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鬼曼蘿　第四話：宇宙的眼光之二

　　「是你吧？白之王。」
　　已經回家休養的曼蘿，望向窗外院子裡倒映著樹木和白之王的身影，兩者雖非同一種性質的生命體，但在此時此地的它們，正以同樣頂天立地的昂然姿態，沐浴於夏日午後的艷陽中。
　　日陽強烈，使它們的輪廓濛濛發亮，純淨聖潔。
　　而其中最為特殊、最為聖潔的便是那通體透明如凝膠的白之王。
　　「是的，我一直與閣下同在，不曾稍離。」
　　「可那時候我沒看到你欸，你在哪？」
　　「記得在下曾和閣下說過有關在下的旅行嗎？」
　　「星際旅途，對吧？」她當然記得。
　　「是的。我們與我們的星球同生同死，一直到永久，但有一天，我們感受到星球對我們說話，它要我們出去，去替它得生命。所以我們開始一批批的離開星球，開始了漫長的星際旅途。我們化身為類似你們星球所說的孢子的型態，哪裡有生命，我們便降臨該處，替我們的星球得生命，這是一段非常消耗能量的旅程。那時在下將鬼手安在閣下手臂上後，能量消耗殆盡，只能以狀似孢子的型態與閣下同在。」
　　曼蘿接著道：「直到你補充能量完畢才現身。」
　　「是的。」
　　「難怪我住院後過了好一段時間才又遇到你……」她低吟。「那為什麼現在不用變成孢子的型態？」
　　「因為……」白之王作出類似深呼吸的姿態，深扎於泥地觸鬚輕巧地拔出，纖塵不染。「因為在下也與院內的植物同在。」透明的身軀已然通體雪白無瑕。
　　「不懂。」曼蘿撐起身子，盤腿而坐。
　　自白之王頭頂蜿蜒而下的觸鬚，撫摸一朵開在曼蘿腳邊色澤鮮豔，花型飽滿的月季。
　　曼蘿也順勢看了過去。
　　她記得她的父親一直想種出這樣完美的型態，但月季很不好照顧，總是瘦小易枯又愛長蟲，老被她和媽嫌個不停。
　　直到白之王來了，天天忙於打工的她不曉得它做了什麼，總之，等她注意到時，漸趨荒廢的院子一整個興盛了起來，就連後院的曬衣場都遍植它請曼蘿買回來的蔬果種子──直到後來她才知道，那些都變成了白之王蔬果汁的食材。
　　「閣下曾有過碰觸某個生命體時，因而感受到有某種能量或閣下常用的「感覺」一詞的念傳過來？」
　　「唔……」她露出困惑的神情。
　　白之王沒有繼續解釋，而是伸出觸鬚觸碰曼蘿，一股電流在她和它之間流竄，一種迥異於自身的感覺隨之流入心間，她恍然大悟地道：
　　「是不是好像和開心的人在一起很自然也會感到開心，坐在生氣的人旁邊就會不舒服那樣的感應？」
　　「生命和生命之間會引起共鳴的。這群植物接受了我，讓我能與它們一同徜徉在能量的流中，如此我便不須化身為孢子好節省能量，敞開自己，接受供應即可。但這樣的湧流需要源頭是好的，是對的。若有了差錯，接觸到錯誤的源頭……」白之王微微一頓。「如同那晚，閣下僅僅只是遇見貓的屍體，即感染上那深沉的念是一樣的。」
　　聽見白之王提起這事，曼蘿的心情便瞬間低落起來。
　　她想起自己在這等白之王吸收完能量的意圖了──其實我不想說的，如果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就好了。
　　偏偏，就是不行。
　　斟酌片刻，曼蘿還是開口了。「那種不好的念……邪念，會引起鬼手的反應，是嗎？」
　　「是的。」
　　「遇到頭一隻貓時，鬼手根本不是因為貓被虐待致死的念而有動作，是因為……」喉頭一陣緊縮，但她需要說出來，不然，她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
　　望向那總是說會一直在自己身邊，為了負起責任而一直照顧自己的天外飛仙──現在，也只有白之王能讓自己放心的訴說了。
　　「是因為……桂枝她哥就躲在旁邊偷拍我們。」語畢，細小的雞皮疙瘩爬滿少女的手臂。
　　她真的受不了這等扭曲陰暗的意念，更不要提這意念一直潛伏在他們的四周，窺探並伺機而動。
　　「閣下但說無妨。」
　　於是曼蘿便將中午木蕭竹和她說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半晌後，她越說越憤慨。
　　「……我覺得好骯髒，好污穢。為什麼桂枝她哥要做這種事情呢？雖然我們沒有很熟，可是小時候也曾玩在一起顧過啊！我可以了解人長大了一定會變，但這種傷害弱小，躲在暗處偷拍人的癖好是哪門子的爛改變。到底是為了滿足什麼？如果要賺錢的話，還有很多方法啊，為什麼要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我不懂，真的不懂。」
　　她覺得自己的腦袋就快要被這種事情給塞爆了。
　　不管怎麼想都無法接受，無法諒解，無法以平常心看待。
　　感覺自己被玷汙了，連想到自己和這種人一同長大就覺得好噁心。
　　「閣下不懂，是因為閣下並非這等『失去惻隱之心的人』。」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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