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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17328 字
更新於: 2020-09-06


  如此,人類取回了自己的未來,用自己的雙手掌握了奇蹟的力量。

  他們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呢。













































//公曆1099年,九月,立丁



  希弗林.湯博雷不是個普通的女高中生。


  亮金色的長髮與纖細的身材,精緻的臉孔像是人偶一樣,而那雙好奇心的雙眼則是增添了屬於人的氣息。她光是站在校門口,就吸引了路過的學生注意。

  這麼顯眼的女孩子,自己應該不會沒有注意過才對,每個看到她的人都這麼想。不是新生,看制服的領邊顏色,應該是三年級才對,那麼我怎麼會兩年內都沒有注意到她呢?

  啊,那她一定是轉學生了。


  路過的學生們得到這樣的結論,前往自己的班上。三年級的學生們則還多懷抱了些期待,男生們期待著她轉到自己班,而有著心上人的女生們則是相反。

  而至於在校門口呆站了五分鐘的希弗林本人,則是在靜靜感受了這個自己未來一年所待的地方之後,踏進了校門。她左手拿著智慧型手機,照著路線前進,電子郵件的附件上已經標明了她要去的地方,而校舍內的道路並沒有複雜到會讓人迷路。不用五分鐘,她就到了該抵達的校長室。

  她輕輕敲了兩聲古典風格的木門,發出清脆的聲音。


  「請進。」

  聽到回答之後,希弗林推門入室。兩名職員在房間內等她,坐在桌後的年長女性,想必是校長了,而在桌邊站著的年輕男性,恐怕是自己的班導師。


  「老師好,希弗林.湯博雷來報到了。」

  希弗林一邊將自己的身分證明給兩人看,一邊輕輕鞠躬。


  「啊,妳好妳好,湯博雷小姐。我是這所克奈普高中的校長芙拉瑟,這位會是你的導師,巴里。按照請求,我們兩人是這所學校唯一知道妳的狀況的人,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可以和我們說。」

  「好的,我會盡量不給這所學校帶來麻煩。」

  「喔,那個倒是無所謂。」

  「欸。」

  看起來嚴肅的老婆婆輕浮的揮手回答,讓希弗林愣了一下。看到她的反應,芙拉瑟忍不住笑出來,而旁邊的巴里則是頭很痛一樣別過視線,畢竟校長在那邊說大話,真的有事情還是他們這些老師在處理。


  「呵呵呵,年輕人趁著年輕,可以隨心所欲一點。當然傷害到別人的事情別做,不過稍微一些無傷大雅的困擾,我們大人會負責解決的。」

  「精確的說是我會負責解決。」

  巴里忍不住開酸。


  「年終。」

  「也只有半個月而已,要是這樣就可以嗆校長,值得啦。」

  「看來我該想點別的手段了。」

  芙拉瑟苦笑著,對著希弗林聳聳肩。


  「不管怎麼樣,我要說的是。我們不會洩漏妳的背景,不過我們也不介意妳洩漏妳的背景,別讓這成為妳的負擔。」

  「……我知道了,我會考慮。」

  「很好。那麼巴里,剩下就交給你了,距離上課還有一點時間,看你要怎麼打發吧。」

  「好的。跟我來吧。」

  巴里比了個手勢,希弗林就跟著他離開校長室。



  「我們繞點路吧,我順便跟你解釋一下校內設施。課表我相信妳已經知道了,給妳的通知裡面應該有寫。那,妳需要知道的是,那邊有福利社。」

  走著走著,巴里從他們所在的四樓往下一指。福利社的燈已經亮起,除了櫃台職員,裡面的廚師也已經開始準備午餐,食材搬進搬出。


  「妳可以自備午餐或在那裡購買,中午的時候人潮眾多,所以福利社周圍的長椅會暫時開放用餐。除了中午的時間,基本上走廊上是禁止飲食的,要吃東西就在福利社裡面,不然就在座位上。」

  「好的。」

  希弗林點了點頭,巴里則是接著比向遠方,一棟老舊的大型建築。


  「那邊那一棟是舊的體育館。自從六十年前的那場災難之後,就有些不好的傳聞,前任校長決定把它封鎖起來,不再使用。不過由於文化與歷史紀錄之類的理由,一直沒有拆除,由政府維護。」

  應該不會有人想把大屠殺現場當觀光景點吧,這麼想的巴里實在太天真了,沒有變成觀光景點單純只是因為會打擾學生上課而已。


  「那現在的體育館呢?」

  「在那裡。」

  他又指了另一個方向,新的體育館相較起來就乾淨多了,至少牆壁還是白色的。


  「聽說當初是把原本的教堂拆了,清出建地才蓋好的,所以比原本的小了一點。我們有一部分的體育課會在室外,一部分會在體育館,不要跑錯地方。」

  「明白了。」

  「另外要注意的就是那邊有後門,不過只有上下學的時候開放。平常有些人會翻牆出入,不過作為教師我無法鼓勵這種事。」

  「好的。」

  「重要的大概就這些了,之後有什麼問題可以問同學,真的不行也可以問我。我們去教室吧。」

  他們繞了大概五分鐘的路,隨後前往教室,剛好在上課鐘響後十秒鐘抵達。


  「好──了,大家都到了嗎?」

  巴里不客氣地進門,希弗林也跟著他走進教室,一看到她進來,學生們立刻開始竊竊私語。早上一個美少女轉學生在門口的謠言早就傳開,好幾個男同學還因此握拳振奮。


  「嗯,看起來都到了,我就不點名了。欸,豬哥們,你們安靜點,你們的形象都要沒了啦,講台上看得很清楚喔。」

  喀躂,所有人挺直坐正,讓希弗林忍笑。


  「好了,看你們的反應我想你們也猜得差不多了。不過還是介紹一下,這位是希弗林.湯博雷,從今天開始轉來我們班上。自我介紹一下吧,湯博雷小姐。」

  「好的。」

  希弗林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由於不習慣而有點扭曲。


  「大家好,我叫希弗林.湯博雷,是波森人。來到威爾蘭生活是第一次,我會講威爾蘭語,但是在用詞習慣方面如果有什麼冒犯,還請原諒。」

  「嗯,那麼至於妳的座位……也沒什麼好挑的,只剩一個位子了。」

  巴里看向教室靠窗的角落,俗稱的主角席,由於沒人使用積了點灰塵。


  「妳的視力沒問題吧?有近視嗎?」

  說是有背景資料,也不會連這種私人的健康狀況都知道,巴里姑且問了一聲。

  「我視力很好。」

  「好,那就入座吧。旁邊幾個,你們可能很想認識新同學,不過給我等下課。好了新同學也介紹完了,該收心了。總之,先把暑假作業交過來吧。」

  在希弗林提著包包走到自己座位的同時,其他同學們開始動作。隨後巴里開始翻起課本,找起這學期該接著講的部分。


  他教的是化學,化學本身對於希弗林來說不太困難,不過化學物質的威爾蘭文部分就不太適應了。幸好希弗林轉校過來之前功課還不錯,靠著前後文多少可以跟上進度。不過這下子得久違的預習功課啦,她還是忍不住這樣想。

  好不容易撐過了一個小時,到了下課時間,不意外的有不少人往希弗林的位子聚過來,而在這之中搶了個好位子的理所當然的是坐隔壁的同學。分別是右手邊的短髮女性,還有右前方的高大男性。

  「湯博雷同學,課程的進度還跟得上嗎?我看妳好像有點苦惱的樣子。」

  先說話的是那名短髮女性,她有副溫柔和順的嗓音,配上臉上的微笑,像是個人畜無害的小動物一樣。



  「啊,剛剛的話我沒問題,只是威爾蘭文的專有名詞要跟一下……至少這一個小時還沒問題。妳是……?」

  「噢、噢噢,對不起,忘記了。我是克萊明頓.奧斯丁,叫我克萊明頓就可以了。」

  「那我也是叫希弗林就可以。」

  「嗯嗯,所以,希弗林妳的功課,在波森算好的?」

  「理科沒什麼問題。文科……就不太妙了。不過反正我都來威爾蘭了,文科落後是正常的,完美藉口。」

  希弗林打了個響指,讓人群中傳出些許笑聲。


  「那看起來不用我們幫忙了啊。」

  右前方的高大男性接著開口,發現希弗林疑惑的眼神,他舉起右手打了聲招呼。


  「啊,我是羅文.杭特。那邊那個羅賓是班長,我是副班長,所以多少雞婆一下。」

  「那克萊明頓是……?」

  「她只是單純雞婆而已。」

  「欸欸──我覺得關心同學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啊……」

  克萊明頓嘟起嘴巴,不過沒有真的在生氣。


  「只有妳啦。你看旁邊真的來交朋友的有幾個,都嘛是來看看自己有沒有機會的。」

  「羅文你這是公然侮辱!」

  「我只是來交朋友的而已!」

  「有女朋友了不起喔!」

  羅文的話立刻引起旁邊男性陣的抗議,不過從聚過來的人的男性比例來看,他的話大概有一半是對的。


  而被抗議的羅文則是全不介意,有女朋友就是不一樣。


  「對了,妳有什麼興趣嗎?雖然說是三年級,還是有些社團還是會收人。當然都三年級幹不了什麼認真事,不過玩玩還沒問題。喔,順帶一提,我是足球隊。」

  「欸?呃……不,我目前沒有打算加入社團。至於興趣,平常也只是上上網,打打電動而已。」

  沒想過會被問這方面的問題,又不能照實回答,希弗林只好把認識的人當模板,臨時掰了個超大眾的興趣出來。


  「哦,遊戲嗎?」

  「什麼樣的遊戲?射擊類的嗎?」

  「MOBA類的嗎?」

  「玩線上遊戲嗎?哪一款?」

  「不,只是玩玩手機遊戲……」

  「「「「「呸。」」」」」

  「!?」

  打從心底輕蔑的聲音從人群後方傳來,讓希弗林震驚了。


  「啊,不,呃。家機和電腦上的大作我也會玩喔。全軍破敵系列和文明敵國系列,久一點的巫師系列……」

  「喔?文明帝國嗎?果然四代才是經典對吧,單位不能疊就只是欺負AI爛而已。」

  「但是對人就沒有戰術樂趣了啊。對吧?」

  「欸、欸欸──對不起!」

  希弗林的聲音突然變大,讓問題的風暴暫停下來。


  「抱歉,全部都是騙人的。因為家裡的狀況,我沒有什麼空閒時間。每天忙完家務事就差不多了。」

  「啊、啊啊……抱歉喔。」

  忽然發現自己問太深了,周圍的同學們終於收斂了一點,然而,他們也無可避免的好奇起來希弗林的家裡狀況是怎麼樣,雖然他們還懂得不要開口問私事。


  希弗林看到這個狀況,在心裡嘆了口氣。

  (所以我才在那邊掰啊,雖然說玩玩手機遊戲打發空閒時間是真的。)


  「那個,其實沒關係。雖然家裡的事情我不太想講,如果大家願意邀我出去吃吃喝喝,我也很樂意。相對於沒時間,花點錢還是沒關係的。」

  「喔,喔喔……?」

  一時以為她家裡貧困的同學們變得疑惑,不過後來想想算了,反正是人家私事。他們只是些高中生,有興趣的還是和自己有關的部分。


  「不過文明帝國是個好遊戲,妳有空的時候還是可以玩玩。」

  「玩下去連要洗衣服都忘了啦,不要陷害我。」

  「妳這不是明明很清楚嗎?」

  「多少有所耳聞。」

  希弗林豎起手指嘖了兩聲,同時上課鈴也響了,還想聊的同學們只好露出失望的表情,各自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也就是這個時候,希弗林才發現這陣歡迎之中的異常。

  坐自己位子前面的女學生,一次也沒有轉過頭來,只是靜靜的看著書。而且就算大家對希弗林再怎麼好奇,大多還是和她保持著一段距離。

  (嗯……)

  不過就算如此,希弗林也沒有特別感覺到她被排擠,反而像是一種尊重的距離。當然本人怎麼想才是真正重要的,不過她決定暫時不要多管閒事。



  至少剛轉學來的這一天不要。



//


  一天的課程很快就過去了。在下午四點,希弗林離開班上的時候,她已經認識了班上一半的同學。而接下來還有些事情要做,所以她婉拒了班上同學的邀約,先一步回家。


  希弗林的住處位於立丁中心的鬧區。有別於六十年前,立丁現在已經是個居民數十萬的大城市,造成這個結果的原因則是布靈頓的毀滅與重建,大量的工作、大量的工人與大量的金錢流動,讓這個曾經只有零食加工業的小鎮迅速發展。市區擴大了十二倍,幾乎和重建後的布靈頓接壤,而這麼短時間發展起來的城市,社區規劃錯綜複雜也是理所當然的,希弗林也才也有位於市中心的公寓可以住。


  「我回來了。路卡斯在嗎?」

  一走進寬廣的公寓,希弗林就對內側的個人房間喊話。但是沒人回應,希弗林敲了敲同居人的房門,但是沒有回應,探頭進去也沒人。

  「出勤?真稀奇,我還以為大部分在家工作都能解決。」

  希弗林咕噥著,一邊擺弄手機,打開慣用的messenger。


//希弗林:路卡斯


  希弗林:『路卡斯你出勤?還記得今天晚上要去裝攝影機吧。』

  路卡斯:『被臨時叫出去。』

  希弗林:『所以回得來嗎?還是改天?』

  路卡斯:『會晚一點。不過十點趕得回來,妳直接吃了晚飯過去吧。我到現場和妳會合。就到這裡。』


//


  路卡斯把地圖的座標連著連結一起傳了過來,希弗林看了一眼,撇了撇嘴把手機暫時放下,換上便服。總之先把衣服和水槽裡的碗洗了,自己的房間也打掃一下,然後用微波爐把冷凍食品熱了吃。

  家務事忙完,吃飽喝足之後,在預習功課和上網打發時間之間,希弗林選擇了前者,隨後在晚上九點,將自己的武器帶上,準時出發。


  即使是立丁這樣的大城市,到了晚上該關門的還是都關門了。市中心的區域空蕩蕩的,和白天比起來十分寂寞。而她直線往外圍的方向走,目標是有一段距離的下薩克森區。越是遠離市中心,路上遊蕩的行人越多。在街上大聲放著音樂的,跳舞的,塗鴉的,做著偷偷摸摸的交易的,看起來正在騷擾路過女性的。就算講恭維話也不能說治安良好,希弗林只能耐住不悅加快腳步,來到自己的目的地。


  時間是九點四十五分,路卡斯已經在那邊等她,一邊等一邊吃著不知道哪買來的熱狗。一看到她,舉起右手打招呼,然後三兩口把剩下一半的熱狗吞掉。

  「這就是你的晚餐?」

  「是啊,萬雅不放人我也沒辦法,幸好我還有逃跑的藉口,不然我看今天得熬夜加班了。」

  「什麼事這麼忙?平常不是在家動動嘴巴就結束了嗎?」

  「什麼動動嘴巴,我很認真的在做事好嗎。」

  路卡斯白了她一眼。


  「妳今天看新聞了沒?」

  「沒。多虧你跑出去啊,衣服不是該你洗。」

  「好啦下次還妳就是。總之……白面又動手了,我被叫去支援威爾蘭警方。」

  「白面?今天嗎?」

  「是。」

  希弗林說著,左右張望了一陣。



  「被害人是伯斯電子的公司主管,理由實在猜不出來,所以也想不到委託人。」

  「是太多的那種猜不出來,還是太少的那種猜不出來?」

  「太多的。這主管每次做了個愚蠢的決定,就會讓下屬背黑鍋,不只是丟飯碗,連吃牢飯的都有。委託人大概是其中一個吧,也許不是也說不定,畢竟是白面。」

  「嘖,又在假裝正義使者……那這次手法有什麼特別的,要找你去?」

  「倒不是手法,被害人很單純的慘死在辦公室裡,由於是加班,當時只有他一個人。白面就無視門禁闖進去把他殺了,手指全部切下來,然後在警衛趕到之前離開。問題是現場的電腦有入侵的痕跡,命令列紀錄也有一些很明顯是白面執行的指令。我猜是利用主管電腦正在使用這點,直接把密碼跳過。」

  「所以他跑了什麼程式?」

  「要是有這麼簡單找出來就不會叫我去了,寫那程式的有點水準,沒留下線索,不過從硬碟紀錄我猜是某種爬蟲程式。把整份電腦的資料打包帶走,不是入侵。」

  「喔,所以這次他兼任商業間諜嗎?」

  「這就不確定了。目標也有可能是主管的那些私人信件,要被害人身敗名裂也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或是幫那些背黑鍋的下屬洗刷冤屈。」

  「呸。」

  「好了我知道妳討厭這種說法,不過女孩子別吐口水,這反差不萌。」

  「……好吧。不管怎麼樣。既然白面昨天已經幹掉他的目標了,那我們今天應該不會碰到他了吧。總之開始工作吧。」

  希弗林抓了抓頭髮,觀察四周。



  「你要在哪邊裝攝影機?」

  「讓我看一下。根據紀錄,白面被拍到的位置是這裡和這裡,然後一路到這裡,所以我們要監視的地方……那邊路燈是第一個。」

  路卡斯指著前方不遠處,一個快要壞掉的路燈,不停閃爍。


  「那我就在這路口把風。」

  「了解。」

  兩人稍微分開,路卡斯從口袋裡面拿出和手指差不多大的針孔攝影機。為了避免電線或是電磁波暴露,攝影機不是遠端監控形式,而是需要現場回收紀錄的款式。雖然後續需要每幾天就來回收一次,降低現場暴露的機率還是相當值得的。

  他在閃爍的街燈下找到了一個光影不及的磚牆裂縫,將攝影機花了點力氣塞進去。就算鏡頭有特別的塗層處理,他還是檢查了一下從外部會不會看見反光。


  叩叩。

  差不多大功告成的同時,兩聲悶響從路口的方向傳來。路卡斯轉頭往希弗林看去,只看她左手滑著手機,右手從外側看不見的角度比了個三。

  有人但沒有威脅,路卡斯跳過再三確認的步驟,以輕鬆的態度回到希弗林身邊。


  「好了,去下個地方吧。」

  「好了嗎?比想像的還快。」

  「運氣好,找到了可以裝的地方。周圍的狀況怎麼樣?」

  「就那樣。」

  希弗林用往外比了比,路卡斯順著她的手勢看過去,看到三個年輕男性一面聊天一面走近。似乎原本是想來搭訕的,一看到路卡斯出現,不愉快的啐了一聲離開。


  「沒什麼大事,說是立丁治安比較差的區域,我原本還以為他們會直接掏槍出來。」

  「就算治安差也沒有那麼魔境……」

  「你去查特斯晚上晃晃就知道了。」

  希弗林說著,將手機收起來。


  「下一個。我們總共要裝幾台攝影機?」

  「十二台。」

  「那遇到槍的機會還有的是嘛。」

  「妳到底是想打架還是不想打架啊……」

  「當然是不想了,我愛好和平,帶路吧帶路吧。」

  「往這。」

  剛剛那三個打算搭訕的也走遠了,兩人就在沒有人看見的狀況下,往暗巷裡面走去。


  預料之中的,小巷的內側比街上還要髒亂許多,連帶的人也少了。隨便的腳步聲都能很輕易地聽見,讓兩人的行動變得十分輕鬆。他們就這樣一連裝了六台針孔攝影機,直到他們遇到下一個路人為止。

  而預料外的是,那個路人希弗林認識。


  「希弗林?」

  「欸?呃……克萊明頓,對嗎?」

  是她右手邊座位的同學,克萊明頓帶著和白天一貫的溫和笑容,不同的只是換了便服,打扮十分居家。


  「希弗林妳為什麼會在這裡?這一代治安不太好喔?迷路了嗎?」

  「啊,我出來幫我爸爸一點忙。」

  希弗林往遠處的路卡斯比了比手勢,而路卡斯早在他們交談之前就收到希弗林的暗號,把針孔攝影機收起來,假裝在檢查周圍的散亂電線。

  不過他心裡還是會吐槽的。


  (什麼爸爸,我才三十一歲,要說也該說哥哥吧……!)

  「別看我這樣,能力我也算是相當強的。如你所說,我們聽說這一代不太安寧,所以我就陪爸爸出來。」

  「妳爸爸好年輕啊,你好。」

  克萊明頓小小聲地說,似乎是怕吵到周圍,不過聲音還是很清楚地傳達了,路卡斯帶著微笑,舉起帽子致意。


  「那克萊明頓,反倒是妳為什麼會在這裡呢?這裡不是很危險嗎?」

  「因為我住這裡啊。」

  克萊明頓開朗的往身後一個小房屋指過去,看起來十分破舊。


  「欸、欸欸……妳住這裡嗎……這樣好嗎?」

  「這個嘛……也不是每個人都能選擇自己要住哪裡。」

  克萊明頓露出苦笑,不過隨即轉為開朗。


  「啊,不過雷吉也住附近,所以我沒有特別不滿喔。不如說很滿意。」

  「雷吉是……?」

  是個沒聽過的名字,希弗林含蓄地問。


  「啊,雷吉是暱稱,他的名字是雷吉納德,是我的……青梅竹馬。」

  「男朋友?」

  「哎呀不是啦……他根本沒想這麼多……」

  克萊明頓的臉馬上紅了,十分好懂。


  「他、他是隔壁班的,就住兩條巷子外,常常會來班上找我,我到時候再幫你們介紹。」

  「喔喔,常常會來班上找你嗎?」

  希弗林的語調很故意,讓克萊明頓的臉更紅了。


  「也、也沒有常常……」

  「嘻嘻嘻,好了不鬧妳了。就算在家附近,這麼晚了還出門,應該是有事要做吧?」

  「啊,對,雷吉納德來我家,我忘了跟他拿東西他就走了,得趕快找他。雷吉納德──」

  被希弗林提醒了這麼一下,克萊明頓快步離開,消失在轉角,不過希弗林還是依稀聽得見她以小小聲的音量喊人。


  「那可愛的女孩子是妳同學?」

  而克萊明頓幾乎是一離開,路卡斯就湊了上來。


  「對,就坐我旁邊。等等再聊,妳先去裝攝影機吧。克萊明頓只是去跟她朋友拿東西而已,就在附近。所以很快就會回來,要是待太久就看起來很可疑了。」

  「早在妳們聊天的時候就裝好啦,我看你們聊得很開心的樣子就利用了點時間。」

  路卡斯晃了晃手上的攝影機袋子。


  「只是沒想過會在這裡碰到妳同學……她是話很多的那型嗎?」

  「今天第一天認識,不過我不覺得她是那種個性。」

  「希望如此。走吧,我們還有一半的攝影機要裝。」

  路卡斯好像很怕克萊明頓回來,拉著希弗林離開。


  「喔還有,我沒有那麼老吧?用兄妹的身分比較適合吧?」

  「來不及了,除非我們還要搬到別的地方去。」


  剩下的攝影機,他們倆花了一個小時裝設完畢,沒有另起波瀾。


//


  隔天下午,希弗林依約認識了傳聞中的雷吉納德。他的個子不高,身體幾乎可以算進瘦弱的分類,頭髮是少見的東方黑髮,而長相不太出眾。但有唯一一點吸引希弗林目光的,是一直掛在臉上的強勢笑容,看起來打從心底感到愉快,但不知道為什麼感覺愉快。給人一種和克萊明頓完全相反的感覺。

  「喂,克萊明頓,要一起回去嗎?」

  他並不是在門口說話,而是直接走進了希弗林的班上找人。其他同學似乎都對這件事情習以為常,沒有什麼反應。


  「啊,雷吉。」

  而一看到他,克萊明頓立刻脫離正在聊天中的四人組,湊了過去,希弗林幾乎可以看到她的尾巴在搖了。


  「這位就是雷吉納德?」

  「對對。住我家附近的那個雷吉納德。」

  「妳好。妳是傳說中的轉學生?」

  看到沒見過的希弗林,雷吉納德很自然地做了聯想。


  「是的。我叫希弗林.湯博雷。」

  「雷吉納德.史考特。」

  雷吉納德伸出手來,希弗林還沒聽過有人在高中認識同學會握手的,在愣了一下之後禮貌性的回握。


  「我和她家就住附近,從小見到大。一直以來都互相照應,克萊明頓又迷迷糊糊的,所以妳大概會常常看到我。」

  「別說常常跑過來了,根本就是我們班的了。」

  「沒錯沒錯,隔壁班的也這麼說。」

  「欸,認真?我在班上人緣沒這麼差吧?」

  被旁邊的另外兩個同學這麼說,雷吉納德的笑容僵硬了片刻。


  「這不是廢話嗎?哪有人天天跑過來找人一起放學的。」

  「我是不是該認真和我們班上的人打好關係了……」

  「我覺得你乾脆承認你是來找你女朋友的比較快一點。」

  「啊哈哈……你們明明清楚我們沒有在交往的。」

  他抓起頭髮苦笑,從態度來看確實是沒有交往的事實,克萊明頓也差不多。


  可是那兩個人靠在一起的感覺。

  (誰來跟我翻譯翻譯什麼叫沒有交往。)

  (每次看都覺得重新定義男女朋友對吧。放心,妳以後還有的是機會這麼覺得。)

  旁邊的女同學瑞法和希弗林拍起胸脯保證這個沒營養的事實。


  「不過,說很常來,也沒有這麼常吧,像是昨天就沒有認識到啊。」

  「喔,那是我昨天有打工。」

  「打工啊。」

  「嗯,雷吉納德他……因為家裡狀況,所以常常打工。」

  「妳就直接說很窮就好啦。」

  雷吉納德伸手撥亂克萊明頓的頭髮,自己和希弗林解釋。


  「我家很窮,所以要花錢的嗜好通常沒辦法奉陪,除此之外我都很願意參一腳的,要是我沒打工的話。」

  「這話你不如和你自己班上的說。」

  「我說過了!我真的說過了!就沒人找我啊!」

  「不如說是沒機會找你吧。」

  旁邊的羅文和雷吉納德嘴了起來,越嘴希弗林越覺得他是自己斑的了。


  不過說到打工。


  「等等,我記得校規──」

  「沒聽過,什麼校規。」

  「啊,是。」

  克萊明頓的氣勢讓希弗林閉上嘴巴。


  「哈哈哈,還是不談這麼嚴肅的事情吧。那麼克萊明頓,要回去了嗎?還是有要去哪裡?」

  「沒有。就回家吧。大家我們先走了喔?」

  「慢走,我們也該回去了。」

  「嗯。」

  接在克萊明頓和雷吉納德之後,其他人也三三兩兩散會,希弗林也一個人離開學校。沿著人多的大道回到家裡,路途上她沒有多滑手機,而是觀察了周圍的情況,讓自己多熟悉一下這個城市。


  如果一切順利,他們會在這個城市找到白面,到時候會有什麼樣的戰鬥還不清楚。而她搬到這個城市,有一半的目的是為了讓那場戰鬥能夠獲勝。

  (哼嗯……這裡白天人太多,不是最適合戰鬥的地方,但是要逃離的話很適合。從那邊過來可以穿過羅哈區到教堂區、下薩克森區就在那邊。而如果不是要隱匿而是要逃出城的話,反方向的貝里區是最適合的……)


  她就一邊走一邊在腦中地圖畫上路線,直到打開家門為止。

  迎接回到家的希弗林的是熟悉的電腦聲。那可不是什麼勤快的鍵盤聲,而是中世紀士兵刀劍相交的聲音。同時希弗林瞄了兩眼客廳和餐廳,午餐的空容器就丟在桌上,地板的灰塵也相當明顯。

  她瞇著眼走到路卡斯的門邊。


  「給我工作,然後給我把家事做了。」

  「等、等等,再一回合就好。」

  「你哪次不是這麼說然後玩到明天早上?不要逼我找總開關喔。」

  「住手,我作就是了。」

  被用最後手段威脅,路卡斯投降,把遊戲關掉。螢幕上出現的是繁雜的報告,看來又是老樣子做事做到一半分心去打電動。


  「攝影機那邊有成果了嗎?」

  「昨天裝的今天就有畫面,哪有這麼快的。我每三天會請人去回收一次,所以還要再等等。」

  「好吧。那有什麼我需要知道的嗎?」

  「不太多,除非妳對分析白面的過程也很有興趣。」

  「不能說沒有興趣,不過太複雜的就算了,有什麼有趣的?」

  「白面是個男的。」

  「如果我說不意外會不會因為性別歧視而被免職?」

  「如果前面一句是女的話就會。不過妳怎麼看出來的。」

  「啊就那個打扮不是戰鬥服啊。」

  希弗林指著報告裡的照片,攝影機留下來的畫面解析度並不高,只能勉強看的出來白面穿的是尼龍布的七分褲和棉質T恤,雖然不到出門買菜的程度但是也不是什麼名牌。


  「既然不是戰鬥服就只是日常穿著,女孩子平常這樣穿也太隨便了。」

  「Out。」

  「好喔。不說這個,他們怎們分析的?」

  希弗林指著螢幕上的報告問。


  「據說從影像中分析了白面的動作還有骨骼,是男性骨架。雖然白面的動作很明顯超越一般極限,所以我不確定這到底準不準,不過這是威爾蘭重刑組的報告,應該可以信吧。」

  「原來如此,但是看不出來別的東西?例如說年齡之類的。」

  「這就沒辦法了,他們只說三十歲以下。」

  「這城市裡三十歲以下的人也有四十萬人吧。」

  「而且還不見得是這裡居民。」

  「不見得嗎?都被拍到好幾次在下薩克森區活動了。」

  「可能只是有別的緣故才過去而已,搞不好是藏錢、搞不好有合作對象,不過不管怎麼樣,等之後發現什麼再說。」

  稍微聊過了重刑組的報告,路卡斯站起身來。



  「我看我還是先把家事做了吧,不然又要被妳唸。」

  「不要為不想工作找藉口。」

  希弗林笑著回自己房間,換了便服,回到餐廳,拿出冰棒來吃。


  「啊希弗林,妳今天要幫忙嗎?」

  「有什麼要幫的?現在不是只等著每幾天回收攝影機而已。」

  「需要稍微確定一下附近的黑社會狀況。昨天不是說白面有合作的人嗎?至少會有個幫他寫程式的專家,一般人應該不會接這種一看就不是正當目的的工作。

  本部還覺得還有至少會有個人是幫他蒐集情報的,所以要我去附近會會本地的非法分子,看看能找到什麼。強龍不壓地頭蛇嘛,別那麼不情願。」

  路卡斯看希弗林那個不願意的樣子,補了一句。


  「我們又不是威爾蘭警察,沒必要幫他們維持治安。」

  「好歹也是合作組織吧。」

  「也不過是個合作組織而已,對當地警察來說更是如此。」

  「唉……好吧,所以有什麼要幫的?」

  「保鑣。」

  「只是這種程度你就自己去吧。今天一定有交涉對吧,我暫時還想當好孩子,不想在黑社會露臉。」

  「好喔,要是我死了。」

  「你那個能力要是死了,我會回報你自殺。」

  「好喔。」

  路卡斯聳聳肩,洗他的衣服。而希弗林吃完冰棒之後,回自己房間用起跑半天才開完機的電腦。既然要長居也該買台正式的桌上型了,希弗林一邊用著不習慣的觸控板一邊想要不要請路卡斯幫她組。


  她反射性地同時把全部的社群網站打開,然後想起來到了這邊以後還沒有和人交換過帳號,現在通訊錄裡面只有家人和工作上的夥伴而已,而這些人通通不會講話,所以她也沒什麼東西可看。她一度還想要不要偷偷回去看那些老朋友的頁面,不過一想到她可能看到的話語,她就放棄了。



  還是乖乖念書吧,這麼想著的她放起音樂,開始複習起不習慣的威爾蘭課本。



//


  自從學期開始,過了兩個禮拜。歡迎轉學生的氣氛已經漸漸轉淡,同學們也開始將希弗林是為班上普通的一份子來對待。這不見得是件好事,畢竟希弗林沒有利用這段時間混進哪個小圈子。這可能是因為她最熟的人到頭來還是坐隔壁的克萊明頓,而克萊明頓是大家的好朋友,並沒有在哪個小圈圈混。

  不過對希弗林來說,倒不是那麼要緊。畢竟轉學來的時候就已經考慮過這所學校只待一年,交到什麼知心朋友的機率本來就低,而且她還有兼職要顧。於是她決定隨心所欲一點,看到有趣的話題就插進去,意外的,倒也沒多少人覺得她這樣很煩,反而因為這樣從各方飄過來的邀約也變多了。


  「希弗林,今天放學後校隊有比賽,妳要不要去看。」

  像是現在,下午三點鐘的下課,羅文沒頭沒腦的來這麼一句。


  「請不要講得大家都理所當然知道是什麼校隊一樣。」

  「妳明明就知道我是足球隊的嘛。」

  「搞不好你是幫別人邀啊。」

  「好啦算妳贏了。那,要來嗎?」

  「讓我想想。」

  希弗林想了一下,自從幾個月前開始現在的兼職,她對體育就不是特別有興趣了,頂多就是開著實況,片段片段看看狀況。不過她以前還是會去現場看比賽的,偶爾參加一下似乎也不錯。



  「好啊。那,要買票嗎?」

  「免費的啦。校隊比賽還賣票,觀眾席就空了好嗎。比賽地點在紅石高中,妳知道在哪裡嗎?」

  「我有google map。」

  希弗林聳了聳肩,滑起手機,很快地找到紅石高中的位置,位於和住處相反的方向。


  「嗯……我沒走過這邊,不過應該沒問題吧。」

  「反正妳不確定的話和大家一起走就好了。米羅、瑞法、白里、卡門、艾朗都會去。」

  「喔喔。」

  被這麼一說,希弗林往那幾個同學看過去,不特別熟,不過還記得名字和長相。而他們聽到自己名字被叫,也點頭示意。

  不過在這之中,希弗林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忽然心血來潮。


  「對了羅文,我可以邀別人嗎?」

  「當然,越多人來看越好,免得我每次都被拿半年前的失誤來笑。」

  「了解。」

  聽到他這一句,希弗林安心的跳下自己的桌子,走到前面的桌子,今天那名女同學也沒人理,自己一個人在座位上念書。


  「嘿,妳好。」

  「喔幹。」

  看來這個人選出乎了羅文的預料了,不過希弗林把他的聲音拋在腦後,看著緩緩抬起頭的女同學。


  「……」

  很漂亮。希弗林覺得自己是個可以正當評價他人外表的人,以電影明星等級為滿分一百分的話,她自己至少有八十五分,然而面前的至少有九十五。

  而那少掉的五分,來自於冰冷的眼神以及面無表情。全然的冷漠以及不信賴,一看到她的面孔,希弗林就知道不是這個班級的同學在排擠她,而是她不想理整個班上的同學。


  「說起來,這好像還是我們第一次對話,我叫希弗林.湯博雷。」

  「我知道──我本來是打算這麼回,不過好像也太無情了。」

  她把課本暫時闔上。


  「艾利安娜.威爾斯。先警告妳吧,不管妳多熱情。我都沒有打算和妳搞好關係,大概妳不管多努力,我都不會對妳太友善,所以不需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但是也沒有打算特別搞壞關係對吧。」

  「……確實如此。」

  艾利安娜頓了頓,不置可否的說。


  「那,妳要來看比賽嗎?足球校隊比賽。」

  希弗林指了指後面的羅文,而羅文一臉尷尬,狂比手勢表示這不是我的主意。

  「……」

  艾利安娜沉默了,低下頭去。


  「要嗎?」

  「……」

  「哈囉?」

  「……好啊。」

  「什麼!!!???」

  「羅文你吵死人了。」

  希弗林轉頭罵人,羅文立刻摀住自己嘴巴,至於班上的其他人,就算沒有在希弗林找上艾利安娜的那一刻看過來,現在也看過來了。


  「也不是那麼值得驚訝的事情,只是稍微需要一點參考資料而已。反倒是我要問你們,我這個氣氛破壞者過去觀戰,沒問題嗎?」

  「羅文?」

  仍然摀住嘴巴的羅文搖搖頭,用眼神和旁邊的瑞法示意。

  「喔,沒、沒問題,大概,嗯。」

  回答的不是羅文,而是附近的瑞法,艾利安娜點點頭,隨後一陣尷尬的沉默,希弗林只好幫大家總結。


  「那就這麼說定了。」

  「嗯。」

  這麼說完,艾利安娜再次把課本打開。而希弗林回到自己位子上,思考著剛剛的互動到底代表著什麼。




//


  最後一堂課過去。準備去看比賽的人隨著老師宣布下課紛紛站起,準備徒步前往紅石高中。

  羅文沒有和他們一起,先走一步。畢竟他是比賽的那一方,要和隊友們一起行動。而剩下的同學們則是一起行動,正確地說是分成兩邊行動,前面五個人走在一起,隨意聊天,艾利安娜一個人走在後面。

  在這個狀況下,希弗林就尷尬了。身為一個把艾利安娜邀進來的人,她似乎不該把她拋下不管。不過跑去和她走在一起,她也沒有打算講話。希弗林只好走在前頭,然後時不時的回頭確認艾利安娜還跟著。

  而趁這個機會,希弗林決定把問題問清楚。


  「欸……說實話,艾利安娜在班上到底是什麼地位?我原本以為她只是不太想講話而已。看你們的反應,還有什麼東西嗎?你們是在怕她?」

  「啊──這個嗎。」

  米羅抓了抓頭髮,看起來十分困擾。


  「與其說是怕,不如說是,不知道該怎麼溝通吧。」

  「嗯。」

  「原因是?」

  「原因不能講。妳還是自己問她吧,如果她願意講的話。不過,如果妳願意多和她講點話,應該是件好事……吧?」

  「唔……就算妳這麼說,人家看起來也對我沒興趣的樣子。」

  希弗林撇了撇嘴,思考這奇妙的關係,放慢了點腳步。結果變成前面五人,後面的艾利安娜,希弗林走在中間,一樣是一個人的狀況。


  沒辦法了,氣氛這麼尷尬,希弗林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只好和慣例一樣觀察四周來逃避現實。這一帶和她平常活動的地方不同,平常住的市中心主要的客層是上班族,而這裡年齡層更輕了一點,服務的價位也更低一點。

  而連帶的,治安也就沒有那麼好,畢竟是年輕人,年輕氣盛,又沒有什麼經濟上的隔閡。

  「嘿,這位小哥,借點錢吧。」


  被找上的人是走在前頭的白里,他用到一半的手機一個不注意就被抽走,而一個看來二十齣頭的男子靠在他肩上。他慌張地想要後退,卻被粗壯的手臂固定在原地,而且不知不覺中,他們五個人已經被同樣人數的集團包圍了,平均年齡比他們大上四五歲,而且看起來都是在外面混的。

  「請、請把手機還我。」

  「會還你,只要你借我點錢就好了。」

  說話的那點男性一點都不在意這小小反抗,反正大多數的人在兩句話之內就會退縮。他猜得很對,被這麼一大群身形高大的混混包圍,五個高中生幾乎沒辦法好好思考。抵抗嗎?抵抗也只會被打,搞不好會住院,錢包裡也只有幾百塊而已,是不是給他們就算了?這樣的念頭充滿了他們的腦中,無法抵抗。


  「你們想搶劫嗎?」

  「啊?」

  不過這時,一道聲音從後面傳來,打亂了局勢,是希弗林。她歪著頭,不客氣的直視混混首領。


  「妳誰啊?干妳什麼事?」

  「這幾位是我同學。」

  「同學啊……」

  混混們看希弗林樣貌出眾,靠了過來。


  「那妳也借我們一點吧,不然,就陪我們去玩玩如何?」

  「你們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們想搶劫嗎?恐嚇嗎?還是剝奪行動自由?」

  「不不,什麼搶劫。只是借點錢而已,借。」

  「借?趁人不注意搶了別人手機,只能算是搶奪,不過要拿這個當理由要脅給錢,那就是搶劫了,我還沒算你們五個人圍在旁邊呢。如果你們想搶劫的話就算了,如果不想搶劫的話,我建議你們換個方式。」

  「這婆娘……」

  「你們在幹嘛!」

  又有人打斷,混混們一起瞪向聲音來向。不過這次是穿著警察制服的兩人往他們這邊趕來,讓他們發出不悅的聲音。


  「嘖,這麼剛好有條子,先撤,先撤!」

  五個人立刻把搶來的手機拋下,做鳥獸散,而兩名警察分頭,一名追捕他們,另一名來確保他們安全。


  「你們還好吧?」

  警察有點擔憂地說,而被嚇到的五個高中生只能點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希弗林只好代表他們發言:

  「我們沒事,幸好你們來的快,謝謝你們。」

  「不客氣……我們還該道歉呢,讓你們遇到這種事。」

  警察看著遠方的同僚嘆了口氣,同僚只追到巷口就放棄折回,看來是追丟了。


  「這一帶的治安不好嗎?」

  「啊,最近是,說是最近也就是剛剛那五個。他們是慣犯,在這附近專挑高中生下手。」

  「這麼敢。不怕擾到路過的強能力者?」

  「哈哈,他們會看人的。尤其是那種沒什麼自信的,通常都不會反手就把他們的手臂拆下來。」

  警察苦笑著說,確實在這個時代每個人都有能力,不過這不代表壞人們無法欺負弱小了。


  「你們聽起來和他們很熟啊,但是到現在都沒被抓到?」

  「是啊。主要是沒什麼證據,金額又不高,被害人常常不了了之,不願出庭。」

  「這樣嗎?那你走運了。」

  希弗林晃了晃手上的手機。


  「妳不會……」

  「錄音和錄影都有,我先把資料給你。如果需要我做筆錄的話,這是我的身分證。但是我們現在正趕去看比賽,希望可以晚點再找我。」

  「喔喔,感激不盡。」

  警察用無線傳輸接過希弗林手機裡的檔案,隨後拿出自己的警用身分識別器,刷過希弗林的ID。


  然後他表情變了。


  「停。我的身分和這件事沒什麼關係,不用大驚小怪,也不用特別處理。」

  「啊,是,好的。」

  被希弗林從同學們看不見的角度阻止他的動作,而他緊抿嘴點了點頭。


  「謝謝妳的配合。」

  「不客氣。」

  在確認其他人沒事之後,警察回去和他的同僚會合,離開。而剛剛被嚇到的五個同學現在才回過神來。


  「希、希弗林……」

  「好帥。為什麼妳不是男生啊!好帥喔!」

  「哈哈哈,還好啦。就只是拖延點時間而已,幸好這附近剛好有警察。不然我也麻煩了呢。」

  希弗林笑著回應圍過來的五人。


  「真、真是謝謝妳。我太沒用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沒事,白里。倒是你的手機還好嗎?」

  「螢幕裂掉了,不過還能用。」

  白里將剛剛從地上撿起來的手機給他們看,就算有保護殼,還是免不了摔出蛛網般的裂痕。

  「哎呀呀。」


  維修費搞不好比白里錢包裡的錢還貴,希弗林忍不住這麼想。不過白里先開口了:

  「沒關係啦,反正也該換了,至少有出口氣,值得。」

  「你能那麼想就太好了。那,我們快走吧,不然比賽要遲到了。」

  「啊,對。走吧走吧。」

  他們繼續前進,而希弗林晚他們一步,長吁了一口氣。


  「妳是什麼人?」

  忽然的聲音讓她回頭,是艾利安娜,她看她的眼神不同先前,是疑惑與警戒參半的眼神。

  「我?我是……希弗林.湯博雷。哈哈。」

  「別裝了。剛才那兩個警察,是妳叫來的吧,雖然他們不知道。」

  「沒有這種事,剛好而已。」

  「我們剛剛才從同樣的方向走過來,我很確定五百公尺內沒有警察。妳一看到其他人被圍住,馬上就敲了幾個字,然後開始錄影。除了是妳叫來的以外,沒有別的解釋了。而立丁的警察我很清楚,可沒有這麼隨傳隨到。」

  「……」

  瞬間就被駁到無話可說,希弗林陷入沉默,艾利安娜則是以左手比了個手勢,要她繼續往前,不然就要跟丟前面的五人組了。


  希弗林只能乖乖照做,同時腦袋運轉,想似是而非的理由出來。

  「哎呀,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啦,只是我爸爸是警察,所以對這種事比較熟而已。而且妳看靠家裡關係叫警察來不是不太好看嗎,所以我不是很想告訴大家這件──嗯!?」

  說到一半,希弗林的臉突然被戳了一下,只看到艾利安娜舔了舔自己的左手食指,明顯就是剛剛戳她的手指。


  「是說謊的味道。」

  「欸、欸欸欸?幹嘛,這是什麼,能力嗎?」

  「……………不,沒事。」

  看到希弗林驚慌地擦著自己的臉頰,艾利安娜似乎陷入了自我厭惡。


  「呃──」

  「拜託妳忘掉吧,只是一時興起,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呃……?」

  好像沒有混過去,但是對方似乎也沒心情追了,希弗林暗暗感謝對方自爆。雖然也不是完全不能曝光的事情,不過太早曝光還是會影響人際關係。



  他們沒有遇上更多的麻煩。來到比賽場地的時候,比賽已經開始五分鐘了,羅文正在足球場的左半邊控著球往前衝。而他們找到好位子入座的時候球已經被鏟走了,對方正在反攻。

  幾個人的座位和他們走路的隊形差不多。前方的五人組坐在一起,熱烈討論著賽況。而艾利安娜則是坐在稍遠的後方,四處張望,從場地到裁判到旁邊的啦啦隊,看起來比起足球賽的賽況,對於足球賽本身更有興趣。

  而有了剛剛那麼一段讓人驚訝的對話,希弗林決定坐在她旁邊。不過才一坐下,艾利安娜就開始潑冷水。


  「先聲明。」

  「和妳坐一起沒什麼好聊的是嗎?早就知道啦,反正我和別人一起看只會遭人討厭而已。」

  「討厭?怎麼說?」

  「這麼說。」

  希弗林指了指球所在的方位,現在是敵校的隊長持球。


  「啊,這樣踢不行啦。這樣上方那個人沒人守,等一下一傳過去──妳看吧,要被得分了。我們九號和七號的默契太差了。」

  「原來如此,果然是會被人討厭的性格。平常有在看球賽?」

  「以前有。」

  「聽起來發生了什麼事之後,現在沒有?」

  「……別、別這樣試探行不行。」

  「哼哼,妳不也是和其他人在問我的事嗎?不過我想沒有妳那麼秘密就是了。」

  「沒有什麼秘密的事啦,就只是講出來就很難以平常心相處了而已。」

  「就當是這樣吧。」

  艾利安娜中斷話題,將注意再次集中在比賽上,希弗林也跟著默默看著。羅文踢得不差,至少不是會被到取笑的那種,看得出來平時有在訓練。其他人也多少有實力,然而整體默契不算優秀。相對的敵隊默契就好很多,而且──


  「喔?」

  「……對方四號在用能力?」

  「妳也看得出來?」

  希弗林對於艾利安娜的觀察力感到驚訝,不過想想她剛剛已經展示過了一次。


  「這次是無能力比賽嗎?」

  「沒聽說。不過其他人都沒有在用,應該就是了吧。」

  「原來如此,那就是作弊了。」

  艾利安娜點點頭,而希弗林則是將手機拿出來,鏡頭調到最高倍率,開始錄影。


  自從神明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以後,人們的能力也變得越發天馬行空。各種足以顛覆比賽規則本身的能力開始出現,而作為因應,各體育協會花了三十年檢討起各種比賽的制度。雖說人本來就是生而不平等的,但是對於讓比賽變得沒有看頭,就是另一回事了。

  改革是漫長的。舊有觀念的抵抗、現任運動員的反對、與觀眾期待的不符,而最重要的,則是沒有一個好方法能夠判別選手是不是真的在使用能力。一個人操縱地面幫忙踢球可能很明顯、強化肌力用來舉重可能也看得出來、但是讀心或加速思考,就不是能夠觀察的了。

  而幸好,康那.萊利的發明讓這個目標成為可能。本人曰只是實驗的副產物,他的真正夢想在別處。不過能力測定儀確實可以判斷盼圍內的人是否有在使用能力,在各種場合有很大的助益。


  當然,這種小比賽是借不到那種機器的,所以還是有十足的作弊機會。


  「妳要舉發嗎?」

  艾利安娜撐著右頰,看著錄影中的希弗林。

  「我沒有那麼大的動機幫忙強出頭,不過也許會和羅文說說。也要等到明天就是了,輸了怕失控,贏了澆冷水。」

  「原來如此。」

  她不置可否,回頭專心在比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