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何方

「姐姐大人，我有話跟妳說。」

徑自把門打開後，我呼喚起房間的主人。然而她只顧著坐在桌子前整理筆記，頭也不回地叱責我。

「進來之前要先敲門獲得許可是常識吧？我這段時間要為考試作準備，沒空聽妳說話。給我出去。」

「非常抱歉，可是我覺得有些話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須現在就向姐姐大人傳達才行。前幾天發生的事情，害姐姐大人擔心了、真的非常對不起。」

這冰冷的拒絕態度……讓我回想起一年級最初與安娜塔莎姐姐相遇時的事情了。多虧幽玫兒，我對於她生氣的原因大致有個眉目了，所以也違逆著姐姐大人的命令繼續站在原地。

「獲得了左右大杜西里公國命運的情報、促進了人類與魔族和平共處的進程、拯救了達加家族繼承人的性命，妳這一行可謂功績纍纍、連阿茲維爾殿下也表示要賜予封賞。能替塔洛辛家如此爭光，為何要道歉？」

「這和我剛才所說的是兩回事。也許我的行動確實為這個國家、甚至塔洛辛公爵家帶來了好處，但同時也讓姐姐大人難受了。功勞和過失不能混為一談、也不能相互抵消，所以我才站在這裡，向姐姐大人道歉。」

安娜塔莎姐姐把筆記本合上轉身站起來，總算願意正眼看著我了。一年級時，我還奢望著隨著年月增長、總有一天能長到跟姐姐大人相同的高度去，不過到了三年級仍然存在著同樣身高差的現在，大概是不可能的了。

「還記得妳第一次進保健室那會發生了甚麼事嗎？」

「啊，與冰之薔薇的各位合作的首戰是吧？那時候的戰技還挺生疏的，想去掩護莎凡妮亞結果反而把自己弄傷了。」

我這麼回答後，安娜塔莎姐姐輕輕搖頭。

「不是的。那時妳展開屏障的決定並沒有錯，反倒是我一時心急做了多餘的事情、之後也被阿妮雅這樣指責。那場戰鬥裏莎凡妮亞是多虧有妳在才沒有受傷，在一年級學期末與大邪神的決戰也是，因為艾可的活躍才能順利救出奧路夫。」

扳著手指數算著這些往事的安娜塔莎姐姐，開始緩緩向我走近。雖然臉上嚴厲的表情沒有變化，但是如同紅寶石般美麗的眼瞳卻滲出了淚珠。

「我們一起留校的夏天裡，我帶妳到母親大人生前經常結伴前往的湖泊遊玩。那時妳在湖面上展開了平台，我們兩人攜手在湖泊的中央跳舞。那段時光真的非常快樂，明明……明明接下來的夏天還想著再來一次的。」

果然，就如幽玫兒說的一樣，重點在於以前的回憶當中。聽到安娜塔莎姐姐語帶嗚咽地述說，我慚愧地低下頭去。從達加領地回來後，第一次對於自己失去了光之力感到痛心。

「並不是說，沒有光之力就不行。無論艾可變得如何，妳是我自豪的妹妹這一點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只是……」

在姐姐大人輕輕地把我摟進懷中的當下，溫暖的觸感傳遍到全身。她那秀麗的長髮緊貼著我的臉頰、眼淚沿著髮絲滑落到耳邊。

「不要在捨棄了那麼重要的事物後擺出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啊！我也好莎凡妮亞也好、還有一眾夥伴、以及眾多人民，大家都從妳那裏得到了幫助、都曾經被妳的光之力拯救過。艾可那份力量，絕對不是毫無價值之物。要是妳能若無其事地將其捨棄掉，我就會害怕，艾可會不會連其他重要的事物也輕鬆地割捨掉呢？明明約好了，不再讓我擔心的！」

「對不起，我知錯了！請放心，安娜塔莎姐姐、還有各位重要的同伴、以及被姐姐大人珍視著的我自己，是絕對不會輕易割捨的！！」

一股暖流、混雜著哀傷從心裡湧出，我終於控制不住自己哭了起來。安娜塔莎姐姐把我抱得更緊，附在我耳邊以顫抖的聲音輕輕喃道。

「懲罰，還要繼續哦。為了讓艾可不要那麼輕易忘記今次的教訓。」

「……是，我知道了。」

******

「沒想到，妳還真的失去了光之力……」

次日下午，在教授阿茲維爾殿下的烘焙課程結束後，娜德雷公主就過來找我了。我們進了我的房間坐在床上談話，而安娜塔莎姐姐和奧路夫則在樓下的會客廳給莉莉亞補習。總覺得，自己身邊的人好像大部份都能以輕鬆的態度應付考試。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過只要跟魔族和平共處的方針沒有改變，今後需要戰鬥的可能性已經降低了許多。治療的話，只能拜託亞奈特老師、還有其他醫生了。還是說，今後的劇情有需要光之力的地方嗎？」

作為同樣擁有「前世記憶」的轉生者，我向娜德雷公主提問，而她則搖搖頭。

「之前就已經跟妳說過，『虹之戀情』只有兩作，今後的……不對，其實命運一直都是由大家共同開創出來的。我們以前玩過的遊戲，充其量也只是『劇情背景與我們生活之處很相似』而已。但是，畢竟是失去了很重要的力量，妳不後悔嗎？」

娜德雷公主一邊小心翼翼地詢問，一邊窺探著我的臉色、像是害怕我會生氣或者感到悲傷那樣。我微微一笑，示意自己沒問題。

「真要說的話，還是有後悔的地方的。」

「哦？還以為妳會像往常那樣豁達地表示沒甚麼好後悔呢。」

「妳知道，我一開始是衝著安娜塔莎姐姐來的。我想要拯救她脫離惡疫的破滅結局，深信著只要她有這份意志、必定能扭轉命運。然而，我卻沒有相信奧路夫、大邪神以及魔族有著改變的可能性，自以為是地認定他們只會跟從遊戲設定去行動。如果我在一年級時不是那麼幼稚，嘗試主動一點去理解他們，說不定就不會引發這麼多事端了。就這一點而言，相信著魔族的妳比我強呢。」

平靜地訴說我的感想後，娜德雷公主無奈地歎息著。

「我也是一樣啊。在被帕娜茜狄綁架並且附身、被迫從他們的角度去看待這個世界以前，我一樣也是認定妳那位姐姐和魔族都是註定要滅亡的存在。自以為了解遊戲劇情可以領先他人一步的我們，說不定其實只是被先入為主的觀念所束縛的可憐蟲而已。」

失去了光之力、身處於劇情發展與「虹之戀情」相差甚遠的世界當中，我早就不是甚麼遊戲女主角了。

所以，就以自己眼所能見、耳所聽聞的事情為判斷的基礎，作為名叫艾可‧塔洛辛的一介人類，好好地活在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