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不到的事

隔天——

雖然剛回到地面上時，因為興奮而產生了好像還有些力氣的錯覺，但是果然我當時早就累壞了。

洗完澡、吃點東西後，我就像是牽線被剪斷的木偶一樣，倒在蕾菈亞的床上。一直睡到接近中午，才匆匆地準備好出門。

今天開始我終於要成為龍的學生了！要好好表現才行，我是這麼想的，可是……

「蕾菈亞為什麼要跟來啊？」

我瞥向一起走到學舍的蕾菈亞，但是她卻因為別的原因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我昨天，睡著了……」她喃喃地說。

「這有什麼奇怪的嗎？」

蕾菈亞臉上的表情雖然還是那樣平淡，眼神卻有些激動。

「很奇怪哦……也許，是因為昨天把菲艾諾當成抱枕……」

「妳、妳做了那種事嗎！？」

無視我的抗議，蕾菈亞看著自己的手，像是要抓住空氣一樣握了握。

她該不會是在回想手感吧？今天是蕾菈亞先起來的，所以我沒有被抱住的記憶……

不過既然不知道，就先不管了吧？因為還有更要緊的問題呢：

「蕾菈亞，我穿這樣真的好嗎？」我看了一下身上然後問。

代替那件到處都是破洞的衣服，蕾菈亞讓我穿上她以前的裝扮。可是等到我抬起頭，卻注意到她的視線轉向了別的地方。

「現在才煩惱，已經來不及囉……」

「哎？」

轉過身後，我們在等的那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了。

龍朝下看著我。他沒有出聲，但是我發現他的眼睛微微睜大。

我兩隻手抓住身上的裙子，把開始發燙的臉轉向一邊。

「……妳怎麼會穿成這樣？」

「嗚！龍、龍也覺得不適合吧？」

「不，只是有點意外……」

龍上下看著我身上的連衣裙，似乎並不討厭。

服裝以白色作為底色，上半身用淡紫的菫色點綴，腰部的地方束緊後，到達裙擺時又漸漸轉為紫色。

雖然我印象中這種服裝都是輕飄飄的，但是這件衣服卻像是以方便活動為前提，布料的材質感覺也不太一樣。

「……可愛吧。」蕾菈亞說。

她應該是在說連衣裙吧？嗯，我也同意。可是，我的臉還是像要冒出蒸氣一樣，不敢抬起視線。

原本覺得沒什麼問題的裙擺，現在想一想好像太短了。

因為裙子只到大腿中間。就算穿上蕾菈亞拿出來的長襪，膝蓋以上還是露了一截在外面。

「果、果然我還是回宿舍拿我的衣服吧。」

我有些尷尬地對龍說，可是——

「不，等一下。這個材質……」

「嗚！」

龍伸手捏起我的袖子，害我嚇了一跳。不過用指尖搓了幾下後，龍露出感到有趣的眼神。

「不會有錯，這是有防刃效果的布。」

「防、防刃？」

我看向蕾菈亞，結果她點了點頭，表情好像還有點得意。

「看到菲艾諾的衣服變成那樣，所以……拿了件比較耐用的衣服出來。」

「嗯。雖然也不能完全相信，但是是不錯的東西。」

龍的手放到下巴底下，認真思考起來。對他來說，實用性好像才是最重要的。

「這身衣服看起來也不會妨礙行動呢。」他說。

「哎？嗯。既然龍覺得好的話，就這樣吧……」

雖然龍一開始有些吃驚，但是他好像很欣賞這件衣服。

總算把連衣裙的話題結束後，龍輕咳一聲後問：

「菲艾諾，昨天好好休息了嗎？」

剛才大概是被我打亂了步調吧。我現在才注意到，龍的手上拿著一個不知道裝了什麼的袋子。

「嗯，現在上課也沒問題哦！」我立刻點頭。

「是嗎。但在那之前……」龍把視線轉向蕾菈亞問：

「妳在這裡做什麼？」

「可以看菲艾諾上課嗎……作為交換，我能夠幫忙。」

我原本以為龍聽到會不太高興，可是他卻沒有特別說些什麼，反而爽快地點了頭。

「那正好，妳也一起過來吧。」

「嗯……叫我蕾菈亞就可以了。」

「知道了。」龍沒有多說什麼就轉過身，往學舍的其中一棟建築物走去。

我們通過中間有不少人在活動的練習場後，走進一間不起眼的建築裡。

「好，就是這裡。」龍說。

我朝四周看了看。這裡只有一層樓，而且因為擺著一些奇怪的設備，所以感覺不怎麼寬闊。為什麼要選這裡呢？

不過在我提出問題之前，龍就指向房間的前方開口：

「菲艾諾，妳先站到那上面去。」

「咦？」

我看向放在房間中的設備之一，那是個從兩側搭起來的木橋。高度比膝蓋高一些，木板的寬度則剛剛好能讓人站上去。

雖然不知道龍要做什麼，我還是乖乖照他的話做了。

「這個好像很容易跌下去耶……」

「菲艾諾，面對這邊。」

「唔、好。」

我從原本順著木橋前進的姿勢，換成橫著站。腳微微打開到和肩膀一樣寬，看向變得比我矮一些的龍。

這樣的姿勢要是再把手叉腰，好像會是一副很了不起的樣子哦？

我差點因為腦中的胡思亂想偷笑出來，但是沒多久我就注意到了——龍的手上突然多了一個圓形的物品。

「我會把這個丟過去，妳要接好哦。」

「哎……龍！？」

等等等！先等一下！

為什麼龍會把右手向後延伸到極限？看起來就是打算全力砸我嘛！

「這只是皮革做的球而已，別擔心。」

「但、但是……龍用力丟的話我接不住啦！」

「我沒叫妳用一般人的方法接啊？」

龍突然取消姿勢，似乎是在等我準備好。而過了一會，我才明白他的意思——

我的身上開始冒出白色的光芒。

這樣我應該接得住球吧？雖然前提是龍沒有用憑依者的力量啦……

「不要被球速嚇到，自己失去平衡哦。」龍說。

「嗯。我會好好接住的。」

龍和剛才一樣做出準備丟球的姿勢。看到他身上沒有冒出光，這次我也有點自信了。

可是，龍最後的提醒卻讓我愣了一下：

「雖然球大概是不會打傷妳啦，但是跌下來的時候要小心點。」

「咦？哇！」

龍用力丟出的球，對小孩來說是很可怕的速度。不過身體強化過後，我輕輕鬆鬆就能接住……原本應該是這樣。

「好、好痛！」

咚一聲後。我一隻手把球抱在懷裡，另一隻手卻揉著摔到地板上的屁股。

「還好嗎？」龍走過來伸出手，而我則埋怨似地盯著他。

「嗚……站在那種地方，肯定會跌倒的嘛！」

我把球接住後，身體就失去了平衡。刻意叫我站到那麼細的木橋上，難道是在欺負人嗎？

可是龍卻搖了搖頭：

「不，一般是不會跌下來的哦。」

「哎？」

「接下來……蕾菈亞，來幫忙一下。」

龍轉頭對一直在身後看著的蕾菈亞說。她雖然沒什麼表情，但是好像也明白龍的用意點了點頭。

這一次，龍讓我和蕾菈亞普通地站在地上，他的手上也沒有拿任何東西。

「妳們倆個同時身體強化，要到發出光芒的程度。」

「嗯。」

蕾菈亞說完後，身體就披上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芒。我也跟著做了，而且我身上的光似乎比蕾菈亞的還要亮一些。

龍沒有說什麼，等了一段時間後，他才說出下一步：

「現在試著慢慢吐氣，然後放鬆下來。」

「好……」

我和蕾菈亞兩個人輕輕吐氣，但是途中我就停了下來，張大嘴巴看著自己的身體。

咦？白光自己消失了？我抬起頭看向蕾菈亞，那邊發出的光還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果然，首先就先教妳這件事吧……菲艾諾，妳搞錯力量的用法了。」

「咦？什麼意思？」

我歪過頭問，不過龍沒有馬上解釋，而是從準備好的袋子中拿出其他東西。

他將一個普通的木杯放到地上。拿出水袋後，逐漸把水倒進去。

「菲艾諾，妳覺得這樣子持續裝水的話，會發生什麼事？」

「哎？不、不是會滿出來嗎？」

我很快回答，而木杯這時候也正好裝滿，多出來的水沿著杯身流到地上。

「沒錯，這就是憑依者的力量到達一定程度後，會發光的原因。」

龍把水袋關上後，繼續向我說明：

「憑依者會把力量提取出來作用在身體上面，而當到達顛峰的時候，能量就會恰好溢出來。」

原來是這樣嗎？我好像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耶。

「我知道了。可是為什麼龍說我的用法錯了呢？我明明也發出光了呀？」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覺得奇怪。照理來說，妳如果真的能達到身體的最大值，力量應該不只這麼一點才對。」

哎？龍很早就察覺到了嗎？我第一次能發出光芒戰鬥，應該是在地底下對付巨蛇的時候吧。那時候感覺拿出了全力……但是在龍眼裡，好像還不夠。

「剛才叫妳接球也是為了確認。正常來說，把靈種的力量作用在身體上後，應該是連衝擊也能吸收。可是妳卻輕易被打下來了。」

「才不是輕易呀！龍明明扔得超大力！」

我大聲說，但是龍馬上把一旁的球拿到手上：

「妳想接接看我『用力』丟的球嗎？」

「……對不起，請你繼續。」

龍滿意地點頭，接著又拿出了杯子。不過這次的，卻比剛才的木杯小一些。

「為什麼要用小的杯子呢？」我問。

「因為菲艾諾的身體還沒發育成熟，所以能作用上去的力量，事實上比其他人還要少。」

身體還不成熟……被這樣說，我好像又多了一個想趕快長大的理由了。

「雖然經常使用力量，或者被靈種憑依的話最大值就會改變。不過這不是現在的重點……」

龍把話題轉回來後，再度拿出水袋。可是這次他在倒水之前，將用來束緊袋口的繩子解了開來。

「啊，這樣子會……」

「唰嘩！」

結果我才說到一半，水袋裡的水就一鼓勁沖下來。就算底下有杯子接著，還是濺得到處都是。

「這就是妳用力量的方法，菲艾諾。」龍說。

「咦？」

「雖然用來比喻的水袋就只有那麼大，不過以妳的情況來說，就像是在用一條河的水量不斷沖進這個小杯子裡。」

龍瞥過來，他就像是已經猜到我的回答了，卻還是要問出口一樣。

「妳身體強化的時候，是怎麼想像的？」

「把、把體內的水池擾亂，然後像是爆發一樣蓋住身體……」

「存在妳身體裡的力量，可不只是水池而已。結果就像妳看到的一樣。」

龍沒有繼續多說什麼，而是給我時間讓我自己想明白。

地上有剛才濺出來的水，然而小小的木杯裡面的水量卻不是滿的。也就是說，這樣反而沒辦法達到原本該有的力量。

而且如果這樣一直下去，杯子似乎會先壞掉……

「龍，我明白了。那我應該怎麼做啊？」

「既然妳已經能引出力量，只要換個想像的方式應該不難辦到。測驗的方法就像剛才那樣，如果妳能在放鬆的狀態下維持住光芒，就算成功了。」

唔嗯，我原本好像都是緊繃著身子才能成功使出力量。不過，突然要我換方法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辦呀？

我看向蕾菈亞，龍剛才讓她幫忙的時候，她身上的光芒一直很穩定。那麼龍又是怎麼做的呢？

「龍，可以讓我看你示範一下嗎？」我問。

沒想到，龍露出了為難的表情。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表現出這個樣子，可能是嫌麻煩之類的吧？

「我也需要更多人的方式來當作參考呀！示範一下嘛。」

「辦不到……」

「咦？為什麼？」

我理所當然地問。然而，這時我並沒有仔細想過龍找蕾菈亞來幫忙的理由。

「天使的力量是沒問題，但是非必要不太想用。」

「那就像之前一樣發出帥氣的紅光啊？」

我才剛笑著這麼說，龍的回答就讓我凍結在原地：

「辦不到。我體內龍種的力量，變弱了。」

龍並沒有表現得特別沮喪，他只是平淡地告訴我這件事，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聲音卻清楚地在我的腦中迴盪。

——龍的身上，已經沒辦法再散發出紅色的光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