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B 這個男人與特務內應之間的複雜關係(中)

　　「晚安，這是我外出時買的刺身拼盤。」自那天交代完角色設定之後，女特務的行動就變得明目張膽起來，更經常在晚餐時間前來作客。

　　「哦？今天是刺身？」這個男人每次都欣然款待，但我暫時還看不出他們的聚餐到底有甚麼特別用意，就只是邊吃邊聊一些無關痛癢的日常話題。

　　對話的內容藏著暗號嗎？帶來的食物隱藏著訊息嗎？但目前的樣本數量還不足夠，急著分析只是浪費時間而已。

　　我默默地把女特務帶來的那盤生海鮮拿進廚房煎煮，在滾油聲中嘗試偷聽他們的對話。

　　「我這樣……會妨礙到你們……」女特務突然放輕聲量，令我霎時反應不過來，沒能聽清楚她的說話，特務部門的活動妨礙到警察那邊的甚麼了？

　　我全神灌注地伸長耳朵，準備偷聽接下來的機密內容。

　　「不會！當然不會！倒是你每天都過來吃飯，不用抽時間陪男朋友？」然而，那個男人的聲音意外響亮，內容亦是有夠莫名奇妙。

　　隨後，兩人又低聲地說了兩句，很短、很快、很輕，再搭配上剛才那個男人的高聲回應，反差過於巨大導致我聽得更不清楚，光靠片言隻字根本無從猜測。

　　此後他們就沒再說出半句話來，甚至已經開始吃晚餐了，仍然沒有半點視線交流，僅是神色凝重地默默坐著。剛才那個話題真的已經結束了？還是過於棘手、懸而未決？

　　「噢！這片墨魚——」率先再度開口的是這個男人，看他一副豁然開朗的樣子，似乎是終於想通了一些關鍵，準備透過暗號告知對方：

　　「等等！老婆，怎麼這整盤都被煮熟了！」但那句話才說到一半，他就突然轉頭過來，激動地喝斥我的料理方式。

　　雖然我曾聽聞過人類生吃海鮮的落後文化，但海洋污染日漸嚴重，各種毒素沿著食物鏈積累，總是生吃的話撐不到一兩百年就要毒發身亡了。既然晚餐是我來主理，他又沒有特別指示，理所當然是會拿去煮熟吧？

　　而且煎煮之後的味道也很棒啊，他到底為何要如此激動？甚至把原本的說話擱到一旁……難道這些海鮮是傳達訊息的關鍵道具嗎？不同種類的食物各自指向不同的暗號，一旦煮熟了就會影響到想要傳達的內容？

　　不。也許突然轉頭罵我的這個行為才是暗號的一部分？話說回來，我現在需要回應他的質問嗎？要是碰巧提到了暗號的詞彙會不會影響到他們之間的溝通？

　　「……因為生吃海鮮很危險？」

　　我在開口回答的同時嘗試觀察他們的反應。這個男人在聽見答覆之後詫異得目瞪口呆；那個女特務則是默默地吃了一塊魚片，隨後欲言又止、滿臉懊惱。

　　經過這次短暫的對話後，他們便又回到原來的狀況，凝重靜默地各自吃飯。我果然是妨礙到了他們之間的暗號交流嗎？還是這個男人本來就只打算說這一句？

　　這陣沉默一直維持到晚餐結束。在我動手收拾桌面的同時，那個男人假意要送女特務出門，趁機低聲地展開對話：

　　「不好意思，我老婆竟然把你特意買來的整盤高級刺身煮熟。」內容與剛才的那句大同小異，暗號的關鍵恐怕是整盤煮熟這四個字。

　　「別在意，太太是為了我們的健康著想，而且煮熟之後也意外地很好吃。真是個賢慧貼心又廚藝精湛的好妻子……」女特務突然不懷好意地斜眼瞄了我一眼，似乎察覺到了我正在偷聽，隨即話鋒一轉：「話說起來，先生你都不幫太太洗碗的？」

　　被盯上了我的無法繼續逗留在客廳，只能安份地捧著碗盤回到廚房。

　　承受著流水聲的干擾，接下來的這段對話聽得不太清楚，似乎是在談論那個男人雙手受傷的原因？反正是話中有話的秘密交流，即使聽清楚了也無法理解背後的真正意思吧。

　　本來就不應該費神去偷聽他們的對話，只是今天似乎發生了甚麼意外狀況，令他們的交流變得急進粗糙，讓我誤以為有機可乘。

　　終於聽到了關門的聲音，我也終於能夠拋開偷聽這個不設實際的念頭，靜下心來好好洗碗。然而，那個男人卻在此時悄悄地走進了廚房，站在我的旁邊。

　　「老公？為甚麼看著我洗碗，不出去看電視？」

　　「因為我有些事情想要問問你……你覺得這個鄰居怎麼樣？是個值得深交的好鄰居？」

　　為了談論那個女特務，所以必須躲在廚房裡迴避監聽？對著合作夥作還如此提防，恐怕他的心裡早就有答案了吧，只是在採取行動之前想要聽一下我這個旁觀者的意見而已。

　　「……不。千萬不能信任那個女人。」

　　事到如今已經不能繼續隔壁觀火，為免遭受牽連、為免博取他的信任，我必須把女特務在私下接觸時的可疑舉動和盤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