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斯溪谷(二)

　　蘿卡聽到對方的話語，愣了幾秒，忍不住大笑出聲。
　　「哈，那算什麼，說教？」
　　紅髮少女冷笑著壓低身體，從腰間抽出另一對刀刃。
　　「太讓我失望了，這種傢伙就是上一屆的亞軍啊，囉囉嗦嗦的煩死人了！」
　　蘿卡從立足的岩石上一躍而起，朝著白琉，手中的短刀激射而出。
　　同時，蘿卡再度從懷中掏出兩柄利刃，迎面刺向溪岩上的對手。
　　「你就跟那邊的傢伙一樣，老老實實的去死吧！」
　　啪啪兩聲，清脆的聲音讓蘿卡一愣。
　　下一秒，閃著銀光的劍刃穿過雙刀，筆直刺向全無防備的紅髮少女。
　　「這是……！」
　　蘿卡大吃一驚，身體不由得慢了下來，劍鋒眼看著就在眼前，
　　剎那之間，她的身體不自然的歪斜，在收勢不及的狀況下硬生生向旁邊移開幾公分。
　　光芒閃過，咚的一聲，紅髮少女從半空中落下，重重摔在光滑的岩石表面。
　　一時間，溪谷中寂靜無聲。
　　「可惡、你竟敢……！」
　　蘿卡抹去唇邊的血跡，啐了一聲，慢慢的站起身來。
　　鮮豔的紅色從左肩溢出，蘿卡無視於肩上的傷口，冷冷的瞪著白琉。
　　「你這傢伙做了什麼？我剛才，明明避開了才對。」
　　對手手中的武器映入眼簾，紅髮少女一愣。
　　「槍？」
　　白琉矗立在溪岩上，瑩白的髮絲迎風飄揚。少女手中，銀白的槍身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刺眼的光芒。
　　「原來如此。」
　　蘿卡望向長槍，沉下臉來。
　　「雖然調查過了，沒想到是這麼麻煩的東西啊。」
　　「……調查過了？」
　　白琉微微壓低身體，警戒的注視著對方，心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蘿卡撕下衣角，簡單的裹住傷口。
　　「你們調查過了什麼？」
　　「這就無可奉告了。」
　　面對對手的質問，蘿卡攤開雙手。
　　「不過，有一件事情倒是確定的。」
　　紅髮少女冷笑著說道。
　　「你這傢伙，就要死在這裡了。」
　　一瞬間，蘿卡迅疾的向後躍去。少女揚起手，一支匕首掠過空中，插在對手所在的岩石之上。
　　「白琉姊，快走！」
　　伊歐驚慌的叫聲從後方傳來，白琉不解的皺起眉頭，正想回過頭去的瞬間。
　　匕首的尖端爆出赤紅的火焰，轉瞬間，少女所站立的岩石猛然炸裂，耀眼的火光映亮了整座溪谷。
　　「白琉姊！」
　　伊歐伸手遮住爆炸的熱風與岩石的碎屑，咬緊牙關，試著站起身，失血過多的身體卻不聽使喚。
　　「白琉姊！」
　　「哈哈哈，這下如何？」
　　炙熱的爆風吹拂，蘿卡得意的望向一片燃燒的赤紅，縱聲大笑。
　　「這下子看你還──」
　　「原來，你是『火』啊。」
　　沉穩的語調在身後響起，蘿卡的笑聲戛然而止。
　　紅髮少女轉過頭，映著火光，迎風飛舞的瑩白髮絲映入眼中。
　　白琉望向愣在原地的對手，優雅的拍去肩上的塵埃。
　　「怎、怎麼可能……！」
　　回過神來，蘿卡握住雙刀，迎面刺向白琉。
　　劍刃彈開刀鋒，白琉輕輕的側身，蘿卡左手的短刀隨之落空。
　　腳步迴旋，白琉輕巧的轉到對手後方，長劍向紅髮少女直劈而下。
　　「嘖！」
　　蘿卡反手架開劍刃，一個翻身，落在一旁的溪岩之上，
　　然而，銀光一閃，劍身所不及的距離被槍影覆蓋，槍刃貫穿空氣，不偏不倚指向蘿卡。
　　已然來不及閃避，蘿卡反射性的閉上雙眼。
　　頸部微微一痛，森冷的氣息在最後一秒停下，在少女的咽喉之前。
　　「……怎麼了，不下手嗎？」
　　「剛才，你那是什麼意思？」
　　白琉的槍尖抵住蘿卡的頸部，迎上對手的視線。
　　「你，不，你們的公會，到底調查到了什麼？」
　　「你這傢伙未免也太固執了吧？」
　　蘿卡像是打從心底服了對方似的，聳了聳肩。
　　「『冷寒的水月』。這是你這傢伙的武器，『寒月』的技能，沒錯吧？將武器變化成各式各樣的姿態──乍聽之下沒有什麼，實際打起來，光是像這樣交錯兩種武器的攻擊範圍，就已經是個近乎作弊的戰鬥方式了。當然，還比不上你們會長的技能就是了。」
　　「你從哪裡調查到這些的？」
　　蘿卡望向緊抿著嘴唇的白琉，突然間嘲弄似的笑了起來。
　　「你啊，還真的是被怒氣給沖昏了頭呢。」
　　「你說什麼？」
　　「與其追問這個，不如先擔心一下自己武器的如何？」
　　蘿卡的話傳入耳中，白琉一愣。
　　「……武器？」
　　白琉的目光垂落，不由自主的看向手中的長槍。
　　不知道什麼時候，映著日光，無數細小的裂縫蔓延其上，幾乎布滿了整個槍身。
　　「……！」
　　出乎意料的景象讓白琉一時僵住。蘿卡抓住白琉震驚的瞬間，猛然喊道。
　　「迦娜、奧柏，就是現在！」
　　白琉與蘿卡的腳下，湍急洶湧的溪流中，浮現兩道漆黑的人影。
　　浪花飛濺，宛如破水而出，跳躍的游魚一般，少年與少女穿出水面，掌中的短刀閃爍寒光，直刺白琉的背部。
　　白琉毫無遲滯，一個側身，長槍反手掃出。
　　槍刃劃出流暢而優美的弧度，短刀應聲碎裂。兩人悶哼一聲，向後躍去。
　　「──去死吧！」
　　白琉前方，擺脫威脅的蘿卡一躍而起，雙刀毫無阻礙的砍落。
　　光芒閃過，發出清脆的聲響，修長的槍身化為劍刃，架住鋒利的短刀。
　　「哦，這樣都來得及啊？」
　　蘿卡看著致命的距離在眼前消失，唇角卻微微勾起。
　　「不過，到此為止了。」
　　剎那間，刺眼的電光沿著刀身盤旋而上，纏住銀亮的劍鋒。
　　「糟糕！」
　　掌中的劍身一震，不好的預感湧上胸口，白琉焦躁的試圖抽回長劍，抵住刀刃的劍鋒卻紋絲不動。
　　「這樣下去，會斷掉！」
　　「哈，太遲了！」
　　裂隙擴大，像是石灰一般，泛著銀光的碎屑從劍身簌簌落下，蘿卡縱聲大笑。
　　「要怪，就怪遲鈍到沒察覺異狀的自己吧！」
　　汗水從額上滑下，自瑩白的髮絲滴落。
　　白琉咬緊牙關，正打算即使被對方給奪走，也要先放開長劍時，
　　「白琉姊！」
　　兩人後方，低沉的怒吼聲傳入耳中。
　　遠處的溪岩上，伊歐不顧胸前的傷口仍然持續滲出鮮血，高舉戰錘，挺身而立。
　　「……伊歐、不行！」
　　意識到同伴想要做什麼，白琉焦急的喊道。
　　「抱歉啦，白琉姊。」
　　伊歐咧開嘴，嘿嘿一笑，光芒在戰錘的前端匯集。
　　「英雄的──」
　　在動彈不得的白琉面前，伊歐伴隨著一聲大吼，猛力揮下戰錘。
　　「──祭禮！」
　　戰錘錘面轟然擊上少年腳下的巨岩，爆炸似的聲響迴盪在溪谷之中。
　　宛如被颶風捲入一般，侵蝕著劍刃的電光剎那間飛起，脫離劍身奔向戰錘。
　　「這是……！」
　　趁著蘿卡驚愕的瞬間，白琉奮力一揮，長劍盪開短刀，一個箭步向後躍去。
　　與此同時，被電光所纏繞的錘身發出刺耳的聲響，啪的一聲斷成兩截。
　　「伊歐！」
　　白琉飛奔到頹然倒下的同伴身旁，拋下長劍，扶住虛弱的少年。
　　「伊歐，振作點！」
　　斷斷續續的吐出氣息，伊歐已然昏了過去。
　　「──『英雄的祭禮』。」
　　蘿卡望向抬起頭，瞪著自己的銀髮少女，彷彿閒話家常似的開口說道。
　　「以自己作盾牌，吸收一定範圍內所有隊友的傷害──嘛，自不量力的傢伙結果就是這樣。」
　　「你這傢伙……！」
　　「比起這個，先擔心一下自己怎麼樣，劍士小姐？」
　　蘿卡彈了彈手指，迦娜與奧柏從溪流中躍出，並肩站在蘿卡身旁。
　　白琉握住長劍，將昏迷的伊歐負在肩上。
　　「喂，別開玩笑了吧？」
　　蘿卡攤開雙手，提不起勁的聳了聳肩。
　　「在這樣的狀況下，你真的覺得憑著一把快要解體的武器，還要一邊照顧拖後腿的同伴的情況下，自己還能獲勝？」
　　白琉一語不發，沉默的舉起劍刃。
　　「哼，這樣啊。」
　　架起短刀，蘿卡踏前一步。
　　「那，你就就此退場吧，混帳！」
　　三人壓低身體，正要向前竄去，
　　「白琉！」
　　暴躁的語聲從後方傳來，一道人影躍過溪岩，落在銀髮少女身旁。
　　「白琉，你有沒有看到兩個潛在水底的混蛋──」
　　斷成兩截的戰錘與殘破的劍身映入視野，安利爾愕然停下話語。
　　「迦娜、奧柏，這傢伙怎麼還在？」
　　「過來的挺快的啊，大哥哥。」
　　蘿卡身旁，迦娜毫無起伏的說道。
　　「蘿卡姊姊，這傢伙有點棘手。所以我們把他引誘到溪谷的另一邊去，丟下他跑了。」
　　奧柏補充道。
　　「嘖，我可是叫你們先把他解決掉的啊──也罷。」
　　蘿卡掃了安利爾一眼，冷哼了一聲。
　　「不過是敵人從半個變成一個半罷了。幹掉他們！」
　　三人從岩石上一躍而起，舉起短刀，筆直衝向『冬原的彤弓』的三名成員。
　　「安利爾，這裡還是先撤退，」
　　「……我知道。」
　　暴怒的表情從臉上褪去，安利爾壓低身體，面色凝重的說道。
　　「你帶著伊歐，蓋亞跟寒月交給我。」
　　白琉點頭回應，向後退了一步。
　　安利爾深吸了一口氣，舉起右手。
　　「想逃？你以為我們──」
　　蘿卡的話語，硬生生的中止。
　　遮蔽了光線，無數的武器布滿空中，截斷了前方的空間。
　　短刀、匕首、十字飛鏢、手裡劍，甚至小型的斧頭與標槍，被投擲而出的武器交織成羅網，猶如猛獸一般張開大口，準備吞噬面前的獵物。
　　雙刀閃電般連擊，無數的武器紛紛落下。蘿卡護住臉頰，狼狽的穿出金屬色的兵器之海，在岩石上停下腳步。
　　被劃傷的疼痛感自身體各處傳來，紅髮少女劇烈的喘著氣，抬起頭來。
　　前方的岩石上，早已空無一人。
　　「可惡！」
　　回過頭，蘿卡對著迦娜與奧柏吼道。
　　「快追！他們逃不了多遠的！」
　　突如其來的，響亮的鐘聲在溪谷中響起，三人的腳下浮現閃亮的圓陣。
　　「這、這是！」
　　象徵著比賽暫時中止的魔法陣發出光芒。蘿卡啐了一聲，隨手扔下短刀。
　　「……逃過了一劫啊，那些傢伙。」
　　紅髮少女的低語聲中，光芒覆滿了視野，四周的景象逐漸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