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逐古

「換洗的衣服、備用的棉被都帶上了吧？這次目的地跟恩維領地那會比起來與王都距離更遠、必須多帶點現金以備不時之需。還有涅泰爾為了舒緩痕癢症狀而特地調劑的藥膏千萬別忘了……」

不可能有所遺留的，畢竟同樣的事情已經檢查十次以上了。我笑著把掌心輕輕搭在安娜塔莎姐姐的手臂上，安撫她焦慮的情緒。

「姐姐大人，不用這麼緊張。我只是去達加家族的領地看看他們入手的古董而已，不像上次那麼危險啦！況且，因為需要商談而在別的貴族家裏留宿，姐姐大人也做過不少次吧？」

「我是有不少經驗可是艾可這不是第一次嗎？！至少讓我也一同前行——」

看著安娜塔莎姐姐仍然執拗的不肯放手，奧路夫和莎凡妮亞見狀苦笑著拉住她。

「好了安娜塔莎，艾可她一年級入學時不就是一個人從倫伯特領地來到王都嗎？她可是比我們都要獨立啊，妳作為優等生就不要隨便把逃課的事情掛在嘴邊了，畢竟理事會那邊只給予艾可和恩密卓兩人離校許可。」

「沒錯，而且艾可身邊已經有很可靠的護衛在一旁了。你會保證我內妹的安全對吧？」

奧路夫如此詢問後，站在我身旁的卓金兄弟中的其中一員鞠躬回答。

「當然，這就是我等職責所在。」

「哥哥，你一定要保護好艾可，不然安娜塔莎可不會放心的。」

莉莉亞先是再三叮囑她的兄長，然後再給我一個擁抱道別。眼見說不過眾人，安娜塔莎姐姐只好作罷。她輕輕掙脫奧路夫和莎凡妮亞的拘束後，再一次牽起我的手、憐惜地撫摸著我仍然纏在我手臂上的繃帶。

「一定要平安回來，這次不要再讓我擔驚受怕了。」

「好的，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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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總算能擺脫這悶熱的玩意了。」

穿過緹爾亞高等學院的正門、脫離眾人的視線範圍後，我立刻把手上的繃帶扯下來交給這次陪同我拜訪達加領地的侍從。似乎覺得我這個舉動過於輕率，莉莉亞的哥哥皺起眉頭勸道。

「艾可，未問過醫師意見就把繃帶擅自拆下來，這樣好像不妥吧？」

「放心，傷口早已結痂，在這麼炎熱的天氣下悶著反而對皮膚不好。會披著繃帶也只是為了待完全痊癒前遮掩一下好讓安娜塔莎姐姐安心而已。」

我把雖已結痂不再滲出血水、但是仍然活像是被瘋子拿刀往上亂劈了一番的手臂舉起給莉莉亞的哥哥看以後，他就深有共鳴地點頭。

「嗯，我也明白的。為了不讓家人擔心，偶然也得動點小心思。」

「你能理解實在太好了。雖然很可惜，你們四兄弟每次因為無法保護領民而懊悔地躲在房間裏大哭時，其實莉莉亞都知道的。」

我將兩年前誤以為安娜塔莎姐姐被魔族所害、差點就暴走的那一天摯友對我所說的話轉告給她的兄長後，他就露出一副愕然的表情。我微微一笑繼續往前走。

沒過多久，恩密卓還有他準備的馬車隊就出現在眼前了。涅泰爾也……不對，那位醫術才女此刻應該還在王都為這次事件書寫報告。眼前的女人不僅跟恩密卓站得比較遠，而且背後還有一個不認識的小孩惶恐不安地不時把小腦袋探出打量狀況。

小孩……啊，想起來他們是誰了。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是因為她現在這副灰心喪氣的樣子跟第一次見面時相差太遠了。

「恩密卓，你怎麼把恩維伯爵的遺孀也給帶上了？」

「請先上車吧前輩，待會我再跟妳解釋。」

似乎對於我的疑問早已心中有數，恩密卓只是示意讓我登上他準備的馬車。這次行程路途遙遠，確實不應為無謂的事情而有所耽誤，於是我就依言踏上馬車就座了。

「說起來，之前阿妮雅有跟我埋怨過呢，說明明打算收拾恩維伯爵的餘孽卻被你從中作梗甚麼的。為甚麼要庇護他們？」

隨著馬鞭響起，車輪開始滾動之際，我再一次向恩密卓詢問。他打量著我良久，並沒有直接回答、反倒是拋出另一個問題。

「前輩，妳原本不是計劃，若果恩維伯爵在活體實驗中生存下來，就赦免其死罪放他一馬嗎？結果他卻在獄中自殺，對此妳有甚麼感想？」

「沒甚麼好想的。我的本意是給他多一次機會，證明自己儘管過去的人生骯髒到不堪入目、但是仍然能開創出不一樣的未來。有人能抓住機會改變自己，自然就會有人放棄機會放棄自我。要是他自己都不為喪失性命而感到可惜，我又何必為他惋惜？」

淡然而且毫不猶疑地給出回答後，恩密卓先是低聲喃喃自語「還是老樣子……」，然後才開始解釋救助恩維伯爵遺屬的動機。

「前輩好像已經從涅泰爾那裏聽說了達加家族在卡密西之亂當中針對戈特隆尼王國所採取的軍事行動吧？當年恩維家族亦是行動成員之一。」

「換言之，就是一起屠村的好兄弟嗎？」

我隨口給出一句感想，換來恩密卓翻白眼抗議。

「前輩妳這種說法……祖先他們是為了阻止戈特隆尼王國對大杜西里公國發動侵略而先發制人，才不是享受屠殺的劊子手好嗎？再說，也許當年兩家關系比較親密，然而經過二百年的歲月我們已經斷了聯繫、只知道恩維家族被鄰國列入黑名單後無法改變經營模式，家道逐漸走向下坡。」

「嗯，兩家合作已經是二百年前的事了，如今他試圖誣陷達加家族的現在已經成恩斷義絕之局。所以我才好奇你為甚麼要幫助他們。對你而言，他們充其量只算是仇人不是嗎？難道說因為祖先當年騙了恩維家族上賊船導致他們家道中落而於心有愧嗎？」

這下恩密卓好像有點生氣了，狠狠瞪著我反駁道。

「所以說妳這種說法……！明明如果是艾可前輩作主的話肯定也會為了保護大杜西里公國的人民，眨眼都不眨一下地下達襲擊村子的命令的！」

「嗯，是啊。真到了必須有所取捨的時候我是不會遲疑的。不過這已經離題了，現在討論的是你救下他們的原因。」

漠然地把話題轉回到中心後，恩密卓歎了一口氣、感覺有點難為情地看向窗戶、雙手合攏在一起轉動拇指。

「前輩不是跟我說過，我要決定好今後所走的方向、還有達加伯爵家將會成為怎麼樣的存在嗎？發生了這種事情後，我覺得自己必須聽聽恩維伯爵家對於我們的看法、到底是甚麼樣的原因驅使他們去誣陷達加家族。感覺，無論答案為何，對於自己的決定都是不可或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