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B 內應背叛的壓力令這個男人變得魯莽失常(下)

　　幾經波折總算順利走進商場……哎？怎麼走進來了啊？不需要乘車嗎？宣稱是約會卻只是到附近的商場，這齣戲未免演得太敷衍了吧？

　　他拉著我登上一條直通三樓的超長扶手電梯，電影院好像是在最頂層的六樓吧，怎麼不直接坐升降機呢？又要繞路又要排隊等候對短命種而言太花時間了嗎？

　　但這種高度和長度……假如半途掉下來隨時會摔死啊。就為了節省那麼一點時間而已，該說他們的生命太廉價還是時間太寶貴呢？幸好這具扶手電梯在一年前才剛通過安全檢測，勉強算是值得信任，只要我能緊握扶手好好站穩就沒問題了。

　　嗯？

　　前方的那個女人怎麼會面向這邊……咦呀！接吻？她竟然跟正對面的男伴抱起來接吻了？嗚哇……太誇張了吧……就算是短命種也不至於這麼趕時間吧，自己想死就算了，沿著扶手電梯滾下來會害死後面的一整列啊。

　　幸好人類擁有隻站在右側的習慣，即使發生意外，站在左側的我也會是最安全的，只要及時抽手別被這個男人拖累就好。

　　正當我準備稍微鬆開手臂，這個男人卻搶先轉頭過來，以右手抓住了我的肩膀：「老婆，往這邊一下。」他的左手亦同時發力，連推帶拉地把我往上搬了一階。

　　我因而被弄成了無比危險的逆向站姿，但畢竟還有這個男人扶著，勉強算是安全的。

　　與此同時，我看見了後面的一個女人抬起短腿跨步前進，這就是人類把只站右側的原因。為了節省區區數分鐘，他們偶然冒著生命危險在扶手電梯上走路，甚至把空出左側視為美德，但根本是見死不救甚至是協助自殺啊。

　　如此恐怖的情景我實在不忍直視，恰好這個男人不知道為甚麼突然撥弄我的頭髮，歪打正著地擋住了我的視線。

　　待那個女人平安無事地通過後，我隨即準備轉身回去，他卻仍然抓住我的肩膀，遲遲沒有放手也沒有施力協助我轉身。

　　我頓時察覺到他的目光有點不太正常，就連心跳的節奏也逐漸急驟起來。

　　為甚麼恐女症突然又發作了，現在只是隔著外套抓住肩膀吧？跟剛才的撥頭髮有關係嗎？是這件東方上衣太合他的口味嗎？還是因為扶手電梯的特性……等一下，難道是——

　　「接吻？」

　　「嗯。」他不假思索地予以肯定。

　　又想演給那個女特務看？這個男人到底有沒有學習能力，剛才只是抱著手臂就不行了，怎麼還敢貿然挑戰接吻啊？還偏偏選在扶手電梯上，是看見前面的情侶接吻了就自己也想試試看嗎？他到底是猴子還是鸚鵡啊？

　　但我甚至沒有勸告他的時間，他已經彎腰下來，填上了最後的一點差距，藉此徹底地霸佔我的視野。但為何他的神情仍能如此平靜，為何恐女症沒有進一步發作？因為嘴唇並沒有男女之別所以沒有問題？

　　不對。根本不需要親下來啊，需要只是接吻的視覺效果而已。女特務的位置根本不可能看得清楚，親臉頰或借位假親之類已經足夠了！

　　正如我所預料的，他突然不再往前進逼，而是左左右右地微幅擺動。這個距離就可以了吧？從女特務的位置看過來，現在已經是激情熱吻的狀態了吧？已經差不多演夠可以收手了吧？這裡可不是戲棚，是扶手電——突然，他的臉離開了。

　　時間的流動異常緩慢，我感覺到自己正在墜落。這裡是扶手電梯的盡頭。背後是三樓的地板。沒問題的。著地之後馬上爬開，不要被後來的使用者踩到。

　　然而，在墜落的過程中，我看見了他驚恐地往前飛撲，我感受到了來自背後的一股力量，改變了落下的方向。

　　會死。朝著這個方向，我和他都會死。

　　伴隨著猛力踏步的震耳巨響，眼前變得漆黑一片。額頭傳來痛楚，身體動彈不得，亦不敢動彈。

　　直至光明重臨，我又看見了他驚恐的臉。沒死成的他挽起我發麻的膝蓋，搖搖晃晃地把整個我抬走，心跳的猛烈脈動蓋過了周遭的聲音，也堵塞了我的腦袋。

　　直至找到一個安定的座位，身心終於稍微平靜下來，我才緩緩理清了頭緒、搞懂了始末。

　　差點被這個男人害死了啊。

　　「……對不起。」他神情畏縮地輕聲道歉：「都怪我沒留意已經到盡頭，害你差點摔倒。」

　　「嗯。」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向我道歉。但我可是差點賠上性命啊，才這樣而已？再說，他完全搞錯重點了。

　　「但不是這個，問題不在這裡。」

　　「還有別的問題？」

　　真沒想到他會愚蠢到這個地步。真正的問題不是突然要求接吻，也不是沒留意到扶手電梯的盡頭，而是最後的亂拉一把啊！讓我摔在地板上就沒問題了啊！

　　「差一點……就只差一點而已！為甚麼你要這樣亂搞，那時候只需要繼續往前就——」

　　「抱歉。那是……我也沒想太多，順著感覺……不知不覺就……」

　　「請你認真一點！」怒氣頓時飆升，就因為他不知所謂的答案，以及一副嬉皮笑臉想要矇混過去的態度。「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不論壽命長短，也只有一次而已。這可是我第一次……第一次如此地接近死亡啊。」

　　我實在沒有力氣繼續責罵他了，這些該死的人類從來沒有把生命當一回事。

　　甚麼順著感覺、不知不覺……我竟然因為這樣的人而差點死掉。早知如此，當時就該直接把他推下去，讓他和站在後面的短命種一起全部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