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這年頭，沒點毛病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主角。04

「什……什麼？」
天殺的，我在說啥啊！
「噢……不，我是說，請幫幫我！」
西歐多爾一臉的驚恐還沒退去，就連站在他肩上的魔寵也是用鳥眼表達了最強烈的震驚──多虧奧斯卡，我對鳥類的情緒相當有研究──主僕兩人臉上都是「這女人瘋了嗎」幾個大字。
對於方才那極度失敗的開場白，我此刻也沒空反省，我的腦袋已經亂成一鍋粥了，繼續語無倫次地道：「那個……你手上的神印！螺旋狀的！我也有！」
好在勇者先生聽懂了我的胡言亂語，這就上前拉著我道：「小姐，妳先起來吧，我們坐著談啊。」
就在西歐多爾把我從地上扶起來時，他身後走來一個來送菜的女服務員，手上端的東西多到根本看不見前面的路，嘴裡嚷嚷著要大家閃開，但正好有個客人彎腰去撿落在地上的東西，沒聽到她的喊聲，一起身就和她撞個正著。
女服務員發出尖叫，手裡的食物通通飛了出去，那個方向正好就對著我和西歐多爾。
眼看著飛灑過來的熱湯，我反射性地舉手扔出一星的凝滯術，但心裡早知道這招根本沒用，等等肯定又要被潑濕。
不，我錯了。
餐廳裡的人全部靜默了，大家愣愣地看著靜止在空中的食物們，我也一起啞口無言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我成功了？我居然成功阻止了被食物噴滿臉的命運？人生第一次啊！
一星的法術沒辦法持續太久，但足夠旁邊的人趕過去收拾了，在凝滯術失效前救回了大部分的餐點。餐廳很快又恢復一片吵雜。
「反應真好。」西歐多爾笑道，自己率先坐進了位置裡，他肩上的魔寵也乖巧地站在桌上，跟奧斯卡那種毛毛躁躁的樣子完全不同。
「親愛的，妳忘了我聽得到妳的心裡話嗎？」奧斯卡飛過來的時候，俐落地用翅膀甩了我後腦一下。
「抱歉，剛剛嚇到你了。我太緊張了。」我乾笑了幾聲，接著鄭重自我介紹，也把來意好好解釋了一番。
西歐多爾聽到我說了神印的事，也是一臉的興奮，但他旁邊的魔寵尼古拉斯卻是對我的說詞抱持懷疑，堅持要我也出示我的神印，證明自己不是覬覦他家主人的力量的歹徒。
於是我只好拖著西歐多爾走下地窖，二話不說開始脫衣服。
「哇！等等！」西歐多爾慌張的聲音傳來，但我沒理他，背對著他把長袍扯下。
我等了幾秒，發現一點聲音也沒有，轉頭才看見那傢伙居然摀著眼睛。
「先生，你遮著眼怎麼看得到啊？」
「可是……」
「你以為在哪啊？在我背上啦！」
西歐多爾這時才紅著臉把手放下，視線落在我後腰的圖案上，本來四處遊移的眼神也定住了，很仔細地看著那個神印。
「如何？跟你的一樣，對吧？」
西歐多爾只是沉吟一聲，專注地看著我的神印良久，接著忽然伸手一碰，冰涼的觸感把我嚇了一跳。
於此同時，地窖的門打開了。
站在階梯口的看起來是服務員，大概是下來拿酒之類的。他一看到我跟西歐多爾，先是愣了一下，隨後訕笑著道：「抱歉啊，咱晚點再來，您倆繼續……」
靠！那眼神和口氣是什麼意思！
我暴躁地把袍子套回去，西歐多爾這時卻是拉起袖子，一臉驚奇地看著自己的神印，直到我出聲喊他他才回神。
「我剛剛一碰妳，然後……然後我的神印就多了一圈……」
「你說什麼！」
我要崩潰了！難怪剛剛我的後腰又是一陣刺痛！肯定是圖案又長大了！
西歐多爾就這麼一邊道歉一邊陪我回到位置上。這時我們的魔寵都各自化成了人形，呈現兩個成年男人在那裡用瓜子殼互丟的畫面，舉止非常丟人，完全符合一隻魔寵在沒有主人看著時會有的習性。
人形的尼古拉斯跟他家主人長得極像，只要把黑髮換成金髮就幾乎一模一樣了，我猜這可能是為了在必要時刻混淆敵人視聽；奧斯卡也能化成我的樣子，但要施法的話就破功了，不像假勇者還可以作勢揮揮劍，多騙人幾秒。
「不，他純粹迷戀他家主人而已，所以連人形也要複製。」
「你有意見嗎？我家西歐很帥。」
「嘔。」
無視奧斯卡跟尼古拉斯的鬥嘴，我把我極其壯烈華麗的生活敘述給西歐多爾聽，對方從一開始就一直掛著驚奇的表情，直到我說完還是那個臉。
他沉思了一會兒，隨後才緩緩開口道：「我想我們兩個的狀況似乎……完全相反啊。」
西歐多爾說起了自己的身世。他出生在東巡城，和我一樣生父不明。他的母親無力撫養他，所以將他送去給勇者做學徒，於是他就跟著他的勇者師父四處遊歷，幾年前終於通過了結業式與執照考試，可以揮別師父獨自上路征討。
因為神印的力量強大，他和我一樣對魔法的感知較強。他能獲得二等勇者的資格，就是因為他可以操控到四方魔法；魔法的等級由一至七，數字越大者越高端，所以會四方魔法的他已經比大半魔法師厲害了。
相對於我那個「不祥法師」的可惡稱號，西歐多爾的可好聽多了，叫做「幸運勇者」。
他仔細解釋，他身上的幸運不是那種很誇張的表現方式，而是傾向「相對值」。例如像他剛才在賭桌上的表現，相對於慘輸的玩家，他沒有賠錢就是一種「幸運」。
他的幸運偶爾也會影響到別人，像是造成坐在他旁邊的人大贏一把的主因，很可能就是他的神蹟。
所以這麼聽來，他確實跟我很像，只是這道神蹟在我們兩人身上的運作方式完全相反。
……我好恨！
為什麼神蹟在他身上就沒帶來困擾！我在中央城簡直是過街老鼠般的存在，但他老大過得可是風生水起人見人愛！這是怎樣的差別待遇！
好吧，這樣說好像有失公允，因為他的「幸運之力」常被誤會可以帶來財富，所以不乏想要綁架他的人，若沒有他家師父訓練出來的一身武藝，他的生活也會災難連連。
嗚，可是還是好羨慕……
西歐多爾看出我的沮喪，安慰我一番後才道：「照我們兩個的情況來看，不管這個神到底是誰，他的力量應該都是跟『運氣』有關，對吧？現在有這麼一個方向後，應該就更好找了！」
我和西歐多爾又花了一些時間聊天，相互傾訴這輩子因為神印所遇上的光怪陸離的事，一起抱怨遇上神經病與奇葩的次數，越發覺得我兩的人生真是既迥異又相似。
「佐娜，真的很高興可以認識妳，也很想再和妳多談談，不過我這回到中央城來是接受了任務委託的，我必須先去聯繫我的僱主，把工作的事情處理一下……或許明天我可以和妳一起去找那位光明祭司，和她討論神印的事？」
「啊，當然！不好意思，耽誤到你工作了。」
西歐多爾很紳士地將我送到旅店外，不得不說這樣的經歷還挺新鮮的，因為從沒有人對我這麼親切友好過。
揮手道別時，西歐多爾忽然道：「有機會的話，妳也可以帶我多多認識一下中央城，第一次來這裡，感覺很新鮮呢。」
「哈，別了吧，我可是『不祥法師』呢，跟我走在一起會犯衰的，那可是會毀了你對這座城市的印象喔。」
西歐多爾露出燦爛的笑。
「這才是有趣之處啊！我可是『幸運勇者』，到時就能來比比，到底是誰的力量比較強！」
嘖嘖，勇者這種生物果真很神祕。
雖然這場會面和我預期的完全不同，但我必須承認，我此刻的心情非常高興，我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情緒了──多虧那些在我生活裡走來走去的橫禍──卻也有些不安，說不上是為什麼。
是因為身上的謎題懸宕了這麼久之後，終於要觸摸到真相，所以感到緊張害怕了嗎？
不過我又在怕什麼呢？怕答案太驚世駭俗讓我無法接受？
直到隔天，我為了赴約而出門時，我才意識到前一天那股不安，是來自我的第六感──
然後我就被逮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