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奇襲(2)

本章節 4180 字
更新於: 2020-07-17
  外面二年級比賽正熱烈,奈特卻逕自窩進班上的休息室看書,滿腦子都是前幾天跟薩姆爾的對話──
  「所以說,這本日記不是我家祖先的?」
  「不是,看書皮就能知道了。這皮革表層的輕微磨損絕不是因為年代久遠。」薩姆爾小心翼翼地捧著書仔細觀察。「老夫倒是好奇你是怎麼拿到這本書的?」
  「我家書房。」
  奈特也沒打算隱瞞,直接告訴薩姆爾自己是怎麼發現的。
  「這就玄了。你的家族可是世上數一數二最排斥上古時代的東西,怎會把這玩意兒保存在書房?」薩姆爾摩挲鬍鬚,完全無法理解原因。
  「不知道,但舅舅看到應該會直接拿去丟掉。」奈特聳聳肩。「我拿來問也只是因為好奇。」
  「那這本日記暫時借老夫如何?老夫有個專門研究古董的朋友,或許他能考據一下大概時間。」
  「教授隨意吧。」
  
  
  然而,就在借出日記的隔天,老女僕科林娜跑來詢問奈特有沒有看到一本皮革書封、上頭寫著日記的書。
  「那是夫人的寶物,一直以來都保存在書房。要是夫人知道那本書不見可是會大發雷霆的。」科林娜十分焦急,為了這件事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我以為少爺常去書房會比較清楚,沒想到您也不知道書在哪裡。」
  「我母親的寶物?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奈特瞇起眼睛,輕聲複誦那幾個關鍵字。「庫塔家族並不相信上古世界,也不會主動接觸相關事物──這不是母親親自告誡我的嗎?」
  老女僕頓時無語。「這……」
  「難不成你要跟我說,母親背離了家訓?」奈特冷冽的視線落到科林娜身上,嘴角嘲諷地上揚。「平時要我別違反,現在卻被發現私藏物品。這可真矛盾。」
  科林娜這時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事情,趕忙摀住嘴巴顫聲道:「少爺,您就當我老糊塗吧,別去找夫人的麻煩。」
  奈特故作深思樣,「要我保守秘密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跟我條件交換。」
  我要的是,母親的秘密。


  把時間拉回現在,奈特完全沉浸在回憶中,渾然不覺三班跟五班的比賽已悄悄畫下句點,觀眾席因為剛才的精彩決戰瘋狂喝采。
  奈特當然不知道,優卡果斷拒絕主持人的訪問,不斷在茫茫人海中搜尋他的身影。
  因為優卡早先所有人一步發現了異常。
  他更不可能知道,一群不速之客在不知不覺中闖入各學生休息室,開始抓捕各個落單的學生。
  碰碰碰──
  與此同時,體育場內響起無數爆破聲,既喚回奈特飄走的思緒,也將三個追尋蹤跡的人引往他的位置。
  踏著彼岸花而來的守護者。
  隱匿於黑影中的分身。
  至死不渝的摯友。
  只可惜,第一個到訪的是一身黑衣的少年。
  他同樣擁有白髮紅眼,消瘦身形撐不起籠罩全身的寬大黑布。儘管如此,裸露的蒼白手臂仍擁有歷經苦練而來的肌肉線條,彷彿在向誰昭告著自己並不是弱者。
  「唷,小皇子。」少年態度不溫不熱,「還是我應該尊稱你為殿下呢?紐格西·伊塔艾希斯亞。」
  「對了,見面禮有點粗暴喔,希望你能體諒。」
  伴隨一記重擊,奈特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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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醒來,奈特已經身處廢棄的工廠。挑高天花板佈滿鏽蝕和蜘蛛絲,四周空曠卻滿是垃圾和灰塵,骯髒的環境著實讓有些微潔癖的奈特感到不舒服,不由得皺起眉頭。
  「醒了?」
  黑衣少年坐在不遠處的箱子堆上,手裡把玩著銀質鋸齒小刀。不遠處聚集了其他被綁架的學院生,每個人都被寫上封印符文的繩子牢牢捆實,一時之間應該難以脫逃。
  「你是誰?」奈特也不畏懼,直接和黑衣少年正眼對上。「為什麼要抓捕我們?」
  黑衣少年動作稍微一頓,反手將小刀插到旁邊,不急不徐地走到奈特前方幾公尺處。「竟然問我是誰,難道你已經完全忘記我了嗎。」
  奈特皺起眉頭。他確實對這位少年沒印象,因為他過去確實沒遇見其他擁有白髮紅眼的人。
  「可惡!」
  黑衣少年突然猝不及防的揮拳揍向奈特的左臉,力道大到奈特在地上滾了好幾圈,嘴角滲出血絲。
  「你竟然就這樣忘了我?讓我該怎麼面對那天的過程,該怎麼對神慚悔我的錯誤?」黑衣少年不再掩飾情緒,用盡全力對奈特拳打腳踢並大聲吼著。
  怒吼聲在偌大空間迴盪下,竟帶著些許悲傷。
  折磨般的痛打沒有持續太久,黑衣少年用力朝奈特的肚子踹了一腳,隨後便碎碎念著走去暗處了。
  在全身疼痛驅使下,奈特下意識喊了一個名字──貌似是優卡的全名──但還沒來得及重新運轉腦迴路,那位黑衣少年就走了回來。
  這時少年臉上已無波瀾,僅存機械般的冰冷。
  「我們該走了。」
  奈特無力掙扎,只能眼睜睜看著黑衣少年把他拖向更深的角落。
  就在此時,奈特視力所及範圍的門外草地瞬間開滿彼岸花,火紅地毯彷彿要將奈特的靈魂牽引到冥界。
  「【曼珠沙華】。」
  輕柔的聲音響起,所有彼岸花的花瓣像是失去引力拉扯般向上漂浮。一眼望去畫面美不勝收,宛如天女散花的逆流版。
  下一刻,空氣傳來躁動,彼岸花瓣紛紛化作血雨快速落下,擁有驚人侵蝕力的雨滴輕鬆打穿工廠的鐵皮屋頂,硬是在眾人正上方開了無數大洞。
  神奇的是,血雨完全沒滴進工廠內,像是被什麼隔絕在外。
  黑衣少年彷彿早已注意到這異常景象,他單手勒住奈特的脖子,一邊後退一邊冷冷對召喚彼岸花的白影說道:「薩利斯,收起你的能力,否則我殺了他。」
  「我不會讓你這麼做的。」那抹白影的聲音如幽靈般飄忽不定,行走過的地方卻實實在在地盛開無數彼岸花。「我發誓過要為殿下奉獻生命,化為他的劍和盾,為他斬斷路上所有的阻礙。」
  「無論做過什麼,現在你已經成為絆腳石了。」白影伸手指向黑衣少年,食指指尖滴落血珠,白影腳下的彼岸花海激起一道道血紅漣漪。
  尚在空中漂浮的彼岸花瓣形成巨型龍捲風,襲向奈特和黑衣少年。
  身體被強風用力撕扯著,奈特一度以為自己身體要散架。下一秒,他落在某人的厚實臂膀裡。
  睜眼一看,眼前的男子竟和夢中那人十分神似。
  「你是……誰?」
  男子頜首一笑,說:「您的守護者。」
  「瞧您這模樣,是又對自己『做了些什麼』吧。」男子抱著奈特向門外緩步移動,從他從容的態度看來早已對奈特的反應見怪不怪。「不要緊的,屬下會將您平安送回宮殿,您只需要在路途上好好休憩養身。」
  「雖然很感謝你救了我,但你搞錯了,我是庫塔家下任當家奈特。」奈特沒來由地對這個人自來熟的態度感到不適,但又沒有反抗的餘力,只好加重語氣告知對方。
  「噗。」男子忍俊不住,竊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我是說真的。」
  「殿下,我當然相信您的話啊,但我沒有想過您會錯亂成這樣。」
  奈特愣住。「什麼意思──」
  
  「薩利斯,給我放開他。」
  
  高溫熱浪襲來,一個渾身包裹琉璃色火焰的少年站在不遠處。
  這人正是最晚抵達的優卡。
  薩利斯扳起臉,語氣變得非常不友善。「原來是你把殿下騙來這個偏遠的破地方嗎?」
  「他不是你的殿下,是我的奈特。」優卡冷言。
  「你認為拐騙殿下使用能力,就能一輩子霸佔著他嗎?」薩利斯將奈特輕放至地面,為他披上自己的白色斗篷,深怕奈特因為晚風著涼。「你錯了,殿下是未來的一國之主,不可能為了你這個不知來歷的陌生人而駐足。」
  「奈特就是奈特,他不是那個你口中殘暴無情的皇子紐格西。」優卡表情無比猙獰,身上的火焰隨著他的情緒波動搖曳不止。「薩利斯,不要來打擾我的最後淨土。」
  薩利斯拔出腰間長劍,毫不猶豫地站在奈特身前。
  「騙徒沒有資格站在殿下身旁。」薩利斯擺起戰鬥起手式,眼神變得冷酷。「我知道你都做了些什麼。」
  一眨眼,兩人已經在奈特眼前開打了。
  薩利斯踏著彼岸花,腳步飄忽不定。凌厲的劍尖不斷劃向優卡,速度快到沒有讓人喘息的空間,卻一次都沒有傷及優卡。
  反觀優卡戰鬥起來異常從容,不僅直接徒手拍開襲來的劍刃,還能靈活運用自身體格較強壯的優勢步步進逼,有幾拳甚至擦過薩利斯的臉頰。
  怪了,為什麼薩利斯不用剛剛的能力呢?
  儘管奈特不清楚薩利斯為何要來救自己、到底是敵是友,他還是下意識為薩利斯擔心。
  「奈特,等等我打敗他後,可以陪我去『老地方』一趟嗎?」優卡撇頭看向奈特,毫不在乎自己還在跟薩利斯對打。「我有個朋友想見你。」
  「朋友?」
  「放心,他不是壞人。」優卡露齒一笑,說:「我答應過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所以絕對不會讓我沒認可過的人接近你。」
  「閣下言下之意是從沒認可過我嗎?」薩利斯不慍不火地插嘴問道。「怪了,您明明以前從未打贏年紀較小的我。」
  「那是我以前從未想過要勝利。」優卡冷哼。
  薩利斯抿嘴一笑,沒再說什麼,出劍的速度卻比剛才更快。他的劍尖依舊在優卡身旁兜轉著,彷彿在無聲訴說「自己不用真的攻擊到就能造成威脅」。
  優卡馬上意識到薩利斯在嘲諷自己,他揮出的拳風更加殘暴無情,只要輕輕擦過就劃出一道血痕。
  「不好奇薩利斯為何不閃躲嗎?」陌生的聲音在奈特耳邊響起,嚇得他瞬間拔出靴裡的小刀防身。
  打扮得體的藍髮男人蹲在奈特身邊自顧自解釋,毫不在意奈特持劍相向。「你想看看,薩利斯的能力跟血有關,魔術肯定跟『操血』脫不了關係。雖然不知道他是如何驅動術式的,但我們可以假設只要是血就能為他所用,而優卡正在主動為他製造武器。」
  「如果想要像剛剛那樣大量使用魔術,估計得受一定程度的傷害才能達成目標吧。雖然大前提是他不會因此貧血。」
  男人話音剛落,滴落在地上的血液紛紛騰空而起,在薩利斯身旁聚合成血紅箭矢,只待一聲喝令就齊發。
  優卡沒有因此膽怯,反倒把防身用的琉璃色火焰包覆到雙拳上,想要用快如疾風的拳頭一決勝負。
  「建議你趕快出聲喝止,不要讓他們動真格啦。畢竟薩利斯的血有強烈的腐蝕性,而優卡的火焰有不滅的特性,高溫會持續焚燒傷口。」
  聽到男人這句話,奈特才意識到這兩人正在互相傷害,而且雙方都不遺餘力。抱持著可能得衝過去分開兩人的覺悟,奈特立馬起身衝向戰場正中央並大吼──
  「喂,你們兩個都給我住手。」
  兩人一聽見奈特喊停,瞬間收起各自的能力,像是做錯事被罵的孩子般立正站好。
  看見優卡露出不安的神情,男人揚起笑容,說:「你是打架被媽媽發現的小鬼頭嗎?怕成這樣。」
  優卡不滿地瞟了個白眼,說:「真棒,你自己找來這裡了。」
  「因為我不想讓你耽誤到我開店的時間。」男人聳聳肩。「天知道你打完來我店裡還要包紮多久。」
  薩利斯見到男人也露出意外的表情,「蘭斯先生怎麼也跑來這個世界了?我以為你早就隱居山林了。」
  蘭斯扯開一個不明所以的笑容當作回答。
  「所以……你們都認識?」
  見三人毫不猶豫同時點頭,奈特瞬間一把火上來。
  似乎是注意到奈特在生氣,優卡急著開口解釋:「你聽我說,這一切我都能解釋──除了薩利斯。」
  薩利斯挑起眉頭,彷彿在說:你真好意思。
  尷尬的氣氛讓空氣逐漸凝集,奈特不信任的表情更是讓優卡不知如何說明比較好。
  僵持好一陣子後,一個虛弱的聲音終於打破這段寂靜。
  「誰都好……可以來幫我們鬆綁嗎?」
  在奈特無聲威脅下,優卡和薩利斯只好先去解救那些一起被綁來的同學。
  「等等該怎麼辦比較好……」
  此時此刻,兩人的心聲不約而同地重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