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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33305 字
更新於: 2020-08-30



  四月的某一天,位於波森的柯爾內研究所來了個意外的訪客。


  「嗨,好久不見了,艾伯特。」

  「……瓦列斯先生。」

  「幹嘛啊,一臉我好像要把玩具從你手上搶走的樣子,不會動你的遺產啦。」

  「咦?不會嗎?我聽拉斐拉小姐的描述,還以為……」

  「拉斐拉是被我嚇到了還是怎麼回事,到處亂講。不會啦不會啦,那是你的東西,雖然亂用危險性也是有,不過你不會亂用對吧。」

  「當然了。」

  「那就好。」

  瓦列斯自己拉了一張椅子坐下,艾伯特也跟著坐回的位子。艾伯特現在才仔細觀察瓦列斯,發現他不像平常一樣打扮得整齊,反而是身上到處都沾上了灰塵。


  「那,今天來這裡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就只是路過進來看看順便吹冷氣。」

  「吹冷氣?聽說你在環遊世界,看起來是真的了?」

  「當然是真的,不然我還找個藉口偷偷打混嗎。」

  「不是不是。只是覺得你都可以瞬間移動了,還環遊世界啊,這樣。看起來,是用走的嗎?」

  艾伯特笑著辯解。


  「是用走的,不然怎麼體驗這個世界呢。」

  「這句話講起來還滿像神的……那,有體驗到什麼有趣的事情嗎?」

  「不能算有趣,不過就各式各樣吧。到處都有人有不同的難處,我就順手就幫忙一下,不過是以個人的身分就是。都是些小事啦,像是有些人被搶劫,有些人因為天災沒了家之類的。」

  「原來如此。」

  「你呢?研究作得怎麼樣?」

  「研究啊。」

  艾伯特看向一邊,整修中的AR。



  「說實話,我已經放棄在我這一代解明AR的秘密了。AR的謎團太多,就算我研究了這麼久,也只是知道皮毛而已。康納也已經長大了,不需要我擔心了,最近還對AR感興趣,說想要參與我的研究呢。」

  「放棄了嗎?」

  「不,不能說放棄,只是看清事實而已。我還是會繼續作研究的。再怎麼說我也是個科學家,就算康那不需要幫助,我還有我的好奇心在。我應該,在我倒下之前都會繼續研究吧,剩下的,就交給下一代了。」

  「雖然這志氣很好……不過我們的研究職沒有世襲的喔?」

  瓦列斯稍微試探地問。



  「哈哈哈,我才不會作那種事。康那說他有興趣,那就讓他試試,不過,要是他作不出個成果來,我可是會比誰都嚴厲的。除非他真的有天份,不然下一任所長應該是交給卡勒烏斯吧。研究室則是交給吉瑟拉。」

  「喔喔?嗯……」

  「怎麼了?」

  「不,只是這樣有點麻煩。雖然我不會把遺產從你手上搶走,不過對於其他人我就沒有這麼信任了。不然這樣如何?遺產歸遺產,研究歸研究。遺產由你的子孫繼承,不過研究室職位就讓有能者來接。」

  「沒有AR是要研究什麼啊。」

  「你總不能只靠遺產啊。」

  瓦列斯聳了聳肩。



  「你這麼說也是啦……不過我更不了解你的想法了。」

  「我的想法很普通啊。能封印就封印,不封印是因為我承認這是你的,給你用可以,給你子孫用也可以,不過要是落到國家手中就不行。」

  「哼……」

  「怎麼了?」

  「不,沒事,只是從你的說法來看,我似乎理解了AR的危險性了。不可以是國家,是吧。」

  「……似乎說太多了。」

  瓦列斯比了個別亂跟別人說的手勢,不過艾伯特本來就不是那種個性,他也沒有很擔心。

  兩人不再討論遺產的話題,開始談起波森的日常生活,打發掉了這個下午的時間。




//



  五月,復原的差不多的摩林向瓦列斯發起挑戰。不過兩邊的實力差距太大,描述起來太可憐了,所以就此省略。

  「喂喂,給點尊重啊。」


  明明拿出實力來可以把人家在五秒內制服,卻跑給人家打,打到精疲力盡,我看是你不給人家尊重吧。

  「這沒辦法,總是要讓人服輸嘛。」


  瓦列斯以不讓躺在地上的摩林他們聽見的聲音辯解,隨後往他們走去。

  「認輸了嗎?」

  「你媽的……認輸。」

  摩林本來還想爬起來再戰,不過最後還是倒下了。一直以來,她見過很多強者,不過從來沒有這種感覺──再怎麼努力都不可能戰勝的感覺。這不是指她一路贏到現在,她輸過,而且意外的常輸。但是輸歸輸,總是會有方法,或是至少有點機會取得最後的勝利,就連大神官也是一樣。


  然而瓦列斯和過往的對手不同,也許是實力差距實在太大,也許是瓦列斯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讓人不覺得是同一種物種。和他戰鬥的過程還比較像是向大海揮拳,浪費時間。

  於是摩林終於得到了結論。


  「贏不了啊……」

  「那,就照約定你們留在地面上,協助各國戰鬥囉?」

  「啊,知道了知道了。」

  躺在地上的摩林舉起一隻手回答。


  「欸,我問你,瓦列斯。」

  「什麼?」

  「如果惡神和你一樣的話,光憑人類到底要怎麼戰勝他?」

  「看妳要說哪種方式的戰勝了。」

  「還有不同方式的戰勝?」

  「有啊。如果要用武力把他殺掉的話,先讓科技進步個兩百年看看吧。不過如果只要他從世界上消失的話,不要理他就好了。」

  「不要理他?」

  摩林說著,一口氣喘不過來,咳了兩聲,敬一趕緊過去把她扶起來。



  「對。跟他說我們人類不需要你了,就行。當然,必須每個人類都打從心底這麼想,只要有人還希望神明幫助,他就有各種理由干涉。」

  「有這麼理性喔?不會說你們就是該聽我的嗎?」

  「不,在人類展現理性的時候,他也必須理性。如果像個小孩子一樣和人類鬧脾氣,那他就不配自稱神了。也可以說是格調問題。」

  「……哈啊,我還真的不懂你們啊。」

  「概念上的存在就是這樣,雖然他只是半個啦。」

  瓦列斯聳聳肩。


  「不過要全人類的話,那還是辦不到嘛。」

  「理論上還是辦得到的,理論上。再說,就算科技進步了兩百年,你還是要用上人類的全力跟他打的。兩邊難度沒有差太多。」

  「我看還是交給你就好了。」

  「哈哈哈,很正常的結論,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我在想,他一定比較希望那個樣子。」

  瓦列斯感傷的看著天空,讓人沒辦法繼續追問下去。



//


  然後到了六月,決戰的前一天,瓦列斯最後一次拜訪靜的病房。

  「過得怎麼樣啊,靜。」

  「老樣子,還是不怎麼能動,不過,傷口至少已經不會痛了。」

  看見瓦列斯出現,靜露出不安的表情。


  「……你呢?明天就要執行作戰了,對吧。」

  「對,全部都準備好了,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也說不上那個程度。」

  「你到底是要讓我安心還是不要讓我安心啊。」

  「安心吧安心,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只有會有多少人在和怪物的戰鬥中戰死而已。」

  「那你呢?環遊世界環遊得怎麼樣?」

  「很順利,會把那傢伙殺掉的。」

  瓦列斯點了點頭,表情十分平穩。


  「能做的準備都做了,一定沒問題的。」

  「……是嗎。終於要結束了嗎?」

  靜一瞬間想起加入世界之敵的那一天,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

  「……大家都死了啊。」

  「……嗯。」

  兩人陷入感傷的沉默,想起每個夥伴的死。


  「……我會幫所有人扁他的,反正大家的能力都在我身上,對吧。」

  「喂,你可別所有的能力都硬要用一次結果搞砸了啊。」

  「不會啦,老爺子的能力要我用我還不知道怎麼用呢。」

  「說的也是。」

  他們為了吹散感傷的氣氛,隨意的聊了起來。從早上聊到中午,然後一直到晚上。從迪埃特車子開的真的很爛,講到最後大家都沒放假吉爾貝特一定很難過,再講到瓦列斯不去收個徒弟,老爺子的魔法就要失傳了。莉迪亞的家人當然也在話題裡面,瓦列斯環遊世界的時候還拜訪了他們一次。


  時間過得很快,等到瓦列斯再一次思考有什麼可以聊的時候,已經差不多是該休息的時候了。

  「啊……已經,該走了嗎。只有這種時候才會想著希望可以多一天啊。」

  瓦列斯看了看錶,半夜十二點,就算他不睏,受傷的靜體力可沒有那麼好。


  「可以再講一會沒關係。」

  「不行,妳該休息了。聊天……總是有機會的。」

  「……」

  「那,我走了。妳也趕快睡吧,把傷養好。」

  瓦列斯轉身離開,不過在門口的時候,他再一次被靜叫住。



  「瓦列斯。」

  「嗯?」

  瓦列斯轉過身來,看到靜動搖地看著他。



  「……雖然。說這種話並不適當……不過……」

  「妳就直接說吧,這次是希望我叫妳什麼?」

  「不是那個。」

  被瓦列斯戳了一下,靜本來緊張的情緒煙消雲散。隨後她深吸了一口氣,做好心理準備。


  「──莉迪亞已經不在了,我可以喜歡你了嗎?」

  「……妳這樣講,要是我答應了,不就好像是莉迪亞死了我才拿妳湊合嗎?」

  「我的身體變成這個樣子,有人肯拿我湊合已經很看得起我了。」

  「別說這種話。」

  瓦列斯走到她身邊,輕輕抱住她。


  「妳是,什麼時候開始這麼想的?」

  「……大概是你和盧梅娜偷偷有關係之後吧。」

  「欸?」

  場面忽然從感傷變得尷尬,瓦列斯直冒冷汗。


  「欸什麼,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啊,我可是一直看著你喔。」

  「那、那只是……」

  「是是,喝醉了對吧。嘛,我知道你的打擊很大要找個人安慰,我也知道莉迪亞絕對不會做那種事。所以我也不怪你。不過大概就是那個時候吧,我忍不住想,如果是我的話──就是從這裡開始的。」

  靜懷念的說。


  「我沒有辦法背叛莉迪亞,但是也沒辦法像盧梅娜維持那樣的關係。結果,我什麼都沒有做,就只是……活了下來。」

  她停頓了一下,又重複了一遍。


  「只是活了下來而已。我知道,我根本沒什麼資格講這種話,但是我還是覺得我得說出來才行。」

  「活下來就夠了。真的,活著就夠了。我希望妳活著。」

  「嗯。」

  「我答應妳,等這一切結束,我們就在一起吧。」

  「……嗯。」

  「那,我先走了,妳就先休息吧。」

  「…………嗯。」

  瓦列斯終於離開這裡,只剩下靜一個人在床上。





  「……你以為我會讓你自己一個人去嗎?你這個騙子。」



//



  時間到了。

  瓦列斯獨自一個人進入火箭上的駕駛艙,沒有任何認識的人幫他送行,所有人都在各自的崗位準備戰鬥,只有幾名科學家幫她確認各種儀器是否完好。

  駕駛艙說是駕駛艙,也沒有太多可以操作的部分。一張椅子以九十度橫擺,攝影機和螢幕足夠看清楚火箭前方的狀況,還有一根把手稍微能夠操控火箭的上下左右,如此而已。

  瓦列斯與其說是坐,不如說彎曲膝蓋躺在駕駛座上。駕駛艙密閉,拉斐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瓦列斯先生,一切安好?》

  「給我五十秒。」

  瓦列斯閉上眼睛,用魔力掃過駕駛艙,在四周建立了簡單的防護。就算哪裡破了個洞,從旁邊噴進來的火焰也不會馬上把他燒死。


  「啊,說起來,幫我傳個話吧。」

  《給誰?》

  「全人類。」

  《……請說。》

  「在這之前,惡神用所謂的祝福控制著世界;在這之後,祝福屬於每一個人。世界在你們手中,你們要加油啊。」

  《……好的。》

  「我準備好了,可以發射了。」

  《了解,開始發射程序,五分鐘後發射。》

  隨著發射通知,所有人開始離開發射台周圍,而瓦列斯只是閉眼冥想,努力將感知開拓到火箭外部。


  《十秒。》

  (……交給妳了,盧梅娜。)

  《三、二、一,引擎點火,起飛。祝你順利。》

  「讓我想想,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不,還是不要搶了屬於你們的台詞好了。」


  隨著劇烈的震動,火箭的尾部噴吐火焰,脫離發射台,往天空竄升。

  「0g。」

  而離地的那一刻,瓦列斯追加發動了自己的能力,讓上升的速度一口氣失控。不過這效果沒有太久,火箭沒有多久就超過了神的居所的高度。無重力被強制解除,讓瓦列斯被壓回駕駛座上。


  「果然沒這麼爽啊。好了,來吧。」

  火箭的角度仍然垂直,和永遠神殿保持相距兩百公里的距離向上飛行。瓦列斯肯定是沒辦法跨過這樣的距離直接跳進神殿裡面的,而他也不確定他能夠向上飛多久,他得在那之前讓雙方拉近距離,而又不能一頭把自己撞死。

  他開始大幅度的拉動操縱桿,讓火箭的側面噴出火焰,往神殿的方向偏斜。從兩百公里到五十公里,然後到五公里。瓦列斯勉強以反方向的推進器讓火箭的軌道拉正,而同時,下方射來的光線驚險地擦過火箭的箭身,造成嚴重的搖晃。


  「嘖!」

  預想中的阻礙來了,是龍,而且一次三頭,正對著瓦列斯乘坐的火箭,以不輸人類智慧結晶的速度追上來。

  「神、隱!」

  龐大的機械從龍群的眼中消失了,而尾端噴出的白煙讓瓦列斯根本不用靠魔法就能阻礙他們的視線。兩道光束直接擊穿瓦列斯的身體,但是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可惡!」

  然而不是這樣就解決了這麼簡單的事,瓦列斯現在可是把整座火箭一起神隱,難度不下於把幾百個人一起藏起來。精神力急速消耗,就算瓦列斯現在已經幾乎是神明還是免不了雙眼發白。


  (快一點,快一點……!)

  龍群沒有放棄的意圖,即使攻擊無效也緊跟在後,不停放出光線,就算沒有削掉火箭,也打碎了一旁的神殿外壁,讓落石驚險擦過。而火箭上沒有油門可以踩,瓦列斯只能祈禱能夠快點抵達龍群的飛行高度極限,從二十公里到六十公里到九十公里,龍群無視大氣物理學振翅疾飛,一路跟到太空,才因為呼吸困難終於有些減緩的跡象。

  (撐不下去了!)

  同時瓦列斯也到了極限,在自己失去意識前把神隱解除。火箭在無邊的宇宙中現出身形,而同時,巨龍們在窒息而死前噴出最後的光束,兩發因為呼吸困難打偏,而最後一發命中了四門推進器中的兩門。


  「幹!」

  瓦列斯的簡易結界保住了其中一門推進器,然而最後一門仍然爆炸了。火箭同時失速和失控,一瞬間偏離神殿,向外太空飛去,瓦列斯好不容易把火箭拉正,卻只維持了三秒,準備再次失控。

  「啊、啊、啊啊啊啊!!」

  瓦列斯全力拉動操縱桿,讓火箭一頭撞進神殿之中。




//


  「哈啊……哈啊……到目前為止,還算順利,嗎。」

  在神殿內部,瓦列斯跪在地上喘息著。從呼吸困難的宇宙跳進來之後,他終於能夠正常呼吸,只有這種時候他才會多少感謝一下惡神,然後順便把作為的守門人的大型怪物打爆。


  「雖然有個比預想還要火爆的降落方式,不過爭取的距離應該也夠了。」

  他看了看錶,從發射之後只過了十分鐘左右,他卻感覺好像飛了一個小時一樣。總之先靠在牆上休息一下,也許一陣子,也許再久一點。

  不過他還沒喘幾口氣,空曠的樓層中就有了新的動靜。


  「嗨。」

  「有一陣子不見了。」

  兩個人影從另一側的樓梯出現,是愛佩迪修斯和賈碧妮雅,全副武裝,手牽著手,和瓦列斯打起招呼。


  「啥,你們兩個特地下來迎接我嗎?能不能等我休息完啊。」

  「請便。反正主只說要阻止你走到他面前,沒說一看到你就得拚命。」

  愛佩迪修斯說的隨便,『變出了兩張椅子』,兩兄妹一人一張,坐著翹起腳。


  「聽起來你們也知道你們打不贏我?」

  「我們沒傻到高估自己的實力,除非我們現在要進行的是床上的決鬥。」

  「哈哈哈……下輩子吧,也許。」

  「哥,瓦列斯嬌的方法太奇特了,實在看不太出來。」

  「妳這不還是看出來了嗎?」

  「嬌你們媽。」

  瓦列斯本來想比中指,不過想了想賈碧妮雅好像會很歡迎,所以就算了。


  「……」

  「……」

  「……」

  三人都沒有說話,如果要說話,肯定會說些就沒有不打的選項嗎之類沒有意義的話。因為沒有。講出來只是徒增感傷而已。


  「對了,你們的後宮呢?」

  「解散啦。不過說是解散,應該都還待在原地吧,我們的價值觀也沒這麼容易被接受,不如一群人在一起天天幹個爽。啊,對了,問這話不是代表祝你打倒我們老闆,不過如果你贏了,能叫其他人不要去煩他們嗎?沒了我們兩個,他們只是一群興趣是修幹的年輕男女而已,很普通的。」

  「『不能』。」

  「……這樣嗎。」

  為了避免惡神偷聽,瓦列斯沒有多說,不過兩人都清楚理解到他是什麼意思。


  「世界之敵也在這裡結束了啊。」

  「差不多了。不過我看我們家幾個幹部的樣子,他們還會被纏上好一段時間。啊,說到這個,我倒是有禮物送你們,看你們要不要收。」

  瓦列斯從口袋裡拿出了個小徽章拋給他們,就和瓦列斯別在領口的一樣,銀色的十字架加上環狀的鑽石。


  「因為我是兩個碎片,所以多一個出來,我想說你們一路上的幫忙也沒比較少,也算有資格拿一個徽章。當然,這種話不可能跟其他人講就是了,所以只有一個。」

  「嗚哇,收這東西我們會不會被神劈死啊。」

  「劈死很好,劈死至少不用打架。」

  「你被劈死也可以有一樣的效果。」

  愛佩迪修斯在手中把玩了這個做工精緻的小飾品,不過看起來神沒有打算管他們在這邊感情交流的樣子,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嗯,看來不會有事,那我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不介意我先把它變成兩份吧。」

  「無所謂,但是誰要拿真的呢?」

  「挑撥離間可是沒有用的。」

  就像變魔術一樣,愛佩迪修斯手中的徽章『一分為二』,從分子層級上一模一樣的複製品被交給了賈碧妮雅,兩人都珍惜的別在胸前。


  「不過我們光收禮物,倒是沒有什麼可以還禮的。」

  「我的處女!」

  「妳早就不是了吧。」

  「光論膜的話要再生幾次都沒問題。」

  「重點不是那個。」

  瓦列斯揮了揮手。


  「而且說實話,我也沒什麼好值得你們感謝的。一路上好像都是你們在幫我們……雖然說作對的次數也沒少過啦。說到底,你們為什麼要幫我們啊?」

  「欸……?嗯……?嗯……」

  被這麼一問,賈碧妮雅考慮起來。


  「喂。妳思考這麼久我很難過。」

  「呀……該怎麼說。就沒什麼理由嘛。一開始合作之後不就是自己人了嗎?如果真要說的話,就是你們很好玩,這樣而已吧。」

  「……哈哈。」

  確實是很好玩,要說的話瓦列斯對他們的感想也是一樣的。可惜,他們就是沒有辦法和平共處。


  「好了,我休息的也差不多了。那麼,我們準備要決一死戰了嗎?」

  「別這麼急,去最上面打吧。」

  「我不介意。」

  三人站起身來,由列古魯斯兄妹走在前面,瓦列斯跟在後面上樓。每上一層樓,兩兄妹就站到一邊去,看著瓦列斯自己一個單挑守門人,順便預習一下等等會遇上的招式。而在二十分鐘內他們就走過了最後的十階階梯,來到永遠神殿的最頂層。

  在他們面前的是通往神明的大門,大門由灰色的材質組成,像是鋼鐵又像是石塊。而列古魯斯兄妹就站到門前,和瓦列斯對峙,輕輕行了一禮。


  「那麼?」

  「就開始吧。」


  在瓦列斯回答的瞬間,雙方同時衝了出去。瓦列斯往中間前進,賈碧妮雅和愛佩迪修斯則是分往兩邊散開,三人在交錯的瞬間成了一直線,瓦列斯距離兩人都有十公尺以上。同時兩兄妹的身體之間『牽出一條線來』,下一個瞬間,雙方互換位置,撕裂線上的所有事物,隨後切割造成的強風也往各方位噴發。

  (……!)


  瓦列斯在心裡暗罵的空閒都沒有,在千鈞一髮之際變成小體積的老鼠閃過,隨後在被氣流帶開數公尺的同時變回來。他試圖用白火焰還以顏色,而『地面升起的冰壁』簡單的抵抗了一下,為賈碧妮雅爭取到了躲避的時間。

  『從地面噴發而出的岩漿』從瓦列斯腳下直接往腦門竄去,而他放出閃光,奪走兩人視線的同時。直接移動到賈碧妮雅的身邊,往後頸揮出短刀,而『一隻眼睛從賈碧妮雅的後腦長出來』,她以幾乎同樣快的速度瞄準瓦列斯打出一掌,『掌心噴出水銀形成的短劍』。

  瓦列斯連忙以左手架開賈碧妮雅的掌擊,而這個分神讓右手的短刀慢了那麼一點,被愛佩迪修斯『轉變成鋼鐵的』『固化空氣』架開。隨後『突然來到賈碧妮雅身邊』的愛佩迪修斯對瓦列斯放出『和他一模一樣的白火焰』,而同時賈碧妮雅抽身站直,往他的下盤放出『濃硫酸』。

  白火焰不是威脅,神明的靈魂沒有那麼容易受傷。然而火焰本身擋住了瓦列斯的視線,讓他沒辦法很好的躲避硫酸噴射。瓦列斯被迫拉開距離,拿出衝鋒槍一次掃射打出了二十發子彈。可惜魔彈是對兩兄妹威脅最小的能力,他們隨便就讓『朝著他們飛過來的子彈反方向射回去』,讓瓦列斯用魔法鏽蝕掉。

  隨後兩人『沿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水痕』移動』,分別出現在瓦列斯的前後,而猜到他們會選擇靠近的瓦列斯留了顆手榴彈給他們,自己在他們移動的那瞬間,脫離視線的束縛,移動到房間對面。手榴彈炸裂,不過效果不彰,兩兄妹『以鏡像的動作』迴避,同時『地面噴出的蒸氣』也將大部分的破片吹到了天花板上。

  瓦列斯的下一波攻擊已經開始,白火焰像是野火一樣沿著地面散過來,只要踩上去就是死,列古魯斯兄妹理所當然的選擇躲到空中,他們踩著『空氣固化』之後的小型平台移動。瓦列斯讓白火焰以波浪狀噴發作為應對,而兩人進行了『小規模的空間跳躍』,和上升的白火焰浪潮交錯而過。

  瓦列斯再次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了,而他們把握這個機會,『小規模的暴雨』從瓦列斯頭上降下,在半空中『凝結成冰塊』,像是刀刃一樣。冰製的刀刃被瓦列斯輕鬆蒸發,不過這同時也吸引了瓦列斯的注意力,地面上出現了小規模的安全區域,而賈碧妮雅和愛佩迪修斯挑了離瓦列斯最近的兩個,重新開始肉搏。

  (很強。)


  瓦列斯在應戰的同時再次認清了一個事實──賈碧妮雅和愛佩迪修斯是棘手的敵人。若不是靠絕對的暴力來壓制,就得出其不意,在他們應對之前一次定勝負。

  前者,原本瓦列斯覺得自己能辦到的,不過現在不這麼確定。他的魔法能夠擋下大部分的攻擊,他的白火焰能貫穿大部分的防禦,接下來只要大規模的轟炸將兩人壓制就行,這是瓦列斯本來的計畫。

  然而他們展現的聯手作戰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列古魯斯兄妹將人數優勢利用到極限,兩隻手要對付四隻手總是會左支右絀,還是在這種被對方拚命抓視線死角的戰術下。


  (沒辦法,雖然沒辦法用萬全狀態對上那傢伙,該火力全開的時候還是火力全開吧!)

  純粹的暴力不通用,那就用更純粹的暴力,瓦列斯用下凡移動到房間的正中央,聚集所有的魔力,一口氣放出。白火焰由內而外填滿了整個房間,不管列古魯斯兄妹再會閃、再會擋,他們也無法迴避這致命的攻擊。


  在火焰吞噬兩人之前,瓦列斯看到他們笑了。

  不是心安理得接受自己的命運的那種笑,而是計劃成功的那種笑。

  火焰過去,兩人安穩地站在原地。


  「……不可能!」

  「沒錯。一般來說,確實是不可能。」

  「但是,那是『燃燒靈魂的火焰』,對吧?」

  「那麼我們只要在被火焰擊中前和遠在里默的後宮們稍微交換一下。暫時切斷意識連結,等到火焰過去。就不會有任何損傷了。」

  「你們……!」

  瓦列斯瞠目結舌的看著他們。說的簡單,他們作的事情實質上是主動靈魂交換,讓別人代為承受白火焰。要把自己的身體交給別人,可不是人人都辦得到的。


  「我還以為你們真的愛惜你們的後宮。」

  「我們是很愛惜啊。」

  「要不是我們相信你的攻擊不會造成永久性的傷害,才不會這麼做呢。」

  「也可以說我們有這麼相信你喔!」

  愛佩迪修斯在回嘴的同時『從瓦列斯身後抽回不存在的刀刃』,而賈碧妮雅『像是被吸過去一樣以高速滑翔,手上短刀往瓦列斯背後猛刺,補完因果』。

  只能使用一次的必殺技讓瓦列斯狼狽躲避,在手臂上畫出深深的一道傷口。而瓦列斯看穿他們的伎倆之後,再用第二次就是找死,不過沒關係,列古魯斯兄妹還有幾百個必殺技。


  「多虧了上次中你的招,我們才想到這個辦法。」

  「而且還因此開發了新的玩法,真的是非常謝謝你。」

  「嘖……」

  瓦列斯啐了一口,忍住手上的疼痛。浪費了魔力又受了傷,雖然不想承認,但他陷入劣勢。



  (怎麼做,他們能夠把人找來當替死鬼,照剛剛的手感,一次沒有辦法燒超過兩個人。那麼是要燒他們個三千次嗎,燒完了地上已經被怪物全滅了。)

  白火焰從地面上噴發,愛佩迪修斯不躲也不逃,正面承受,等待一瞬間的高火力過去之後,『透明的斬擊將正面三公尺內的範圍劈開』。瓦列斯將魔力附在短刀上硬擋,卻在反擊之前先被賈碧妮雅凍住雙腳。他不知道她想幹嘛,不過他有不好的預感所以先跑再說。

  在一陣閃光過後,『巨大的冰柱』出現在瓦列斯剛剛的位置。就算瓦列斯能保住自己不受傷害,也會被關在裡面,而他可沒興趣冒險看看下一步會是什麼。他繼續呼喚火焰,提升溫度,支配戰場。


  (還是說,保持燃燒的狀態拿刀把他們砍死。不,在靈魂交換的狀態下砍死身體,真的能算是死了嗎?有可能帶著別人的身體回來打?但即使是這樣,別人的身體應該無法承受多種能力才對。)

  列古魯斯兄妹看穿了瓦列斯的意圖,愛佩迪修斯搶攻的同時賈碧妮雅負責降溫。白火焰的意象與其說是永恆的火焰不如說是一瞬間的花火,雖然爆發力驚人,相對的持久力就沒有到無法與之對抗的程度。

  賈碧妮雅打破周圍的窗戶,房間的外部就是宇宙,導致劇烈的空氣外洩。連帶的從樓層下方抽取空氣,形成快速降溫的氣流席捲整個房間。賈碧妮雅還更進一步『看見氣流』,將『冰塊形成的刀刃』混在其中,從各個方位往瓦列斯射去。瓦列斯只能用火焰包覆自己來防禦。


  (他們竟然強到這種程度嗎……那麼,也沒有辦法藏招了。)

  瓦列斯下定決心。繼續纏鬥下去只是徒增消耗,既然決定出殺手,就是立刻分勝負。



  他同時防禦冰塊的刀鋒和愛佩迪修斯的鋼鐵刀鋒。收刀,將纏繞在身邊的火焰炸開,做出風暴中的空檔。

  「哥!」

  就算心靈相通還是忍不住叫出聲來,賈碧妮雅看得出來氣勢的轉變。接下來會是他們最大的難關,瓦列斯不再以一個『之後要和惡神決戰的人』的身分和他們戰鬥,而是全力對付他們。


  愛佩迪修斯沒有回話,他何止是看的出來,在他的視線中,自己已經身處懸崖邊緣,而往前的只有一條比線還細的路。

  要來了,幾千個念頭同時在愛佩迪修斯腦中運算,思考著所有的可能性,觀察著每一寸身體的移動。短暫的對峙只持續了兩秒,卻是讓人感到疲憊的漫長,瓦列斯就連呼吸都讓人感到緊張,而兩秒過後,他終於開始行動。


  他從這空間中消失了。

  神隱,賈碧妮雅和愛佩迪修斯大概有一百種方法可以看破神隱,只要一瞬間就會解除,賈碧妮雅也幾乎是立刻找出了他的位置。

  不過,瓦列斯只需要那一瞬間就行了。


  他出現的位置在愛佩迪修斯的正前方,刀刃已經出鞘。

  躲過。這是愛佩迪修斯心中一千五百個意識同時做出這個判斷,尋找可能的路線。然而飄渺的火焰在四周飄揚,威力不足以傷人,卻足夠干擾以能力為主的移動手段。

  (怪物……!)


  招架,剩下的一千五百個意識做出這個判斷,『冰壁』和『鋼鐵』和『空氣凝結』和『沙塵』和『磁力吸引』同時出現在兩人之間,同時發動五個能力,就算是對愛佩迪修斯而言,這也是極限了。

  然而瓦列斯的斬擊切開了一切,劃過愛佩迪修斯的腹部。


  同時,所有的意識都消失了,只剩下愛佩迪修斯自己。

  「……她是,什麼時候死的?」


  愛佩迪修斯看來十分哀傷,這哀傷不只是對他自己。

  「……就在剛剛。」

  這麼說著的瓦列斯一刀刺進愛佩迪修斯的胸口,隨後躲過發狂般撲過來的賈碧妮雅,再從背後刺穿了失去平常心的她。

  兩名大神官倒地,房間中五花八門的能力產物也隨之消失。瓦列斯並沒有繼續追擊,因為他們在十五秒內就會死。


  「啊、啊啊……哥哥……」

  「妹妹啊,結果,還是失敗了啊……」

  「沒關係,我就在這裡……」

  兩人掙扎著爬到對方身邊去,在地上留下長長的血痕,依偎在一起。瓦列斯直視自己手刃的朋友,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讓他們感受對方直到最後一刻。


  「……對不起。」

  賈碧妮雅與愛佩迪修斯死亡。



  只剩下最後的敵人。



//


  不過,如果以為瓦列斯這樣就會因為悲憤直接踹破大門,就太低估他了。他仍然保持著冷靜,知道目前的首要任務就是坐下來休息。和列古魯斯兄妹的戰鬥消耗意外的大,而作為殺手的弒神也暴露了,最好的證據就是大門後傳來的威壓比戰鬥開始時還強不知道多少,那是惡神的警戒。

  不過警戒就給他警戒吧,他還沒有要過去的意思。首先他先花了點力氣把被打破的窗戶用簡易結界補起來,不然風聲很吵。然後他找了個不會被太陽照到眼睛的位置坐下。

  他把僅有的一包乾糧吃掉,喝了點水之後閉上眼睛,恢復魔力的同時,回憶起一路走來的旅程。



  「……走吧,大家。」

  一小時後他再次站起,帶著所有人的靈魂,推開通往惡神所在之處的大門。

  沉重的大門緩緩敞開,太陽在上方照耀,四周是無邊黑暗的星之海,腳下是湛藍的地球。


  惡神就坐在開闊平台的中間,等著他到來。


  「等你很久了。」

  「反正我們早就習慣等待了吧。」

  「也是。」

  惡神站起身,右手一甩,不可視的長劍就出現在手中。而瓦列斯喚出自己擅長使用的短劍,火焰從左手燃燒到身邊的空間,然後沿著短劍爬上劍鋒。


  「神明的時代該結束了。」

  「我也很希望那天能夠到來,不過那天不是今天,就如同過去我每次說這句話的時候一樣。」

  「不一樣,這次有我在。」

  瓦列斯踏出一步。






  (上了喔,旁白。內心和動向就交給你了,多少被察覺也無所謂。)



  ──明白。



  以瓦列斯的第一步為信號,雙方同時開始行動。惡神高舉右手,不可視的光輝在他手中綻放,同時,整個戰場像是呼應一樣開始扭曲。在片刻之後恢復平靜,平靜的表面下是險惡的迷宮,惡神的結界已經完成。


  惡神,世界的守護者,大結界的架設與維持者,人類與幻想生物的混血。他擅長的是連接兩個不同的世界,舉凡世界連接造成的空間扭曲都能為他自由操控,空間性質的攻擊與結界更是他的拿手好戲。


  無形的奔流在惡神手中匯集,像是權杖又像是長劍,那是撕裂一切事物的空間斷裂,也是惡神的主武器。他看著正面衝鋒的瓦列斯,奔流一口氣噴發,沿著兩人之間的正面往五十公尺外的瓦列斯劈下。瓦列斯橫舉起手上的短劍,斬斷一切神秘的刀刃和無形的劍相交,發出不屬於這世界的聲響。

  然而空間的扭曲沒有就此消失,只是稍微減輕了力道。即使瓦列斯幾乎取回了全部的力量,神的力量也沒有這麼容易就被切斷。惡神用單手維持著對瓦列斯重壓,同時操作整個戰場的空間,一百八十枚無形的剃刀出現在瓦列斯的周圍,朝著各處要害削切。


  「正義!」

  無數死者的力量充滿了瓦列斯的身體,周邊的白火焰也隨之暴漲。數十億、數百億、人類史上因惡神所造成的苦痛化為瓦列斯的力量,物理與靈魂上皆是。火焰化為無數怨靈,以瓦列斯為中心爆散。空間扭曲和燃燒靈魂的火焰互相干涉,將切斷空間的刀刃燒得支離破碎。


  (來了嗎,第一鬼門!)

  惡神的表情帶有餘裕,不過身體緊繃已經出賣了他。這一瞬間,死者們的靈魂殘滓全部為瓦列斯所用,光論火力已經超越了惡神。不過優勢不會持久,殘滓終究是殘滓,瓦列斯的優勢終將消逝。

  所以接下來的發展極其自然──瓦列斯的搶攻以及惡神的拖延。

  瓦列斯的短刀往惡神一指,白火焰的怨靈就一同往惡神撲去,火焰遮蔽了惡神面前的滿天星空,以鋪天蓋地之勢而來。而這只是佯攻,瓦列斯的真正殺著在之後的一手──一手惡神已經做好準備迎戰的棋步。


  「也只能上了,下凡!」

  瓦列斯消失,目的是惡神的背後。只要拉近距離,瓦列斯就有絕對的優勢,他知道這一點,而惡神也知道這一點,瓦列斯消失的同時,惡神佈下的結界開始作用,橫跨兩個位面的無色迷宮扭曲了瓦列斯的前進路線。等到瓦列斯出現,準備刺向惡神的心臟時,他才發現自己回到了原地。

  惡神技高一籌。而這個小小的勝利為他爭取到了時間,空間扭曲所形成的長槍在他身邊匯集,一次四根,在瓦列斯回到原地之前就已經對準出現的場所,同時放出。

  四根無形的長槍宛如天譴一樣貫穿了怨靈組成的白火,直逼瓦列斯身邊,而瓦列斯一口氣將剩下的正義集中到火焰上,讓它變得如熔岩一般濃稠。兩股力量正面衝突,火焰的長河很快的燒盡了惡神的空間扭曲,逆流而上。

  不過只要瓦列斯把力量全部用掉,惡神的目的就達到了。剩餘的正義頂多就是強化一點瓦列斯的身體能力,對於凡人來說仍然十分強力,但是在兩個神明的戰鬥中只能稱為平庸,惡神只要對付面前的火焰就行。

  就連惡神都能焚化的火焰迅速往他的方向淹沒,卻在途中全部轉換了方向。惡神沒有硬拚,只要用結界引導即可。河流變成漩渦,從戰場的邊界噴出,最後在空間的各處消散──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然而火焰之河中出現了細小的閃光,大小不過和碎石差不多,放出的光芒卻有如太陽。是白火焰凝結到極致的產物,連惡神都能擊穿的『子彈』。


  「魔彈!」

  三百六十枚火焰凝聚成的魔彈宛如流星雨一般,在星空中飛舞,劃出耀眼的軌跡。即使被結界誤導也不會停下,必中的魔彈在戰場間穿梭,遲早會抵達惡神身邊。

  惡神握緊拳頭,在一瞬間下定決心。支配整個戰場的結界變質,導引結界成為了守護結界。三百六十發火焰魔彈筆直著朝中心的惡神飛行,再也沒有偏移,和守護惡神的空間斷層正面碰撞。虛空之中出現火焰色的裂痕,結界一層層被貫穿的同時,也有許多子彈在空中崩解。三百六十發魔彈只有百分之一抵達了惡神的身邊,而這時惡神也準備好了新的四根長槍,一顆子彈一根,對擊之後,雙方同時消滅。


  (過了!)

  正義的力量在此消磨殆盡,惡神慶幸著,終於找回自己的火力優勢──不過同時他也失去了一些優勢,就在他把導引結界變質成守護結界的時候。

  弒神的短劍已經在他身邊高舉。


  「512G!!」

  短刀帶著五百倍重力落下,有如斷頭台一般閃著銀光。而惡神舉起手中的無形劍來抵擋時,刀刃只距離他的額頭剩下十公分。


  (不行,撐不住!)

  最後的十公分在眨眼間縮短一半,再眨一次他就會被切成兩半,近身戰不是惡神最擅長的戰鬥,他做了理所當然的選擇。

  結界再次變質,惡神向右輕跨一步,瞬間拉開了兩百五十公尺。


  「別想跑!」

  然而兩百五十公尺只是視覺上的效果,只要惡神沒有空閒將道路指向別的方向,瓦列斯就能經由相同的路途追上,而瓦列斯沒打算給他這個空檔,將帶著火焰的短劍對準惡神的方位刺去。

  惡神也看出瓦列斯的打算了,急忙應戰。無形劍架在自己面前,和瓦列斯短劍再次衝突,除了物理上的碰撞雙方也在靈魂的次元上碰撞,虛無的空間扭曲幾乎被火焰染上顏色。

  瓦列斯曾經說過,惡神是後衛,而他是前鋒,雙方在近距離交鋒下,對他有利。然而那也不過是稍微劣勢的程度而已,就算只憑近身戰鬥,惡神的實力仍然足夠將世界上所有人加起來一起擊敗。


  (百臂巨人!)

  雙劍交會的同時,無形的攻擊從惡神的肩上襲來。他的武器是空間扭曲所型成的長劍,以劍的形式揮舞,確實更直觀也更具威力,然而說到底根本沒有拿在手上的必要。就像他先前在瓦列斯身邊做出的剃刀一樣,無數的長劍往瓦列斯殺去,而每一擊都比之前更快,且更為致命。

  左手右肩右頸左胸天靈蓋左腰右腳,瓦列斯收回僵持的短劍,精確的架開每一下攻擊。左腰右鎖骨右臉左肩左胸右腿左手,劍與劍之間只有以毫秒為單位的間隔,全部都是佯攻,不管是劍路或是威力都不如惡神手中的那一把,然而這些依然是命中即死亡的佯攻。瓦列斯要迎戰,只能以最小的動作、最輕的消耗將這些佯攻全部擋下,在其中找出真正的攻擊,加以反擊。

  而他辦到了,火花隨著每一下劍擊飛舞,像是無數的灰燼在空中閃爍,從零星的微光到星雲般的耀眼,最後一口氣點燃。

  火焰再起,從瓦列斯的身上蔓延到周圍空間,好像空氣本身是可燃物質一樣。惡神作為殺招的三連擊被瓦列斯看穿,在最後關頭擋了下來,瓦列斯還因此退了十餘公尺。然而最大的難關已經熬過了,接下來是他的回合。

  熾盛的白火焰和空間扭曲形成的劍擊對抗,惡神只剩下他手中的劍。瓦列斯一口氣拉回這十餘公尺的距離,雙手握劍,一擊打斷惡神手中的裂痕,第二擊直取他的咽喉。


  (避不過!)

  惡神知道自己不能全身而退,他會在這裡中劍,而他已經想到中劍之後的發展。要防禦將自己的傷害減到最小,還是閃躲、在受傷之餘抓到下一場對峙的優勢位置。


  他選擇第三選項。


  「去死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選擇和瓦列斯兩敗俱傷,帶火的長劍硬生生的刺進惡神的左肩,打碎了鎖骨,從物理與靈魂上灼燒著他。而惡神以超人的精神力忽視自己的傷痛,無形劍刺穿瓦列斯的腹部──本來應該是這樣,卻因為瓦列斯最後的閃躲只刺到左腿。


  「咕……!」

  瓦列斯也忍不住為自己的傷哀號,兩人劍也沒拔,同時向對方揮出右拳,各自打在對方的胸口。雙方向後飛出,經由惡神的導引結界,來到遙遠的不同位置。這是受傷最重的選擇,卻是能將瓦列斯的優勢減到最小的選擇。

  惡神連爬都還來不及爬幾來,就開始著手改變結界,防止瓦列斯靠近。而瓦列斯則是知道已經來不及了,優先處理自己的傷勢。


  「渦蟲。」

  諷刺的,什麼神獸或是上古魔物的能力在這裡都沒有這麼原始的生物好用。瓦列斯把手伸進腿上的大洞裡,硬是把斷裂的血管接在一起,再用魔力增幅能力,靠著暴力強制傷口癒合。在短短的二十五秒之內,直徑十公分的大傷口就被補了起來。這只是應急處置,當然沒有像受傷前那樣活動自如,光是站著都能感到劇痛,不過要繼續和惡神打,已經足夠。


  另一邊,惡神也在試圖將自己的傷口塞起來,不過白火炎造成的傷口比空間裂縫更為惡毒。就算造成空間切斷的是魔法,結果也不過是物理上的,白火焰可是把和靈魂都燒了,惡神只能將流血減小到最低限度,就得爬起來應付瓦列斯的進攻。

  無形的迷宮再次擋在他們之間,瓦列斯立刻著手突破,小規模的白火焰四散,受到引導而出現在戰場的各處。而瓦列斯引導這些火焰前進,同時從各方向突破迷宮。

  同時,惡神的無形長槍再次從天上飛來,被瓦列斯驚險閃過,在地板上開了個大洞。不過攻擊很明顯減弱了,即使還是威力驚人,但是頻度不如一開始的那樣讓人措手不及。瓦列斯大有空檔觀察惡神的動作,還能指揮白火焰繼續延燒。

  查覺到這點的惡神反向減少了自己的攻擊頻率,既然不管怎麼攻擊瓦列斯都躲得掉,那就將精神專注在即將到來的接近戰。第一是治療肩上的傷勢,第二是佈下陷阱,如果瓦列斯來的比預想的還慢,他還可以重新發動大規模轟炸。




  不過他想的太美了,正前方五公尺,左偏十八度三公尺,下墜十公尺後正右方上仰角十五度,跳躍兩公尺之後右轉一百二十度,再直進十五公尺。




  「了不起!512G!」

  瓦列斯沿著最短路徑直接來到惡神的身邊,短劍帶著暴力對準單膝跪地的惡神揮下。



  (這怎麼可能!)

  陷阱都還沒佈好一半就來了,惡神只好再次舉劍迎戰,同時為了爭取空檔,發動剛佈好的的陷阱。空間裂縫開始在瓦列斯體內形成,雖然惡神沒有辦法直接干涉瓦列斯的身體,不過如果他先動了手腳,瓦列斯才踏進那塊區域的話就是另一回事。

  從外部來的攻擊還可以對抗,對於直接在體內生成的裂縫,瓦列斯只能選擇迴避。而惡神在自己的陷阱用完之前擠出剩下的心力,呼喚長槍。總計三十二發,在陷阱發動完畢的瞬間一齊往瓦列斯射去。不過已經知道他目的的瓦列斯以下凡逆向而上,靠著高速在極小的縫隙中閃躲,雙方在靈魂位面交錯而過。

  瓦列斯無傷來到惡神面前,紮實的砍在他的胸口。手感不像拿刀砍人,反而像是拿著棍棒痛毆。是惡神的最後掙扎,他的胸口被砍出一道巨大的傷口,退了幾步,卻沒有整個人被分成兩半。

  支配戰場的結界開始崩解,惡神瀕死,不過瓦列斯心裡明白,要是惡神這麼容易死,他今天就不會站在這裡了。



  「還沒結束……」

  (沒錯,還沒結束,每次都這樣。天天爆氣的傢伙。)



  「……還沒結束!!」

  憤怒的咆哮響徹了宇宙,整個世界開始震動,惡神的力量高漲,瞬間就超越了先前的全力。


  「要是我死了,誰來守護這個世界!誰來幫這些老是自相殘殺的人類收拾善後!誰來讓一切重新開始!誰來看到人類超越我!我是說人類!不是你!!!」

  隨著怒吼,四頭巨大的怪物出現在平台的周圍,米諾陶洛斯與獨角獸與呼喚死靈的大黑狗與獅鷲獸。他們不是惡神的援軍,最好的證據就是惡神一個橫掃戰場的大砍劈把他們全部劈死。要不是瓦列斯早一步判讀翻滾躲過,他也被劈了。

  隨著身為混血的惡神展現力量,現實世界與靈魂世界開始連結,境界變得模糊,不只這裡,全世界都是。


  「你想毀了這個世界嗎!」

  「這種程度怎麼會毀滅世界,相信大結界吧,那可是我們架出來的東西。自動修復功能完好無缺,只不過十幾年內,會有多一點怪物跑出來而已,主要是從神器被拔除的地方。」

  惡神的傷口爆發似的恢復,而取回餘裕的他沒有自傲的樣子。


  「如果,神明的時代真該結束的話,那他們至少也得學會對付這種程度的威脅。放馬過來!」

  



//


  北極的戰場上,一個身影反射著銀白的光澤,出現在天空中,僅憑一次吐息,就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戰線崩壞。正在和燃燒公牛對抗的反戰車部隊連著那些公牛一起被消滅,直線型的空洞讓遵從本能行動的怪物大軍一擁而上,而作為應對,淨化者只能把重火力也全部往那邊集中,同時工兵架起速成路障,試圖頂過怪物們的衝鋒。

  只是就算頂過了,天上的威脅還是不變。相較於怪物的戰法簡直是堆屍體,人類的戰法有著確切的分工合作。步兵與工兵在第一線對抗衝擊,重火力在第二線專注殺敵,第三線的裝甲部隊則是提供機動支援以及必要的時候當先鋒切進敵陣。第一線的人員損耗多少都沒有問題,但是後面兩線一旦被擊破就是重大損失。

  而天上的那個確實打亂了他們的步調。


  「……通知其他戰場,龍在我們這裡!」

  約瓦德看著銀色的白龍,對著對講機下令。

  會有龍出現,這是來自瓦列斯的預言。這個最強等級的怪物會成為極高的威脅,只是瓦列斯只預言了龍會出現在其中一個戰場,而沒有說是哪個。


  「洛芙格恩,能麻煩妳嗎!」

  「我盡量!」

  桑妮亞從下坡的防禦工事中探出頭來回答,周圍的炮聲隆隆,他們幾乎聽不見對方在說什麼。


  「但是我沒把握我的羽毛能直接把龍擊落,你們準備防空飛彈吧,看你們要先還是後。」

  「明白,我們先攻。妳看狀況發起攻擊!」

  「可以──啊!」

  桑妮亞的忽然驚叫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像是棉花一般的小型怪物跳過了層層防線,來到附近。觸地之後放出帶電流的爆炸,一路炸開了一條空檔。他們的目標是桑妮亞,那個從戰鬥開始就一直進行高威力炮擊的唯一個體,怪物們確實沒有戰略可言,但他們還是看得出誰的威脅性比較高的。

  三頭犬的犬群立刻沿著毛球開出的道路殺來,桑妮亞試著用光束消滅他們,但才擊殺了四頭就被逼到面前。


  「嗚……」

  「抓住我!」

  一個人從旁將桑妮亞拉開。是維克多,他用公主抱的方式抱著桑妮亞,自己沒能閃過三頭犬的爪子,從左臂到背部被撕了狠狠一道。但傷不重要,重要的只要桑妮亞,維克多衝進夥伴們掩護的陣地裡面,交給隊友斷後。


  「……路德斯通侯──不,上尉。」

  「也許妳恨我,不過,讓我保護妳最後一次吧。」

  維克多不知道該和桑妮亞說什麼好,不過在這種大決戰的當下談兒女情仇實在太蠢了點,所以他沒有多說,轉身拿起槍離開。

  而桑妮亞本來還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的,被約瓦德提醒了現在的狀況。


  「──洛芙格恩,沒事嗎!」

  「我沒受傷!」

  沒錯,要感傷等雙方都活下來再說,她再次聚集腳下飄散的羽毛,準備放出最大規模的攻擊。


  另一邊,約瓦德也在繼續他的指揮:

  「諾夫卡空軍!我們需要全力支援對抗白龍!第一波牽制之後我們會放出防空飛彈,然後是洛芙格恩的光束。」

  《明白,一分鐘內抵達。》

  「防空飛彈預備,全部對準那頭龍,不用保留了!你們都看過奧德薩的戰鬥報告吧!那不是保留還打得贏的對手!格林德,請總指揮部把對付龍的空軍戰力送過來,我們的戰況比預期的不利!不只有龍,其他的怪物也一口氣變多了喔!」

  「等等,約瓦德!」

  名叫格林德的副手拿著無線電話,臉色並不好看,應了幾句之後摀住話筒,將視線轉回約瓦德的方向。


  「……所有的戰場上都出現了龍。」

  瓦列斯的預言是可以改變的預言。


  並沒有說是變好還是變壞。



//



  「走這邊,快走!」

  加斯加海灣──旁邊的小鎮,萬路。幾公裡外就是被拔除的神器,這個小鎮理所當然的首當其衝。然而戈爾德庫斯特當局拒絕了來自波森的援軍,又禁止他們擅自撤離,這就是為什麼只有三成的人在戰鬥開始之前撤離的原因了。明明就是世界規模的事件卻還在玩政治鬥爭,阿薩夫只能一邊哀嘆政局腐敗,一邊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


  先準備好逃生路線,然後在戰鬥開始之後全力逃離這座城市。被派過來應對的戈爾德庫斯特軍為了自己的生命戰鬥都來不及了,這時不會有空監視他們。

  然而,不知道該高興還是不該高興,事情如他所料。在開戰不到五分鐘內,戈爾德庫斯特軍的前線就被擊潰,所有的部隊都開始往前線移動,以肉身抵擋怪物。而阿薩夫就在他們前腳離開的那一刻,下令有所有居民離開,沿著先前以運輸工業原料名義興建的道路,往北逃難。他們開著用秘密預算買來的卡車,燒著波森偷偷支援的汽油,即使如此,半數以上人都還是得靠自己的雙腳,為自己的生命逃跑。


  而阿薩夫自己,則是待在城裡直到最後一刻,確保所有人都離開這裡。

  這不是項簡單的工作。他已經在上個月就開始私下通知全市居民了,居民們也很配合。問題在於戈爾德庫斯特軍太廢,完全沒有抵抗能力,半個小時內怪物就已經殺到萬路門前,城市成為了戰場的一部分。

  人形的怪物在建築內部肆虐,而大型的怪物則是連著建築本身一起摧毀。更糟糕的是天上的巨龍,鱗片有如天空一般湛藍,連帶地吐息也是。拿著舊式武器挖戰壕的戈爾德庫斯特軍幾乎沒有抵抗能力,冰冷的空氣沿著戰壕把溝內所有人凍成冰塊,一次就是幾百人幾百人在死。順帶一提與此同時戈爾德庫斯特還在堅定拒絕波森軍越過國境幫忙。

  不過這些對阿薩夫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怎麼讓剩下的居民逃走,他本身沒有任何戰鬥能力,只能避開諸多怪物的耳目,拿著手上的居民清單,對著還沒有離開的人一個一個打探住家狀況。


  「普羅奇先生,普羅奇先生你在家嗎?」

  他小聲的喊著,推開普羅奇家的門,躡手躡腳的進去。亞羅克跟在他後面進來,他也曾經想過是不是要讓小朋友先避難比較好,不過這麼危急的情況他才管不了什麼兒童優先,願意幫忙的人他都留下來用。


  「普羅奇先生?」

  「阿薩夫你用氣音喊,就算裡面那個房間也聽不到啦。」

  「沒辦法,怪物就在樓下啊!」

  二人組就算這個時候還是像在演相聲一樣,不過他們是很認真的,一邊鬥嘴一邊往房子的裡面找去。獨居的普羅奇就在他的寢室裡面,所在被窩裡不敢出來。


  「普羅奇先生!沒有時間了,該走了!」

  「走?走?走去哪啊?」

  被阿薩夫抓住肩膀,普羅奇以慌亂的眼神反問。


  「隔壁的凱赫勒在我面前被那些怪物生吞活剝了,我們根本沒有辦法逃走。」

  「有辦法,我們都從集合點一路摸過來了,當然有辦法。好了快點動起來,你想要在被窩裡待到死為止還是賭那點機率看能不能離開?」

  「我、我知道了。」

  阿薩夫晃了他兩下,讓他從恐懼中回過神來,跳下床去拿自己的行李。而同時亞羅克幫忙把居民清單上的凱赫勒劃掉,這樣這一區就沒有剩下的人了。


  普羅奇準備好之後,他們著手離開這裡。逃走的先決條件是不能被怪物察覺。他們三個都沒有戰力可言,只要被任何一個怪物發現就準備死了。即使如此他們還是勇往直前,大膽穿越正在劫掠的哥布林群,繞過正在和哥布林搶食物的棕黑色鬣狗群,好不容易才來到了稍遠的一個休息點。他們決定在這邊喘口氣,順便等到鬣狗群真的和哥布林打起來,再繼續往前。

  然而事與願違,並不是他們的計劃不好,而是總會有些他們沒有預測到的部分。

  例如說,一個戈爾德庫斯特的步兵班在躲避和怪物的交戰中和他們撞在一起。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你們不是應該在家裡等待戰鬥結束嗎?」

  「該死!不要那麼大聲,你蠢嗎?」

  阿薩夫用氣音大罵,不過已經來不及了。後面正剛開始打的鬣狗聽到了聲音,既然有新的獵物,那就根本不用搶舊的肉,他們以堪比獵豹的速度衝過來。而這些步兵甚至還沒有察覺到這件事。


  「跑!快跑!」

  三人轉身就跑,而士兵們還想舉槍質問他們,就被從背後一口咬斷脖子。他們只能期望鬣狗們專心對付這些士兵,自己沿著預計的路線往集合點狂奔。就在不遠的前方了,如果鬣狗只是鬣狗,而沒有什麼諸如會從尖角跳出來的能力,把拉門放下來多少能抵擋他們。

  可惜,牠們不需要這種能力也能把他們咬死,四頭鬣狗拋下只剩下一半還活著的士兵,從後面追來。牠們光靠著腳程,就能在阿薩夫等人抵達安全處之前追上他們。


  「嗚、嗚哇啊啊啊啊──」

  不過就在即將被追上的時刻,四頭鬣狗中的其中一頭飛了起來,然後像是砲彈一樣的直線飛出,還順便把另外三頭同伴一起撞飛了兩百公尺遠。

  跌倒在地的阿薩夫面前,一名持槍的軍人從旁邊的建築內跳出來和他會合,另外還有多達二十人跟上他的腳步。


  「沒事嗎?阿薩夫.基爾瑪沒錯吧!」

  「是,是我。你們是……?」

  「波森救助隊第一特遣隊,主力部隊稍後就來,我們來幫你們撐過這段時間。」

  這麼說著,那名軍人看向天空,噪音傳來的地方,六架戰機以高速逼近,二十四枚飛彈同時炸在藍龍的身上。看不出有明顯的傷口,不過很明顯的激怒了牠,冰冷的吐息直接將六架中的兩架打下來,另外還有兩架也遭受波及,往波森方面開始迫降。


  「嗚哇、還真是噁爆了。剛出來的時候我還想說幸好是在我們這邊,我們可以硬扛。每個戰場一隻,我看安拉巴哈那邊要爆炸了吧。」

  「那個,你們不是說,不能進來戈爾德庫斯特國境作戰嗎?政府已經同意了?」

  「啊,那個啊。」

  軍人抓了抓頭。


  「管他的咧。」

  「管他的嗎……」

  「我國總統看不下去,已經做好承受後果的打算了。反正全軍都已經集中在這裡,大不了也就是把整個戈爾德庫斯特打下來而已,現在全世界的列強都是自己人,可沒有什麼人會反對我們做這種事。」

  解釋的同時,剛剛的哥布林群終於找到了騷亂的源頭,往他們衝過來。


  「好了,聊天之後再聊,你們先進去。第二特遣隊應該一分鐘內就會到,你們要救人還是要逃離都跟他們說,他們會和你合作。這裡就交給我們。」

  軍人揮著手要阿薩夫等人快走,同時再把一隻哥布林抓起來當大砲甩。


  「明白了,謝謝!」

  而阿薩夫懷抱著感激衝進集合點。




//


  「幸好瑪拉瑪不在這裡啊。」

  納爾吉瑞的叢林中,看著天上的龍把他們的祭壇轟成渣,卡哇康格感慨的這麼說。


  「會嗎?我看她對這祭壇沒有什麼好的回憶啊?」

  歐凱伊拉在旁邊挖著鼻孔回答,除了他們以外,其他的戰士也零零散散的躲在樹叢中。他們身上做著奇怪的打扮,那牙部落的原始服裝再披上最先進的軍用護甲,保護了人體重要的部位同時確保靈活性。


  卡賽軍之所以幫他們開發這些幾乎是專門給他們用的裝備,是因為戰鬥的場地實在太特殊。叢林中幾乎沒有辦法部屬重火力,轟炸機能提供的支援也有限。一般軍隊在叢林中交戰,幾乎是可以肯定會被怪物壓著打的。而且不從根本的方向改變幾乎沒辦法彌補這點,而事到如今也沒有多少殘存的聖戰士可供他們學習了,所以他們學習的對象就變成這些原始部落,幫他們開發裝備,順便也給自己人用。

  而部落的戰士本來就很能打,對上怪物,他們的戰鬥方式又比現代軍隊更適合了一點,再加上他們還有地利之便。所以除了卡賽自己的特殊部隊以外,他們也成了叢林戰場的主力。每一次怪物出現,部屬在叢林各處的一般步兵幾乎肯定會被擊退,而這些步兵部隊就在牽制之餘讓主力負責給予打擊,他們再靠著人數優勢把丟掉的地區搶回來。

  作戰很順利,他們幾乎將怪物控制在神器周圍,禦敵、牽制、衝鋒、反攻,戰場是叢林同樣的也限制了怪物的機動力,讓同一種套路幾乎通用,直到天地變異開始為止。

  先是黑龍出現在天空,接著怪物出現的頻率提高了至少五倍。卡賽軍的戰術迅速崩潰,作為防禦據點的部落神殿很快就被盯上,遭到圍攻之餘被黑龍的火焰灼燒。火焰帶著黑煙像是有質量一樣貫穿了整個神殿,然後從內而外爆發,讓神殿完全崩毀。


  「現在怎麼辦?照這個勢頭我看森林也會被燒喔,有天上那頭怪獸根本稱不上戰鬥。待著只是等著被火燒死而已。」

  「問那些卡賽人啊,喂,瑪拉瑪!幫我問一下那些人現在怎麼辦啊!」

  卡哇康格對著腰間的對講機問,對講機的對面是瑪拉瑪,這群人威爾蘭文都沒辦法說幾個像樣的句子,更不用說卡賽文了。唯一的例外是瑪拉瑪,在上次世界之敵來之後就努力學習外面世界的各種事務,這次不但幫忙翻譯協調,和外面世界的交流幾乎都是這個十三歲的小女孩在負責,沒用的大人們只能聽她的。


  《啊,那個那個……『先撤退,你們退得出來嗎?往你們之前做生意的那個城市的方向走。』》

  「可以是可以,但我是問現在怎麼辦。他們有辦法對付天上那個大怪獸嗎?」

  《『我們派出秘密兵器了,一段時間內就來。問題是火災,怪物可能怕火可能不怕火,我們肯定是怕火的。總之先出來吧,安全為上。』爸爸,沒事吧?會不會太危險?》

  「沒問題,不用擔心。我們這就出去,妳在叢林外等著我們吧。」

  《一定要注意安全喔。》

  「一定一定,我可不會把女兒拋下的。」

  卡哇康格哄了下瑪拉瑪,隨後用眼神確認周圍的同伴們都聽到了對話。他們得離開這裡,不過天上有龍,後面有火災,前面還有隨時可能會衝出來的怪物,雖然講得輕鬆,要出去可沒有這麼容易。


  他們一路被熱氣追著跑,黑龍的火焰用將叢林燒盡的態勢焚燒著,驅趕著人類也驅趕著叢林之中的怪物。從迅猛龍到半人馬再到蠍獅,這些擺明了不是住在叢林裡的生物奮力沿著狹窄的小道奔逃。人獸搶道,與其卡在一起被龍火燒死不如先殺了對方,當卡哇康格他們抵達的時候卡賽軍人已經和怪物在小道上打成一團。他們立刻加入戰局,總之先從死角捅死幾隻半人馬,然後再跟著從戰鬥中解放出來的卡賽軍一起前進。

  天空忽然變暗,讓人們忍不住抬頭。湛藍的天空變成詭異的紫藍色。惡神名符其實的把兩個世界拉到了一起,末日般的景色讓他們感到害怕。不過他們還有要回去見的家人,可沒辦法因為區區世界末日就停下腳步。

  他們在看不見盡頭的叢林中殺出一條血路,許多部落戰士與卡賽軍人在半途力盡而亡,但他們還是繼續前進。終於在被火勢吞沒之前抵達了戰場的盡頭。

  龐大的鋼鐵城牆出現在他們前方,是卡賽引以為傲的裝甲部隊,而站在部隊最前面的瑪拉瑪一看到父親,就興奮地揮手。



  「爸爸!」

  「瑪拉瑪!這裡很危險,為什麼在這種地方!」

  「不然誰來幫你們翻譯啊。」

  瑪拉瑪雙手插著腰說。


  「指揮官說他想知道裡面還有沒有其他人在。」

  「我想沒有了。我們看著神殿垮掉才逃出來的,就算有人在我們後面,他們也往別的地方逃了。再說……」

  卡哇康格看著後面的叢林大火,樹木崩塌的聲音不曾間斷,就算還有人在後面,應該也都死了。


  「知道了。」

  瑪拉瑪點頭表示理解,轉頭開始用流暢的威爾蘭文和卡賽指揮官解釋。指揮官聽完之後,十分遺憾:

  「是嗎……那麼至少有一萬四千人命喪於此。」

  「……很抱歉。」

  「妳沒有什麼好抱歉的,和妳的朋友們去後面休息吧,接下來是現代戰爭的時間。」

  指揮官比了個手勢,要戰士們退後,自己則是看著面前的森林大火,火焰中的無數的身影蠢蠢欲動,被火灼燒的怪物們即將衝出。


  「準備同時砲擊!對方是怪物,不是人類,不用壓制,粉碎他們!」

  「「「遵命!」」」

  步兵向前,戰車裝彈,而就在怪物們衝出叢林的一刻,同時砲擊產生的振動幾乎讓周遭的人們從地面上彈起來。從叢林邊緣往內兩公里,每一吋土地都同時發生了爆炸,巨大的火力讓怪物的群集受到驚嚇,開始反向逃離。

  然而這也吸引了黑龍的目光,將這支軍隊視為戰場上的最大威脅,他以高速滑翔而來,吐息以低空的大角度掃射,一瞬間就將鋼鐵城牆切出一道巨大傷口。防空飛彈全數發射,卻全部都在抵達黑龍身邊之前就被火焰引爆,火勢的兇猛快讓人想質問你都不用換氣的嗎。


  「嘖,果然只要那頭龍還在,戰鬥就不可能順利嗎。」

  在這片狼藉之中,指揮官按著自己的軍帽,努力讓自己在暴風中站穩。


  「只能拜託你了,總統閣下!」

  《正確地說是拜託你們了,別忘了我的力量就是你們的力量。》

  不知何時,一架戰鬥直升機已經在黑龍的上方盤旋。



  貝恩德.史徒爾就在上面。


  《──全世界無產者們,聯合起來!》



//

  在遙遠的東方,戰役的狀況比想像中的還要慘烈。在暗紫色的天空之下,黃金的巨龍在天上盤旋著,呼喚著刺眼的閃電,轟擊戰場的各處。

  這裡不是邦山,這裡是建安,西南聯邦的山西省會。在諾夫卡軍的預計中,神器的周圍是群山峻嶺加上茂密森林,理論上這些怪獸不管是迷路或是占據地盤,應該都要花上好一陣子才會抵達有人居住的區域才對,再用上煙霧彈和燃燒彈,要干擾他們綽綽有餘。


  然而他們想的太美,早在神器拔除的三十分鐘之內,怪物的隊列就進入大呂國境,又在三十分鐘之內抵達了對雙方來說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戰場──建安。

  省中的其他小村莊或小鎮都已經被強制淨空了,然而只有建安,人數實在太多,無法全部撤離,於是西南聯邦的全軍將近有三分之一在這裡固守,而聽到怪物全體只建安行進,剩下的三分之二也立刻動身前往支援。除此之外,諾夫卡軍也有二十四萬人駐守在周邊區域,以超大規模的佈陣嚴陣以待。

  即使如此,當他們看到怪物的隊列往他們行進的時候,他們還是感到了震撼。


  那是一隻漫長的隊伍。各個種類的奇異生物,以種族為區隔,聚集在一個龐大的軍列當中,沒有劫掠也沒有覓食,就只是單純的往防線的方向前進。其他戰場的人都是在怪物出現的第一時間發動攻擊,所以不會發現這一點吧,不過不管是聯邦士兵還是諾夫卡軍人,他們在第一眼就理解到了他們的錯誤──這些怪物不是四處遊蕩,造成破壞,這些怪物是專程來殺人的。

  幾乎是在怪物的隊伍出現的同時,他們也發現了人類的防線,開始衝刺。第一波砲擊順利地粉碎了怪物的衝鋒,來自空中的轟炸也把後續的隊伍打散,然而怪物的隊伍無窮無盡,牠們在煙消雲散的屍體之中突破,和人類的防線接戰。


  而人類也不是被拉近距離就坐以待斃,他們用盡手段,應付預想過的各種狀況。吐火的怪物躲在掩體內應付;迅速的怪物上刺刀對抗衝擊;善於彈跳的怪物優先槍擊,不然就是等他們落地一擁而上,封住他們的機動力。

  不過即使如此,戰況仍然超乎牠們的預料──不是怪物的數量,也不是怪物的戰術,而是怪物的種類。在先前的報告中,奧德薩遇上了五花八門的怪物,巨魔、半人馬、哥布林、妖精、巴西利斯克,多是些經典傳奇中的怪物,而他們也以此做準備。

  然而在聯邦士兵因恐懼驚叫起來的同時,這些諾夫卡人同時想到了一個問題──那些他們認為是經典傳奇中的怪物,會不會就因為存在於他們的經典傳奇中,所以才出現呢。

  年獸、相柳、狐精、鉤蛇、窮奇,東方的傳說怪物接連出現。和近神國地區不同,這些怪物不常以種族的樣貌,而是以強大的個體出現。他們就像武將一樣,帶著風暴單體殺破人類的防線,吞噬大量的生命之後被無數火炮轟擊而死。一個小時內,十二層的縱深防禦就被突破了九層,戰場化為混沌,防線不復存在,剩下的只有以人類的命換怪物的命的地獄。


  而緊接著的天地異變給了他們士氣上的致命打擊,晚上六點,天色不只轉暗,還散發出詭異的暗紫色光輝。帶著耀眼光芒的黃金龍來到戰場,閃電不只從他口中,還從天上落下,最後的三層防線一口氣被擊破,軍心動搖,開始出現部隊潰逃。

  輸了,在這個念頭出現在人們心中的同時,來自指揮部的廣播傳到了每隻部隊耳中。


  《聽好了,聯邦軍,我是山西省長郝復渠。》

  《我知道你們想逃,想把視線從眼前的光景移開,我也是,我和你們感受到一樣的恐懼。然而我想你們也跟我一樣,感受到了同一件事──這些怪物不是想要佔地為王、也不是想要繁衍後代,他們是來吃人的。》

  《不管你來自哪裡,只要我們在這裡敗退,你的家人、師長、朋友全部都會跟著死去。建安後面沒有退路!我們無論付出多大的犧牲,都必須在這裡將牠們擋下!》

  《我們會在這裡死去。但是在我們死去的同時,更多的援軍會抵達,接替我們的位置!然後,人類會獲得勝利!》



//


  東京正在燃燒。

  八點的夜晚有如白晝一樣燈火通明,高樓大廈成了巨大的火把,妖魔鬼怪在東京的各處與百岳軍進行巷戰。大街上、小巷中、還沒有著火的建築物內、各個觀光名勝也成了武裝化的防禦設施。戰鬥的前二十分鐘,百岳軍還是順利地將怪物控制在距離神器兩個街口的範圍內的,然而那些惡神信仰到來前的神靈一出現,戰線就立刻崩潰,轉變成整個城市規模的巷戰。


  幸好百岳軍在被瓦列斯打碎幻想之後就清醒了,東京各處都建置了相當規模的要塞,就連核彈的爆炸他們都有相當自信能夠抵抗下來。然而光是固守沒有甚麼用處,要塞外的戰場仍然被怪物們支配著。

  紅龍盤旋在高樓之間,炙烈的吐息效果不是特別兇惡。龍息確實仍然是致命的,不過這裡是東京的水泥叢林,火災要盡情延燒可沒有那麼容易。從高空的攻擊成效不彰,紅龍決定降低高度,瞄準看來脆弱的目標精準攻擊。而這個做法相當有效,光是距離拉近就足夠讓地表感受到的溫度上升六百度以上,大樓從根基開始融化倒塌,就連百岳軍引以為豪的要塞也開始扭曲。


  被龍火壟罩的要塞無法抵抗,就算試圖開炮,也是火焰逆流先將內部整個燒掉。他們只能期待外部部隊支援,然後看著彈藥對紅龍毫無效果,要塞大門硬生生被融化,烈火灌進要塞內部。十座要塞中的一座淪陷,還有九座。紅龍的智力比人類還高,很快地就判斷出還有哪些地方有這樣堅固的據點,動身前往破壞,順道沿路摧毀。

  而在飛行的途中,他感覺到了某個東西。那是一個強大的靈魂,和武器空有威力,意志卻不堅定的士兵不一樣,是真正的威脅。就算對身為龍的牠來說也是,於是牠動身前去討伐。

  飛過高塔,越過大橋,一個女性人影出現在牠面前,位於東京中心的車站廣場上。


  「『給我下來。』」

  瞬間,牠的翅膀失去力量,身體變得沉重,紅色的巨龍轟然墜地,衝擊讓牠折斷了翅膀,還幾乎折斷了牠自己的脖子。牠以強壯的前爪翻過身來,為劇痛咆哮,而那名女性──信子還站在牠眼前,身邊四名護衛一邊相勸,一邊戒備。


  「公主,這裡實在太危險了,還是先到安全的地方──」

  「我不要。」

  不過她完全不理他們,逕自往紅龍走來。


  「有一天,我的孩子長大之後,我要告訴他我保護了我的人民,而不是我躲在京市看戲。」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火焰在紅龍的口中匯聚,數千度的烈焰對準五人,準備噴出。然而信子面帶慍色,果斷反擊:

  「『閉嘴』。」

  紅龍的雙顎闔上,火焰就在牠的口中炸裂,規模堪比世界上最大規模的列車砲膛炸。紅龍自己的下顎只剩下幾根肌肉還連著,上顎的骨頭也支離破碎,牠只能發出痛苦的低吼,用連鋼筋都能撕裂的利爪做最後掙扎。

  「『跪下,你的頭抬太高了。』」

  不過最後的掙扎也沒能抵達信子身前,利爪的軌道從半空中砸向地面,紅龍的四肢被彎曲到自然無法辦到的角度,應聲折斷,


  「幹掉牠。」

  「是!」

  信子判斷奄奄一息的紅龍已經沒有危險,讓手下處理。而她自己則是面對曾幾何時已經包圍他們的大量怪物,就像紅龍一樣,其他的怪物也同樣感受得到信子的力量,來到這個戰場中心,先下手為強。

  不過也許是顧忌紅龍那不分敵我的烈焰吧,他們一直等到鮮血從紅龍的頸中流乾之後,才開始行動。


  「來了,你們四個,做好準備!」

  「太無謀了,公主殿下!」

  「那就想辦法殺出一條路吧。讓這些怪物知道這裡不是讓他們為所欲為的地方,『死吧,怪物們』!」

  護衛一邊抱怨著一邊在信子的四周散開,不過說是這麼說,事到如今也沒有可以快速離開的方法了。身為受雇之身,他們也只能拚命保護信子安全,直到攻勢結束。


  不過即使信子的言靈再強,一個人能辦到的仍然有極限。在對上多數目標的時候本來就會分散力量,再加上體力消耗。打倒一百隻怪物的時候精神奕奕;兩百隻的時候戰役高昂;到了第三百隻,信子就算精神還撐得下去也不免口乾舌燥,四周的護衛更是嚴重負傷。在不遠的前面就有百岳軍在戰鬥了,他們聽說了自己的公主也在戰場上,氣勢比起被突破的時候勇猛許多。

  然而這個勇猛許多沒有辦法挽回戰線被突破的劣勢,就算信子和他們會合,無數的怪物大軍仍然將他們緩緩淹沒。兇猛的大蜘蛛被折斷八腳;蛇神的長角應聲粉碎;無頭武士切腹自盡;而拿著酒瓢的大鬼趁著信子呼吸的空檔,衝破防線,來到信子身邊,高舉右臂,準備將她砸成肉醬。


  然而兩道閃光從身後的大樓飛出,在空中交會,大鬼的右手以光滑的切面滑落,鮮血四濺。

  「需要幫忙嗎?」

  兩人明顯都不是百岳軍人,一個有著淡金色的短髮,另一個則是白髮蒼蒼,一人用刀一人使劍。在年輕人進攻斬斷大鬼的腳筋同時,老者踩著他的肩膀跳上鬼的腿部,再奮力上跳,俐落的一劍從腹部切到胸口,直接取下鬼的性命。


  「還太保守了啊,弗拉維歐。」

  「說的是,不過我對在空中出劍還是有點顧忌。」

  「已經差不多可以了啦。」

  大鬼的屍體倒地,隨風消散,兩名劍士就站在信子面前,架式讓怪物們停下腳步。前進就會死,直覺告訴牠們這點。


  「一段時間不見了,信子公主。」

  「你是……世界之敵的?」

  「弗拉維歐.庫爾沃。這邊這位是靜小姐的師父,也是我的師公。」

  「啊,迪西斯小姐的……我很遺憾。」

  「我對王子的事也很遺憾,不過現在還是放眼面前吧,敘舊等之後再說。」

  弗拉維歐將視線轉回前方,怪物們似乎已經克服他們的恐懼了,準備再次進攻。



  「我都趕上了,你最好動作快點啊,瓦列斯。」

  他再次揮出長劍。



//

  在奧德薩,龍的出現沒有帶來太多威脅,帶來威脅的是數量忽然暴增的怪物。

  從兩個小時的開戰時刻直到現在,戰場都還在奧德薩軍的掌握之中。防線按兵不動的同時,靠著大規模的戰略轟炸,將怪物出現的區域燒成荒野,之後對抗精疲力竭的怪物發起的攻勢。各種以高低差為主的防禦措施對怪物有奇效,而對於諸如九頭蛇或是蛇羽神等能力強大的個體,他們讓配置了反物資步槍的狙擊手來對付。另外老一代的反戰車砲也比新型RPG配上高爆彈頭好用得多,畢竟這些怪物還算是生物,只要開了個洞,不用徹底毀壞各種臟器也會很快死掉的。


  防線的陣地戰進行的十分順利,士兵沒有恐慌的樣子,而是充滿了這次給你們好看的鬥志。也如他們所預料的,部分的怪物隊伍繞過了他們的防線,前去攻擊附近的城市。

  四座城市燒了起來,不過那些火有一半是防衛的民兵自己放的,火焰可不光是對人類致命,對於靠本能行動的怪物可是有戰略上的效果。著火路障做成的迷宮讓怪物長時間暴露在人類的射擊線上,而對於突破的怪物,民兵們做出了合理的判斷──不抵抗也不支援,閃人,能閃幾個是幾個。會有人在撤離的過程中死去吧,不過那又怎麼樣了?他們比誰都能接受死亡這件事,民兵中的每一個人都在兩年前死過身邊的某人,所以他們將死亡寫進了自己的戰術之中,以總體的低傷亡拖延了怪物的腳步。

  為了戰鬥順利,奧德薩軍還特別把兩年前那些總辭的不管是軍人或是政府官員通通找回來。不管是什麼樣的罪人,只要面對怪物有所幫助,他們都會使用。


  就連綠龍的出現都在他們的計畫之中,他們上次就對付過龍了,這次只不過再對付一次而已。劇毒的沼氣沖天,快速毀壞掃過的防禦據點,就只有龍的破壞力奧德薩軍也拿他沒辦法,所以他們的計畫是在有限的防線被破壞時,射程內全部的狙擊手都打牠眼睛。

  作戰湊效了,在第四個防禦據點被毀的同時,一枚大口徑穿甲彈及穿了綠龍的右眼。讓綠龍幾乎陷入瘋狂,胡亂攻擊,吐息的威力幾乎倍增,然而準頭不到十分之一。這樣就行了,投入更多資源在綠龍身上只是浪費,那只是天災,那只是天災,那只是天災,奧德薩軍這樣說服自己,專心在隨時可能被劇毒吐息轟掉的狀況下對付他們能對付的其他怪物。


  用統計和合理性贏得勝利,這是一場戰爭,在其他戰場都還是人類起身對抗未知的敵人的時候,只有奧德薩是在進行一場和怪物這個勢力的戰爭。

  而既然是一場戰爭,那麼最致命的,莫過於他們發現敵軍的兵力是他們預估的十倍以上這件事了。


  「C-3地點和F-2地點腹背受敵,不只數量變多,出現的範圍也變廣了!」

  「出現範圍變廣是預料中的事,問題是現在敵軍到底有多少?」

  「支援和轟炸趕不上,E-8崩潰了,現在開始撤離!」

  「後續部隊不能提早強攻嗎?」

  「強攻原本預計是清晨以後,他們沒有夜間作戰裝備,叫他們上只是送死而已。」

  指揮所一片混亂,預備部隊開始行動,不過就和先前討論過一樣,夜間反攻成效不彰。二十分鐘內他們就得到了部隊放棄折回的消息,途中還遭到怪物突襲,差點全滅。


  「怎麼做,放棄第一防線?全部撤到第二防線重整?兵力總量應該還夠抵抗才對。」

  「好,就這麼做。」

  「等等,現在放棄還太早,不要慌。」

  前總統庫迪斯.麥奇的一句話打斷了討論中的眾人。


  「決定好的戰略不是撐到最後一刻嗎?只要給怪物空間,他們出現的位置就可能擴張。貿然後退只會加速崩潰而已。你們現在失去冷靜了。」

  「只要戰鬥在時間內結束,就算讓出一點空間也不至於──」

  「你們還想要靠神明解決問題嗎?以前是惡神,現在是善神?我們自己的決策,我們該自己執行到最後吧。」

  「……」

  「再說,相信我們的士兵吧。他們在上一次活了下來,這次也活的下來的。計畫好了再去營救他們,比他讓他們胡亂逃跑安全得多。」

  「……好吧。」

  他們咬緊牙關,找回冷靜,進行屬於人類的戰略。


  不過,在心底深處,他們還是忍不住祈禱。



//

  在安拉巴哈,這裡就是地獄,地獄不是指血流成河的慘狀,而是無數的死者橫行在這片大地上。對於看到這個光景的人,沒有比這更確切的形容詞了。

  由於某些緣故,在這片土地上的怪物清一色是不死生物,骷髏、殭屍、報喪女妖、吸血鬼、溫迪哥、血肉魔像,幸好沒有幽靈,不打頭死不掉的怪物已經很難對付了,子彈完全不起作用的怪物如果出現,佐哈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安拉巴哈軍幾乎沒有抵抗能力,在開戰的前十五分鐘就徹底崩潰,大概是不死生物駭人樣貌的緣故,這速度比他們想像的還快了三倍。沒有夜間裝備,沒有對怪物的預備知識,在不死生物大軍殺進營地之後棄槍逃離。一百五十萬部隊裡面能打的不到十分之一,這裡面還有一半是世界之敵的支援部隊,除此之外基本上就是佐哈這幾個老將率領的直屬部隊了。


  他們沿著瓦列斯做出的沼澤佈陣,建立一個直徑四公里的大型陣地,對於這些機動力並不突出的不死生物,沼澤是很好的障礙。而不死生物可不是以智力著稱,毫不猶豫的就踏入沼澤,然後陷入爛泥與毒水的混合物,大概有七成再也沒有浮起來過,剩下的三成則是岸上步兵的活靶。


  葬聖隊自己守一個關口,那是一條高聳峭壁之間的小徑,面前就是神器曾經所在的遺跡,理所當然的這裡面臨的壓力也就是最大的。敬一佈下的結界讓小徑的地面佈滿烈焰,迫使不死生物們踩著燃燒中的同伴走過來。而其他人則是在小徑末端以半圓形的陣型,將不死生物的活動範圍壓縮到最小。

  「我忍不住想,為什麼我在這個地方。我和桑妮亞換不好嗎?她拿她的羽毛光炮把這些東西轟個稀趴爛,我去對付不管她現在對付的是什麼東西。」

  「如果有那個世界線請務必找我一起去。」

  路普和道大一邊打一邊抱怨,他們兩個的戰鬥手段雖然對人類的敵人來說十分致命,不過對這種普通的沒甚麼危險性的怪物感覺就非常浪費。要他們打比喻的話,就是有無限多的小混混赤手空拳往他們撲過來,說危險也很危險,給他們當對手,感覺就是差了點什麼。


  而說到無限多的小混混,很明顯的有人要對此失望了。

  「無聊透頂!無聊透頂!我還以為會有什麼妖魔鬼怪可以打,結果都是這種東西!?」

  是摩林,她一個人站在不死生物隊列的正前方,手上甩著成束的髮絲,像是割稻草一樣收割殭屍的頭顱,視線中都是紅黑色的鮮血在飛濺,是天空中飛翔的頭顱甩出來的。而摩林就站在這場暴風中心,


  「葬聖隊!你們那麼有空的話去支援一下西邊,河邊的入口被突破了!」

  「哈?這種東西是要怎麼被突破?」

  「那邊有無頭騎士!」

  「我馬上過去!」

  「摩林妳給我待著,光靠我們根本來不及幹掉這些殭屍和骷髏。無頭騎士交給我們就行了。」

  「你們只是自己不想繼續拿手槍爆僵屍頭吧?」

  「同樣的時間內可以爆掉一個僵屍的頭和一個無頭騎士的頭當然是選無頭騎士啊!」

  先搶先贏,路普跑了,還順便從最近的營站裡面摸了個鍍金的小飾品,雖然不知道會有多少用處。



  而另一邊,佐哈的能力對上像波浪一樣的不死生物就很有用了。從旁人看來他只是站在原地,無數的屍體不管是會動的還是不會動的,都通通往衝過來的方向飛回去。在他周圍是好幾個老戰友拿著自己的武器支援,由於對上這種東西不需要什麼戰略,一大堆榮升軍官的傢伙也自己跳下來打了,大型火炮也裝上了實心彈,與其把炮彈打到看不見底的屍山屍海中,不如把靠近的不死生物用物理的方式往外轟比較實際。

  而就在戰鬥到一半的時候,佐哈聽到旁邊傳來一聲驚呼。


  「──阿米什?」

  「什麼?」

  佐哈忍不住轉頭看像拿著狙擊槍愣在旁邊的卡米,他還拿著習慣的大口徑狙擊槍一個一個打,不過也因此,這些死者的臉他看的比其他人還清楚。


  「那個不是阿米什嗎?你左前方第二排的那個!這些是死者,是獨立戰爭中的死者啊!全部都是,不管是我們還是威爾蘭人都在裡面!」

  卡米察覺了真相,驚呼起來。若要說人的想像會帶來怪物,那麼在戰爭結束才不過多久的這片土地,最主要的思念想必是對逝去的親人吧。就是這份思念讓他們回來了,以另一種形式,還有另一種目的。


  「……」

  「這也太殘酷了。」

  卡米帶著悲傷的表情扣下板機,將自己死去的下屬殺死。而佐哈再次轉向這無數的屍體時,他們也不禁感到了深深的悲哀。


  「……是啊,確實殘酷。你們先撐一下,我去找法路恩,士兵需要做點心理建設,不然查覺到這件事後士氣會大受打擊。」

  「了解,你也在這邊站一個小時了,這邊交給我們,你順便去休息一陣子吧。」

  佐哈離開前線,卡米也不禁注意起周遭的狀況。發現敵人就是死去戰友的不只他一個,有人開始竊竊私語,就算在這麼緊急的住況──不,也許就在這麼警急的狀況,留言才會傳得特別快。不少人的動作開始顯露出遲疑,他們知道死者沒有意識,但他們還是忍不住。


  而就在十分鐘後,佐哈和法路恩趕上了士氣崩潰之前,發出廣播:

  《法路恩.班沙爾通告安拉巴哈全軍。》

  《就在剛剛,我們察覺了一個殘酷的事實。今晚,我們面對的敵人,正是我們昔日的戰友。他們在戰場上光榮戰死,卻在這一刻再次甦醒,對我們發動攻擊。》

  《我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不過,如果惡神因為我們的反抗,就奪走我們同胞的尊嚴,利用他們到這個地步的話,那隻代表我們今天做的決定是正確的。我們不會向他低頭,就算要再埋葬一次我們的同伴也一樣!》

  隨著法路恩的宣言,士兵們陷入悲憤的情緒中。他們再次握緊槍枝,直視自己心中的哀傷,然後開火,絕不後退一步。


  在他們的奮戰之下,這個大型陣地堅守了兩個小時而沒有退縮。不過他們能做到的也就只是這樣了,他們吸引了至少四十萬的不死生物圍攻他們,而沒有被他們吸引的還有更多。

  在其他的防線崩壞之後,不死生物像是瘟疫一樣迅速散佈到安拉巴哈的各個角落。從阿爾瓦到蘭奇到拉赫爾,兩個小時之內全部淪陷,而城市裡的居民可沒有奧德薩的那麼勇猛,四散逃竄。這是一場單純的獵殺,死者對活人的獵殺,短兩個小時內,將近五十萬人喪命,還不計因此受傷的。


  而這狀況在兩個小時之後,更是大幅惡化。凌晨四點,星空和月光從天空消失,只剩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被死者殺害的人們原地站起,加入他們的行列。而屍龍翱翔在天空中,他的尖嘯讓活人的血液幾乎凍結,汙穢的吐息直接侵蝕靈魂,就連堅守這麼久的士兵們也不禁倒下。

  防線即將崩潰,葬聖隊搭乘直升機警急升空,準備對付這個致命的敵人。


  而就在這個時候,光芒驅散了黑暗,照耀在大地上。隨後沒來由的,人們的心中同時理解了,善之神明也在和他們一起奮戰,全世界都在一起奮戰。沒有白火焰,也沒有突如其來的能力增長,不過僅僅是被提醒了自己還有無數的同伴,就夠他們繼續戰鬥下去了。


  「哈哈,幹的好啊,瓦列斯。」


  摩林帶著戰鬥開始以來所沒有的輕鬆心情大笑兩聲,跳出直升機,一擊把屍龍那腐爛的首級砍下。



//


  「……你做了什麼。」

  「只是把聖光和對話稍作應用而已。」

  在世界的最高處,兩名神明的戰鬥停了下來。無數的光芒從開闊的平台周圍放出,照向他們腳下,地面化為白晝。

  什麼,你說地球是圓的怎麼可能照得到?神明才不管這種事咧。


  「你這傢伙……結果不靠你的能力還是什麼都辦不到,那還說什麼人類不再需要我們保護了。」

  「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

  瓦列斯喘著大氣,相對的惡神還游刃有餘。自從惡神覺醒之後過了五十分鐘,他的傷勢幾乎已經完全復原,而瓦列斯一邊應付威力提升的攻勢一邊準備世界規模的聖光與對話,也因此受了不少傷。

  不過這些傷受的是有價值的。


  「我只是幫他們照明而已,他們展現出來的力量仍然屬於他們自己。有時候,人只是需要別人幫一把而已,你就看著吧,看著他們證明我所說的。然後同時──我們的戰鬥也該做個了斷了。」

  瓦列斯握緊自己的劍,白火焰從劍尖滴下,彷彿湖面上的波紋一樣擴散到整個平台。然後整個地面開始燃燒,天天覺醒的可不只惡神一個而已,只是覺醒的理由不一樣罷了。



  「小心點啊,就跟他們一樣,我也不覺得我會輸。」

  「真敢說!」

  瓦列斯從正面突擊,而惡神同時反擊,耀眼如太陽的突刺正面對上橫跨整個平台的空間裂痕。白火焰硬是把裂痕捻平,衝破阻礙,來到惡神面前。不過就這個短暫的空檔,已經夠惡神準備三發一模一樣的攻擊。


  瓦列斯躲過其中兩擊,隨後和最後一擊正面衝突。他在向後飛出去的同時以下凡移動到正對面,轉身靠著驚人的動量往惡神揮劍。而惡神先察覺到了瓦列斯的移動路徑,閃過這大動作個揮砍,輕拳打在瓦列斯臉上,致命的裂痕長劍隨後就到。瓦列斯則是翻身卸開牽制刺拳的力道,站穩腳步,一刀把裂痕長劍劈碎。

  力量是瓦列斯佔上風,數量是惡神占上風,剩下的是技量的比拚。惡神不再靠著結界打安全牌,正面和瓦列斯對決。支配整個世界的兩個神明最後的戰鬥,打起來和兩個凡人沒有差別太多,除了隨便一擊都足以毀天滅地以外。開闊的平台終於承受不住戰鬥的餘波開始崩塌,而兩人則是將鬆動的立足點都視為給對方致命一擊的機會,互相瞄準對方的要害。





  而就在這個瞬間,惡神 絆 到 了 自 己 的 腳。




  「……!」

  理由只有一個──




  「──『預言者向你問好。』」

  穿越時空的一擊造成了致命的破綻,瓦列斯一劍刺穿惡神的心臟,白火焰吞噬了他,把他釘回自己的座上。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

  惡神握住瓦列斯的劍,試圖消彌燃燒他靈魂的的白火焰,不過只是徒勞無功。火焰燒遍了他的身體與靈魂,讓他奄奄一息。


  「……你贏了。」

  勝負已分,是瓦列斯的勝利。然而惡神還沒有放棄,雖然他在這裡落敗,但他還是保有最後的驕傲,直視自己的對手。


  「但那又如何。你贏了,但你殺不掉我。你忘了我們是什麼嗎,要是這麼容易死掉,可沒那麼容易活過那場滅絕。你能把我燒死在這裡,不過我隨時能復活。那麼你要怎麼做,重複把我找出來殺掉這件事,直到時間的盡頭嗎?」

  「……確實,我殺不掉你,就像你殺不掉我一樣。所以我要做的事情也和你一樣,我要封印你。」

  「封印?不可能,你辦不到。你的靈魂還不完全,雖然戰鬥力是你更勝一籌,這我承認,但是要封印我,還差一點!你還有碎片沒有找到!」

  「是啊。」

  說著,瓦列斯露出笑容,是讓惡神也感到恐怖的笑容。



  「能感覺到我的靈魂的你,確實會這麼認為吧。」

  「什麼,難不成──」

  「把最後的兩片碎片還給我吧,旁白──」


  時機已到。


  「不──瓦列斯.羅梅洛!」


  現在,所有的碎片將合而為一。




  我的名字是瓦列斯.羅梅洛。世界之敵最後的神之碎片。




  我的能力是,『千里眼』與『順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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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善神醒來的瞬間,所發生的事。


  「你確定要這麼做嗎?這聽起來……風險很高。」

  『是啊。這風險確實很高,身分互換,記憶也交換。不過如果要騙過那個傢伙,這應該是唯一的方法了。別看他講話講得好像光明磊落,骨子裡還是個膽小鬼,要是他知道我恢復全部的力量,一定會想盡辦法不讓我到他身邊的。』

  「聽起來,你好像和惡神感情很好嘛。」

  『嗯,他是我為數不多的朋友。不過就因為我們是朋友,我也該了結他。該結束了,已經……太久了。』

  「哼嗯?好吧。但是,如果我和你互換了……我還能做些什麼?待在旁邊看戲嗎?」

  『你能做的事情有很多,就算只是在我心裡給我點建議也很有用,兩個人總是比一個人強。』

  「但是如果我給的建議太明顯的話,會被惡神察覺吧?這樣不就本末倒置了?」

  『對,所以得用一些更隱晦的方法。記憶交換之後,我會連這段對話都忘記吧。而你不能直接當我的盟友,也不能直接讓我信賴,而是一種讓人亦敵亦友的、奇妙的關係。不能讓太多人想到真相,也不能讓我想理解真相。』

  「喔,如果說讓人討厭的話,那我可擅長了。讓我想想──我就當個旁白怎麼樣?」

  『喔?願聞其詳──』



  那一天,瓦列斯.羅梅洛帶著兩片碎片,成為了旁白,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新的瓦列斯.羅梅洛。

  我們的主角,『善神』瓦列斯.羅梅洛。



  雖然這個主角頑固、愚蠢、資持駑鈍、脾氣又跟個青少年一樣。不管給了多少提示都聽不懂,害死一大堆人,還死了兩次,讓人不得不拖著他的靈魂去做新的身體──

  不過,嘛。





  一切都是值得的。

  做得好啊,瓦列斯。





  「謝了,瓦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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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等、等等。」

  惡神看著面前的善神,眼裡充滿了不可置信。而獲得剩下的碎片,完全的善神脫離了我的身體,白火焰的化身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幾乎快要破裂。



  「怎麼樣,這下可以封印你了吧?」

  「可以又怎麼樣!你已經被我打碎過一次,好不容易才恢復過來。如果現在就要使用那麼強大的力量的話,你會徹底碎掉的喔!真正的死亡,再也沒有辦法恢復喔!」

  「那正合我意。我不是說了嗎?人類已經不需要我們了,你也考慮一下不要再想些什麼復活之類的事吧。我們的時代早在那個時候就結束了,接下來的事,就相信接下來的人吧。」

  「我是說別死啊,你這個白痴!給我住手!!」

  「哈哈,但,我拒絕。」

  善神留下了最後一個瀟灑的笑容,發動最後的封印。



  「永別啦,瓦列斯!雖然到最後面都沒和你好好聊個天有點遺憾。不過──這段時間,謝謝你了。」

  「不客氣。」


  作為旁白,我豎起拇指,直視著他們的最後一幕。



  兩人的身體與靈魂隨著火焰破裂四散,分成無數的碎片,彷彿流星雨一樣,飛散世界各地。崩塌的聲音從下方傳來,永遠神殿隨著神的死亡而逐漸消失,不過我還是忍不住多待一會,看著這幕幻想般的光景。




  如果這是一個故事,而這個故事必須要有一個結尾的話,那個結尾一定是這樣的吧:






  如此,人類取回了自己的未來,用自己的雙手掌握了奇蹟的力量。


  他們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