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洗淨的泥濘

　　……

　　「吶。」

　　「你不是說。」

　　「你有著力量嗎？」

　　……

　　「那這點擦傷，也沒什麼吧。」

　　眼前的人，黯淡無光，被名為「正常」的惡魔所吞噬。

　　我知道，我沒辦法救他。

　　只能無助地看著自己攀爬在地上的手，沾滿著地上的泥濘。

　　想必除了被附身的原因之外，也有因為泥濘的關係吧。

　　泥濘在現實面前，是會削減魔力也有可能增加魔力的雙面刃。

　　沒有人願意冒這個險。

　　所以他放開了。

　　放開了。

　　如果……

　　我早就學會了騎士魔法。

　　說不定，就能守護了。


　　辰瑀從床上緩慢地爬起來，眼神黯淡精神不佳，嘆了口氣後便又是一聲「啪！」，雙手重重的打在臉上，試著將自己拍醒，臉上還殘留著些許的紅印，短暫的痛覺非常有效，至少對辰瑀來說是如此。


　　「居住於，世界角落的光明信物，曾……為騎士，之榮耀。以黎明劍士之名，匯聚於，吾之空間。幻化於此。再臨吧！世界之盾！」

　　奇蹟性的綠色盾牌，環繞於辰瑀四周，一切的感覺都變得緩慢，這令辰瑀振作起了精神，走往浴室做上學的準備。


　　「阿辰～要不要一起去福利社？」公鷹注視著正在收拾課本的辰瑀，等待他的回應。

　　但很可惜的，辰瑀拒絕了。

　　「我拒絕，我有任務在身，現在必須去完成才行。」辰瑀沒等到公鷹問，便起身離開教室。

　　公鷹有些失落，並不是因為剛剛被拒絕的原因，而是很明顯的辰瑀有些不同，他今天早上沒有說中二詞現身，第一節下課的時候也沒寫紀錄世界，只是望著窗外發呆而已。

　　種種行為都與之前不同。

　　這樣的他，並不有趣。

　　「汝，就只是給我這黎明劍士這點任務嗎？」

　　辰瑀注視著眼前，兩箱貼著貨單的箱子，輕嘆了一聲，深深覺得自己被小瞧。

　　而拜託他來幫忙的，正是辰瑀的直系學姊清色，先前在上課的半路上被她攔下來，並以希望增進直系間的聯繫友誼，拜託辰瑀來幫忙。

　　「摁，歷史老師沒事買補充教材，還要歷史小老師來搬，所以……抱歉！搬完會請你喝飲料的，好嗎～？」

　　清色閉著一隻眼，抬頭仰視歪斜了幾度，深情的注視著辰瑀。

　　當然辰瑀完全沒在意她在幹嘛，只知道要完成這個任務就對了。

　　「這點等級低的任務，我就輕鬆完成吧。」辰瑀兩手貼在箱子上，施予向上的力後，立刻了解到不是什麼輕鬆的任務，馬上補充了一句，「記得，完成要請我喝飲料。」

　　「摁摁！」

　　清色一臉輕鬆的抬起另一個箱子，鄙視的想法瞬間從厭惡裡蹦出來，但不管怎樣，還是讓辰瑀走到前面。


　　「居住於世界角落的光明信物，曾、曾為騎士之榮耀！以黎明，黎明劍士之名！匯聚於吾之空間，再現騎士貞守之意志，以信、念打造的白銀盾牌，為守護一詞而出現在吾的眼前吧！」

　　辰瑀在走廊上大喊著，周遭的人瞬間被他吸引了目光，各種意義不同的笑容與談話聲充斥著整個走廊，令走在後面的清色面紅耳赤，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低著頭。

　　畢竟找辰瑀幫忙是有理由的，現在要忍住。

　　絕對要忍住。

　　「辰瑀學弟小心喔！前面是樓梯，小心點走。」

　　「就算視野受到限制，在擁有魔力的我面前，都只是小事！」

　　辰瑀躡手躡腳的盯著地板，一步一步的走下第一層樓梯，心裡放鬆了不少，但想到還有一層下樓梯要走，便又繃緊了神經，專心的往下走。

　　而正抬起腳往下走的同時，背後被硬物狠狠撞了一下，辰瑀頓時重心不穩，箱子從手上滑落樓梯，但自身並沒有跌下去，右手被人給拉著。

　　正當辰瑀確幸想站穩的同時，背後被人給拉著的手。

　　那個人鬆開了。

　　「辰瑀學弟！」

　　女性的聲音帶點做作，甚至帶點笑聲，但是辰瑀半點都沒有聽到。

　　身體已經不聽自己的使喚，感覺全身上下都有撞到，尤其是頭顱跟下顎，彷彿非常用力的撞上地板，加上往下衝的力，連張嘴或著是保持清醒，都感覺上有點困難。

　　彷彿動一下都會痛，明明是這樣的。

　　但為什麼在跌下最後一層時，卻沒有之前撞到地板的痛覺，而是撞到其他東西，然後被環抱住的另一種痛覺。

　　現在也是，彷彿被人抱著。

　　左臉頰能感覺到肌膚的粗糙與溫度，加上微弱的氣音。

　　辰瑀在不知道是誰之下，被人抱著帶去保健室，期間彷彿還能聽到後面的女性聲音，像是在說著「對不起！！我抓不住你，而且我怕你骨折所以才不小心放開了，對不起！辰瑀學弟。」


　　明明背後不像是被箱子撞到的感覺，而像是被手肘那類的東西撞擊。

　　而且，明明學姊也拿著箱子。

　　嘛，是這樣的嗎？

　　沒事的，學姊。

　　我已經學會騎士魔法了。

　　這點擦傷不算什麼……

　　「沒事的……。」

　　辰瑀緩緩的睜開眼睛，全身上下的神經痛覺，都在喝斥著自己這樣的行為，但即使如此，辰瑀也想起身，他想知道那時候墊著他的人是誰。

　　因為要是沒有他的話。

　　或許連騎士魔法都沒用了。

　　結果答案馬上就呼之而出，辰瑀在看到旁邊的人，也跟自己一樣綁著繃帶，就知曉剛剛的人是誰了。

　　「還真沒辦法了解公鷹這個笨蛋。」

　　辰瑀注視著躺在旁邊，雙眼閉緊的公鷹，輕嘆了幾口氣，但很快的被來自下顎的痛覺給強制閉嘴。

　　「那就不要了解怎麼樣～阿辰。」

　　公鷹輕笑了一聲，緩緩的張開眼睛，與辰瑀面對面注視著，令辰瑀想逃離，但無奈身體不讓他這樣做。

　　「你不問我，為什麼在你的病床上嗎？阿辰。」

　　「黎明劍士是不會計較這點小事的。」

　　「是喔，其實只是很不巧的～剩一張病床而已。」

　　「喔喔，對了我的飲料學姊有送來給我嗎？」

　　「沒有唷！被騙了吧，呵呵。」

　　「……。」

　　「誰叫阿辰那麼現實，只在意飲料而已。」

　　「沒達成任務而沒拿到獎賞嗎……？」

　　辰瑀看著自己全身上下的傷痕，沾上一點一點的塵埃，深深的感受到樓梯到底有多髒，便又嘆了一口氣。

　　「阿辰一直在嘆氣呢？尤其是今天。」

　　「我的魔力沒辦法清理身體，現在還被痛覺魔法給控制，無法用水清理。」

　　「是嗎？也是呢，那明天阿辰就是沒洗一天澡，而來上學的人囉？」

　　「……。」

　　「呵呵～反正沒洗一天澡也不會怎樣吧，還是阿辰是那種少洗一次，就會散發渾身臭味的人？」

　　「黎明劍士是很純淨的！」

　　「其實我每天都能從阿辰身上聞到一些味道喔，還說純淨。」

　　「真的假的！？」

　　辰瑀一不小心喊太大聲，不但吵到其他躺在病床上的人，還害自己更痛而感到後悔。

　　「呵呵～騙你的。」

　　「……」

　　「因為阿辰每次都會洗乾淨對吧，加上不是特殊體質的人，所以就沒什麼味道了～」

　　辰瑀思考了幾秒後，放下了自己黎明劍士的身分，而是以辰瑀的身分問了一句。

　　「有時候，想洗乾淨也沒辦法，那這時候該怎麼辦？」

　　公鷹面露微笑，在言語裡添加真摯，毫不虛假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

　　「洗不乾淨聽起來有點悲慘呢，如果阿辰都不洗澡的話我肯定退避三尺的吧？」

　　「……。」

　　辰瑀對於公鷹的回答有些失落，但也證明了自己的想法沒什麼錯。

　　「但是，我是不會因為這麼奇妙的事情，而討厭阿辰的～畢竟我是因為阿辰很有趣這點，而一直，一直待在你身邊的，以後或許也會如此吧？」

　　「……。」

　　「所以呢，就算洗不乾淨也無所謂吧，只要你還做著自己，那麼我也不會改變，變得去討厭你這件事。」

　　公鷹自信的微笑，而在前面的辰瑀早就已經閉上雙眼，不去看現在公鷹的表情。

　　辰瑀靜靜地放下情緒，思考片刻。


　　奇蹟性的綠色盾牌，全身罩著自己。

　　世界之盾還未失效。

　　明明是如此的，但為什麼。

　　我能直接感受得到公鷹的魔力。

　　就算閉上了雙眼也仍可以看到，直傳腦內的畫面訊息。

　　為什麼……

　　明明自己雙手沾滿了泥濘，已經髒污被世人唾棄。

　　沒有人會接住這雙手的。

　　但為什麼……

　　公鷹的魔力卻幻化成一隻隱形手臂，朝我伸出了手。

　　為什麼。

　　為什麼。

　　……

　　你沒有被名為「正常」的惡魔力量影響。

　　能夠義無反顧的伸出手。

　　不惜耗費自己的魔力。

　　……

　　我邊緣了這個世界，現在也是如此。

　　我沒有自信，能夠在破除世界之盾後，解救這個被深黑環繞的世界。

　　但就算如此，我仍然……

　　好想握住那隻手，破除另一層深埋的詛咒。

　　從寂寞之森走出來，見證那個人真正的模樣。

　　……

　　奇蹟性的綠色盾牌，在內側裡一根手指頭碰觸了外圍，面向著那隻在外側透明色的手臂。

　　世界之盾馬上就掀起了漣漪，彷彿在已沉靜很久的水中，輕輕點上一筆一樣。

　　而就算只是這樣。

　　在綠色盾牌產生動搖的同時，透明色的那隻手，在綠色盾牌裡打出了一個小洞，在內側的人反應之前，抓住了那個人的手，緊緊抓住不放。


　　從小洞裡帶來了瞬間的黎明，在內側的人感受到了溫度。

　　來自那個世界的暖和。


　　「誒？阿辰你是不是哭了啊？」

　　「……才沒有，我可是黎明劍士，背負著那麼多東西，怎麼可能說哭就哭！」

　　辰瑀拚命掩飾著自己不自覺流下的眼淚，單純只是覺得很丟臉害羞而已。

　　來自寂靜之森的詛咒，在兩人的喧鬧聲下，在今日劃下了終點。

　　並重新為辰瑀劃上了另一種力量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