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之一

秋天到了，吹進森林裡的涼風又多了一分寒意。

他在樹林中緩緩前進，落葉的沙沙聲和空氣中的芬芳讓他全身舒暢，心情也難得地放鬆了。

風帶來一股異味，很淡，也不難聞，但仍然不屬於這座山。還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充滿恐懼的啜泣聲。

是迷路的人類小孩。

他搖搖頭。這些個低等生物，把山林破壞了一大半不說，居然連自己的孩子也照顧不來，任由他們在山裡亂闖，踐踏山精水怪的地盤。

山林有山林的規矩，人類的孩子就算被山上的野獸妖魔吃了也只能認命。

他的同伴應該也會對那孩子有興趣，畢竟每個芒神都需要餵養自己的達荼洛。他自己倒是無所謂，他的達荼洛向來長得比同伴好，早就順利結果，隨時可以摘了。

這時他又聞到一股氣味。赤芒。充滿惡意的氣味，正朝那孩子前進。

雖說山上的所有妖魔鬼怪都有權利得到那孩子，但是身為青芒之長，他最重要的任務，就是阻止赤芒的勢力增強，當然也包括不能讓他們得到獵物。

飛快地來到氣味的來源，果然有個小女孩正抱膝縮在大樹下，全身顫抖。而不遠的地方，赤芒令人厭惡的身影，正快速朝她而來。

他想也沒想，隨手撿起兩顆石子，分毫不差地擊中了赤芒。

赤芒發出尖銳的慘叫聲，被打得在地上滾了兩圈，然後很快地爬起，血紅的雙眼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轉身消失。

孩子被嚇得坐倒在地上，連哭聲都發不出來。

他來到她身邊。

這女孩比他想像的還要小。及肩的黑髮上紮著單邊藍色圓珠髮飾，身上的薄衣根本擋不住寒意，小小的身體不住顫抖。

女孩抬頭看他，一接觸到她的雙眼，他立刻全身一顫。

雖然睫毛沾著淚水，眼中充滿恐懼，她的眼睛仍然有如兩潭毫無雜質的泉水，清澈得不可思議，他的心瞬間被牢牢吸住，恨不得投入那泉水中。

龍之眼。他腦中立刻給她取了名字。

女孩的眼淚滑過沾滿泥污的小臉，又開始抽泣。她雖沒有哭出聲音，仍然把他的魂叫了回來。

緩緩在她身邊坐下，結實的大手輕輕放在她肩上。

「不要怕，有我在。」

※

噹噹睜開眼睛，四周一片昏暗，也沒有聲音。

芒神的視力不受黑暗影響，噹噹很快就看出自己在虹翼的套房裡，躺在單人床上。

現在還是深夜，他不曉得自己為什麼忽然醒過來。

「……」

床下細微的聲響驚動了他，他從單人床上探頭，只見虹翼就在床邊打地鋪。

她側躺著，身體在薄毯下縮成一團，微微顫抖著。並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她在睡夢中低聲啜泣。

這想必就是噹噹醒來的原因。

噹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在她身後躺下，伸出小小的手環抱著她。

「龍眼不要怕，有我在。」

※

「歡迎回來，主人！」

晚餐時間，虹翼穿著粉彩紫的蕾絲女僕裝，熱情地歡迎來店的客人。

最近的客人人數好像有點減少呢。她心想。

說的也是，雖說「湘湘簡餐咖啡」正式改名為「湘湘café」，感覺比之前新潮，但她們的花樣就那麼幾招，客人會膩也是很正常的。而且賣點之一的奇冉最近都沒來，粉絲當然會失望。

讓她最頭痛的是，客人並不完全是因為膩或看不到奇冉才不上門的。

「人生這麼短暫，世界這麼燦爛，我要盡情玩，誰要當傻瓜拚命賺，只要有爸媽，動動嘴巴打打電話錢就自己來。把沒大腦的人騙得團團轉，警察杯杯也辦不來。啦啦啦，我的人生就是這樣帥，啦啦啦……世上只有爸媽好……」

門外傳來尖銳的吉他聲和粗啞的歌聲，唱著尖酸刻薄的歌詞。

虹翼輕歎一聲。這已經是第五次了，那傢伙還真有毅力哩。

Yellow是周峻華的朋友，應該說是以前的朋友。他的父母被虹翼的爸媽詐騙，家裡的西藥房倒閉，所以Yellow對虹翼十分不滿。他之前還跟許瑞光合謀，謊稱吃了餐廳的菜拉肚子，揚言要告到衛生局，幸好沒有得逞。

Yellow奸計失敗，跟周峻華也感情破裂，自然對虹翼更加厭惡。他連著五天跑到「湘湘cafe」門口，用擴音器大聲唱著諷刺虹翼的歌。

客人的用餐情緒被破壞，上門的人自然越來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