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天山霜颯颯 捺落影幢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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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6-27
鄭炫坐在馬車上,用錦帶把大口褲管牢牢地綁著。他收拾好了行囊,也收拾好了心情,一夥人大約十多個就這麼啟程了。鄭炫挾長弓,配短劍,他讓黃貴揹著長匣,要拚在一個月內來回。但是路途沒有他們想的順遂,離開長樂山莊不久,他們路過的第一個小村鎮,就遇上了奇怪的事情。

「他們來了,快跑啊!」「快跑快跑,正清宮的人來了!」有十多名看起來凶神惡煞的大漢,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路上的行人攤商避之唯恐不及,須臾間這群惡煞已經包圍了鄭炫一干人。

「有道是英雄出少年,果真不假,一日連破數十寨,鄭公子著實了得。」

講話的是一個獐頭鼠目、尖嘴猴腮的男子,他雙手抱著胸,懷裡揣了一支劍,態度極其囂張、傲慢。

「前輩過獎,不知前輩尊姓大名,此番所為何事?」鄭炫看出對方不懷好意。

「在下正清四聖之一,太陰天師-陳正道。咱就明人不說暗話,你那八面玉霄劍是個上古邪物,若稍有不慎,喚醒了上古邪神,恐怕將致生靈塗炭。」

這名男子搓著他細細的鬍子,頭頭是道地講給鄭炫聽。鄭炫聽明白了,原來這幫人就是為了奪劍而來,只是鄭炫不解,為什麼走漏了消息,引得全城盡知。

「若真如此,那麼蒼生危矣,不知天師當如何化解?」

「可將此劍交付於我,只要我將它浸於正清宮的玄靈聖水中,七七四十九日後,方可化解其中戾氣。」

鄭炫聽完哈哈大笑,這般唬弄三歲小孩的把戲,有誰會信。

「倘若我不交,如之奈何?」

「小子,我們正清宮所做所為,都是為了眾生,任重道遠。」說話的是一位腆著肚子的彪形大漢,身上瀰漫著酸臭味,滿臉橫肉,腦滿腸肥,肩上扛了一把大錘,他看起來似乎急了,沒好氣地回著鄭炫。「因此今日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看來閣下也是正清四聖,敢問大名?」

「嶺南猛虎,詹豪。」

「另二聖是否也都來了?」

這時走出一個黝黑的男子,手持鳳頭鉻,生做奇形怪狀,歪七扭八。他用沙啞的聲音回著:「十殿閻羅,何錫。」

再走出一位,陰陽怪氣,不男不女的人,拿著鐵勾,說:「東海一枝梅,丘齊。」

「如此看來,我不把劍交出來,你們是不會放過我了。我有個提議,不必興師動眾,你們四個,要是能打敗我一個,我便雙膝跪地將劍奉上,如何?」

「你究竟是英雄出少年,還是初生之犢不畏虎?你說吧,誰先上?」陳正道一臉不屑地問著。

「陳正道?你們就一起來吧,我讓你們就地成道!」鄭炫跳下了馬準備迎戰,犀利的眼神震懾了後方的所有人。

「這是你自找的!」正清四聖一起衝過去,結果鄭炫赤手空拳,用了四招,打趴四人,剛好一招一個。接著他上了馬,叮囑黃貴把劍看好後,繼續前進,正清宮裡所有人紛紛閃避,甚至還有不少人跟隨了鄭炫的隊伍。

自從離開這座小鎮後,一路上總有個人影,在遠處跟著鄭炫,鄭炫當然也發現了,他在默默觀察這人,這人也在默默觀察著他…

樓蘭城,曾經如此金碧輝煌,現在卻只剩下幾片斷垣殘壁,散落一地的金剛、與各種佛像,增添了這座城的死寂,無盡的黃沙,吞噬了不知多少陣亡的將士,飲盡了不知多少熱血,不可一世的鄯善國首都,如今只剩下一些乞丐與遊民,與幾個不知名的黑甲武士,從事著未知的交易,這副景象,這座荒城,充斥著詭異的氣氛…約莫在數年前,樓蘭城發生了一樁滅門慘案,當時樓蘭正面臨滿城烽煙,因為那時正值高車入侵,城下已被圍得密密麻麻的,鄯善的守軍節節敗退。在這大片人海中,難得看到了一支來自中原的隊伍。

「高將軍,您瞧,果真不出我所料,苻氏一族全跑這來了!」

說話的是一位個頭高大,氣度不凡的青年,他指著樓蘭的城門下,有他們一直以來要追殺的敵人─另一批來自中原的人,他們雖說手持兵器,但卻一身平民裝束,顯然不是官宦人家。

「維平兄弟,你領二百鐵騎,殺至門下,直取曹清,莫與鄯善交兵,待城破後,對付苻氏一族我自有法子。」

這青年名喚曹誅,字維平,是長水校尉高若明的表親,回應他的人正是高若明。高若明表面上是奉盧脩大將軍之命,協助高車平鄯善,但實際上他是為了處理一件不為人知的私人恩怨。盧脩大將軍又是什麼人呢?那時北國皇帝年幼,因此使得他在朝中一手遮天,他可以說是高若明的直屬上司,那時的高若明總是對他馬首是瞻,言聽計從,如今卻也是垂垂老矣,有點管不住高若明了。

這批中原來的平民,隨著鄯善的守軍節節敗退,其中一名男子,長得相貌堂堂,風度翩翩,目光如炬…反正就是有型,他叫做曹清,字少楓,是曹誅同父異母的弟弟。曹清看見了曹誅的鐵騎逼近,並沒有選擇交戰,而是領著所有弟兄,退回了城中。

不久之後,城門被攻破,曹清等人被圍困在死巷子中,他推著木推車,撞翻了一群高車的軍隊,想要突圍,無奈寡不敵眾,全被生擒。他們的雙手全被鐵鍊拴著,身上傷痕累累,脖子上還架著刀,被押往不敢想像的前方。不久後大約有五、六個中原兵趕來,他們對高車的軍頭說了些曹清聽不懂的話,接著曹清就被他們單獨押走。

五、六把刀架在曹清的脖子上,曹清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想要把他押到哪裡,他一路上都沒講話,這些人一路上也都不講話。

「慢著、慢著。」有個年紀稍長的人叫停了大夥。他走到牆邊,解下了褲襠,對著乾草解放起來,大夥也有樣學樣,紛紛到牆邊解放,只留下一個菜鳥新兵,兩隻手拿了三把刀,繼續押在曹清脖子上。

曹清看了那新兵一眼,發現他有點膽怯,因此曹清持續瞪著眼,用眼神繼續殺那個新兵,那新兵被曹清凶惡的眼神瞪得手腳發抖、魂不守舍。曹清眼看機不可失,縱使雙手被鍊著,依舊從新兵手上奪了一把刀,把他給解決了;大夥見狀死命地拉褲襠,一陣手忙腳亂,曹清也撬開了鐵鍊,一個打五個…

城內另一處,處處煙硝,曹誅殺進了一間客棧,他的部隊見人就砍,瞬間屍橫遍野。他殺上二樓,見著了一家人,父親為了保護妻兒,拔刀相向,卻不到三招就被刺死,小男孩掙脫了母親的懷抱,撲向他的父親,也慘遭毒手,傷心的母親哭喊著,拔下了髮簪,朝著曹誅刺去,卻被一腳絆倒,趴在地板上。

「曹清呢?」曹誅踩著她的肩膀問著。

「他會替我們苻家報仇。」那婦人越是掙扎,就被踩得越重,她接著說:「曹誅,你們本是同根生…」

「同根生?誰與那胡雜是同根生。」曹誅立即打斷了那婦人的話,並且持續罵著:「你們本就不該進中原,髒了楊杏塢,汙了我曹家血!」說完後就提著刀,重重地朝向婦人的背心刺下。

踏過無數屍體,踩過遍地鮮血,曹清的雙腳早被染紅,他趕來客棧,看著客棧滿目瘡痍,慌了,傻在原地,突然間轟隆一聲,他抬頭看,看見一把刀刺穿了樓上的地板,只見那把刀扭了一下,涔涔的血順著刀尖滴落,又轟的一聲拔起。

「苻大哥!」曹清大喊一聲,急匆匆地衝上樓,看見那一家三口全成了死屍,他大喊著,不敢相信眼前所見,接著一轉身,就看見一人持刀刺進他胸口…

在一個黑漆漆的山洞中,曹清瞬間驚醒,喘著氣。

「又做夢了?別亂動,你傷得很重。」一個黑影扶著他。

「子業,是你嗎?子業,我是不是快死了?」

「李大夫說了,他如不許你死,你便不會死。」

「但我總覺得,大去之期不遠矣。」曹清又緩緩地躺下去。

「看來你要金創藥外,還需要安神藥。」這人摸了摸他的額頭,說完後就起身,到外面找李大夫,曹清躺在裡面聽著。

「李大夫。」

「我都聽見了,他死不了,但一時半刻也好不了。」

「但他傷得真的很重。」

「欸我說你這小子怎麼的,我會砸了自己的招牌嗎?他若死了我就不叫李贊!」

「既然如此,那他要躺到什麼時候?」

「難講,要看他自個了。倒是傷口上的毒有些麻煩,如若你能替我取得北海之水,或許事情會更容易些。」

「原來傷口有毒…那要北海之水何用?」

「這你便不用管了,總而言之,有我『琉璃聖手』在的地方,就會有奇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