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６　室內活動（下）

　　
　　
　　「接下來，換我了吧？」
　　
　　接在於熙之後的禹利申，看向身旁的高明禮一眼，高明禮並沒發現禹利申的視線，只有於熙注意到而暗忖：『……重頭戲來了吧？』
　　
　　禹利申很快地把視線落回面前的白床單上，以著眾人都已習慣的低語：「那我開始了……就說說和我們現在比較有關的傳聞吧？４０４號房的奇怪事件。」
　　
　　於熙像被針刺到般地，一下子擰緊了神經。他顫了一下身子的動作沒逃過陸駒的眼睛，一手托著下巴盤坐在他旁邊盯著他的側臉瞧，另一手挪上於熙身後輕撫，臉上盡是微笑：『喔，總算進狀況了。』
　　
　　禹利申裝作沒注意到於熙蒼白了的臉色繼續：「反正你們知道４０４的住房費特別便宜，一定也想到有什麼老闆不得不降價的原因，對，就是很多很多狀況，像是鬼壓床、聽到女生哭的聲音、東西被動過、半夜有人敲門或是鬼來電之類的，在一些私密網站裡傳得沸沸揚揚，某幾個圈子裡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如果不是得到這些傳聞，想壓低價格還辦不到。附帶一提，老闆希望我們能破除這些非公開的傳聞，所以不管發生什麼事，這六天之內不允許我們換房或退房，這些事，於熙你知道嗎？」
　　
　　於熙只得慘白著臉搖搖頭。高明禮皺起眉：「靠，全給你講完了我之後要說什麼？很不會做人喔。」
　　
　　「那間房的事很多，我就說一件事而已。」禹利申只這麼回應高明禮，但隨後又返一槍：「不然再多講一件這層房間都可能遇到的事好了？」
　　
　　高明禮沒好氣地：「一件就好了，你想講多少啊？」
　　
　　十分意外地，於熙出聲：「不，我想聽所有四樓房間都會遇到的事。」
　　
　　禹利申回答：「四樓房間都會遇到的，就是半夜有人敲門的事件，據目擊的人說，是在凌晨兩點十五分時有人敲門……咚、咚、咚！十分大聲……那是連熟睡中的人都會被吵醒的音量。如果到門後從貓眼看，會看到一名披頭散髮的女人，慘白著臉冒著冷汗很慌張的樣子，嘴型很像在說『救命』之類求救的話，但如果開了門，門外會是一個人也沒有……你們會不會猜想，是不是有人惡作劇呢？」
　　
　　禹利申的嘴角，隨著問語的尾音上提而揚起一詭譎笑容，其他人面面相覷，只有陸駒回應：「稍微下點工夫應該辦得到吧？每間房都是門對門的，可以在開門的那瞬間趕緊躲回對面的房間裡？」
　　
　　禹利申露出得逞般的笑意：「所以說，有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被實現了，這件事才會變成靈異傳說。陸駒學長，你有沒有注意過這些房間的門其實被做成隔音的呢？房間在密閉的情況下，從走廊外頭敲門，房間裡根本聽不到敲門聲，只能靠門鈴來提醒房裡的人開門。」
　　
　　「喔……」陸駒一臉毫無興致的冷淡貌。
　　
　　禹利申繼續說起：「這間旅館有過不少次重新裝潢，最早時候是木板門，那時候的確隔音很差，也是那時候發生過一椿命案，現在上網查不會有人提到確實發生命案的旅館，但是許多靈異迷倒是肯定，那件命案發生在這間旅館，也就是現在，那走道上。」
　　
　　張啟勝吞嚥一口口水：「是、是什麼命案呢？」
　　
　　禹利申解答：「有個男人帶著小三來這裡開房，被大老婆帶著兄弟來捉姦，聽說是混亂中正宮拿刀刺殺小三，外遇的丈夫要救小三去捉住正宮，被其他人壓制，小三趁機爬出房間要去跟其他房的旅客求救，幾乎每間房門上都留下她的血手印，其他旅客嚇到沒人敢開門，最後她流血過多，送醫急救也沒救回來，在那之後旅館老闆把沾到血的門跟地毯全換了。但是有不少人跟老闆提過這情況，就算把所有房間改成隔音，偶爾還是會有旅客遇到這情況……說不定……今晚哪間房的人就會遇到呢……要不要去開門倒是無所謂，據說不理她被吵個十幾分鐘就沒事，去開過門的人去找間宮廟拜一拜也沒事，沒聽她害過人。」
　　
　　「這劇情兜得像你人就在現場似的……」陸駒的視線再度看向於熙，那白如紙的臉色與緊抿著的嘴唇，看來有點效果：「這程度你就會怕了嗎？不都說不會有事了？」
　　
　　「可是……」於熙顯然是不會因為那個鬼不害人就不害怕的，而且就像自掘墳墓般地，掐緊了十指，多問了：「那４０４號房的事呢？４０４發生過……什麼事嗎？」
　　
　　陸駒以無趣的語調回應：「喔，也沒什麼，就一對情侶相約自殺，最後男的丟下女的自己去求救，只有死一個女生的事情。」
　　
　　禹利申補述：「那個聽說就是很多人遇到的原因了，有的人是鬼壓床，有的人是夢到有女鬼索命，也有的人是說聽到女生在哭的聲音。」
　　
　　於熙的表情變得相當不好，迫著自己冷靜：『她應該不會再弄我了吧？應該不會了吧？』
　　
　　高明禮拉高了聲調：「齣！夠了你們這些人！那我只好來說一個跟４０４號房那間浴室有關的事了！」
　　
　　於熙很明顯地顫了一下肩膀，陳卉貞發出壞壞的竊笑：「你是想把學弟嚇到生活不能自理嗎？」
　　
　　「安啦，有我在，要餵食還是推輪椅這裡都辦得到啦，高學長說吧。」陸駒拍著胸脯保證。
　　
　　『我被鬼壓的時候你明明睡得跟死豬差不多啊？！』於熙已經無法判斷該瞪他還是白眼翻到後腦勺去了。
　　
　　高明禮洋洋得意地開口了：「那我就說啦？你們那間房啊，大太陽的時候還沒關係，到傍晚的時候，最好是把窗簾拉上再洗澡，雖然這件事遇到的人只有一個的樣子？聽說那個人遇到的情況是這樣的：這裡的私人澡間很舒服對吧？很想一個人安靜泡泡溫泉，喝點小酒啊、聽點輕音樂什麼的，那天他放了一整缸的溫泉水，帶一瓶啤酒跟零嘴進去泡澡，正好滿月，夜景一望出去美得很啊。就在他徹底放鬆自己的時候，突然看到，在窗戶邊角，有個男人探了一半的頭，偷看他泡澡，那半張臉上都是血……」
　　
　　「男的偷看男的幹嘛？」張啟勝竊笑。
　　
　　高明禮瞪了他一眼：「幹那是該吐槽的地方嗎？你是不是忘了，浴室的窗外根本沒有人能站的地方吧？」
　　
　　「然後呢？」陸駒冷場般的三個字打斷高明禮對張啟勝的怒氣。
　　
　　高明禮像話被人硬塞了回去那樣，沉默了會兒，才再吐了話出口：「然後什麼？」
　　
　　陸駒回答：「那種惡作劇是辦得到的吧？剪一張人的臉，黏在一根長棍子上，從另一間房的浴室伸過去嚇人。因為是晚上的關係，想知道浴室有沒有人用很簡單，看燈亮就知道有人在泡澡了啊。」
　　
　　高明禮又拉高了音量：「但是聽說那是張很猙獰的臉，兩隻眼睛充血的那種，都是血，很恐怖喔！」
　　
　　「恐不恐怖跟是不是真的又沒關係……」陸駒小聲咕噥著。
　　
　　高明禮：「聽說那間浴室在施工的時候是出過事的，有個工人從那邊摔下樓當場死亡喔！」
　　
　　「聽說聽說聽說，都是聽說，真的有發生過嗎？」陸駒一臉不相信的樣：「何況是從那邊摔下去的話，要作祟也是在下面吧？為什麼是出現在４０４的浴室啦？」
　　
　　「啊，反正不管我說什麼你就是不相信對吧？」
　　
　　「如果全部的人都相信，那你這宣傳影片也甭拍了不是？」
　　
　　「你！」高明禮這瞬間是後悔了找陸駒幫忙呢。
　　
　　陳卉貞尷尬地聳肩笑了笑：「也是要有一兩個鐵齒的人作死，恐怖片的劇情才能推得下去啊。」
　　
　　『但是這傢伙也太過份了吧？這樣哪裡嚇得到那傢伙？』雖說陸駒的鐵齒也能在宣傳影片裡加點張力，但高明禮可沒度量大到一直被槓，不過女友已經開金口了，還是得收歛一點，這才拿出了碟仙的道具轉換活動：「好啦！玩碟仙吧！活動還是要繼續！」
　　
　　「結果還是要玩啊？」張啟勝尷尬地笑了笑：「那是哪幾個人玩？」
　　
　　「我說過我絕對不碰的。」於熙咬牙回應，恐怖的事已經聽得夠多了，碟仙這種惡名遠揚的召靈遊戲絕對不碰的，絕對。陸駒便推開他，一副幹架態勢地撩了撩袖子：「沒關係，我來。這種騙人的玩意兒怕啥呢？駒哥讓你瞧瞧什麼叫做真男人。」
　　
　　禹利申自行退開了：「我也不玩。」
　　
　　張啟勝有些為難地表示：「我自己是半信半疑啦……玩玩看也不是不行？」
　　
　　所以最後碟仙決定由高明禮、陳卉貞、陸駒與張啟勝四人進行，於熙與禹利申下了床，一個去弄他的攝影機，另一個則是去冰箱拿瓶水來喝。
　　
　　「碟仙、碟仙，請您出來。要用默念的，三遍，知道嗎？」
　　
　　高明禮一邊講著，一邊把寫上一堆數字與國字的紙舖在四人中央，並把碟子倒扣在中間：「好了，每個人用一根指頭輕輕放在碟子上，不準太用力啊，閉眼睛，要開始嘍。」
　　
　　床上的四個人頜首閉眼、一根食指抵在倒扣的碟緣，此刻太過安靜，靜得連一旁只是看著的於熙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響，小心地關好水瓶，禹利申則是提著Ｖ８來到他們周圍，悄悄地錄下每個人的表情與下方的碟子。
　　
　　碟子，開始緩緩移動……
　　
　　幾乎同時，陸駒和張啟勝一同睜了眼，相當震驚地：「靠它動了！」「是誰在推啊？！」
　　
　　「喂！你們！請碟仙時不可以說這種話啊！」陳卉貞緊闔著眼皮大聲提醒，但就像為時已晚，四人食指抵著的碟子像發瘋似地，在占卜紙上高速轉圈，高明禮連忙喊道：「碟仙發怒了！不好！他們不是故意的！請您別生氣！別生氣啊！」
　　
　　「幹！快停下！」
　　
　　隨著陸駒一聲怒吼，碟子停了，停在紙的正中央。張啟勝喘著氣：「搞、搞屁……嚇死人……」
　　
　　「是高學長跟陳學姐弄的吧？」陸駒抬頭瞪向那對情侶，高明禮這時也睜了眼，回視陸駒的神色相當怪異不淡定，但在他身旁的陳卉貞，卻仍低著頭，緊鎖著眉間，露出痛苦的表情：「你……你們……」
　　
　　就那麼一秒之間，明明仍是出自陳卉貞之口，卻換了男人般的低沉沙啞嗓音，同時怒目圓睜：「你們……全給我納命來！」
　　
　　「不好！她被請來的碟仙附身了！」高明禮慌張大叫，正想護著碟子與占卜紙時，卻讓陳卉貞搶先一步抽走，當眾人的面將紙撕成碎片塞進嘴裡，瘋狂的舉動與憤怒的表情看傻了眾人，陸駒和張啟勝驚得全跳下了床。
　　
　　高明禮抽出一掛唸珠，口中喃喃唸著經文，唸珠朝陳卉貞身上打去，便聽她如同被抽上一鞭似地，痛極並發出極為可怕的嘶吼，此景令於熙心生恐懼，不由得倒退了兩步，身後貼上門板。
　　
　　猶疑著該不該開門逃跑，那心思卻像被陳卉貞身上的惡靈捕捉到，奮力一揮，打落了高明禮正要縛上她的唸珠，使勁一蹬，從床上躍下朝於熙飛奔而去，只消三大步，就在於熙正要扳動門把之前，雙掌狠扣上他的頸子，將他死死壓在門板上。
　　
　　還來不及反應就被掐緊了脖子，窒息感隨著頸上的壓迫而來，眼前所見的容貌猙獰扭曲，已不復原先溫柔婉約的模樣，於熙心想：『這情況好像……似曾相識啊？』
　　
　　「妳給我住手啊！」陸駒有如被觸到逆鱗般地，一手抓起身旁的檯燈，怒目咬牙急奔而上，但卻在僅剩一步距離被高明禮攔上，幾乎使盡吃奶的力氣死扣著他手上的檯燈不放：「幹什麼？！阿陸你冷靜點！想打死人啊？！」
　　
　　連著張啟勝也衝上來架住他：「沒事啦！這只是在演戲！冷靜點！」
　　
　　「哈？！」
　　
　　陸駒這才愣住，此時在門的那方，陳卉貞早鬆手彎著腰，撫著手臂哀嚎：「手都麻了……學弟你來真的幹嘛？好痛……」
　　
　　於熙抬起雙手，一副舉手投降的姿勢，面無表情簡直像沒他的事：「抱歉，我以為是真的鬼上身。」
　　
　　「啊……」陸駒還在呆，張啟勝跟高明禮一同取下他手上的檯燈，那被硬扯掉的電線不知壞了沒有而連忙檢查：「你在發瘋啥？一早不是就知道學姐是演藝學員？」
　　
　　「不是早就說過請碟仙是玩假的嗎？還是於熙一被掐脖子你就氣得啥也忘了是吧？」
　　
　　「啊……」陸駒持續掉線中。
　　
　　「幹！結果阿陸的反應比於熙還大是怎樣？！」
　　
　　「操！你們說要嚇他但沒說要掐他啊？！」
　　
　　一直都很淡定的禹利申繼續拍攝，壓抑住倒帶回去重看一遍的衝動：『看不出於熙那人怕歸怕，還挺冷靜的……那情況下還記得攻擊她的手肘關節啊？應該一下子就看穿學姐是演的，不然之後應該還會再上一記抬膝攻擊……這人真的只是個３Ｃ宅嗎？明明很弱不禁風的樣子，體育成績都不及格……不過這個動作不太需要力氣也是，學姐又只是個普通女生。』
　　
　　於熙暗忖：『可以的話我根本不想攻擊她，附身的鬼不會痛，痛的是學姐本人啊。是說四目相交的時候，她給人的感覺和那個女鬼的壓迫感完全不一樣，看久了只想笑。』
　　
　　暗暗給學姐的演技點讚，他是真的有嚇到，雖然只是一下下。
　　
　　「麻死我了呀！真是的！我不要再演這樣的角色了！我要申請工傷補助！」
　　
　　身為全員唯一的傷者也是唯一的女性，陳卉貞嚷嚷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