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３）

　　緋華語氣沉靜的開始說起一個故事────



　　大約七年前，出生於朱雀一族，被稱為公主的少女遇見了一隻狼妖。

　　那隻狼妖是被朱雀集團收留的流浪妖怪。妖怪組織除了調停妖怪間的紛爭，維持人類與妖怪的平衡之外，也會收留因為各種因素而無家可歸的妖怪。同時將他們培育成組織的成員。在這樣背景下，狼妖理所當然的加入了收留他的朱雀集團。

　　而在一次百妖之宴中，狼妖和朱雀集團的公主，本來不會相遇的兩名妖怪相遇了。

　　以這次相遇為開端，狼妖與少女像是被互相吸引般，雙方的距離逐漸拉近，成為感情要好的青梅竹馬。

　　那段時間裡，狼妖總是陪伴在少女的身邊，在少女落寞的時候，會在她身邊安慰她；在少女高興的時候，會陪著她一起歡笑；在少女遭遇危險的時候，更會出面保護她。

　　對少女來說，狼妖是如同兄長般的存在。和狼妖在一起的那段時間，都讓少女感到非常開心。

　　「那時少女天真的認為，這種關係可以一直持續下去。或者說，她希望可以持續下去────」

　　但是，異變卻在這時候發生了。

　　隨著時間的成長，狼妖覺醒了一般妖怪所沒有的天賦，得到了強大的力量。

　　狼妖原本就隱藏著不同凡響的才能，來到朱雀集團，與公主的相遇更是讓這份才能一口氣爆發出來。

　　然而他自身卻掌握不住那份力量，短時間內變得強大的狼妖漸漸沉溺在力量之中，化為追求血腥與戰鬥的危險妖怪。

　　「最後，狼妖背叛了朱雀集團，變成了通緝妖怪。」

　　朱雀集團與退魔協會都出動人力追捕狼妖，然而狼妖一次又一次的將追擊的退魔師與妖怪給擊潰。他的力量甚至還在多次的戰鬥中持續增強，變得越來越危險。

　　而少女，只能眼睜睜看著曾經視為兄長的狼妖墜入邪道……

　　那個狼妖的名字，叫做雷空。

　　那名少女，就是夏緋華。





　　「────就只是這樣的故事，怎麼樣，很無趣吧。」

　　緋華說著自己和雷空的過往因緣，語氣平淡的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

　　「回想起來，明明我一直都在他的身邊，卻始終沒有真正去了解他。只是把他當成可靠的哥哥，望著他的背影而已。」

　　她的敘事不知何時變成了第一人稱，臉上還帶著一抹自嘲的神情。

　　「還記得那個時候，我也因為自己過去和叛徒有所交情，而被組織裡的妖怪追究責任，甚至還傳出不好的傳聞，說什麼我串通叛徒想要擊垮組織。雖說後來在組織其他人出面下消除了這些謠言和偏見，但那時還是不太好受啊。」

　　────那個夏緋華公主似乎有過什麼不好的傳聞。

　　腦中閃過雅希姐說過的話。

　　雖然我後來有想過這可能跟雷空有關係，但沒想到事情會是這個樣子。

　　想到剛才緋華在會場的呼聲，實在想不到她還有那樣的過去。

　　「現在想想，這也是我自作自受吧，要是我能更早發現雷空不對勁，及時阻止他，事情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

　　講到雷空的名字時，緋華的眼裡透露出了一絲寂寞的光彩。

　　「但即使如此，我還是無法放下對雷空的感情。說什麼身為朱雀的公主一定要打倒他，其實也只是我想要阻止他的藉口而已。」

　　「這也沒辦法，畢竟你們曾經是青梅竹馬……」

　　我也知道這種自以為是的安慰一點作用也沒有，但我覺得這時候自己還是必須說些什麼。無奈我狗嘴吐不出象牙，只能講這種沒用的廢話。

　　「如果打倒雷空，說不定還有機會能夠洗刷他的罪，讓他重新來過。再一次經營我和他之間的關係，我到現在都還在抱持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明明他已經再也不會回到我身邊了……真是個任性又自私的女人對吧。」

　　────明明知道這樣是不對的，可是這份心情還是讓我無法坦率起來。

　　聽見他這番懺悔，我忽然想起之前葉音的樣子。

　　緋華對雷空的情感，說不定就和那時的葉音很像吧。雖然看起來不同，但激發那份情感的源頭大概都是一樣的。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情是不能被承認的，卻還是無法放下……只因為對方是自己所重視的存在。

　　如果把那種立場換成我對蘇音，以及葉音。我一定也會做出一樣的行動吧。

　　「還有，我必須要和海彥先生道歉才行。這本來應該是要由我自己解決的事情，卻把你拖下水了。」

　　「妳不用道歉啦，追根究柢，妳會找上我還不都是因為巫鳶那傢伙……」

　　「不，巫鳶只是向我提了你的事情，最後把你捲進這次事情裡的，終究還是我。」緋華低下頭。「我為了自己把你捲進來，甚至還讓你暴露在危險之中。」

　　紅色的馬尾無力的垂下，瀏海的陰影之間能夠看到她慚愧的神情，令人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別對我說這種話啦。」思考了一下，我緩緩開口。「那個傢伙可是擅自闖到神空事務所的地盤來，就算沒有緋華小姐的委託，我也會跟這件事扯上關係吧。」

　　「可是……」

　　「我才想跟妳道歉，到頭來我根本沒幫上什麼忙。只是帶著一個吃貨跑來白吃白喝而已。」

　　「請別這麼說，把我跟雷空之間的了斷交給其他人，本來就是自私又卑鄙的想法。」

　　「那妳為什麼要把我和葉音邀請到百妖之宴來？」

　　「欸？」

　　「如果妳真的卑鄙又自私的話，根本不會特地發邀請函把我們找來這裡。直接用公主的名號委託我們就好了啊，那樣的話我們也沒有拒絕的餘地。」

　　「我只是覺得這種方式看起來比較友善……」

　　「啊，或許吧，不過────」

　　我微微轉頭，望向五彩繽紛的百妖之宴會場。

　　「我們被雷空襲擊那次，妳馬上就出面幫忙了吧。」

　　「那是因為我也在追捕雷空……」

　　「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天，妳還特地請我們吃了一頓晚餐吧。啊，還有借了我們禮服。」

　　「那是……」

　　「而且，妖怪的宴會什麼的我本來不是很感興趣，但實際來了一次之後，說實話我還挺開心的，葉音那傢伙看起來也比平時更快樂。我覺得這樣已經很夠了。」

　　聽到我這麼說，緋華的表情愣了下來。

　　「……海彥先生的命還真是廉價啊。」隨後以無奈的口氣笑著說道。

　　看到緋華終於笑了出來，我覺得我的話也稍微起到一點效果了。

　　「你說的也沒錯，我覺得自己的委託給你們添了麻煩，所以想說，至少讓你們來到宴會上開心一下，才發了邀請函讓你和葉音參加百妖之宴。」

　　「所以才會說要我們享受宴會啊。」

　　「嗯，還有你說的那些其他事情也是。如果海彥先生有覺得開心的話，那我這麼做也算是值得了吧。」緋華一邊說著，同時露出像是一般年輕女孩的漂亮微笑。

　　……她真的很善良呢。

　　本來還因為聽說了不好的傳聞還有在意她和雷空之間的關係而對她有所顧忌，現在看來這些都是多餘的。

　　據說像朱雀這樣的妖怪，是因為對人類友善才會被人類推崇為神獸。看到緋華的樣子，我有點相信了這個說法。

　　「────話說回來，我還是第一次跟組織以外的人說起我和雷空的事情。」

　　「欸，是、是嗎？那還真是……榮幸啊。」

　　「我本來還在猶豫是否要告訴海彥先生，但是現在我覺得，能夠跟你說這些真是太好了。所以，能認識海彥先生，我覺得很高興。」

　　「啊，我也很高興能認識緋華小姐。」

　　「哼哼，謝謝。」

　　緋華露出笑容，在夜色的襯托下更顯得令人神迷。

　　雖然只有一下子，但我還是被那副美貌給迷住了。

　　這麼說可能有點自大，但多虧我身邊有葉音和雅茹這些外貌上等的女孩，我自認對美女的抵抗力已經很高了，然而緋華的樣子卻還是一時吸引了我。

　　不同於開朗活潑的葉音或是冰山氣質的雅茹，緋華卻比他們更能感受到女人味。

　　夜晚的涼風吹拂而過，我和緋華在暮色壟罩的陽台上四目相交，不發一語────

　　「……現在這是要接吻的前兆嗎？」

　　「欸？」

　　「如果在這種氣氛下接吻，感覺會變成一發不可收拾的狀況呢……」

　　「欸欸欸！？」

　　「雖然海彥先生已經有葉音小姐了，不過如果海彥先生想要的話，我也不會拒絕喔。而且這樣有種偷情的感覺，總覺得有點刺激……」

　　「等等等等等等！先等一下！為什麼會突然變成這樣！妳的人設不是這樣的吧緋華小姐！」

　　剛才那個高貴溫柔的公主殿下呢？

　　而且我們剛才是在談嚴肅的話題吧！

　　只見緋華把手抵在下唇，聳聳肩，像是在惡作劇一樣的竊笑起來。

　　……啊，對喔，我都忘了，這個公主還有喜歡捉弄人的屬性。

　　「拜託饒了我吧，我對這方面最不在行了。」

　　「說的也是，要是真的變成那種關係，會讓葉音小姐不開心的。」

　　「非常感謝妳的善解人意……」

　　我往會場裡的葉音撇了一眼，幸好她好像沒注意到這邊。

　　「好啦，差不多該回去會場了，在外面待太久也不好……」

　　「────欸欸，只有這樣啊，我還以為能看到更有趣的場面說。」

　　一道輕浮的聲音忽然出現在耳邊，嚇得我差點就要拔出武器來！

　　往聲音傳來的方向一看，發現巫鳶張開一對彷彿要融入夜空的黑色羽翼。老神在在的飛在陽台外看著我和緋華。

　　「真是的，剛才氣氛那麼好，就算不做至少也要親一下吧。害我滿心期待的藏起氣息在旁邊偷看。」

　　「到底是在期待什麼啦你這個變態！！」

　　「唉呀唉呀，先不要兇我了。我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們。」

　　「重要的事情？」

　　「啊────」

　　幾乎是在巫鳶說完話的同時，緋華的表情突然變的凝重起來，就像是發現有什麼直擊心頭的東西正在接近。

　　看到她這個樣子，我也差不多猜到是什麼事情了。

　　「喂……巫鳶。」

　　「沒錯，彥仔……」

　　巫鳶對我露出微笑。

　　「那個狼妖────他來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