣，另一手拿著香，在湯裕源的身體周圍揮動，嘴裡喃喃唸著咒文。
　　咒文唸到一半，湯裕源忽然開始哭，不單單是留眼淚，是歇斯底里的哭吼，甚至動手掐自己脖子。見狀小申也顧不得錄影了，連忙過去把他壓住，說也奇怪，就湯裕源那小身板，力氣卻大得出奇，連身經百戰的小申都感到有些吃力。
　　湯裕源哭得全身通紅，就在他體力到達極限之際，鬍子越終於唸完咒語，伸出兩隻手指往他的額頭上一點，他忽然就不動了，整個人癱軟下來。小申連忙把人拖到牆角倚著，喚了他幾聲，沒反應，應是真的昏死了。
　　鬍子越把香捻熄，招手要小申過來錄影，他指著桌上的米，解釋可以從米的起伏看出湯裕源究竟是被什麼東西嚇到的。小申問該怎麼看，鬍子越說如果米上出現長條狀裂縫，表示被野獸所驚嚇，如果米凹下去了，可能是沖犯到了土神。
　　說著鬍子越把衣服揭開，看見底下的米，心裡咯登了一下。
　　剛剛還很平整的米，現在卻呈現明顯的高低起伏，最詭異的是，這些起伏居然構成了一張五官分明的人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