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顆符石 謀劃

「呃……映雪，妳知道一個祭司長是很難被推翻的嗎？」枒里忒當頭澆我一盆冷水。「甚至連神祇都無法輕易將自己的祭司長換下。」
「咦？不是只要神紋符石不再聽從她的話就能將她革職嗎？」我不解的眨眨眼。
枒里忒輕聲嘆息。「要將一位祭司長革職必須找到她罪大惡極的證據。例如綁架一位神啊、誣賴自己的祭司啊、不保護自己神殿的神之類等事情。」
以上的事情卡希婭祭司長均做過，但我們都沒有證據。
「枒里忒，上一代祭司長是如何被革職的？」我們已經下了駱駝，搭上巔簸的車子前往阿努比斯神殿。
枒里忒聳聳肩。「這部分我真的不清楚。」
「枒里忒，我記得阿努比斯神殿中最資深的是……卡特斯學長吧？」洋晞拉拉他的衣角。
「卡特斯學長不是只是中級祭司嗎？為什麼是最資深？」我啜飲著凱貝雀特遞過來的飲料。
「正因為他是中級祭司，他才能安然活到現在。」枒里忒揮揮手，確認我們和司機間的隔音牆沒有破損。「他懂得明哲保身，讓卡希婭不把他當成一項威脅。」
真是個深藏不露的祭司，可是這樣一來，我們便更不曉得他是敵是友，能否被信任。
「總之，我們先去找他吧，畢竟有卡希婭把柄的機率很高。」枒里忒撤下隔音牆，向司機下達指示。
雖然司機是姒妍祭司長親自指派，但我們還是不放心的派了人輪流守夜。我們現在已是皇室的通緝對象，在安全上絕對不能馬虎。從曼菲斯到阿努比斯神殿約莫有一天的距離，因此我們會剛好在早晨抵達。
神祇並不需要睡眠，但因我尚未恢復所有的力量，神體只能被禁錮在凡人的軀殼中。賽特為了阻止我妨礙他，先是奪走我的神核，又用帕安卡之鎖封住我的力量，可說是有備而來。
「媽，睡一下吧，妳現在沒有神的體力可以揮霍。」真不愧是我國文造詣極高的女兒，竟然還能用出「揮霍」二字。
我知道自己辯不過她，輕拍依偎在我懷中的娜兒，靠著皮革椅背沉沉睡去。
§
我做了一個令人恐懼的夢。
我赤腳站立在粗糙的紅土之上，眼前是崩毀中的阿努比斯神殿。
有人按上我的肩，是滿臉塵土的阿努比斯。「安普特，妳想清楚了嗎？」
想？想清楚什麼？
我慌亂的環顧四周，發現昔日的隊友倒在地上，了無生氣。「不要……」
凱那倒在不遠處，胸襟被無情的撕裂。更遠的地方，洋晞、伊凡琳、娜兒……所有我鍾愛的人均無一倖免。
誰幹的？是誰膽敢做出這等殘忍的事情？
賽特。
胸口好疼，幾乎快喘不過氣來。是我將他們牽扯進來才會發生這種事，我必須為此負責。
阿努比斯吻上我的額頭。「無論妳做下何種決定，我都會支持妳。」
夢境淡去。
眼前映出洋晞的臉，她朝窗外一點。「我們到了。」
剎那間，我彷彿見到了她滿臉是血的模樣。
「我們在神殿的後門，卡希婭祭司長依舊將大家封鎖在神殿內。」枒里忒解釋。「她派了幾名親信守著門口。」
「這並不是什麼大問題。」凱娜取出一個小小的粉餅盒。「裡面有藥粉可以使他們暫時沉睡。」
「有人知道卡希婭祭司長都把他們集中關在哪裡嗎？」我下意識望向我們的智多星枒里忒，不料回答我問題的竟是另一個人。
「他們都被關在各自的房間中，不許擅自離開走動。」曾為被關起來一員的凱那說道。「卡特斯學長的房間為在我房間附近，我可以帶路。」
雖然我們的計畫不算太完備，不過也只能豁出去了。
我們先請凱那操縱風用昏睡藥粉迷昏守衛後便以最快的速度衝進神殿。一路上我們只碰到零星幾個人。大概是因為神殿規模本來就小，所以卡希婭祭司長的親信也就相對的不會太多。
在一陣驚險的躲藏戰後，我們順利的抵達了卡特斯學長的房間。我很驚訝我們竟然到現在都還沒被卡希婭祭司長發現，這運氣簡直比重樂透彩還難得。
我們幾乎是一敲門門便開了。我連招呼都還沒打，卡特斯學長便粗暴的將我們拉入門內，緊緊拉上門栓。「你們真的很笨，笨到會來自投羅網。」
「什麼意思？」一股不知名的寒意竄上我的背脊。
「你們以為卡希婭祭司長不知道你們要來嗎？你們早就被盯上了。」他吞了吞口水後又改口。「不，我們，你們的舉動已經把我拖下水了。」
「……對不起，但只剩下你能幫我們了。」我低聲懇求。
卡特斯學長哼了一聲。「你們想要她的把柄，然後呢？你們還是沒有計畫。」
此時此刻，我們的時間正一分一秒的在流失，卡希婭祭司長隨時有可能破門而入，處決我們。
處決……對了。一項瘋狂的計畫在我腦中成型。「各位，我有計畫了。」
「什麼計畫？」卡特斯學長的血眸透露著不信任。
「卡特斯學長，您說您有卡希婭祭司長的把柄對吧？」我向他確認。
「是。」他冷笑道。「而且還不少，不過我可沒說要幫你們。」
「卡特斯學長，您現在已無法全身而退，而且還會有被卡希婭祭司長猜忌的可能。」我絞盡腦汁開始勸他。「卡希婭祭司長是個禍害，這點您應該知道。若不將她除去，您將會永遠活在她的高壓統治之下。」
「我只要移動一根手指按下按鈕，卡希婭祭司長就會立即出現，這麼輕鬆的事情我為何不做呢？」卡特斯學長威脅。「你的論點不夠有說服力。」
「您可以成為祭司長。」凱貝雀特突然發聲。「掌握住所有的權力，這樣如何？」
對方的眼角閃著笑意。「騙你們的。」
「啥？」
「我早就看卡希婭祭司長不爽很久了，剛剛那些話都是用來測試你們的。」卡特斯學長拉開抽屜，取出一疊薄薄的紙。「說吧，我要如何幫助你們？」
我抿嘴一笑。「首先，我需要您把卡希婭祭司長叫來。」
§
「所有本神殿的祭司，請在十分鐘內至前殿集合。」尖銳凌厲的聲音迴盪在死寂的神殿中。「我們抓到了幾名叛徒。」
我動了動手腕，確保自己能隨時掙脫繩子。跪在一旁的凱那表情平靜，因為他在手中已預藏了刀片。
神殿的人群開始集結，卡希婭祭司長趾高氣昂的站在我面前。「我們的祭司抓到了幾名逃犯，而其中一位甚至是被我放逐過的人。」
她居高臨下的望著我。「姬娜，妳有任何話要為自己辯解嗎？」
我露出微笑，是那種會令她心底發寒的微笑。「以上妳所說的罪名均不成立，我們只是訪客。」
「我是祭司長，妳闖入我的神殿，我有資格將妳定罪。」她語帶顫抖的說道。
「很快就不是了。」人群分成兩路，枒里忒步伐輕鬆的走上前。
「你、你……」卡希婭祭司長指著他頸間的神紋符石，一時說不上話來。
「幸會，我是安普特神殿的祭司長，枒里忒˙米亞蒙。」枒里忒伸出手，但卡希婭祭司長當然不敢握手。枒里忒聳聳肩，放下手。「我猜妳也不會以迎接皇室的陣容來歡迎我，所以就算了，我們直接進入正題。」
「正、正題？」卡希婭祭司長嘗試保持冷靜的往前，卻反而被自己的高跟鞋絆倒。
枒里忒一點都沒有要扶她起來的意思。「請各位祭司觀看以下影片。」
廳堂的蠟燭被一陣不知打哪來的陰風吹襲，雕刻著埃及圖案的牆壁降下投影幕，成了一片投影牆。
「你……你……這是我的神殿！」卡希婭祭司長慌亂叫道，但大家的目光均集中在影片上。
影片的一開始便是內殿的場景。卡希婭祭司長站在白色的圓形法陣旁邊，低聲誦念著什麼。鏡頭站時轉至外面，我看到火光舞動，喊殺聲四起。
這是三年前的冬至之役，起因是因為一群飢餓的強盜迷路在沙漠中。
影像回到卡希婭祭司長身上，只見她高舉雙臂。「以血法陣之名，我命令掌管此神殿之神祇現身！」
雷聲隆隆，閃電在剎那間穿透實心天花板，正中法陣中央。萬物倏地變得靜寂，白光中的身影逐漸清晰。「卡希婭，用法陣強行召喚神祇是違法的。」
在認清眼前的人是誰後，卡希婭祭司長的表情由驚異轉為大笑。「哈哈哈，真是沒想到啊，我所侍奉的神祇竟然混在我的祭司群當中！」
「卡希婭！」阿努比斯這次的語氣裡多了點警告。
「束！」卡希婭祭司長甩出手中的金鞭。金色的光芒把阿努比斯層層包覆住，使他動彈不得。
儘管阿努比斯知道自己情況危急，他仍鎮靜的望著卡希婭祭司長。「妳幹什麼？」
「安普特的神核在哪裡？快從實招來！」卡希婭祭司長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
「我不曉得，請你放開我。」阿努比斯的四周開始泛起黑氣。「妳是第一個膽敢綁架我的祭司長。」
卡希婭祭司長微微一笑。「而我也是第一位敢囚禁你的。」
阿努比斯尚未答腔，身子便意外的癱軟下來。卡希婭祭司長撫弄了下鮮紅色的裙襬，得意的凝視著昏迷過去的神祇。「就算是神，也不可能鬥得過我的。」
影片到這裡便結束了，現場安靜得連一根針掉落到地上都停得見。
「卡希婭祭司長所犯下的第一項罪責：綁架神祇。第二項：囚禁神祇。」枒里忒冷笑，掃視際震驚又茫然的人群。「而我想她的第三項罪刑讓大家自行體驗會比較清楚。」
枒里忒湊近卡希婭祭司長，使她害怕的後退。「你想對我做什麼？」
枒里忒伸出手，輕易的便扯斷掛在她腰際的神紋符石。「我是法老之子，荷魯斯神的後代。我在此強制啟動神紋符石，保護應受保護的信徒！」
神紋符石迸發出強烈的光芒，回應了召喚，並在他掌中瞬間碎裂。我感受到貯存在裡面的能量全被釋放出來，一部分融進了祭司們的肌膚。
當我看到愛蜜莉雅學姊清明的眼神時，我便知道神紋符石發揮作用了。他們全都恢復了記憶。
枒里忒逼近卡希婭祭司長。「第三條罪責：蓄意協助邪神抹滅自己所侍奉之神，還要我繼續嗎？」
卡希婭祭司長慌亂的揮手。「你無權推翻我！區區一個小祭司長……」
「夠了。」一個理應不該出現的聲音讓我瞬間轉過頭去。
是他，英姿颯爽，容光煥發，與幾日前病厭厭的模樣截然不同。果然，只要恢復神殿秩序就能破解魔咒。
「卡希婭˙索猶，一切都結束了。」阿努比斯的聲音雖輕，卻有種不容忽視的氣勢。「我，阿努比斯，在此撤除妳的祭司長之位，我的神殿將交由卡特斯來管理。」
「不要！這樣一來我就什麼都沒了！什麼都沒了……」一顆光球自卡希婭祭司長身上浮出，飄到卡特斯學長面前。卡特斯學長閉上眼，讓光球進入體內。
卡希婭祭司長……不，卡希婭失神的望著阿努比斯，接著笑容瞬間變得猙獰。「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嗎！」
陷入絕境的卡希婭高舉手臂。「進攻！」
……進攻？
然後我聽見了，賽特大軍低沉又參雜著野獸嘶吼的戰吼。
阿努比斯神殿，開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