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1 娜蒂

達安像是在慣老闆公司連續加了十天班、然後好不容易放假的工程師那樣不想起床，但眼前一個美少女淚眼汪汪坐在床邊看著達安，讓他不得不清醒過來。

「主人…」

「早安呀，不過我一定是在作夢。」

「為什麼？」

「因為如果承認醒來了就得醒來了，不承認就可以再睡一下啊。」

娜蒂泫然欲泣「主人…」

「好啦。怎麼了？」

「我好擔心…我的族人與父母…」

說完娜蒂突然開始輕輕的哭泣起來，「父母是娜蒂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親人了…雖然這個超過了我的本分…但我懇求主人…救救我們…娜蒂必定將餘下所有生命奉獻給主人…」

「我知道、我知道。唉…我得開始規畫整個遊說的計畫了。我會做我該做的事。但我得先好好洗個澡。」

達安摸了摸娜蒂的頭，撤去了身上的裝備，走進浴室關上門，開始盥洗。

達安隔著門，邊洗澡邊滑著防水手機，有點自言自語的讀起來自共和國的報告，「CIA第一批受訓的五人已經結訓，將移至迪馬大陸進行進一步的訓練。資金也很充裕，預計再過一個月就能投入敵後情報工作。」

「嗯…」

達安泡在浴缸裡，繼續邊洗邊唸，「黑咳病的病源也已經確認，是一種好氧革蘭氏陰性菌…雖然經過基因定序不屬於地球的任何一種菌，更像是大雜燴，但型態與致病模式比較接近鼠疫桿菌…疫苗也已經完成動物實驗，緊急時真的要用在人身上也不是不行…」

「娜蒂不是很懂呢…」

「最後是科學家仍然對魔法一無所知…從測量上結果來看似乎確定違反了熵與能量守恆…不可免俗的開始猜測從真空能量取得…基於虛粒子截止…也有預測是改變普朗克時間造成的差成為能量位階？…好我完全看不懂。嗯…還有主張能量是從第十三維的弦借來的…什麼跟什麼。現在用不上，跳過。」

娜蒂在門外面，「主人現在是在念什麼咒語嗎…」

「沒事，我在看近期的重點匯報。」

莉露不知何時也站在那，「地球的科學家也太會折騰了。」

「天知道他們在說啥呀？更別說不知道他們有沒有說對了…雖然我大學物理有上過一點，但早就全部還給老師了。還有妳們怎麼都站在我的浴室門口啊…別都擠在這吧…我要怎麼出來呀…」

達安在門內開始穿起衣服，「你們先下去吃飯吧，我馬上就好。不急，我們得先在默德爾建立前進基地。」

於是只在西堤休息了一天、做了一些準備，達安一行就又立刻出發、低調地前往默德爾，開始建立前進基地，因為這裡是離中人聯盟最近的大城市，還有一些在瘟疫時期累積出來的人脈。

原本在默德爾用來救治瘟疫而剷出的平地，也仍然大都保留著荒廢狀態，所以可以直接加以利用，縮短了不少的工時。在數百台重機具日夜不停地趕工下，四天後一座簡易的空軍基地複合陸軍指揮部在默德爾旁邊誕生。

而構築跑道的水泥與瀝青還在運送中，只能暫時將土石輾平夯實來勉強代用。如果這些都要靠召喚的，那消耗的魔力稍嫌太大。

此外儘管做了一些變裝，也盡量少出現在人們面前，但只要被認出時就會引發一些騷動，大夥都開始傳，「英雄回來了」。

在完成基地基礎工程之後，立即出發前往默德爾西北方約一百多公里遠的魯塔地區。那是中人聯盟的成員「魯塔部落」所在地，由狸獸人為主組成的部落，也是娜蒂的家鄉。

這樣說起來，其實若玲與娜蒂的故鄉並不遠，以一個長度逾於一千公里的國家而言。

達安將V-280降落到了魯塔的區中最大的部落，「首魯塔」。顧名思義，這是魯塔部落的中央、或是首都一類的存在。一行人從機艙中走了出來，但是事情可沒有憨人想的這麼簡單…

「就這樣？」

達安抓抓頭，「這…我再確認一次定位座標…」

只有娜蒂表情保持不變，「是就這樣喔。」

映入眾人眼簾的是一個部落村鎮，只見大概不到一百棟的低矮房舍，樸素而原始，有許多狸獸人在活動著。

「…這樣一個部落大概多少人啊…」

「一般的大概兩百人左右吧，首魯塔多一點大概四百人？」

達安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以這樣的人口規模來說，根本不用談什麼結盟不結盟的。

達安一行繼續朝部落前進，被守衛攔下。守衛也就只是兩個比較壯碩的年輕狸獸人。在經過娜蒂的說明後，其中一名狸獸人將他們引往部落長老的屋舍。狸獸人看見了達安一行人，紛紛停下手邊的工作，將目光投視過來。

那是整個城鎮中最高最大的房舍，但也就是木造三層、稍微有一點塗彩與吊飾的建築。比起吊飾，吊著風乾肉與皮可能還比較多。

一樓是一個簡易的廳堂，一個與有點可愛的狸耳不太搭的和藹老人坐在裡面，正在用鏡片看著一些東西。他就是部落長老。聽完守衛的報告後，示意他們坐下。

部落長老用和緩而溫暖的聲音問道，「我就是魯塔部落的長老。你們是從豐東王國來的？有何貴幹？」

「我們是來自西堤城的冒險者隊伍『已知用火』，為了促成各部落與豐東王國締約結盟，共同抵禦北方頓堂帝國而來。我是隊長達安。」

達安拿出了結盟意向同意書，還有一塊鑲著豐東王國御用的小金牌。部落長老將金牌接了過去，仔細地端詳了一番。與此同時，達安上下左右的觀察著，覺得以一個部落長老的家而言，這實在有點寒酸。

「哈、哈，年輕人，不用再東張西望了，我們就是這樣的貧窮小部落，很失望嗎？」

達安有點尷尬，「抱歉…我只是有點擔憂，聽說北方帝國最近似乎蠢蠢欲動，好像又想對外擴張，貴部落能否抵抗北方帝國的惡意…感覺貴部落人口不是很多啊…」

部落長老將小金牌遞還給答安，「是啊。我們狸獸人沒有特別擅長的事物，承蒙上天的眷顧，幾百幾千年來就守在這個丘陵區，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這樣的地就只養得起這麼多人，這是順應天道的事情。」

狸獸人在體技與感官能力上微勝人類一籌，但也就僅止於此；而魔力則更略遜於人類。族群數量少，長年是倚靠著魯塔地區易守難攻的地形，與與世無爭的態度，以及一點好運，勉強過著稱的上安穩的日子。

「這樣啊…如果方便的話，能否說說看你們最近有沒有觀察到，帝國方面是否有什麼異常？」

部落長老想了一下，「沒有。我們這裡離北方帝國還不如貴國的秋空山區近，你們怎麼不去問秋空山區的邊防呢？」

「那最近有沒有出現什麼比較棘手的疫病？好比黑咳病？」

「嗯…東邊的『沙星魯塔』，以及靠近默德爾的『東魯塔』，都有傳出黑咳病的狀況。不過我們狸獸人先天就比較不怕黑咳病，所以只有少數的人產生症狀，也沒有造成死亡。你問這些要做什麼呢？」

「這樣也無從斷定北方帝國到底有沒有在搞鬼了…是這樣的，由於豐東王國近日有情報，說北方帝國有意染指魯塔地區，所以想與中人聯盟各部族結盟，共同抵抗。」

部落長老瞇了一下眼睛，突然問道，「你們是不是就是那個…拯救了默德爾的英雄呢？」

「啊…消息傳到這裡來了啊…不過你是如何看出來的呢？」

「哈哈，我們與默德爾的往來很密切的。那邊流傳說一個穿著特異的少年，帶著一群少女們，不停的召喚出各種神祕的人事物，解決了疫病。唉，那名少年的名字好像就是叫達安嘛。」

「啊哈哈…」

部落長老看向娜蒂，「這位少女倒是我族的狸獸人啊。妳叫什麼名字？」

娜蒂有些害羞，「…東魯塔的娜蒂。」

「東魯塔的娜蒂…喔，我聽過妳的故事。唉，可憐的孩子。這次回到這裡要待多久啊？」

達安看娜蒂有點窘迫，接替她回答，「三五天吧。」

「嗯，沒什麼能招待你們的，你們就當自己家啊。我們言歸正傳，所以說那個結盟，具體來說是希望我們做什麼呢？」

「具體內容主要來說的話，一、以烽火、耳語術、信鴿等方式形成通報網，一但帝國發兵入侵，立即互相通報。」

「這個我們可以做得到。我們本來就有用烽火在聯繫。再來呢？」

「二、結盟陣營內若遭遇帝國入侵，其他結盟者有義務提供兵力協助對抗，其提供兵力不得少於結盟者自身總兵力的五分之一。」

部落長老爽朗的笑了起來，「哈哈，我們人口少，幾乎沒有常任兵，各個部落，是靠壯丁們自己拿起武器保衛的。真的要提供嘛…大概可以提供一百多人左右吧。」

「哇，這麼少。冒昧請教一下，你們總人口大概多少？」

「我族共三十七個部落，總人數約一萬一千人。」

達安拖著腮幫子，「這數量確實…如果真的打起來，好像沒有什麼意義呢。」

「哈哈，還有嗎？」

「三、加強前線防禦工事。必要時豐東王國會提供部分人力與資源輔助。」

「我們沒有與頓堂帝國接壤。而且靠近那邊都是高山呢？」

「也是啦。而且如果不提供兵力互相協防，似乎連第一項都沒有特別必要去做了…」

「確實也是呢。」

如果部落被入侵，王國卻又不派兵援助，那麼部落根本沒有通知王國的必要與義務。反之亦然。

「再來是？」

「最主要是這三項，還有一些細節，有文書可以看。」

「看來是愛莫能助了。我們不是特別強盛的族群，得過且過，你們還是找別的部落結盟吧。」

達安起身稍微鞠躬，「好吧…那麼感謝長老的指教。」

「慢走。歡迎再來。」

短短十五分鐘，第一個結盟案就因為不可抗力的先天條件因素徹底告吹。整個過程簡直像是youtuber自由旅行到了個無名小鎮，跟鎮長談了一下話。現在時間才中午左右呢。

達安走出長老的家，抓抓頭，「所以現在是？」

達安呆然的望著這一片蔚藍的藍天、靜謐的山丘，有種放空的感覺。

妮希恩想起了此行的另一個目的，「…不是說要帶順便娜蒂回老家？」

「啊…那個…」

娜蒂突然緊張扭捏了起來。

「近鄉情怯嗎…不過娜蒂老家反而比較靠近默德爾…乾脆先回默德爾，讓娜蒂再整理一下心情，明天再出發吧。」

從事先的勘查得知，娜蒂故鄉的東魯塔部落附近並沒有很適合的起降點，所以乾脆先回到默德爾再做打算了。反而從默德爾開車到東魯塔也只要兩小時。

§

默德爾最大的旅館內。

妮西恩難得對著達安講悄悄話，「達安大人，總感覺這幾天娜蒂似乎有些不安、擔憂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慮了…」

「好像是有一點。不過難得妳會主動跟我提這個。」

妮西恩有點害羞地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達安則決定去找娜蒂談一下，「娜蒂？來一下？」

娜蒂正在望著窗外發呆，被達安喚了過去。

「主人？」

「妳看起來似乎在煩惱什麼，可以說出來讓我知道嗎？」

「娜蒂其實…不想回故鄉…」

「為什麼呢？」聽到這樣說的達安有些驚訝。

「娜蒂…大概被憎恨了…」

「這跟妳遭遇的那件事有關對吧…妳可以告訴我整個故事的來龍去脈嗎？」

娜蒂的眼裡含著淚，「…嗯…主人…」

娜蒂是出身於「東魯塔」，是魯塔部落中最靠近默德爾的。她天生就身手矯健，加上當時東魯塔的拳師很賞識她，教了她不少功夫，算是門外弟子。三年前當時她莫約十三歲，想出去看看不同的世界，就告別了父母，來到默德爾加入冒險者公會。

「我是娜蒂！請多指教！」

「真是有精神的女孩呢。什麼？她也是冒險者？這麼年輕！」

由於娜蒂的性情開朗、近戰能力又好，除了偶爾有點犯迷糊外，也沒有什麼缺點，所以雖然沒有自組冒險者隊伍，仍常常跟別人搭配出擊、共享任務，非常受到大家的喜愛，很快的就成為了默德爾冒險者公會中的三階冒險者。

當時染火集團剛從莫德爾一帶興起，所以一時之間討伐染火集團的任務開始多了起來。身為三階冒險者的娜蒂，接下了非常多這樣的任務，打倒了好幾名染火的幹部，漸漸的變的小有名氣起來，卻也成為了染火的眼中釘之一。

雖然娜蒂不是對染火集團最有威脅性的，但染火決定找一個最容易對付的，來殺雞儆猴。他們四處打聽，最後終於打聽到了娜蒂是東魯塔的人，家裡還有父母與一個哥哥、一個妹妹，於是決定對娜蒂一家人下手。

在某日的深夜，染火派出了莫約三百人，突然殺入了東魯塔，東魯塔的人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就被制伏了，壯丁被綁起來，老弱被拿武器頂住，在這一晚，女狸獸人被凌辱、男狸獸人被毆打虐待，死了好幾個，頓時和平的村落變成了煉獄。

那時的小首領之一就是傲火，對著被迫聚在廣場上的狸獸人喊著，「那個叫娜蒂的婊子，是誰家的？自己出來承認！不出來的話，我一會就殺一個人洩憤！」

一開始大家都靜默不出聲，但在傲火真的拉出一個老人、就拿匕首往他胸口刺下去後，老人的家人受不了而崩潰了。

「嗚…別、別這樣！就是他們家的！冤有頭債有主…你們去找他們吧！放過我們吧！」

其他村民見狀，也紛紛指向了娜蒂一家人。

「乖乖聽話就可以免掉很多痛苦，不是嗎？」

說完，傲火就將娜蒂一家人粗暴的綁了起來，還另外帶走了兩個女狸獸人，並且對在場的人吆喝著。

「你們找個人，去默德爾冒險者公會替我跟『娜蒂』傳話，想要她的家人跟這兩個女的活命，就準備好五萬貝里來贖。時間是有限的啊！」

傲火接著說，「我的小弟一條命懸賞五十貝里，我的部下一條命懸賞五百貝里，被她害死的全部加起來算一算乘與十倍，最後再湊個整數，算她個五萬貝里並不過分吧？哈哈哈。聯絡方式是透過默德爾萬金酒店的『掃把頭』，記好了啊。」

「貝里」是豐東王國的通貨，與多數的古代王朝一樣，基本上直接與金屬含量同價值。這個數量是什麼概念呢？兩貝里可以在餐館吃一餐有肉、配湯的食物，或是買三個麵包。二十貝里可以買一件普通的衣服，或是讓一個人住高級旅店一晚。

這樣看來一條命五十貝里好便宜啊？那個時代確實是人賤而物貴。

這是天真的娜蒂所犯下的錯誤。她不應該用本名闖蕩，尤其她不應該讓人探知她的身世背景，但知道這一切的道理時，已經太遲了。

當東魯塔的村民氣急敗壞的在默德爾冒險者公會等到娜蒂時，傲火稍早已經將一具像破布的女村民屍體，丟在了東魯塔的入口。

故事說到這，娜蒂已經淚如雨下，不停的啜泣著。

達安壓抑著憤怒，「啊，當初這樣一槍幹掉好像有點太便宜了他？」

潔西皺著眉頭，眼角泛著淚，覺得這一切都令人難以忍受。

妮希恩對這樣的悲慘故事感到震驚，原來這個世界確實處處充滿著自己永遠碰觸不到的黑暗。

若玲似乎有點無動於衷，除了眼神流露出的憤怒與肅殺。

莉露則歪著頭，輕輕靠在達安的肩上，「我感覺得到。娜蒂是真的很難過。」

莉露看上去有些臉紅，是因為他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自從她漸漸地開始會對「享受人類的痛苦」這件事帶有罪惡感後，這種狀況都讓她有點不知所措。

故事繼續接下去。

娜蒂聽到村民跟她轉達的消息後，她幾乎差點暈過去。哭的不成人形的她，有許多冒險者紛紛上前來詢問關注，但了解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後，又都紛紛與她保持了距離。畢竟沒有人有能力與義務去幫助她，甚至還有人因為平日被搶了功績，在暗自叫好。

五萬貝里是絕對湊不出來的，怎麼辦呢？此時剛好西堤城冒險者公會主管──瑪勒莎來此處洽公。

「怎麼會有冒險者哭成這樣？都沒有人過去幫助她？」

此時娜蒂已經哭了一個上午，沒吃東西也沒休息，幾乎累倒在樓梯間的階梯邊上。

旁人告訴瑪勒莎事情的經過，於是瑪勒莎就提議，由她買下娜蒂，來贖回她的家人與村民。但即使是瑪勒莎，這樣的金額臨時可也湊不出來，必須透過各種關係去商借。

當然，即使是娜蒂這樣的上等物件，五萬貝里都是遠超出行情的。這是瑪勒莎所能盡的最大的仁心。

接下來要去萬金酒館找「掃把頭」。見到掃把頭時，他正左擁右抱著兩個妓女，還騷擾著女服務生。要不是瑪勒莎夠罩，那個好色的掃把頭說不定還會一起要脅娜蒂，要與他上床才願意幫她傳遞訊息。

瑪勒莎經過幾番來回後，殺價到了三萬貝里。接著動用了一些冒險者的關係、貴族的關係後，終於勉強湊足了這三萬貝里。

到了交付贖金的日子。匪徒們選擇了一條狹長的道路，難以追擊，四週都布滿了染火集團的眼線，作為交換的地點。瑪勒莎方面則找來了四名四、五級的冒險者助陣，以免節外生枝。

遠遠的就看到，四個被綁住的人，分別是娜蒂的父親、母親、妹妹，還有女村民，脖子上都被架了刀。

早已因為受不了打擊而精神接近崩潰的娜蒂，呆呆地杵在原地，不知所措，瑪勒莎見狀上前大喊，「我們是來贖人的！放人吧！」

染火的嘍囉喊著，「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只有妳一個人可以過來！」

瑪勒莎將裝有三萬貝里的沉重板車往前推。整齊的金條疊著像座小山，這可真不是一筆小數字。

娜蒂的家人被武器抵住後背，被喝斥往前走，來到了板車的旁邊，瑪勒莎放下板車，將娜蒂的家人迅速的拉了過來，染火的嘍囉則迅速將板車被奪了過去，這樣就算完成了交貨。一個小嘍囉迅速的將板車上的貝里金條拿起來，咬了一下來驗貨。

瑪勒莎看著對方沒有打算放下女村民，怒吼起來，「混蛋！還有那個女村民啊！」

「老大說，這女的是自保用的！我不拿刀這樣架著，怎麼知道你們會做什麼？」

女村民原本看到了希望，現在又跌入了深淵，表情盡顯痛苦與絕望。瑪勒莎只能眼睜睜地瞪著染火們將一車的錢與女村民逐漸遠離。

另一邊，娜蒂的家人到了娜蒂的身邊後被鬆綁，開始互相擁抱、痛哭了起來。此時娜蒂終於發現不太對勁。除了父母渾身髒汙與受傷，哥哥也不見了。

「嗚嗚嗚…哥、哥哥呢！？」

娜蒂的母親聽到後，哭的更厲害了，「他想偷偷逃走…被…嗚嗚…」

「哥、哥哥！怎麼會…！」

此時再看到滿身是傷的妹妹，神情不太對勁，十分的呆滯無神。

「妹妹！妹妹！」

「…」

「妹妹！妹妹…妳怎麼了！？他們對你做了什麼嗎！？」

娜蒂的妹妹終於小聲的啜泣起來，「他們…每一個人都…每一個人都…弄我…我…覺得自己好髒…我…我不想活了…」

此時娜蒂才注意到，渾身骯髒、衣服破爛的妹妹兩腿間不是汙漬，而是乾涸的血漬。

娜蒂自從事件發生後就不停的自責，認為一切都是自己的錯，再看到這樣的局面後，終於因為過於傷心痛苦，當場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是在默德爾冒險者公會的樓上。家人圍繞著娜蒂，臉上的淚痕十分的明顯。

娜蒂的母親撫摸著娜蒂臉上的奴隸刺青，眼淚不停的流，半天說不出話。妹妹則表情呆滯的坐在旁邊，兩眼無神。最後是瑪勒莎表示，她必須回去西堤城了，因為為了娜蒂的事情，所有的行程都已經嚴重的耽擱。她會找人護送娜蒂的家人回東魯塔。

最後在默德爾公會的門口，娜蒂的父親只能摟著她，勉強說出一句「女兒保重」，與娜蒂就此分離。

娜蒂成為奴隸來到西堤城冒險者公會後，身無分文，只能透過一些善心人士，順道打探她家人後來的下落，並且傳一些簡單的話。但一年前得到的消息是，妹妹走不出這些痛苦的回憶，自盡了；一家人被整個東魯塔排擠，只能住到部落最邊角的地方去。當初的女村民，也沒有再回去過，下落不明。

娜蒂的故事說完了，在場的大家全部都淚流滿面，達安聽了也忍不住流下淚來。

「我懂了…所以妳不想在東魯塔出現，因為東魯塔的人也不想見到妳。如果妳回去東魯塔，只會讓妳家人的處境更堪憂…妳可能也在擔憂，妳的父母是否還願意見妳。完全看不出來…原來妳背負著這麼大的痛苦啊…」

「娜蒂是主人的…不能讓自己的感情…影響主人的心情…」

達安一把將娜蒂摟過來，「傻孩子…不要再把我當主人了…我們都是妳的朋友…」

「娜蒂只能把主人當成主人…如果主人不要娜蒂…娜蒂就沒有地方去了…」

這就是為什麼達安已經解放了娜蒂的奴隸身分，娜蒂卻仍然將自己視為奴隸的原因。一但娜蒂失去了奴隸這個身分，她將會變成無家可歸的人。聽懂了的達安，覺得實在有夠沉重，但既然是自己的夥伴，就只能扛起。

「嗯。妳想怎麼叫都沒關係。妳只要記得，這裡有人給妳依靠。」

娜蒂聽到達安這樣說，微微抽咽了一下。

「不然這樣吧。我把妳父母帶過來這裡，讓他們跟妳見面，除非他們不想見妳。如果只是一昧逃避，因為這樣這輩子再也見不到面，豈不是很傻嗎？」

潔西露出了少見而特別感性的一面，「我也覺得…一想到再也見不到面，就覺得好哀傷呢…」

娜蒂的表情從哀傷轉變成稍微認真了起來，終於下定了決心，「…嗯。那就這麼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