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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2288 字
更新於: 2018-07-20
   那人迎風而立,素白的衣袂翻飛,一頭烏黑的髮草草用髮帶繫著,嘴角噙笑,肌如雪脂,眼似寒星,宛若天上謫仙。
        他手持拂塵,背負長劍,手中拿著一只匣子,「特製符文,驅魔除妖,一張三文,五張即贈一張!」
        瞬間將那一絲仙風道骨打的一絲不剩。
       過幾天就是冬至,街市上有別於平時的熱鬧,不過顯然他的生意不是太好,匣子內還積著滿滿一疊符文。
        倒是有幾個出來採買的丫頭見他生得好看買了一兩張。
        道士是不久前才出現的,不只賣符,偶爾還替人看相治病。
        掂量著手中的銀錢,道士嘆了口氣,「就這些錢,怎麼去找姑娘。」
        他正準備掉頭繼續沿街賣符,忽然胸前一痛,有個人直衝衝的往他身上撞來,毫無防備,那人又似乎用盡全力,力道之大,道士連退了好幾步還是沒穩住,直直又撞在賣菜的攤子上。
        那攤子的高度讓腰際首當其衝,道士痛得呻吟,菜販也嚇傻了,呆呆看著自己被撞倒的幾把菜。
        道士手中的匣子早掉了,冬日風大,匣子也沒上蓋,風一起,將符咒吹得四散。
        那人還壓著他,道士想殺人的心都有了,正準備罵人才發現不對勁。
        對方緊閉著眼,手也無力的捶下,整個人是掛在他身上的,道士使力將他移到地上,比想像中沉得多,後腰大概是扭了,疼得他齜牙咧嘴。
        那人臉上血跡斑斑,全身都是傷,估計刀傷劍傷鞭傷都有,全下狠勁,有幾道甚至深可見骨,衣袍也浸染了深褐色,幾乎找不到一處完好。
        傷成這樣還能跑也是難能可貴了。
        有幾個人圍了上來也不知想關心還是想看熱鬧,道士退了幾步,隱身在人群中想走掉時,不遠處又傳來聲音。
        「快找!翻遍這城也得把他找出來!」
        「追!他跑不遠的!」
        道士唰的白了臉,平時掛著的笑也褪得一乾二淨。
        「今天出門沒看黃曆是吧……」給人撞了不說,腰扭了符飛了也沒得找人賠,最慘的是又遇上這群人。

        不對,難得遇到,不討個便宜回來怎麼對得起自己?
    他當機立斷,將白袍脫了,又擠進人群前,往那人身上一蓋。
    道士噗通一聲跪下,「兄長!你為何便去了!獨留我一人於世間,我如何向爹娘交代!」
    說罷涕淚縱橫,原本溫潤的嗓音都漫上濃濃的哀戚,哭得狠了還不住的咳。
    「不就是被師門誤解麼,趕出來有什麼大不了,你非得去討什麼公道,這倒好,被折磨至此,我到黃泉陪你了罷!」
    道士癱軟在地,眼眶紅得像是要滴出血,大夥都被這等悲慟情緒感染,幾個被帶出了逛街市的小孩甚至跟著哭了。
    他正準備演完賣身葬兄的戲碼,又傳來聲音。
「讓讓,讓讓!」一陣陣的喊叫聲又拉開眾人的注意,一群人分頭穿梭在巷弄街道上,道士這裡自然也沒有被放過。
那些人的穿著十分一致,鵝黃色的道袍,頭髮用木簪簪起,為首的幾人則是青色袍子,用的玉簪。
「玉階觀!」有人認出那身服裝,驚呼一聲。
玉階觀第一代祖師藺予,相傳師承純極真人,出師以後雲遊天下,除魔殲邪,在玉露山一役中一戰成名,正為修真界所看好,大好年華待其發揮之時,卻在玉露山上建了玉階觀,至此自鎖於觀中,不問世事。
玉階觀弟子不眾,卻一直在修真界有其地位,除了當年藺予的功勞,還有他在觀內立下的劍塚,這些事平常人倒是少知。
知道是仙門辦事,就是再好奇該散的也散了,剩道士一人跪坐在地,旁邊還有一蓋著白布的東西,特別醒目。
「敢問這位……道長?」少年似乎花了很大力氣才從他腰間的拂塵辨別出身分,「是否有看到一人,受了重傷,向這裡過來。」
道士抬起頭,眼含秋水,面如紅霞,如玉雕的五官用是越發可憐起來,他按著腰際,頰邊還有未乾的淚痕,一臉委屈不甘的樣子。
老子哭這麼賣力被你們一叫人都給叫沒了。
少年見他這個樣子,卻唰的紅了臉,道士覺著奇怪,搖搖頭,「不曉得。」
「道長緣何在此跪著?那是?」少年指了指道士身前被蓋上白袍的東西,勉強能辨認出是個人型。
冬日的袍子既大又厚重,蓋住一人並不難。
道士抹了把淚,「這是貧道兄長,貧道孑然一身,連給兄長下葬的費用都籌不出,只能賣符以為繼,誰知適才給人砸了攤子,符都飛了,這才忍不住……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倒是給道長見笑了。」
「道友何出此言,手足之情自然難以割捨。」少年從袖口拿出荷包,倒出幾文錢和兩小錠碎銀,愣是將碎銀給了道士,「不是很多,還望能幫得上道友。」
道士真傻了,他是想過少年會掏錢,可沒想過竟然連碎銀都捨得給,罪惡感油然而生。
不接白不接,「敢問道長尊姓大名?師承何方?日後若有緣再見,貧道自當湧泉以報。」
「不敢當,在下姓宋名昀然,家師道號訣梧散人。」
訣梧?道士瞬間變了臉色,少年見他臉色不對,「道長認得家師?」
何只認得……
「昀然,你在那做甚?」青衣男子走了過來,打斷他們對話。
他眉頭皺得死緊,手中似乎還握著什麼,「有沒有找到?」
少年轉身拱手,「師尊,弟子這裡沒有。」
訣梧低罵了聲,「又給他跑了!也罷,那樣的傷勢,就是苟延殘喘也活不了幾天。」
「為師適才看見這些。」訣梧手上拿著幾張符紙,「這符製法應當是我玉階觀獨有,適才卻飄了滿街,不知是何人所畫?這些符都灌了靈力,一次能製如此多,實屬不易。」
宋昀然接過一張,仔細看了看,「並不複雜……」他似乎想起什麼,面露詫異,「道長?」
訣梧被他弄懵了,「什麼道長?」他這才分神注意起自家徒弟身後的人,「這是?」
道士迎上他目光,站起身,訣梧那表情簡直可以用精采來形容,道士慢悠悠的開口──
「師兄,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