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九神教會議事廳

本章節 10083 字
更新於: 2020-07-13


   <30-1>

  中午時分,境北還是一如往常寒冷,恐怕再過半月便要降下大雪。溫暖的陽光雖然疲弱,但在針葉林中還是起到了一絲暖和作用。

  此時牧神祭的主要儀式已經結束,拉凱爾人在高聳的橡樹旁喝的酩酊大醉。

  他們開始唱歌跳舞、大肆歡慶,吹著一種用樹枝和樹葉製成的口簧琴,彈著美妙的豎琴、唱著拉凱爾歌謠,

  那豎琴由木頭挖空成為響板,有三至五條的弦,外面是用烘乾的獸皮包著,上面留有小洞讓聲音能發出來。

  「繼續喝、繼續喝。」一名紅髮男子拿著酒囊吼道。

  「孩子還在呢,你個死醉鬼,再喝下去我釀的酒都要被你喝完了。」略微肥胖的中年婦女碎念道。「他將來要是以你為榜樣,估計榮譽也丟了。牧神賜福時一定遺漏我,這才會讓我嫁給你。」

  「什麼?酒囊和甜酒就是我的榮譽。他以後當個皮匠製造酒囊不也挺好。」

  「媽,我不想當皮匠……」一旁的金髮男孩咕噥道。「我想當戰酋護衛,我要殺光維岡人和半獸人。」

  「這才是好孩子,牧神會施捨英勇戰士仁慈的。至於你爸,就讓他醉死在白樺樹下。」

  「哈哈哈,熊掌,你妻子還是不改脾氣。每次見到你妻子都會讓我懷疑,牆的另一邊或許是對的。」喝了幾口酒,有著雙下巴的肥壯男子說道。此刻他正倚著厚實樹根,半瞇著眼睛、他一臉微醺。

  「呵,鷹爪,你說的對極了,據說南方那群深頭髮的豬仔,妻子都得聽丈夫的。」男子訕笑了幾聲「就該送我妻子到南方,或許那時他就老實了。」

  「該死,你這牧神唾棄的腐朽靈魂──」那剽悍的中年婦女掄起短刀就是一伸。

  「喂喂,別亂來啊── 」雙手朝前揮舞、紅髮男子覺得此刻自己都要酒醒大半。

  「在這重要祭典可別吵架。」一名路過的金髮男子道。拋下這句他便立刻加入前方圍成圈的舞蹈隊伍。此刻他們正滿臉通紅的圍著彼此、舉手同慶。

  拉凱爾人的脾氣就如同他們火紅頭髮般,暴烈且熱情。有些喝醉的拉凱爾大漢三言兩語便起了爭執。

  這些蓄著鬍子抑或是半裸上身、佈滿刺青的拉凱爾人展開激烈衝突是常態,他們用巨大拳頭招呼對方,在酒意和樂聲中,一旁的男男女女興奮的大吼。

  「沒有拉凱爾人打架的聚會就不是好的聚會。」被抱在手中的莉亞見到後對伊哥穆德道。

  「這是你們的諺語嗎?」伊哥穆德朝下看了一眼。

  「這是我們的常態,說到這點啊……估計只有維岡人比得上我們。」莉亞抬頭望著他說。

  「維岡人…你們跟他們有什麼過節?」

  「過節?……我只知道有些領地糾紛。還有每到冬季,因為資源稀缺所以會有紛爭。」莉亞笑著答道。

  「那在你眼中維岡人是個怎樣的民族?」

  「我對他們不是相當了解,他們愛喝酒是肯定的,還有他們戰士都會戴著龍角形狀的頭盔。」

  莉亞頓了頓、續道「據說他們會將剛出生的嬰兒丟在極海洗禮一番,能活著的才算通過考驗,不過我也沒親眼見著所以作不得數。」

  「嗯……準確來說極海是哪片海域?」

  「就是西大陸北側與北極那塊冰之大陸中間的海洋呀!我們拉凱爾人以森林為家,那裡自古以來便不是我們的棲地。相傳千年前統一拉凱爾部族的『鐵蹄王──庫爾賽』就是被那片海洋給淹死的。」

  「哈,淹死?」這種死法令伊哥不禁感到好笑。

  「是啊,我們拉凱爾人不識水性,不像維岡人,有人還說是因為他想一探北極秘密這才觸怒神靈、招致厄運。」莉亞煞有其事的說。

  聽見後伊哥穆德低下頭、喃喃道「北極的祕密嗎......?那兒究竟還隱藏了甚麼,除了一群界王龍。」

  聖木的樹葉被風吹的刷刷作響,就當伊哥以及斯潘準備轉身離開時、卻被一名拉凱爾戰士叫住。

  「兩位請等等。」黃髮戰士拍了拍斯潘肩膀。

  「嗯?」皺著濃眉、斯潘轉頭睨了一眼。

  只見那名大酋長滿臉通紅迎面走來,他有著高大身材,身上爬滿刺青,腰際收著長刀和戰斧。在巨大身影後兩名德魯伊老嫗則是跟在後方。

  「我是伊瓦聯盟的大酋長,吉戈,兩位如何稱呼?」酋長帶著酒氣問道。他聲音豪邁,在尾音的部分還帶著點沙啞。

  「我叫斯潘,他叫伊哥穆德。」斯潘見伊哥不回答只好開口。

  「你們從何方而來?」吉戈說罷打了個酒嗝。那厚重皮草和華麗金飾宣示崇高地位,而紅棕色的披髮和短鬍鬚則透出濃烈野蠻氣息。

  「安哥洛。」斯潘簡短答道,他打算用安哥洛王國就將問題含混過去。

  「不,……看你們的服飾,倒也不像安哥洛服飾,尤其是這位---伊哥穆德。」酋長咧嘴一笑。

  「就以你的服飾來看,倒有點像東陸的『金車帝國』傳統服飾。」吉戈臉色一沉,雖然眼神朦朧但語氣卻是異常清醒。他頓了頓接著說「在我年輕時遇到一名東陸人,他的服飾可與你十分相似。」

  【又一個沒聽過的國家……東西大陸之間可是相隔千里,這個大酋長倒還挺有見識,居然知道東大陸國家的服飾。不過答案還是不正確,伊哥穿的是現實中古代蘇美文明服飾。】想到這裡,斯潘覺得是該重新審視這名男子。

  【他口中的『金車帝國』......會是服飾風格和蘇美相似的國家嗎?】此刻斯潘腦袋飛速的轉著。

  「不用緊張,我叫住你們是想讓你們知道、你們聽到的訊息究竟想傳達什麼。」吉戈擺了擺手,那兩名德魯伊老嫗便站了出來。

  兩名老婆婆手牽著手「我們知道你們來歷必定不凡,我們也不打算深究,我們知道……一場諸神之戰將要來臨,牧神已經為你們指引一條道路,那條道路便是──」

  「消滅西方九神,阻止他們即將要做的事。」他們異口同聲的說。

  「他們即將要做的事?」伊哥這時才緩緩開口,那緊皺的眉頭都要將他的金色瞳孔掩蓋。

  「這個問題或許只有無所不知的牧神聖靈清楚……」兩名老嫗齊聲答道。

  【妳這有說跟沒說不是一樣……】伊哥穆德在心中翻了個白眼。

  「在諸神之戰前,我將會統一所有拉凱爾部族。統一的拉凱爾才有實力對抗一切戰爭,我們會再度征服直至西陸海灣。」吉戈大笑道,說罷他便轉身加入那場巨大的拉凱爾盛會。


  【再度?意思是以前曾經佔領過?】伊哥穆德努力分析字裡行間的訊息,畢竟今天一個上午獲得的消息可是不少。

  正當斯潘和伊哥陷入思考,兩名老嫗同時握住莉亞的雙手「莉亞,妳與他們相遇也必定是牧神的安排,妳要好好練習德魯伊的技巧,牧神將天賦賜予妳必定有他的深遠用意。」那滿是皺紋的眼皮雖然掩蓋雙眸,但他們眼神卻仍透出睿智光芒。

  「知道了,最高德魯伊大人。」莉亞恭敬回道。

  「好好時實踐吧,拉凱爾的未來掌握在妳們年輕人手中。」那兩名老嫗說罷便步履蹣跚的離去。

  「是──」望著老者背影,莉亞朝氣蓬勃喊道。這讓伊哥穆德瞥了她一眼。


  「拉凱爾人曾經佔領至西陸海灣嗎?」見他們離去,伊哥問抱在手中的莉亞。

  「我們拉凱爾三千多年前曾經有過一個鬆散帝國,那時安哥洛和伊莉達都尚未成立,我們那時佔領了大片費伍載爾的土地直達西陸海灣的另一端……但在這之後我們便不斷的分裂、不斷的內鬥……」莉亞說罷便將頭低下好似有些落寞。

  「哈哈,鬥爭多麼無趣,過好自己不是比較重要。」斯潘大笑了幾聲。

  「原來如此。」伊哥穆德頓了頓「所以那兩名老太婆既是最高德魯伊又是牧神德魯伊?」

  「最高德魯伊是他們在拉凱爾當中的地位,而牧神德魯伊則是與牧神溝通的代表。牧神德魯伊一直以來共有三名,以天賦挑選,並通過讓植物生長的測試。每當一名牧神德魯伊死亡,就要再挑選下一名最有天賦的人擔當,如果哪天我死了勢必再將挑出下一位。」

  「那兩名最高德魯伊長的還挺像。」斯潘隨口一說。

  莉亞笑了笑「那兩名老者是雙胞胎,她們叫作「亞菈」和「亞瑪」,均來自古老的德魯伊家族。而拉凱爾人的名字中若第一個字有「亞」字,即代表來自古老的德魯伊一脈。她們已經當了九十年的牧神德魯伊,而她們是在六歲時就被挑選成為與牧神溝通的代表。」

  【原來她們是雙胞胎……因為實在太老,皮膚皺成一團實在不好判斷……】斯潘聽完後恍然大悟,一直覺得兩個人相像卻又說不出到底哪裡像。


  一路相談甚歡,酒氣和歌舞聲漸遠。四周人群變少,伊哥抱著莉亞與斯潘、桃莉緩緩走下山丘。

  嗅了嗅,那是松樹和香脂冷衫混和的醉人馨香、橡樹上新鮮嫩葉和秋季橡子雜揉的美妙芬芳。還有層層枯葉下深埋的粟子、它散發出輕盈甜香。

  在靠近部落入口的針葉林,幾隻灰色麋鹿躍過。正午時分,在暖陽的照射下寒風依然刮著,它刮在樹葉上沙沙地響。樹影伴著光點,鳥啼聲在古老樹叢迴盪。

  踏過潺潺小溪再攀過幾顆巨岩,他們現下已經回到了古橡部落。部落空蕩蕩的,估計人群都還在祭典上。一眼望去只有幾隻逃出圍籬的長毛母雞正在路上漫步。

  「我要走了。」伊哥穆德低下頭望著莉亞。

  「伊哥穆德大哥……」莉亞雙手緊勾住他的脖子、用一雙綠色大眼望著他,似乎十分不捨。

  「我還有重要任務必須完成。」伊哥穆德平穩的說,那口氣令人聽不出任何情緒。

  只見莉亞聽見後將頭低下好似有些落寞。

  「這個給妳。」伊哥用左手從空中掏出一串做工精美的鈴鐺,上面寫滿他親手寫上的術式。「這上面附有我的魔法,當妳遇到了危險,搖動這串鈴鐺,我將會立即出現。」

  莉亞聽見後滿心歡喜的雙手接過「哇──謝謝伊哥穆德大哥,謝謝你送我這個,這串鈴鐺好漂亮喔,我好喜歡!」那雙綠色大眼閃著喜悅神色,紅暈染上布滿雀斑的嬌俏臉龐,而在一旁的桃莉也漾出笑容開心的望向他們。

  這是莉亞人生中難得的時刻,人們尊敬她是因為牧神德魯伊的身分。在她十四年的歲月裡,因為雙腿,前期少不了奚落,後期卻又被無理吹捧。

  在無數因腿部疼痛、無法入睡的夜,他們不知道,她需要的僅僅是無理由的善意。


  【天……這人到底是誰,明明就是殺人不眨眼的魔王,現在卻扮演熱心助人的英雄。】對於反常的伊哥穆德,斯潘在旁邊看的目瞪口呆。


  「伊哥穆德大哥、斯潘大哥,我會想你們……」莉亞含情脈脈。

  「若是路過還要再來啊!」桃莉溫柔一笑。

  「好。」伊哥穆德答道。

  「那我們走嘍!」斯潘開口道。他拍了拍伊哥肩膀,他可不想放德拉剛一隻龍太久,誰知道他會不會失控吃人抑或是吐著龍息焚燒人類村莊。

  漸行漸遠的兩人望向遠方的桃莉和莉亞──

  被抱在桃莉懷裡的莉亞正大力擺手、向他們告別,頭上的朵朵花瓣在秋風中擺盪。


  「你的行為太反常,『大英雄』伊哥穆德。」走遠的斯潘忍不住吐嘲。

  「我們這不是得到了不少訊息嗎?」

  「別跟我說你對未成年女子有興趣。」

  「或許我只是想妹妹而已。」伊哥穆德淡淡答道。

  對於這點他也找不出理由,或許是想尋回另一個世界的一點溫情,或許僅僅是感同身受。

  但……他懂得感同身受嗎?他自己都有些懷疑。

  這是項他喪失已久的技能,除了親友,對任何人,他都無法感人所感。

  沒法行走、失去父母、戰火連天、拉拔妹妹,直至成為萬中選一的工程師,他就在這些日子裡成長茁壯。

  他只知道,傷疤好後將化為鎧甲。而從地獄爬起的他,那鎧甲早已將內心團團埋葬。


  「突然想到,這次我們可都自報真名,梧桐知道一定氣急敗壞。」斯潘猛然插了一句。

  「那就別讓他知道。」他淡淡答道。


   <30-2>


  黑色身影來來去去,幾名預備術士打掃著石室。

  下午的戰士堡深處依然十分忙碌。鍊金室裡,梧桐坐在木椅上煉製藥品,他心不在焉的擺弄藥劑、不斷想著方才由斯潘傳來的公會訊息。

  從那恍神的面容來看,那訊息顯然令他十分震驚。

  【牧神不是死很久了?抑或是他還以靈魂型態活在這個世上……?】

  【仔細想一想,與現實世界不同的是──在這個世界死亡後仍可以復活。】

  【既然可以復活即代表在這裡死亡死者的存在是不會被消滅的……或許那位牧神的靈魂找到與生者溝通的辦法!?】

  【這個疑問或許要等尼豆復活後才可以解答了……】

  梧桐邊想問題邊實驗尼豆尼豆所需的復活藥劑,因為陷入沉思他瞬間分了神。

  只有一瞬,手中的高等魔藥便冒出陣陣濃煙,他知道這陣濃煙即代表這瓶藥劑已經宣告失敗。

  【果然調配高難度藥劑不能一心二用……麻煩事接踵而來,不知接下來還會有甚麼意外變數?】



  與此同時,在西大陸另一隅、費伍載爾的境內。九神教自治區一座巨大教堂矗立在平原,它像是堡壘般高高聳起。

  暖陽穿過彩繪玻璃窗,它呈現出七彩光線。這座教堂似乎與其它不同,與其說是教堂,這裡倒還不如說是宮殿。

  它的規模宏偉,不只層層圍牆,外圍也有磐石打造的城巒和深不見底的護城河,在那城牆外是一望無際的農田。

  滴著汗水,此刻還有不少佃農弓著腰在辛勤勞作。

  「噠噠噠!」城池外圍佃農小徑傳來急促馬蹄。一名金髮飄飄的女子持著韁繩、騎著白色飛馬,她快速的奔向那座華貴的哥德式宮殿。

  「維若妮卡大人回來了!」一旁的佃農望見後紛紛抬頭,他們開心的向貌美女子揮手。

  那女子聽見後轉頭並一一報以微笑。飛揚的塵土、疾駛的馬匹,此時的她騎著白駒一路往神權最深處挺進。


  紅衣主教們默不作聲,他們神情肅穆、雙手合十。

  這是西大陸的神權中心「九神議事廳」。各國的最高主教早已守候多時,那手中的權杖是他們各據一方的教權。

  抬頭望去,巨大的肋狀拱頂繪著西陸名畫家的作品。那是九神的創世故事,它色彩斑斕的像時常翻新一般。

  極盡奢華的彩繪玻璃佈滿四周,那摸不著的挑高穹頂訴說著九神的崇高地位。

  隨便一名凡夫俗子都知道,這裡的工藝巧妙可以媲美任何國度的宮殿,不論是遠至西岸的精靈之國,還是南端的潘德賽。極大的寬敞空間,階梯式台階層層向上,盡頭處是最神聖的教皇寶座。

  教皇衣著華貴的站在寶座之前,白色大理石地板、高聳的參天樑柱,聖者和神靈的雕像與聖殿融為一體,它層層疊疊的隨建築一路向上似要與天合而為一。

  兩旁僧侶重重推開大門──

  外頭的光線落下,只見三名騎士從入口走來。他們穿過列成兩排的各國主教並俐落的直直走向寶座。背後的披風隨步伐擺動,踩著騎士鐵靴、他們立刻俯身跪下。

  坐在聖座上的老者伸出右手。騎士們將嘴湊近。

  教皇那戴滿寶石的手被騎士一遍遍親吻。銀白鎧甲匍匐,那謙卑的姿態象徵著他們永遠的忠誠。

  「告訴我吧……聖徒會騎士。身為騎士團地位最高的三位審判,你們得到了哪些消息?」教皇直起身子,他向下望著三名單膝跪地的騎士。

  兩男一女將頭俯低、他們沒有迎向目光,對於老者他們只有無限尊敬。
  他們知道,擁有虔誠信仰的彼此便是這教會最強勁的聖劍。

  「稟報尊貴的教皇陛下,在戰士堡內的那位爵士,似乎只是鍊金術較好的東方人──」

  吞了口口水,男子繼續說道「在安哥洛騎士比武大會之時赫倫坦二世受了刺殺,他替赫倫坦二世擋下襲擊,在被刺客刺了一刀後亦如凡人般流出鮮血。」

  說話的是一名棕髮騎士,他年約四十、身材魁梧、橄欖色皮膚。短捲髮淋著汗水,他有個略大的鼻頭。一如他的兩名同伴,此刻他板甲上的罩袍也有大大的九神符號。

  「喔?是嗎?勿忘了,邪神總是技巧高超的騙徒,黑暗的權勢總是能在不經意蠱惑人心,你忘了九神的教誨嗎?『不要輕信亦不要妄下結論』。」教皇動了動那戴滿寶石的手「不過倒是可以先不用監視他。」

  「『托馬索』你就先去監視潘德賽境內的神族吧!」教皇抬起戴著高帽的頸脖「阿爾貝托,你呢?那名紫階魔獸獵手?」

  「稟報尊貴的教皇陛下,那名魔獸獵手已親口向我承認其神族身分,他稱自己名字叫做弗萊澤。敝人跟蹤了他兩日並見到諸多善舉。」跪在教皇跟前的阿爾貝托一五一十稟報,俯低的頭頷隱沒他深邃的五官,而金黃短髮倒是一覽無遺。

  聽到他的見證,一旁的最高主教紛紛發出驚呼,有的驚訝的握緊權杖,有的正躁動的交頭接耳。一時間,這座廳堂一片譁然。

  教皇右手向上打了個安靜手勢。他緩步踏下台階並開口道「若是站在正義一方的神祇將是助力。但,神祇弗萊澤是否站在光明一邊這也尚需觀察。」

  教皇向下臂睨「阿爾貝托──表現的很好。你就先去伊莉達境內打探其他神族的消息。」

  教皇頓了頓接著朝兩旁的主教道「今日討論的所有事情一率嚴禁外洩,洩漏者就如同背棄九神者,宗教法庭便是洩密者的最佳歸處。」

  收到命令後,所有主教紛紛俯身「是,尊貴的教皇陛下。」

  「維若妮卡,南方費伍載爾的神族?」教皇走到她面前,一身白金交織的長袍在地磚上拖曳。

  「稟報尊貴的教皇陛下,祂們人數尚不明朗,但祂們聲稱此番前來是為了幫助世人,以我的觀察……祂們不斷的救助南方信徒。」維若妮卡壓低頸勃,這番話她說得小心翼翼。

  「很好──維若妮卡,我可是對妳寄予厚望,妳身上可是流著信仰女神的血液。」教皇輕咳一聲「嗯......接下來妳的監視工作就交給其他團員吧!」

  「在下斗膽一問,這是為何呢?」維若妮卡抬頭問道。

  「納維亞和帕瑪爾突然聚集了大量吸血鬼,首領自稱是『荻莉絲』。」教皇緩緩說道,那聲音有到後來都有些嘶啞。

  聽到這裡兩排最高主教再度發出陣陣驚呼「荻莉絲?她不是在諸神之戰後便被九神封印了嗎?」

  「這魔女解開封印了?現在果然是末法時期。」兩旁最高主教議論紛紛,那此起彼落的人聲顯然帶著焦慮。

  「安靜!」教皇輕吼一聲、再度舉起右手。 議事廳上瞬間肅靜。

  他背過身並踏上台階「維若妮卡,妳就先去伊莉達境內處理吧,帶幾名聖徒會騎士隨行,我已承諾賈科莫會幫忙處理,也已經知會帝國皇帝,所有暗夜生物皆是我們教會仇敵。」

  教皇頓了頓,瞇起那下垂、老朽的雙眼「維若妮卡……雖然妳是九神血脈,但荻莉絲是太古時期就存在的黑暗勢力,務必小心謹慎。」

  「是,尊貴的教皇陛下。」維若妮卡低著頭、恭敬答道。那金黃秀髮一絲絲垂掛,它遮掩了精緻了五官,從縫隙中望,那美麗面容透出一股堅毅決心。

  巨大的神權符號在台階上,它是純金所鑄的向上箭頭,一雙翅膀向外展開。它接受過千、萬代人的讚美,它主宰著一切頂禮膜拜。

  陽光灑進,它被照出巨大陰影。它映在維若妮卡的臉上,也映在阿爾貝托的頭頂。

  在眾神雕像的見證下,接到命令的三位審判紛紛起身。披風一甩,他們走出神權堡壘。迎向主教們的視線、他們準備踏上各自的征途──


  <30-3>

  黃昏時分,幾輛馬車行駛在泥濘道路。觀其方位,黑色馬車顯然在前往公國的路上。

  木輪輾過地面出現一道道車轍。在最後方的車廂內,一名金黃頭髮、面貌英俊的男子將頭探出窗外。

  那男子五官分明並有陽剛的下顎線,下午的寒風刮著他高挺的鼻子和凹凸有致的嘴唇,往右梳攏的黃髮被風吹的飛亂。

  他湖藍色雙眸望著窗外不斷變換的景色,這讓他一時間有種開著跑車的錯覺。顧不上一旁說話聲,此刻他正享受著美好回憶。


  「你們猜猜我們這次的任務是什麼階級的?」亞特喜上眉梢的說。

  「呃......紫階?」愛爾蘭特答道。

  「沒錯,正是紫階,我偷看到的,這次我們居然接到歷史上只發生三次的紫階任務!!」亞特一臉興高采烈。

  「身為魔獸獵手,你說得出前三次是哪三次嗎?」阿嘉莎瞇著眼睛、等著看他笑話。

  「欸......一次是發生在對伊莉達的戰爭,一次是......我、我忘了......」亞特擺弄手指計算次數,這讓他看起來活像個智障。

  「呵,我就知道你記不住。」阿嘉莎掩著朱唇輕笑。

  「不管怎樣,這次任務居然有高級馬車接送。騎士堡真是太客氣了!」亞特雙手向後、枕在頭上開心的說。

  「笨蛋亞特,我們這次要對付的對象可是太古時期就存在的吸血鬼始祖,我們搞不好會因此送命。」阿嘉莎看著眼前的笨蛋、覺得他真是不知死活。

  「阿嘉莎說的沒錯,這次任務跟以往所有任務都不一樣。這次必須嚴陣以待,除了荻莉絲,這次還聚集了大量吸血鬼。」

  說話的是擁有淡黃長髮的愛爾蘭特。他其中一縷長髮向後編成了雅緻辮子,剩下的頭髮則統一向下束著。亮藍色的瞳孔帶著不安,此時的他心情忐忑,畢竟隊上的生死可都是由他負責。

  「不管是什麼魔物,我都會盡量護你們周全。」弗萊澤將探出的頭伸回車內,他環顧尖耳隊成員,一臉認真。

  那是說服力十足的神情,若是騙徒也會這表情,估計能將錢賺的盆滿缽滿。

  「哇──對啊!就是因為我們這次有弗萊澤大哥在,我才這麼放心。」亞特手舞足蹈的說,接著便是嘻嘻一笑、露出燦燦白牙。

  「那……亞特,你就別再像上次一樣被『魅惑』,我們這次的對象可是吸血鬼。」帶著面具的比爾其悠悠說道。尖耳隊成員聽見後都開始大笑,就只有亞特正怒目瞪著比爾其。

  「快要到了,我們今日將在亞拉蒂斯村補給和過夜。」前方馬伕轉頭說道。

  「終於可以下去活動活動筋骨。」亞特手舞足蹈。

  「你是想喝麥酒了吧,別以為我沒注意到你的酒壺已經空了。」阿嘉莎朝亞特皮帶下方指了指,那兒正繫著已經被喝得精光的皮製酒壺。

  「我這不就正是『補給』嗎?沒補給怎麼完成任務?沒聽過一句諺語──『沒一壺美酒贈與英雄,他將慘死野豬蹄下』」亞特辯駁道。

  「比起英雄你更像野豬,一隻嗜酒如命的野豬。」阿嘉莎瞥了他一眼後嘲諷道。


  今晚的圓月相當皎潔,它聖潔的高掛空中,就連周遭的雲霧都無法侵犯。

  銀色的白光灑向密林,雲層像是海浪,而霧氣就是那浪花。薄霧被染上幾分光暈,它在林間翻湧、在樹梢繚繞。貓頭鷹搧動翅膀覓食,而郊狼正仰天長嘯。

  長夜漫漫,夜晚時分的要塞裡梧桐正徹夜翻著「眾神編論」──那本剛向大學士借的西陸禁書。

  今日一結束他便開了道傳送門回到這裡,畢竟要塞內還有許多事務必須處理。抬起黑框眼鏡,他搜尋著有關荻莉絲的線索。

  躺在房間的柔軟大床上,那本書正被翻的飛快。

  【眾神編論的記述方式倒是挺公允,不會帶著個人價值觀或是偏頗任何一方,這本書就只是將眾多口述歷史詳實的記錄罷了。】

  【或許就是因為紀錄方式太公正,沒有將東方諸神醜化才會因此被費伍載爾列為禁書。】此時梧桐不禁感到有些諷刺,紀錄偏頗的書沒被禁,紀錄公正的卻成了禁書。

  因鮮少人閱讀,這些書頁上積了厚厚灰塵。在翻頁時灰塵都會在空中飄盪,它們像微小的雪花、就在梧桐面前浮浮沉沉。

  眉頭一皺,灰塵似乎跑進了嘴裡。他乾咳了幾聲後又開始再度翻閱。

  這本書並沒有特別紀錄『暗夜女王---荻莉絲』。關於荻莉絲的名字只出現在『黑夜之神---達利扎』之下。

  梧桐將臉湊近,只見上面寫道:荻莉絲是達扎利第一個轉化成吸血鬼的女子,也是唯一一個被祂轉化之人。她是所有吸血鬼的始祖,同時也是達利扎的情人、親信亦是得力部屬。她在太古時期諸神之戰後便被西方眾神所封印。

  【嗯……這樣資訊量可不夠,若她是被封印的,那究竟是誰將她解除封印,會是西方九神嗎?其目的又是為何呢?】他暗暗思量,接著他又繼續查看關於『黑夜之神---達利扎』的相關訊息。

  關於黑夜之神,這本鮮少人看、堆滿灰塵的書籍寫道:達利扎是所有暗夜生物的創造者,包含吸血鬼、狼人、陰影魔蝠……等。

  黑夜之神的外觀通常被敘述成有一頭銀色長髮、蒼白皮膚。嗜血是其特性,祂可以化作蝙蝠飛行亦可隨時製造黑夜生物。

  祂擅長將自己隱藏於夜色之中、可以在任何地方隱匿行蹤並不可被看見。在太古東方九神中,祂掌控著所有晝與夜的運行,亦是世上所有影子的締造者。

  梧桐摸了摸下巴【嗯……若非知道這是在描寫黑夜之神,還以為這是在描寫『奈特』哩!】

  想著想著他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腦海中不禁閃過奈特的身影──那在公會戰精妙刺殺敵人的俐落身手、那在酒吧暢飲鮮血卻又手腳笨拙的他。

  此時稍稍閃神的梧桐又趕緊抓回思緒。勾了勾手指,接著他又繼續向下翻看。

  只見在書頁條目的最下方寫道:在諸神之戰的最後戰役「鐵歧山丘之戰」達利扎是東方九神中第一個被西方諸神所滅的神祇,原因不明。

  【鐵岐山丘?有聽聞弗萊澤說過,在山丘內有著不可解的壁畫。】

  顧不得灰塵、他試圖找出更多訊息。他將整張臉埋進書本,就像他有幾千度近視一樣。

  門外的女惡魔仍盡責的把守,破舊書頁刷刷刷的落下。他已經讀了整夜,書頁上的記述大多是鄉野軼聞亦或是離奇事蹟,當然這些都不是他想知道的,他必須找出更多有用情報,哪怕是要將整本書翻爛。

  在光源魔法照射下,梧桐又翻看了幾頁,他揉了揉疲累的眼睛,此時餘光掃過頁面中的一角,頓時他眼睛瞬間瞪大,

  只見書頁上的右上角清楚記述:黑夜之神的形象在東西大陸極為不同。在西大陸祂多半被記錄成嗜殺殘忍的暴君、以及在黑夜與女子交媾的惡魔。但在東大陸,祂多半被描述成性格寬厚、仁慈的美男子。在一些東方大陸的歌謠中,甚至還傳唱著達利扎與荻莉絲的愛情故事。

  【東方大陸?這些訊息他應該是從渡海來的東方人那聽來的吧?】

  梧桐輕嘆了口氣【總算找到有點價值的訊息,但也只有這點了,剩下的紀錄應該全都是準確度不高的訊息。】

  【從書中訊息看來,達利扎應該是名吸血鬼。裡面提及祂可以隱藏於夜色之中、可以在任何地方隱匿行蹤……】

  此時他像是靈光乍現一般【或許達利扎的職業是一名刺客?】

  梧桐試圖將閱讀到的訊息合理化。腦中的碎片逐漸集結成一個模糊影子,他慢慢拼湊著僅有線索,他知道真相終會浮出水面。

  嘴角勾起後「啪!」的一聲,伸完懶腰後他將這本積滿灰塵的書籍合起。

  他將身軀倒向床鋪【或許可以從達利扎這個突破口下手,並從荻莉絲的口中挖出些什麼。】

  【是時候該與弗萊澤擬定計畫了!】梧桐躺在床上靜靜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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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圖是九神教會議事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