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共同的料理

　　兩人再次在矮櫃邊坐下。喬馬諾盯著準備品嚐「田園風蒜味烘蛋堡」的珮菈菈，既緊張又期待。
　　
　　「別那樣瞅著我，很失禮啊。」

　　羊女反瞪，喬馬諾才害臊別過頭，咬下自己手中的漢堡。
　　
　　味道與想像幾無差異，然而，一股違和感湧上心頭。他細細品味，尋找美味旋律中那不和諧的源頭。
　　
　　他看向珮菈菈，注意到對方臉色也有異樣。兩人對視，羊女眼神銳利，喬馬諾則是擔心地獸耳輕顫，嚥了口口水。
　　
　　「你想到問題出在哪了嗎？」女廚師以手巾輕拭嘴角，將食物放回盤中。
　　
　　喬馬諾眉心緊蹙，沒有頭緒。他打開漢堡，檢視各項食材，靈光一閃：
　　
　　「是『乳白果蒜味醬』嗎？」
　　
　　「沒錯。」珮菈菈接著分析，「雖然你加入蒜末與岩鹽調味，但還是無法完全去除果實的苦澀，原先用以點綴的佐醬，反而因此搶過了其他食材的清新風味。」
　　
　　見男人臉色發白，羊女滿意微笑：「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整體而言，味道新奇豐富，鬆軟的烘蛋搭上口感多元的餡料十分有趣，泡過冰水的裸葉蔥絲辛辣不再，反而提出清爽鮮甜。要不是我已經用完兩份早餐，應該也會吃得乾乾淨淨吧。」
　　
　　「我只問你，怎麼會想到用乳白果製作調醬？」
　　
　　喬馬諾搔了搔頭，解釋構思：「在我的家鄉，有種稱作『酪梨』的水果，濃郁風味與未熟的乳白果十分類似。當然，它的味道更為純淨，沒有那股咬舌澀味。酪梨很適合製作醬料，所以才這麼嘗試。」
　　
　　「那為餅皮抹上蒜泥再煎烤呢？」
　　
　　「麵包再次加熱後，除了可以增添口感，還能透過高溫作用，讓麵包表面脆化，不因夾料受潮濕軟。當然，如果可以塗上稱為『奶油』的乳製脂品，更能增添風味，同時避免太過焦硬。」
　　
　　「你說的『奶油』，我們也有喔。」
　　
　　珮菈菈起身，從爐灶上方木櫃中取出一只小陶罈，打開瓶蓋與封紙，展示乳黃色的內容物。
　　
　　喬馬諾湊向前，聞到熟悉的濃郁奶香，連忙點頭：「就是這個！」
　　
　　「一說到動物性乳脂，我就想到這東西。透過將犛牛奶倒入密閉容器後劇烈搖動，直到油乳分離，再參入鹽分固化而成的凝脂，對吧？」
　　
　　喬馬諾深吸一口氣、雙肩一癱：「早知道有奶油，我可能就換個做法了。」
　　
　　羊女微笑，沒有應答，逕自從蓋著褐色草紙的木盆中取出一顆表皮粗糙的橙色水果。
　　
　　「這是什麼？」
　　
　　「是『南方檸』喔。只生長在南方沼澤的獨特橙果，雖然產地滿是泥濘，卻有著清新的酸甜味。」
　　
　　珮菈菈切開果身，以湯匙挖出顆粒分明的晶瑩黃肉，放到對方掌中，剩下的連汁液一起擠入盛著「乳白果蒜味醬」的木碗裡。
　　
　　喬馬諾吃下果肉，帶著薄荷香、酸度介於葡萄柚與檸檬之間的甜味在舌尖彈跳，宛若輕快圓舞。
　　
　　羊女以木勺簡單攪拌醬料，遞給虎男：
　　
　　「將未熟的乳白果與青鱗蒜混在一起的想法很有趣，只要稍作改良，就會更為完美。」
　　
　　樵馬諾接過勺子，以手指沾了一口品嚐，大為吃驚──加入「南方檸」果汁後，「乳白果」澀味不再，原先濃郁鹹香的風味增添一份酸爽，如同吹過夏季枝葉的微風，高雅清新。
　　
　　「要讓小姐享用的餐點，可不能有瑕疵。」珮菈菈坐回板凳，笑顏溫和，嚴厲神情放鬆許多。
　　
　　「初來乍到，卻能牢記只嚐過一、兩回的食材味道，勇敢發揮創意，即使成品並非完美，但仍讓人回味。你合格了。」
　　
　　喬馬諾瞪大雙眼，終於放下心中大石，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所以，我真的合格了？」
　　
　　「難道你希望我轉變心意？」羊女嘴角輕揚，語帶威脅，教男人嚇得收回笑容。
　　
　　「其實，小姐跟我說過，會有一位『朋友』到訪，希望我能悉心接待。」
　　
　　談到小優時，珮菈菈雙眸流露母性的溫柔：「小姐因著職責，晝伏夜出，與僕役也很少互動，更不用說其他社交機會。當她說要帶『朋友』回來，大家都很高興，也很期待。」
　　
　　「作為老爺指派侍奉小姐的家廚，我知道小姐必須穿越兩個世界，為了人民福祇努力學習。正因如此，我希望小姐在僅有的私人時間裡，都能享受最美好的事物。」
　　
　　「因此，妳才設下這場試驗，看看我值不值得小優的友誼嗎？」想到此，喬馬諾不禁嚴肅起來。
　　
　　珮菈菈輕輕搖頭：「我相信小姐的選擇。她很聰明，不會隨意給予信任。我只是想見識來自異世界的廚師，能有多少斤兩而已。」
　　
　　聞言，喬馬諾苦笑：「那麼，我的廚藝還令妳滿意嗎？」
　　
　　「嘛，這倒說不準。」羊女狡詰一笑，「不過，我倒是願意協助你做一份改良版的『田園風蒜味烘蛋堡』。我們最好快點開始，畢竟，小姐很快就會回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