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節 2146 字
更新於: 2020-09-01
  「是汪直告訴你貴妃的寢殿在這的嗎?」祥子嚴肅地問道。
  
  英子震驚地張大了嘴:「這裡是貴妃的寢殿?不成,得快逃才行,會死人的,會死人的!」
  
  「這倒不必擔憂,每個年節貴妃都會與皇上去武當山祈福,內宮留守的人也會少上許多……等等,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這兒是貴妃的寢殿?那你溜進來做什麼?」祥子驚怒交雜。
  
  為了潛入昭德宮,他在那堆小黃門裡頭,整整熬了七年,試圖藉著升遷名正言順地獲得進入內宮的機會。孰知,半途竟殺出了汪直那個程咬金,害得他必須得挖空心思攀上余妍芝,才能得償夙願。
  
  今日,他終於抓到機會潛入寢殿,又被汪直那完全摸不清狀況的小跟班給攪黃了。祥子暗暗立誓,這輩子絕對與汪直沒完。
  
  「你呢?我老早就知道你這人不正派了,但真沒想到你還會幹出這等鬼鬼祟祟的勾當。」英子蹙眉,正氣凜然地說。
  
  祥子不由得氣結,感情你這傢伙出現在這兒就是理所當然的嗎?然而,他也深知現下並非與英子起衝突的大好時機。一來,昭德宮內宮女宦官著實不少,弄出太大的聲響無疑地是在為自己找麻煩。二來,他必須得設法讓英子告不了密才成。無論是賄賂還是誘拐,都必須建立在她對他觀感良好的前提下。於是只好強忍怒意,硬是扯出一個僵硬的微笑。
  
  英子驚恐地瞪大雙眼,輕聲問道:「你傻了嗎?」
  
  「住嘴!你想死嗎?」小祥子惡狠狠地舉拳說道。
  
  「啊,是了,這才是小祥子。」英子連連頷首,毫不吝嗇地表達自己對他真性情的肯定之意。
  
  祥子深吸了幾口氣,才忍住了暴怒的衝動:「走吧,我知道一條比較少人的路。」
  
  英子再度驚恐地看向他。
  
  對於這種欠抽的娃子,祥子終究是扯不出什麼友好的笑容了。直勾勾地白了她一眼後,便頭也不回地繞過了檀木屏風。
  
  英子極其罕見地靈光乍現,飛快地將香囊丟入身邊的彩陶花瓶後,才提步跟上了小祥子。
  
  事實上,祥子帶著英子走的根本算不上什麼「路」。先是經過了一個滿是枯枝的秋菊花田,再走過了一片尚在整修的坑疤泥地。英子必須小跑的才能跟上邁著長腿的祥子。回到昭德宮前庭後,祥子立即止步,東張西望的英子險些撞上了他。
  
  「如果你還不算笨的徹底的話,就該知道,若是供出了我,就相當於承認了你也進過貴妃的寢殿。」祥子回首咬牙切齒地威脅道:「並且,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英子連連擺首:「不會的,不會的。豈敢,豈敢!」
  
  「這還差不多。」祥子冷哼一聲,冷傲地大步離去。英子在他身後悄悄扮了個鬼臉,才轉身離去。
  
  直到遠離了英子的視線範圍,祥子才渾身顫抖地萎頓在地。「匡」地一聲,一塊尖利的石片自手中滾落。鮮血淋漓的雙手,出賣了他內心強烈的掙扎。祥子心知,唯有死人,才能永遠守住秘密。然而,事到臨頭,卻是怎麼也下不去手。
  
  英子卻不知自己已在鬼門關前繞了數回,兀自傻愣愣地尋思著祥子何時發了好心。
  
  說起了「好心」二字,她不由得想起了汪直,隨即扁了嘴,用盡全力才強忍住了淚意。
  
  「要不是我,你還連句話都說不全呢。」英子喃喃自語。寒風如利刃般狠狠地刮過她稚嫩的面頰,她不由得瑟縮了一下,決定暫時別管汪直那個負心漢,先把還未乾透的棉襖換下才是正經。
  
  現下正晚膳時分,英子悄悄溜回了空無一人的寢房,滿腹委屈地抓起自己破了幾個小孔的舊棉襖。
  
  「英子?你還好嗎?」小准子充滿關切的嗓音自外頭傳入:「咱們去吃晚膳吧,再遲點可就吃不上了。」
  
  英子連忙快速地套上外衣:「還行,你等會兒,我這就出去。」若是只有自己錯過晚膳,那倒還行。但若是連累得小准子也錯過了,可就連個討要饃饃的人都沒了。
  
  「怎麼穿著舊棉襖?」小准子擔憂地說道:「你得罪余姑娘了?」
  
  「沒有的事。」英子悶悶地說,撓了撓頭:「啊,真餓,不知道今天有沒有昨晚那種大醬瓜。」
  
  「你倒是不用矇我。」准子嘆息:「你人還沒回來,州子就知會了郭師父,明日你去惜薪司搬炭火,傍晚放飯前會檢查,若是沒有搬完就杖刑伺候。」
  
  「搬炭火?」英子駭然:「數目肯定不少吧?」
  
  「何止不少,余姑娘這是想置你於死地。」准子憐憫地說道:「明兒我去幫你吧,多個幫手說不定就忙得來了。」
  
  「倘若如此,你也會一併受罰的。不用擔心,我可以的。」英子勉強撐起一個僵硬的笑容,微微顫抖的身軀依然出賣了她對杖刑的畏懼。
  
  要知道,受杖刑可不僅僅是疼痛那麼簡單,還得在大庭廣眾前坦露臀部,不住討饒。若是不願討饒,則會被視為不服刑罰,不斷加刑直到主子滿意為止。對一般的宦官而言,可能是個莫大的恥辱。對英子來說,可就遠遠不僅如此了。
  
  在眾人面前坦露下身,豈不相當於召告天下她是個女孩?這欺君大罪可就不止殺頭那麼簡單了,「沈英」可憐的父母與不知所蹤的「沈英」本人也會受到牽連的。不過,英子較為關注的是自己的死活,全然沒有想到幾個素未謀面的人也會因自己而受害。
  
  「你個小身板連捆柴都扛不動吧?這可不是什麼逞強的時侯,杖刑可是打得死人的。」准子溫和地揉了揉英子的頭。
  
  汪直的絕情,恰恰與准子的溫柔成了對比。英子不由得眼眶泛紅,委屈巴巴地扁起嘴撲到准子懷中哭訴:「還是准子好,網子那個沒良心的混球,枉費我那麼疼他……」
  
  「我會幫他的,不勞你費心。」一個清冷的童音自英子身後響起。汪直扣住英子的手腕,強硬地將她拉離准子身邊。
  
  「疼!」英子哀聲慘叫,被汪直拖曳而去。准子望著他們遠離的身影,無奈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