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

　　那天天氣很好，下午的陽光灑在臨時隔離大樓的每個人身上。小明趴在206室的窗台上，對樓下的街道咳了幾聲。他本來不應該這麼做，那是他央求姊姊讓他接近窗戶的條件；但他就是忍不住想要作弄樓下經過的人們。倒楣經過此處的行人按緊口罩，加緊腳步離開這個地方。
　　205室的小女孩在唱歌。
　　「妹妹背著洋娃娃，走到花園來看花。娃娃哭著叫媽媽，路上行人笑哈哈。」
　　小明把頭伸出窗戶，對著左邊大喊，「不要唱了！」
　　街上的行人嚇了一跳，小明餘光看見一個女人的肩膀抖了一下，但是小明不管。他自小第一次聽見這首歌，晚上就做了惡夢，夢裡一群大聲唱歌的芭比追著他跑；小明還記得他半夜驚醒，偷偷哭了好一陣子。
　　隔壁安靜了一會兒，但好像故意似的，女孩咳了兩聲，又開始唱歌。
　　小明框的一聲關上窗戶。
　　小明小跑著回到206室的客廳，他的姐姐反常地看著新聞。新聞主播面色凝重，「日本北海島確診人數達20萬，厚生勞動省大臣表示這種病毒已從熱帶蔓延至寒冷地區......」
　　小明拿了一瓶礦泉水，用力擰了擰瓶蓋，轉不開。他回頭看了看姐姐，她看上去眉頭深鎖，突然過去好像會被罵，但他還是拿著瓶子跑了過去。
　　「姊，幫我開。」
　　他姊瞪著電視幫他開了瓶子。「你剛剛在窗戶那裏喊什麼？」
　　「隔壁唱歌太吵了。」小明說。
　　「是嗎？我怎麼沒聽到。」
　　電視開得很大聲，但小明還是聽見臥房裡隱隱傳出咳嗽的聲音。前幾天住進來之後，媽媽似乎咳的越加頻繁。
　　門口的電話突然大響。
　　他姊默默把電視的聲音開得更大聲。
　　他爸從臥房裡走了出來，摀著口罩咳了幾聲，將口罩拿下，接起電話。
　　「喂。」
　　小明看著爸爸講電話。
　　「是，是，我們都很好，體溫都正常……可以可以，便當很好吃……晚餐加菜？謝謝謝謝，我女兒最喜歡爌肉了，她一定會很開心……」
　　小明回頭看了看姊姊，他記得他姊最討厭爌肉，果不其然，她對電視翻了個白眼。
　　臥室裡傳出媽媽悶悶的咳嗽聲。小明看到他爸瞥了眼臥室，對著電話說了幾句「辛苦了」，趕忙掛上電話。
　　他爸轉過來面對兩個小孩。
　　「晚上他們送飯來，你們兩個出去拿……呃咳！」
　　他趕忙轉向別處，戴起口罩。
　　「東西放在餐桌上，你們自己在客廳吃，爸媽的份我們會自己拿，千萬不要進來房間，知道嗎？」
　　小明乖乖點頭。「知道了。」
　　他姊還在看電視，但爸爸沒再跟他們說話，轉身回臥室。
　　小明看著臥室門關上。
　　「我們等下要不要跟他們講？」
　　電視上的衛生專家正在嚴肅的講解病毒構造，他姊聚精會神的盯著看。「講什麼？」
　　「爸媽生病的事呀。」
　　「不要。去把窗戶打開。」
　　「喔。」
　　小明看了看臥室，又看了看姐姐，丟下礦泉水，側耳聽了一會兒，慢慢打開窗戶。
　　女孩的歌聲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