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6：烤肉、喜歡、夕陽

　　「赤色學長，今天……」千巧一副煞有其事地看著赤色，高昂的語調與按耐不住的心情，令赤色感到莫名的不適應，倒退三步。「……我沒有要做什麼變態的事情！」

　　「我沒說，所以，是真的？」赤色直接退到了最後面，眼神充滿著鄙視。

　　「我是要烤肉啦！烤肉！」

　　「烤肉？為什麼？」

　　「就、就想說要來吃一下，材料我買好了，下午就可以直接來烤了。」千巧拿出今天早上去市場蒐購的結果，攤在桌上。

　　「總支出，多少？」赤色看了眼前的各種肉品，有土司也有棉花糖這種食物，但就最正常的蔬菜少了點。「晚點，我去買蔬菜。」

　　「總支出喔……啊不就總價！我花了大概兩千多(台幣)吧？」

　　「摁，我付其中的兩千。」

　　「……等等！這餐我請，而且就算學長要幫忙負擔，也不需要付那麼多啊。」千巧趕緊將赤色趕走，免得又來糾纏錢的問題。

　　赤色見千巧感到不愉快，便準備出門購買缺少的蔬菜，臨走前還被千巧硬塞了幾百塊在手裡，說是不準用自己的錢。

　　
　　雖然說烤肉什麼的實在有點誇張，畢竟認識赤色學長也不過幾星期，但或許……因為人太過單純，且總是那副死樣子，所以自己才會想辦烤肉會吧？這樣就有足夠時間能夠獨處，就能夠多了解他一點了吧？

　　有這種想法的自己，也是夠蠢的。

　　「不過，平常想知道學長的事情，通常學長都會句點我，然後就接不下去話題了，這時沒事的話，尷尬不走也很奇怪。」

　　所以到現在才都一點都不了解赤色學長。

　　啊不過，我竟然因為這種事而破費了。

　　嘛……算了，如果能因此了解他，又或者再次解鎖他那稀有程度MAX的微笑，那也很值得。

　　反正學長平常也照顧自己很多，這點錢之後省一點就好，應該沒關係吧。

　　千巧將各式冷藏食品收回冰箱後，便躺在沙發上休息。

　　久違的早起，久違的多管閒事，身體不由自主地陷在沙發上，意識緩緩的模糊，在睡著前依稀看到了，赤色學長之前那唯一一次的笑容。

　　我想知道它背後的故事——

　　赤色學長，會告訴我嗎？


　　說到底，我幹嘛那麼在意他？

　　明明經營民宿卻像個新手，不，或許真的是新手。

　　明明讀財務相關的科系，卻搞得連錢有沒有進帳都沒確認。

　　明明是個面攤不善於溝通，還會隨便句點別人，卻在舉止裡讓我在意？

　　就是個單純好騙的學長罷了，在一般社會裡常常會被蒙到鼓裡，容易被社會性抹殺價值的人，明明是這樣的人。

　　卻讓人十分在意，他的所有事情。

　　小說也罷，那個叫天史的也罷，很想知道是什麼原因，能讓我常常感覺到他一絲的孤獨與悲傷。

　　很在意，是因為我……

　　也是這樣子的人嗎？

　　
　　恍惚間聽到細碎的呼吸聲，意識緩緩地被喚醒，眼皮還是非常沉重，但睜開眼卻沒感覺到刺眼。

　　「沒打開燈嗎……？」千巧撐著自己慢慢的坐起，到一半才意識到沙發的陷落程度，便往後面看。

　　赤色坐在沙發上，安詳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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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我睡多久了！？

　　為什麼赤色學長若無其事地坐在旁邊睡啊！

　　原本預定下午的烤肉大會啊！

　　千巧邊抱著頭，邊看著那個已經睡死的學長。

　　光顧著赤色的事情，完全不懷疑蓋在自己身上外套的千巧，戳了戳赤色的臉頰，確認這個人到底是醒著，還是只是閉上眼睛而已。

　　畢竟是赤色，非常有可能幹這種事。

　　「怎麼了嗎？」

　　「……你還真的是醒著的啊！」千巧挪動身體調整坐姿，端坐在赤色旁邊，「你怎麼會坐在這裡？」

　　「這裡是，我家。」

　　「……也是。」

　　「要烤肉嗎？」

　　「當然！現在……四點而已喔，不對我怎麼躺一下就那麼久了。」

　　「不知道，回來的時候，你就睡著了。」

　　「是喔，嘛可能是太早起的關係。」千巧站了起來，熟練的將赤色的外套放回赤色房間，像是已經習慣了一樣。

　　回到了客廳，看到呆坐在沙發上的赤色，忍不住說了，「光坐著可沒辦法烤肉喔。」

　　「摁。」

　　「起碼你反駁一下說是你要辦的烤肉會嘛……赤色學長。」

　　「你沒朋友，要來嗎？」

　　「你那個斷句令人不滿啊！赤色學長。」千巧想想自己在大學的確，除了那個青梅櫻之外，沒有交集的人了。「是是，我的確沒有朋友，我就邊緣。」

　　「抱歉。」

　　千巧聽了赤色說的話，火氣都上來了，但看了赤色面攤人畜無害的表情，就不再做追究，「赤色學長也沒有朋友要來吧？」

　　「摁。」

　　「是喔。」其實就算有也沒打算邀人過來。「那走吧，烤肉，烤肉！」

　　「摁。」


　　＊

　　到了外面，太陽依然閃耀在外，現在是五月，如果不是瘋了是不會想在這裡烤肉的。

　　「我絕對瘋了。」千巧抬著烤肉架到了外面，而赤色已經將其餘物品都搬到外面，食物也準備充足。

　　千巧甩了甩衣服吸附的汗水，邊抱怨著：「明明才下午四點，為什麼還那麼熱啊！」

　　「晚點，就會變冷了。」赤色淡然地指著千巧的衣物，「太熱的話，可以脫下來。」

　　「不不，我才不要。」千巧看了赤色，再看了四周，非常確定自己的想法。

　　「摁。」

　　「火機給我。」

　　「摁。」

　　千巧將火種與木炭放置好，開火烘烤後，木炭逐漸呈現暗紅色。而在這時，千巧也注意到了赤色的反應。

　　「學長……你也離太遠了吧？」千巧看著離自己幾十公尺的赤色，覺得是不是自己做了什麼，但仔細想想後，根本沒做什麼會讓赤色反感的事吧？「學長？」

　　「抱歉。」

　　「不，別抱歉了，來幫點忙。」

　　「抱歉。」

　　「……你該不會，很怕火吧？」

　　「一點。」

　　「這不是一點的程度吧！？」千巧觀察赤色的行為動作，除了退避三尺外，光是在遠方看著，都能看到赤色的身體在抖。「學長那你能坐在我後面嗎？我烤給你吃就好。」

　　赤色的反應在千巧眼裡不尋常，也不想勉強他，畢竟是自己決定要來烤肉的，所以這次就單純做個苦工沒什麼差。

　　千巧費盡力氣將烤肉架順利架上後，開始自己的工具人身分。

　　「學長有想先吃什麼嗎？」

　　「蔬菜。」

　　「……是喔，話說學長！你還是離很遠耶。」

　　「等我，幾分鐘。」

　　「喔喔……。」

　　在千巧反應之前，赤色轉過身義無反顧地向前奔跑！

　　「等等！！學長！？」

　　千巧呆站在烤肉架旁，看著離去的赤色。

　　太不尋常了。

　　「不會吧！他這樣跑了我要怎麼……而且那個渾蛋沒有手機啊！」千巧邊翻著肉，邊咒念著自己的邊緣。

　　赤色這樣跑了，只剩下千巧一個人在烤肉。

　　在別人眼裡看來，就是一個人可憐到要自己烤肉啊！

　　「唉……。」千巧將剛熟的肉塞入自己嘴裡，試圖讓自己冷靜點。

　　
　　幾分鐘後……

　　赤色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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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長？下次，不要，在給我，跑掉了，我，非常困擾。」千巧故意用赤色的說話方式，來發洩自己的怒氣，隨後看到赤色手上的巧克力棒。

　　赤色面無表情地走到千巧背後，一副沒事的樣子坐下並嗑起巧克力棒。

　　「學長？說話。」

　　「抱歉。」

　　「……不，你應該先跟我解釋，為什麼突然跑走？」

　　「買巧克力棒。」

　　「我看得出來，所以為什麼？」

　　「？」赤色疑惑地看向千巧，千巧太專注於赤色，導致烤肉架上的食材紛紛烤焦。

　　千巧簡易做了處理後，開始新一輪的上架烤肉。

　　「學長……至少下次，要做這件事之前要先說一下，不然留我一個人在原地，只會讓我不知所措而後生氣。」

　　「摁。」

　　「唉……」千巧將一盤放滿在赤色跑走後烤好的肉片，遞給赤色。「這盤先給你吧，有什麼想要我先烤的可以說。」

　　赤色拿起其中一塊肉，趁著焦香與熱度還在的時候，吃了下去。

　　「好吃。」

　　「好吃就好。」

　　赤色站了起來，點了千巧的肩膀，在千巧回頭的時候將肉放在他的嘴前，「不吃嗎？」

　　「學長，這樣的動作只會引起誤會。」千巧拿走赤色手上的筷子，將筷子上頭的肉一口吃下，再還給赤色。「太焦又烤的很硬，這樣可不叫好吃喔。」

　　「我覺得好吃。」

　　「隨便你吧，不過盡量把焦掉的部分挑起來吧，畢竟又苦對身體又不好。」千巧拿起烤肉刷沾起醬汁，快速的在各類食物上刷一遍，刷完後低舉烤肉刷，頭微微轉後說著，「雖然這樣說，但學長，今天請你盡情的吃吧。」

　　「摁。」

　　千巧被燃起鬥志，一股腦地專心烤肉，不知不覺中就又多烤了好幾盤，赤色根本吃不完。

　　而且原本想要邊烤邊跟赤色聊天的，但太專心了，整個過程安靜到只有食物被烤得透熟，滋滋作響。

　　千巧將烤肉架的食材烤完後，將剩餘的食材放回冰箱，回來後若無其事地坐在赤色旁邊，吃著自己剛剛烤的成品。

　　「學長，今天的烤肉會如何！？」

　　「好吃，無聊。」

　　「……畢竟只有我們兩個嘛。」千巧注視著遠方降下不少的太陽，回想起之前曾看過的場景，「學長，你喜歡夕陽嗎？」

　　「還好。」

　　「是喔。」

　　「你喜歡嗎？」

　　「喜歡嗎……比起夕陽，我更喜歡日出吧。」

　　「摁。」

　　「學長你為什麼會喜歡寫小說？」千巧注視著赤色的眼睛，赤色則有些動搖，一時之間什麼話都沒說。

　　兩分鐘後才緩緩開口，「小說，能夠幫助自己，表達想法。」

　　「這樣的話，散文不會更適合嗎？」

　　「因為我不喜歡，現實，我喜歡幻想。」

　　「小說更自由嘛，能夠寫出想像出來的東西，跟別人分享自己腦中的世界。」

　　「不只是，這樣。」

　　「是幸福嗎？」

　　「摁，可以寫出幸福的故事。」

　　現實總是殘酷，幻想總是美好。

　　如果一直是這麼殘酷，並將這些所謂的現實思想傳遞給別人，那麼周圍的一切就真的只剩下這些。

　　這樣，有比較好嗎？

　　「我很期待學長的小說喔，請務必寫完後，第一個先給我看。」

　　「摁……。」

　　總覺得自己說了什麼害躁的話，算了，管他的。

　　「你，有喜歡的東西嗎？」

　　「喜歡的東西嗎……我想，是記憶裡一直存在的那副光景吧。」

　　「不喜歡，畫畫嗎？」

　　「畫畫就是為了這件事而學，還因此上這所大學，超蠢的對吧。」

　　「摁。」

　　「你起碼反駁下嘛。」

　　「但你，覺得很蠢。」

　　「——啊啊，好吧？那學長要不要猜猜看，我以前是讀什麼系的？」

　　「美術？」

　　「太爛的答案了！學長，我都說我是因為想學畫畫才上這裡的大學。」

　　「那，體育系？」

　　「……為什麼？」

　　「因為，精力旺盛。」指多管閒事。

　　「……我也沒有一直都有精神，而且我常常在你面前睡著耶！學長！」

　　「抱歉。」

　　「嘛，我以前是讀商業管理的，跟學長現在的財務管理有點相像。」

　　「摁。」赤色拿出紙筆，正想拿出各種考題來考千巧時，被千巧給阻止了。

　　「之前的我早就全忘了～都還給老師了。」

　　「摁。」

　　夕陽西下，黃紅色的色彩遍布天空，形成各類漸層的雲彩。

　　暖色與逐漸添加的黑色，訴說著已經快到夜晚。

　　在這份景色消逝之前，千巧看著遠方的天空，偷瞄著赤色說：「學長，天史是你的朋友嗎？」

　　赤色一時之間什麼話都沒說，只是靜靜的看著夕陽。

　　而千巧也不再追問下去，正準備起身收拾時——赤色卻笑了。


　　「天史他，是救命恩人，也是，最重要的，朋友。」

　　赤色所專屬的微笑，在夕陽的加乘下顯得更加耀眼稀奇。

　　而這次，是千巧第二次見到，面攤下融化而出的笑容，卻一點也感受不到赤色所說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