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本章節 2473 字
更新於: 2020-07-18
簡緹婭拿功名，我拿利祿。
作為善後部門的我這樣定位自己，雖不算名正言順，至少不有失偏頗。
格裏芬總部正為了與軍方的聯合行動而倉促籌措，能調動的資源不多，連直升機也不給派遣，然而活還得繼續幹，我只好親自上陣打掃戰場。
顛簸的太陽，顛簸的凍土，顛簸的車隊，和顛簸的我，顛簸了一天零六小時，我在副駕駛座緊閉雙眼，等待顛簸的結束，若不出意外，這將是我在格裏芬的最後一次顛簸。
「指揮官，如果需要下車透透氣，車隊隨時等候命令……指揮官？」被副官兼司機的SVD提醒了兩次，我才緩過神來。
「不要緊，就老子一個大活人，繼續趕路。」
「是嗎，您說這種話，整個車隊的人形可都得打上退貨標籤返廠回收的。」
「為什麼？」
「人形的使命之一，就是讓自己活得更像人類，而不是僅僅扮演一種會講話的無機物，那樣太驚悚了。」
「你能開一整天的車，本來就很驚悚。」
「所以我想說我累了，能歇個腳嗎？」
一時間我竟有點無言以對，只能同意她的意見。
我有自己的主力小隊，她們正好被派去其他戰區執行任務，作為交換，總部給我調來了精英人形SVD參加這次打掃。其餘人形估計也憋壞了，她們迅速下車搭起小灶，三五成群地張羅著口糧，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帶著一幫姑娘旅遊度假曬太陽來著。可惜真正在享受太陽的只有我一個，而她們，只能算是在享受太陽能。
「資料顯示，長官在打掃戰場方面是當仁不讓的專家，可以說是簡緹婭指揮官的影子。」
「撿垃圾專家，不是什麼威風八面的工作……當然除了格裏芬，我也沒地方混。」
「別這樣，說得好像自己像是快退休的老頭兒。」
「我當了幾年指揮官，就掃了幾年的戰場，人的內心是會變老的，不像戰術人形，刪除點數據就能變回原來的傻白甜，還順便還原成了處女。」
「至少我們的出廠設定不會變，比如我喜歡的飲料。」
「已經有九十九個人形向我兜售過她們的出廠愛好了，容我敬謝不敏。」
「湊個一百的整數如何？」
SVD不由分說地掏出個小瓶子拋給我，裏邊的液體似乎還冒著泡兒，我聳聳肩，沒大在意，一口悶下去。
噗——
什麼玩意，都發酸了吧！你給我喝老陳醋？
沒等我發作，SVD遞上來一小盤切好的黑麵包。
「瞧瞧，瞧瞧這位來自東方的指揮官，他對俄羅斯食品的偏見就像他對戰術人形一樣嚴重。」
「我在對某種東西產生偏見之前，得知道它叫什麼。」
「叫格瓦斯。」
「逗我呢，總部賣的格瓦斯是甜的。」
「您也知道是總部賣的，那些奸商不懂正宗貨的價值，要知道採購方式嗎？我有自己的私人管道……」
我很清楚，格裏芬的戰術少女們雖由民間人形改造而來，但她們依舊在服從軍紀的基礎上，忠實還原著上世紀原住民的生活習慣，她們模仿人類，哪怕她們與真正的人類存在著本質區別。到哪一天，如果她們決心接管這個破敗不堪的世界，那麼就會像打掃鐵血一樣，把人類本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裏。這可怕嗎？可怕，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越來越多人願意與自己製造出來的玩意平起平坐。
我把發酸的格瓦斯喝完，也把同樣發酸的黑麵包吃完，還聽她科普了「正宗俄羅斯婦女的一天」，如此感歎著。
「我正在被一個工具人教導應該怎麼尊重當地的民族飲食。」
「看來，長官一定都銘記在心了，如果我不當兵，那一定是個出色的美食記者。」
「你這扭曲的自信力到底哪來的……」
「自信力？八九不離十也是出廠設置，上車吧。」
一小時後，地圖標記的十幾個廢棄鐵血梯隊，已經肉眼可見。
除了一片光禿禿的，白得瘮人的雪山峽谷，連顆老鼠屎都看不到，如果不是作為部隊物資的運送要道，沒人會吃飽沒事幹駐紮在此建立工事。為防止雪盲，我戴上護目鏡。
姑娘們，開工了！
按我說，簡緹婭這娘們真把仗打成了一種藝術，每個據點內的鐵血人形荷槍實彈全部保持著戰時姿態，遍佈眼前這片雪域，華麗，奢侈，如同在拍攝大型戰爭紀錄片，不同的是，她們還未投入戰鬥便永遠失去了開火的機會。
冷清的雪地轉眼間變得亢奮起來，拆卸武裝後的鐵血人形被卡車按斤回收——那效率可不是穀物聯合收割機能比擬的。你猜猜，負責操作的格裏芬人形面對此情此景，會用她們那小小的心智預見到自己在廢棄人形回收站裏的最終命運嗎？不會的，因為出廠程式沒有這種設定，她們也許有底氣相信自己的容顏會永葆青春，但絕不能迷信自己的軀殼能萬世永存。
因為生命之所以存在，就是為了迎來結束。
何況她們是有智商的機器人，報廢是遲早的。
「傀儡人形全部就位，打開共用視野，指揮官，您可以隨時到現場去，我會用子彈提供專業的貼身保護。」山頭上，SVD架起武器，聚精會神，她的任務就是保證回收現場安全有序。
「貼身就免了，我在旁邊看著就行。」
往忙碌的坡下瞄了一眼，我便躲在臨時帳篷下辦公。
這批，外表看起來完好無損，需要進一步測試內部各功能模組，已經產生低溫老化的不要；那批，大半截被埋進了雪裏，不妨讓第三梯隊幫忙挖一下，姑娘們，下手可得輕點兒再輕點兒；別忘了，指揮室裏還有不少鐵血被打得七零八落，好在身體主幹還完好無損，一看就是簡緹婭風格……當然也拜鐵血的高標準通用組件所賜，只要化零為整，還是能湊出不少完整素體的。
雖然我背後的金主需求各異，可畢竟沒人會給缺胳膊少腿的人形買賬，用SVD的話來說……那樣太驚悚了。
「所以說指揮官您打算違反總部的條例嗎？」
「違反？為什麼要用『違反』這個詞？」
「我見過有人非法出售鐵血人形。」
「副官，你的閱歷跟心智年齡一樣淺薄……這不叫違反，叫變通，給克魯格老闆打工，都這麼循規蹈矩哪來的財運亨通？戰術人形脫下軍裝後，就應該回歸貨物的本質。」
有買方市場，自然就有賣方市場，貨物既可以是鐵血，也可以是格裏芬人形，對我而言，只要她們的物理構成別無二致，抓誰出去賣都沒差。
「看來為自己狡辯也是一部分人賴以生存的方法。」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人類要吃上飯可沒那麼容易……說起這個，你還有嗎，那叫什麼……正宗格瓦斯飲料。」
「當然有，接著！」
「讓我想想，伏特加撞一點格瓦斯，恐怕是不錯的選擇，你說呢？」
「哎，我的指揮官在出勤時喝酒，還學會了自己調製。」
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天是與非，小布爾喬亞（小資產階級）的優越境界你們戰術人形永遠不懂。
作為善後部門的我這樣定位自己，雖不算名正言順，至少不有失偏頗。
格裏芬總部正為了與軍方的聯合行動而倉促籌措，能調動的資源不多，連直升機也不給派遣，然而活還得繼續幹，我只好親自上陣打掃戰場。
顛簸的太陽，顛簸的凍土，顛簸的車隊，和顛簸的我，顛簸了一天零六小時，我在副駕駛座緊閉雙眼，等待顛簸的結束，若不出意外，這將是我在格裏芬的最後一次顛簸。
「指揮官，如果需要下車透透氣，車隊隨時等候命令……指揮官？」被副官兼司機的SVD提醒了兩次，我才緩過神來。
「不要緊，就老子一個大活人，繼續趕路。」
「是嗎，您說這種話，整個車隊的人形可都得打上退貨標籤返廠回收的。」
「為什麼？」
「人形的使命之一，就是讓自己活得更像人類，而不是僅僅扮演一種會講話的無機物，那樣太驚悚了。」
「你能開一整天的車，本來就很驚悚。」
「所以我想說我累了，能歇個腳嗎？」
一時間我竟有點無言以對，只能同意她的意見。
我有自己的主力小隊，她們正好被派去其他戰區執行任務，作為交換，總部給我調來了精英人形SVD參加這次打掃。其餘人形估計也憋壞了，她們迅速下車搭起小灶，三五成群地張羅著口糧，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帶著一幫姑娘旅遊度假曬太陽來著。可惜真正在享受太陽的只有我一個，而她們，只能算是在享受太陽能。
「資料顯示，長官在打掃戰場方面是當仁不讓的專家，可以說是簡緹婭指揮官的影子。」
「撿垃圾專家，不是什麼威風八面的工作……當然除了格裏芬，我也沒地方混。」
「別這樣，說得好像自己像是快退休的老頭兒。」
「我當了幾年指揮官，就掃了幾年的戰場，人的內心是會變老的，不像戰術人形，刪除點數據就能變回原來的傻白甜，還順便還原成了處女。」
「至少我們的出廠設定不會變，比如我喜歡的飲料。」
「已經有九十九個人形向我兜售過她們的出廠愛好了，容我敬謝不敏。」
「湊個一百的整數如何？」
SVD不由分說地掏出個小瓶子拋給我，裏邊的液體似乎還冒著泡兒，我聳聳肩，沒大在意，一口悶下去。
噗——
什麼玩意，都發酸了吧！你給我喝老陳醋？
沒等我發作，SVD遞上來一小盤切好的黑麵包。
「瞧瞧，瞧瞧這位來自東方的指揮官，他對俄羅斯食品的偏見就像他對戰術人形一樣嚴重。」
「我在對某種東西產生偏見之前，得知道它叫什麼。」
「叫格瓦斯。」
「逗我呢，總部賣的格瓦斯是甜的。」
「您也知道是總部賣的，那些奸商不懂正宗貨的價值，要知道採購方式嗎？我有自己的私人管道……」
我很清楚，格裏芬的戰術少女們雖由民間人形改造而來，但她們依舊在服從軍紀的基礎上，忠實還原著上世紀原住民的生活習慣，她們模仿人類，哪怕她們與真正的人類存在著本質區別。到哪一天，如果她們決心接管這個破敗不堪的世界，那麼就會像打掃鐵血一樣，把人類本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裏。這可怕嗎？可怕，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越來越多人願意與自己製造出來的玩意平起平坐。
我把發酸的格瓦斯喝完，也把同樣發酸的黑麵包吃完，還聽她科普了「正宗俄羅斯婦女的一天」，如此感歎著。
「我正在被一個工具人教導應該怎麼尊重當地的民族飲食。」
「看來，長官一定都銘記在心了，如果我不當兵，那一定是個出色的美食記者。」
「你這扭曲的自信力到底哪來的……」
「自信力？八九不離十也是出廠設置，上車吧。」
一小時後，地圖標記的十幾個廢棄鐵血梯隊，已經肉眼可見。
除了一片光禿禿的，白得瘮人的雪山峽谷，連顆老鼠屎都看不到，如果不是作為部隊物資的運送要道，沒人會吃飽沒事幹駐紮在此建立工事。為防止雪盲，我戴上護目鏡。
姑娘們，開工了！
按我說，簡緹婭這娘們真把仗打成了一種藝術，每個據點內的鐵血人形荷槍實彈全部保持著戰時姿態，遍佈眼前這片雪域，華麗，奢侈，如同在拍攝大型戰爭紀錄片，不同的是，她們還未投入戰鬥便永遠失去了開火的機會。
冷清的雪地轉眼間變得亢奮起來，拆卸武裝後的鐵血人形被卡車按斤回收——那效率可不是穀物聯合收割機能比擬的。你猜猜，負責操作的格裏芬人形面對此情此景，會用她們那小小的心智預見到自己在廢棄人形回收站裏的最終命運嗎？不會的，因為出廠程式沒有這種設定，她們也許有底氣相信自己的容顏會永葆青春，但絕不能迷信自己的軀殼能萬世永存。
因為生命之所以存在，就是為了迎來結束。
何況她們是有智商的機器人，報廢是遲早的。
「傀儡人形全部就位，打開共用視野，指揮官，您可以隨時到現場去，我會用子彈提供專業的貼身保護。」山頭上，SVD架起武器，聚精會神，她的任務就是保證回收現場安全有序。
「貼身就免了，我在旁邊看著就行。」
往忙碌的坡下瞄了一眼，我便躲在臨時帳篷下辦公。
這批，外表看起來完好無損，需要進一步測試內部各功能模組，已經產生低溫老化的不要；那批，大半截被埋進了雪裏，不妨讓第三梯隊幫忙挖一下，姑娘們，下手可得輕點兒再輕點兒；別忘了，指揮室裏還有不少鐵血被打得七零八落，好在身體主幹還完好無損，一看就是簡緹婭風格……當然也拜鐵血的高標準通用組件所賜，只要化零為整，還是能湊出不少完整素體的。
雖然我背後的金主需求各異，可畢竟沒人會給缺胳膊少腿的人形買賬，用SVD的話來說……那樣太驚悚了。
「所以說指揮官您打算違反總部的條例嗎？」
「違反？為什麼要用『違反』這個詞？」
「我見過有人非法出售鐵血人形。」
「副官，你的閱歷跟心智年齡一樣淺薄……這不叫違反，叫變通，給克魯格老闆打工，都這麼循規蹈矩哪來的財運亨通？戰術人形脫下軍裝後，就應該回歸貨物的本質。」
有買方市場，自然就有賣方市場，貨物既可以是鐵血，也可以是格裏芬人形，對我而言，只要她們的物理構成別無二致，抓誰出去賣都沒差。
「看來為自己狡辯也是一部分人賴以生存的方法。」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人類要吃上飯可沒那麼容易……說起這個，你還有嗎，那叫什麼……正宗格瓦斯飲料。」
「當然有，接著！」
「讓我想想，伏特加撞一點格瓦斯，恐怕是不錯的選擇，你說呢？」
「哎，我的指揮官在出勤時喝酒，還學會了自己調製。」
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天是與非，小布爾喬亞（小資產階級）的優越境界你們戰術人形永遠不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