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耗竭

（恩密卓‧達加的視角）

「恩維伯爵大人，今天的氣色真不錯啊？又跟古魯茲共和國做了交易隱身幕後興風作浪了嗎？以伯爵大人如此絕頂的才智，我們全部加起來都鬥不過您呢。還請伯爵大人高抬貴手放我們一條生路，顧念同胞之情心存一點憐憫和善意吶。」

我本來拿著慰勞品前來看望涅泰爾的，不料走到房間前聽到了一道跟她完全不同的女聲就停下腳步。與她共同生活了十年，我從來沒有聽過涅泰爾作出嘲笑別人之舉。然而房間裏說話的那名女性，其字裏行間卻處處透著貓戲弄老鼠的味道。

「怎麼了，說不出話來嗎？也對，畢竟恩維伯爵大人是日理萬機的貴人，別說我這種沒有地位的小人物、就連家人也沒空陪伴不是嗎？在下還特地為了伯爵大人專程把您的家人請過來呢，再怎麼說偶然還是得見個面的。」

繼那道不知名的女聲後從房間又傳出了微弱而飽含恐懼的嗚咽，我偷偷地透過門縫打量房間內裏的情況。只見這次瘟疫的主謀夫路爾‧恩維伯爵跟我前幾次過來時一樣，四肢被拷著躺在石地板之上、全身佈滿皮膚裂傷所造成的血痕、口戴留著空洞的嘴塞以達致防止他咬舌自盡和說話的同時確保犯人能夠呼吸以及進食的效果。

而與前幾次不同的是，一個小孩緊緊依偎在貌似是他母親的女性身旁、對於眼前以及自身的處境不太明白、只顧一味緊抓著他母親的衣襟發抖。那位母親看上去狀況不比自己的小孩好上許多，也是一臉蒼白地朝站在逆光之處使我看不清楚、那位諷刺恩維伯爵的女性低頭。

「對了，聽說恩維伯爵大人之前又跟醫生爭吵、為難她們了。這可不行哦，醫生都是為了伯爵大人的健康著想、一心祈盼著能早日研發出解藥治好伯爵大人身上的病，怎麼能給她們添麻煩呢？伯爵大人要是有甚麼三長兩短，不就得讓令公子提早繼承您的偉業嗎？」

在聽出了這些話語裏隱含著何等險惡的意義、如同把刀架在家人脖子上那樣的威脅後，我的身體開始發抖，明明現在是開始冒出暑氣的六月。說話的女性再打了一個響指，他身旁的士兵就抽出了鞭子，開始朝著倆母子身邊的石地板用力抽打、鞭子與石塊撞擊所產生的清脆之音不絕於耳。遭受如此恐怖的要脅，他們都嚇得哭了出來。

「對對對，這才像樣嘛。之前還用那麼可怕的眼神瞪過來，我還以為伯爵大人不理解在下的一片熱枕衷心呢！旣然已經明白在下的好意，那就請伯爵大人之後對醫生表現得友善順從一點了。要不然，在下哪怕不厭其煩地每天來訪三次，也會堅持不懈忠直地向伯爵大人進諫的。」

恩維伯爵似乎已經完全屈服於此番連環威脅之下。當我拖著顫抖的雙腿打算到別處找涅泰爾時，那道女聲又再度響起。

「偷聽可不是值得鼓勵的行為哦。」

我當下嚇得把裝著鬆餅的籃子都跌在地上了。隨著大門「吱」一聲地打開，在感到恐懼的我面前出現的是一張見過幾次的臉孔。

「阿妮雅‧古羅學姐……」

這位冰之薔薇的首席參謀，雖然知道她的存在，但是之前從未跟她說上話。本來我就因為跟那位光之聖女有過節而盡量避免跟她所屬的冰之薔薇扯上關系的，如今一經對比下居然會覺得艾可‧塔洛辛甚至稱得上是和譪可親也是有夠諷刺的。

「還以為會是誰，原來是被艾可甩了的相親對象啊。怎麼，過來找女朋友嗎？」

雖然感覺她這句詢問夾雜了不少槽點，但是此刻我也實在提不起勁去糾正她了，只好乖乖點頭。

「涅泰爾在裡面嗎？」

「不不，怎麼可能。現在解藥能否成功開發全看她跟阿奈特老師了，剛才那種會嚴重影響心情的事我才不會當著她們面前幹啦！」

……看來阿妮雅學姐對於自己的所作所為會讓人感到不安這點還是有自覺的。正當我這麼思索時，她伸出手指向天花板。

「妳那位醫術天才女朋友正在上層的會客室休息，我帶你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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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我看來，哪怕被帶到佈置得舒適豪華的房間裏，涅泰爾這副模樣實在算不上有好好休息。只見她頂著巨大的黑眼圈、睡眼惺忪地抓著一份文件、旁邊凌亂地擱置著一碗吃到一半的飯。

「涅泰爾……涅泰爾……」

我走過去輕輕呼喚她好幾次後，她才總算是注意到我、一副半睡半醒夢遊般的模樣抬起頭。

「恩密卓……嗎？」

「該休息時還是好好休息吧？要不然照妳這種蠻幹的方式繼續下去，解藥還未研發出來妳的身體就得先垮掉了。」

在我這麼提醒後，涅泰爾好像稍微清醒一點、靛藍色的眼瞳也聚焦起來打量著我，然後噗嗤一笑。

「恩密卓，你最近怕是沒有照過鏡子吧？」

當她指向房間裏懸掛著的鏡子著我看看自己的倒影時，我才發現自己也是頂著黑眼圈一副隨時倒下的模樣、不修邊幅。別說是貴族的公子，就算被扔到街上當成流浪漢行乞也完全沒有違和感。

大概，這才是我原本的樣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