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轉修

「妳應該有甚麼要對我說吧？」

安娜塔莎姐姐的語氣跟她身上所散發的氛圍同樣冰冷，我不禁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抱歉，讓姐姐大人擔心……」

「是啊，真的、真的很擔心啊！！接到妳染病的消息時，一度以為之後再也見不到妳！在閱讀病理報告、還有望著他們對恩維伯爵開始進行活體實驗時，我都情不自禁將病患的悽慘狀況套在妳身上想像，每晚都寢食難安、老是做著艾可全身的皮膚腐爛無助地痛哭最後死去的噩夢！看到妳渾身冒出鮮血被送到保健室時，我就焦急地一直等到現在了！這段期間的心情，妳能理解嗎？！」

我察覺到在嚴厲的語氣背後隱藏著的一絲哽咽，就慚愧地低下頭了。在分別的這段期間，肯定讓安娜塔莎姐姐吞下不少淚水吧？

耳畔傳來姐姐大人那優美嗓音所發出的歎息，她伸出手希望摸摸我的頭、但是卻被亞奈特老師攔下來，只好作罷。

「我明白，即使不清楚背後的動機，艾可是真心希望自己去做這件事、才會奮不顧身地投入進去。我也知道，艾可這次拯救了許多人、立下了相當偉大的功績。我不想成為束縛艾可的枷鎖，當初決定讓塔洛辛家收養妳時也並非為了限制艾可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這次……就這樣算了吧。但是，日後要是再發生類似的事情，我可能無法控制自己去採取一些確保艾可性命安全的措施，所以那些會讓我擔心的行動、請盡量減少吧。」

被姐姐大人那猶如紅寶石一般的眼瞳無比認真地凝視著，我在感到愧疚的同時也被無比巨大的幸福包圍著、甚至忘記了身上皮膚裂傷所帶來的痛苦。然後在安娜塔莎姐姐身後，亞奈特老師也望了過來。她那意有所指的眼神讓我想起一年級時跟她的對話，她那句「下次在幹危險的勾當之前，先給我想想這孩子的哭臉。別覺得自己受傷是甚麼微不足道的事情。」

「嗯，我知道了。以後會更小心注意自己的安全，不會再讓姐姐大人擔心的。安娜塔莎姐姐，我愛妳喲。」

「我也一樣，艾可。還有，歡迎回來。」

壓抑不住的淚水從姐姐大人的雙眼中流出來。她用力擦拭著自己的眼角，然後，對我展露出今天第一次看到、最為美麗的笑容。

我們就這樣深情對望片刻——也可能是半個時辰也說不定，我並沒有特地留意時間的流逝。像是察覺到某樣存在的缺失所造成的違和感那樣，安娜塔莎姐姐皺起眉頭望向我旁邊。

「莉莉亞……她沒有陪在妳身邊嗎？」

提到我那位摯友的名字時，我的心裡猛然一沉。在那漫長的夜晚裏，我久違地體驗了孤身一人的滋味、熬下去的過程中腦海裏也不時浮現出她那張哭臉。

「是啊，關於莉莉亞去留的問題，以前也跟姐姐大人討論過吧？在染病跟她獨處時，就和莉莉亞直接說了。」

我把那一晚與莉莉亞心痛的爭論全部向安娜塔莎姐姐交代後，她沉默了半刻，然後低下頭。

「是我的錯。一年級的收穫祭晚會中得知妳被奧路夫傷害後，我因為太過害怕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於是就將無比沉重的擔子推到朋友身上。因為我的任性，害得妳們的關系變成如此。」

「不是的，姐姐大人擔心我的安危怎麼可能有錯呢？本來在一年級學期完結、一切威脅都已經被清除之際，應該由我來提出不必再全天侯二十四小時守護自己的。但是……有莉莉亞待在身邊，真的很安心、也很快樂。於是，我就選擇性把此事遺忘了。」

「啊，確實如此。因為想把她留在這裡，然後莉莉亞對此又沒有表示任何不滿，於是我們這接近兩年裏就一直耍任性了。但是，自欺欺人也該有個限度。在莉莉亞回來後，真誠地跟她道歉、然後重新開始吧。」

如同計算好時機一般，安娜塔莎姐姐話音剛落、幾道人影就憑空出現在保健室裏。是擁有獨有術技「斗轉星移」的幽玫兒，以及卓金家的四胞胎兄弟跟老幺莉莉亞。她的直覺還是一如以往的厲害。

一看到眼睛哭得紅腫的摯友，我急忙掙紮著想要坐起來、然後立刻被亞奈特老師凶了一句「傷患給我乖乖躺好！」按回床上。

「對不起，莉莉亞，昨晚跟妳說了那些話。但是，我真的很希望妳能離開我認真地思考一下，我這個人值得讓妳擺上一切時間無時無刻待在一起嗎？妳過去珍視的家人、領民已經變得不重要了？」

聽到我這番詢問，莉莉亞嘴唇顫抖起來、淚珠又開始從那褐色的眼瞳連綿不斷地落下。

「對不起，艾可。但是……但是……我掛念著自己的家人、也想抽空回去看看家鄉裏那些一起生活一起長大的同伴！！明明答應了安娜塔莎守護艾可的安危、明明應該將摯友看得比甚麼都更為重要的！我卻……我卻……」

「傻孩子，我甚麼時候跟妳這樣要求過了？！我喜歡的就是對同伴講義氣、跟誰都能好好相處、即使遠在緹爾亞高等學院就讀仍然時刻關心著家人與故鄉的那個莉莉亞啊！！」

在我不顧自己虛弱疲累竭力地高聲喊叫之際，視野也被淚水弄得一塌糊塗了。安娜塔莎姐姐此時毅然地站起來，向莉莉亞還有她四位兄長彎腰九十度鞠躬謝罪。

「非常抱歉，這事的起因還是緣於我為了保護艾可向舍妹作出非常無理的要求，才會導致今天這個局面。我願意接受懲處，還請你們別怪罪我的妹妹。對於委任莉莉亞作為艾可的貼身侍衛這件事也立刻中止吧。」

「哦，妳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那就好辦了。依我所見倒不用解除契約，畢竟莉莉亞在妳們那邊也過得挺開心的。這樣吧，也讓我們參一腳、兄妹合計五人輪班擔任護衛如何？」

在似乎是大哥的人眼睛閃閃發亮地提議後，安娜塔莎姐姐驚訝地抬起頭。

「你的意思是……」

「反正只需要一個人繼承老爸的當家之位，其他三個還挺閒的。至於到底是誰在擔任一族之長，在旁人分不清我們兄弟四人的情況下也不太重要了。老實說我挺喜歡塔洛辛家的，其他貴族都把我們當成好用的衛兵頤氣指使、我們哪時聽過像妳們這樣坦率的道歉了？跟這樣的公爵家族交好不會有壞處啦，不知塔洛辛小姐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