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 伴君

（莎凡妮亞‧埃葵斯的視角）

到底為甚麼事情會變成這樣的？我看著沾滿了蛋漿與蛋殼的手掌、以及一片狼藉的桌子，不禁黯然地歎息。

「妳太緊張了，總是力道太輕無法打爛蛋殼、要不然就是用力過猛直接把雞蛋砸爛在桌子上。來，我給妳示範一下。」

「噫！」

這麼說著的阿茲維爾殿下，下一秒居然緊貼著我的背部、抓起我的手掌再次拿雞蛋往碗邊敲打。一次、兩次，終於在蛋殼上敲出了一道小小的裂縫。經過幾次失敗的我顧不上害羞，連忙興奮地把雞蛋拿到碗上方掰開，結果一不小心就把整個蛋殼捏碎了、碎片全掉到蛋黃和蛋白裏去。

「噗……」

「抱歉啦，我這個人就是笨手笨腳的！」

太羞人了，無論是剛剛在打雞蛋的連續失敗、還是此刻幾近於被阿茲維爾殿下抱著的姿勢。感到惱怒的我稍微用力把阿茲維爾殿下推走，在他退開兩步後看到殿下那張笑臉後越發覺得火大了。

「沒關系，妳慌亂的樣子也很可愛。」

聽到這句話，心臟差點漏跳一拍、臉頰像是要燃燒起來似的。這個人……最近似乎逐漸變得毫無顧慮地接近過來。不行，必須改變現在的話題才行，理解到這點的我略帶強硬地開口。

「阿茲維爾殿下，您說有重要的事情要找我，我也在剛剛考完試後把筆拋下來、甚麼都沒有準備就進入王宮裏。難道說，所謂『重要的事情』就是把我弄進廚房裏看我出醜嗎？殿下如今背負著眾多繁雜的政務，應該不至於如此閒暇吧？」

「正因為身負繁重的政務，所以適時讓自己休息才顯得格外重要。只要跟妳在一起，就感覺到全身充滿活力了。」

結果話題還是繞回到自己那裏，感覺全身的溫度越發升高，我只好移開視線。正在慌亂不知所措之際，阿茲維爾殿下那悠然的聲音又傳入耳裏。

「而且，雖然剛才妳那副破綻百出的模樣真的很可愛，但是我並非為了讓妳出糗才叫妳過來的。接觸自己不熟練的項目，失敗是很正常的事情。預備的食材還有很多，我們還能繼續嘗試。這三年裏一直看著艾可在冰之薔薇的活動部室忙活，其實妳也心癢癢不是嗎？」

……阿茲維爾殿下說得沒錯。過去一直在至近的距離看著艾可行雲流水般製作各式各樣的糕點給我們吃，要是說心裡沒有想象過自己也能像她那樣自行烘焙美味的藍苺鬆餅分享給大家，那肯定是騙人的。

只不過，我自己也知道，艾可一副輕鬆背後、是打從懂事開始就跟在父親身邊學習的成果。今天也親身體會到，跟她的差距是多麼大……

從額頭傳來被甚麼碰上的觸感，把我從沉思裏拉回現實。阿茲維爾殿下的手掌輕撫著我的頭髮，微笑中似乎帶點無奈。

「就只是弄不好鬆餅而已，沒必要掛著那麼陰沉的臉吧？即使最後失敗了也沒甚麼的，大不了去光顧倫伯特夫婦的店填飽肚子。在此之前我們繼續吧，根據食譜還需要兩顆雞蛋。」

拋下這麼一句後，他就轉身回去，開始在我打出來的那碗蛋黃蛋白裏仔細地把碎片一塊一塊地挑出來。是啊，就只是放鬆休息的活動，真的沒必時如此凝重。看來我是因為被阿茲維爾殿下邀請、腦袋變得有點奇怪。我甩一甩頭讓自己清醒一點，走回桌子繼續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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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途中鬧出了不少笑話，但是好歹也磕磕絆絆地進展到搓麵糰的步驟了。說真的，這樣兩人靜靜地一起作業……感覺不賴。在阿茲維爾殿下一聲令下，侍從就拿出了一箱色澤與香味都是一等一、明顯是當季新鮮摘取的藍苺準備混進麵糰裏。

「謝謝殿下特意為了迎合我的口味而做足準備，希望最後不會因為連串失敗糟蹋了這些上好的藍苺。」

「害怕的話，先嚐嚐一個如何？」

我還未來得及反應，阿茲維爾殿下就拿起一顆藍苺、直接塞到我嘴裡。幾乎是入口即融的果實，在我的口腔內化為熟悉甜美的香氣——雖說，我因為太在意手指碰在自己嘴唇的觸感，都快要無暇顧及藍苺的味道了。

「殿、殿下！！從剛才開始，您都在幹些甚麼啊？！」

「討厭嗎？」

這個問題太狡猾了，我根本就狠不下心說討厭！窘迫到不知如何是好的我，背對著殿下雙手抱頭蹲下來。腦子過熱又拚命想要尋找機會反擊的我，無奈之下只好重覆剛才的問題。

「殿下您把我叫來就是為了幹這些嗎？！」

「嗯，就是為了告訴妳，只要能抽出時間陪我做做這些輕鬆、不用擔心一旦失敗就會引發種族戰爭或者國家滅亡的休閒活動就行了，一點也不辛苦的。」

他到底在說甚麼？！因為過於震驚而忍不住轉過頭的我，看到的是阿茲維爾殿下帶著前所未見的表情——臉色微微泛紅地訴說。

「就跟父王與臣下把政務一手包辦那樣，我不會把妳沒有興趣的事情推給妳來做。莎凡妮亞可以像母后每天都悠哉地待在庭園裏賞花、也可以邀請其他貴族與好友過來談天、哪怕是繼續『魔族事務仲裁機關』的工作也沒所謂。總之，一切照著妳的步調就行了。即使成為了王后，妳也完全不用勉強或者委屈自己。」

大腦一片茫然。過了不知多久，我才朦朦朧朧地意識到，自己實在不應該蹲在地上繼續進行這場對話。儘管臉蛋已經紅得不能再紅，我還是撐起顫抖的雙腿站起來、直視著阿茲維爾殿下猶如老鷹般的雙瞳。

「為了告訴我這個，殿下就破例同意安娜塔莎窗申請艾可在家學習和考試、然後還跑到她們家學習如何製作鬆餅嗎？我反倒擔心是阿茲維爾殿下勉強著自己了。」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關注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幹甚麼呢？簡直就像我在逃避正面回答、顧左右而言他那樣。萬幸的是，阿茲維爾殿下依然認真地回答了。

「就我而言做這些事一點都不勉強。而且，讓艾可待在家裏也有出於安全的考量。帕娜茜狄匯報說魔族內部感覺有些不穩定的情緒與動向，如今艾可失去了光之力、必須提防一些魔族認為有機可乘然後做出一些極其愚蠢的行為。畢竟一年前，艾可使得太多魔族失去同伴與親人了……在我的命令下。」

聽到朋友可能會陷入危險，頭腦越發清醒幾分、熱度也消退了不少。我正想再跟殿下打聽多一點相關情報時，他卻撇開了視線。

「很可笑吧？明明是我所執行的決策、我應當負起的責任。可是魔族，卻把仇恨與不滿聚焦到『光之聖女』這個容易理解、對他們而言就是敵人的代名詞之上。因為我的緣故，讓莎凡妮亞的朋友陷入危險當中，因為那時我並沒有採納妳的意見。妳會因此，討厭我嗎？」

阿茲維爾殿下眼睛仍然沒有轉回我身上——他不敢直望著我。這位無論身處何種景況都能泰然自若、冷靜果斷地下達指令的王太子，對我的反應感到恐懼、害怕聽到我的回答。

意識到這點的瞬間、甚至還未來得及消化這個讓人驚訝不已的事實，我的身體就先動起來，以自己的雙手牽起了阿茲維爾殿下的手掌。

「殿下是我認識的所有人當中最為這個國家與人民著想者。即使是意見相左，我也很清楚殿下殫心竭慮、作出艱難的抉擇，都只是為了帶領我們所有人走向更為美好的未來。所以，如果我認為殿下走錯了路、不管多少次我都會拚命把您拉回來！請放心，無論如何我都絕對不會放棄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