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箭雨齊齊落 煙波點點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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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7-17
八月初,天漸涼,王家堡一艘艘的五桅船布滿湖面,每船都有數十人,前前後後好幾百人,天上飄著綿綿細雨,湖面霧也越來越大,王家堡的人把船集中在一起。「此處乃王家堡地界,來船何人?速速報上名來。」王家堡左右們喊著話,公子王勉與鄭炫在陣中,劉介與劉聖延在旁邊那艘船上。

湖面上依舊煙霧瀰漫,除了他們自己點點漁火外,根本什麼都看不見。「來船何人?速速…」隨從話還沒說完,天外就飛來一箭,刺進他的喉頭,他應聲倒下。「快!快!」他們拿起了盾牌,隨後又有零零星星數支箭叮叮咚咚地落下。「快把燈火都滅了!」王勉吩咐了眾人。

「王公子,敵船可是吳縣來的?」劉介對王冕喊著。

「依我看來不是。箭皆由西北來,若由吳縣來,箭應從東北至。」

「這並非不可能,若他們由東北進發,繞至西北,也未嘗不可,或者由會稽進發?」

「不可能,會稽離此甚遠。」公子王勉看了看手中的金葉子,那是稍早鄭炫拾獲的。他提醒了劉介:「若不出我所料,應該是『他們』來了。

對於這兩人談的什麼國仇家恨,鄭炫實在一點興趣也沒有,他現在只在乎該怎麼退敵。他拔起了甲板上的箭,與自己的比了比,發現敵人射來的箭很短,只有自己的三分之一長,他知道這還只是前菜而已,雙方根本還沒進入正常的射程範圍。

「燁德兄弟,依你之見如何?」劉介好奇鄭炫的看法。

他拿起了手上的短箭,亮給王勉與劉介看。「這在北方叫做『筒箭』,我年少時見過一次,射筒箭對塞外民族來說可是家常便飯。筒箭射速快,射程遠,力度不足。由此可知,他們離我船尚遠。」

過了一段時間,敵船的攻擊停止了,左右仍不停地喊話,但對方始終沒有回應。濃霧不散,公子王勉不願貿然行動。

「あに,我想這應是他們了。」劉聖延拉了拉劉介,似乎很擔心。

「你是說,進犯的敵船來自北方?這是否也太明目張膽了,若說朝廷不知,絕不可能。」劉介對鄭炫的說法斥之以鼻。

「朝廷的目標是白籍,王家堡亦在其中,這便是借刀殺人,想想今日與聖延遇襲之事,不是如出一轍?」鄭炫回應劉介,劉聖延點頭如搗蒜。

漸漸的,霧轉淡了,前方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的敵船,敵人不知道有數百,都偽裝成漁民,而且隨之而來的又是一陣箭雨。「換重弩!」王家改用重弩回擊。隨後敵船全面進發,雙方也都進入弓箭的射程範圍,水戰正式引爆。

「起!」「引!」「發!」如此這般的口令聲聲喊著,箭雨也陣陣的落下,你來我往,互不相讓。由於風向的關係,讓敵船移動的速度較快,好在有下雨,對方無法用火。敵船上三不五時有人嘔吐落水,不是因為中箭,而是不諳水性紛紛暈船。

在他們的後方,一艘七桅船入陣,大家都知道,那是王潛的帥船,接著他們陣法改變,七桅船帶頭衝刺,撞向敵船,王家其他的船跟在後頭,就像一把刀一樣,把敵方船陣分成兩半,敵船隻要放箭,就會射到另外半邊的自己人,他們漸漸地收斂攻勢,隨後換王家轉守為攻,人們站往船的兩側,左右開弓。這些敵人喬裝成漁民,身上粗衣破布的沒有任何防護,鄭炫一箭兩個人輕而易舉,不是傳說。

敵船被逼急了,改變策略,他們拿出大弩,釘在王家的船上,後頭牽著一條繩子,一拉,他們把自己的船拉向王家的船,接著拔出長刀,準備往上跳。

王家的船上設有類似「桔槔」的東西,桔槔是一種取水的器具,類似槓桿或起重機,一端綁重物,另一端吊水桶,當一端的重物下降,另一端的水桶就會被舉起來。這次他們把帶著重物的那一端高舉,豎立在船上,敵船隻要一靠近,他們就把桔槔放下,重物就狠狠地砸向敵船。大一點的船,甲板砸出一個洞,小一點的直接壓成兩半。但在這一拉一放之間,還是有敵人跳上了王家的船。

鄭炫被敵人圍攻,他一次三支箭,跳船的敵人往往在空中就被他射殺。但王潛的船大空隙多,已經跳上好幾人了,好在有新垣惠,逐一砍殺,或把他們丟下水。

好景不常,鄭炫船上的桔槔把敵船甲板砸了一個洞,卻因此卡在洞裡,眾人挺身齊力想把桔槔拉起來,卻被敵方一一射殺,兩艘船就靠在一起晃啊晃的,雙方的弓弩手你來我往,最後都所剩無幾,而敵船上最後一人,不知是哪來的高手,他和鄭炫一樣,不是躲在桅杆後面,就是躲在什麼東西後做掩護。兩人的箭砰砰碰碰的都打在木頭上,讓整個船晃來晃去。他們邊跑邊射,從這個掩體翻到那個掩體,來回不知道多少遍。

在一次衝突中,高手躲到一個推車後,鄭炫看到機會來了,他心中算了算距離,讓箭翎向上,箭頭朝下,起身,拉滿,放出,箭就高高地射向空中,對方看到鄭炫站出來,也立刻起身,射出,又蹲下。高手的箭直直朝鄭炫的胸膛而去,鄭炫的箭則是在空中急轉直下,巧妙地躍過了推車,朝向高手的藏身處。鄭炫則是轉身閃避,不過還是被射到了肩膀。

鄭炫肩上中那一箭,把他整個人撞翻過去,久久之後才起來,他摀著自己的肩,看了看敵船,過了很久都沒有動靜,船上其他人終於探出頭,公子王勉吩咐眾人,跳船查看,發現高手頭部中箭,卒。

劉介則是陷入苦戰,他們正與敵人短兵相接時,不知是哪位天兵在船上放了火,剛好又逢雨勢轉小,火越燒越大,大到整艘船左搖右晃,眼看就要沉了,還好王勉趕來馳援,讓劉介與劉聖延跳上船。當大夥們正開心敵人的首領就要身陷火海時,卻有一艘船來把他及時接走,鄭炫眼巴巴看著敵將逃逸,卻沒辦法反擊,他的手痛得幾乎無法動彈。「疼不疼?」劉聖延看著鄭炫的傷口,憂心忡忡。「阿妹,あに疼,你怎的也不問問?」狼狽不堪的劉介,眼白不知翻到哪去。

王家堡,王潛的廂房,他躺在榻上,重傷,眾人圍著。「已經過去了。」大夫搖搖頭,表示無奈。公子王勉跪著,低頭啜泣。傷痕累累的新垣惠癱坐在地上,又懊惱又自責。

「怎會如此?你們究竟發生了何事?」劉介用責問的語氣問著。

「老爺的帥船那可是眾矢之的,多人輪番襲擊。」新垣惠邊喘氣邊說。「當時一群賊人跳上船後,與我等拚個你死我活,當時我被打落水,難以返回,在水面上依稀聽見老爺子問對方是何人,有一賊人回答到一半,卻被他們自己人從背後刺死,刺殺他的人便是他們主帥,我遙望他,赤眉紫髯的,身型魁梧,應不是中原人。他罵了一聲胡話之後,大喊著『折羅漫夜鬼』。我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了船,發現老爺背中了一箭,對方不知所蹤。

「如此說來,他們主帥已上了王潛的船?」劉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滿臉疑惑。「這倒怪了,當時我劉某人的船上也有個『主帥』調兵遣將,不過他面容稚氣,樣貌清秀…這,難不成是父子?」

「不可能,這絕無可能!」公子王勉回過神來,加入這一局,他雙眼早已紅腫,情緒仍然有些激動。「『折羅漫夜鬼』,折羅漫山?這山位於西域,又稱天山。他們究竟是誰?」

「あに,難不成不是『他們』?」劉聖延問。

劉介陷入了苦思,他本來很篤定,對手一定是高若明,但如今面對這些人,他一個也沒見過,他一時也無法肯定是不是高若明派來的,更讓他介意的是,他那把八面玉霄劍丟了。

「就在王公子接應之時,我的劍被賊人奪去了,燁德兄弟該如何…」說到鄭炫的時候,劉介突然像被雷劈到一樣跳起來,抓著鄭炫。「不好!燁德兄弟,他們有人說『等著為林谷收屍!』你速速回晉安!」

北方,不知道哪一座山,山的那一頭出現了滿坑滿谷的折羅漫夜鬼,他們身著玄盔黯甲,烏衣黑馬。他們集結,編隊,他們不再是以往的土匪強盜,而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更是一支兇猛剽悍的騎士。前方一個高大的身影,戴著如同怒目金剛般的面具,就是紅蓮羅剎,他抽出了長刀,鋒芒閃耀了大地。他們究竟密謀著什麼事?又有怎樣的行動?襲擊江東的真是他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