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所以說，你還有什麼要辯解的嗎？林海彥小弟。」

　　「雅希姐，要呼應第一章也不是這樣玩的吧……」

　　「你說什麼？」

　　「不，沒事……」

　　這對話總覺得有種濃厚的既視感，不過我現在沒有那個心力去在意這些事情。

　　因為雅希姐正直直的瞪著躺在床上我，眼神冰冷的感覺可以殺人一樣，簡直就跟雅茹如出一轍……不對，比她還可怕。如果眼神真的可以殺人，我應該已經死了好幾次吧。

　　時間是打倒天衣狐的兩天後，雅希姐跑來探望清醒的我……雖然她的樣子一點也不是來探望的就是。

　　在那場戰鬥之後，受傷昏迷的我被送到協會旗下的醫院治療，因為同時用上了法術的關係，所以恢復的速度比一般的療法還要快些。但就算如此，我還是被告知要靜養至少一個禮拜。一口氣用上五瓶靈力劑撐起身體去戰鬥的副作用比想像中還要大啊。

　　至於葉音，雖然一度陷入暴走，但她後來成功控制住力量，還打倒了天衣狐，因此朱雀集團也就沒再多說什麼。只能說，沒招來麻煩真是太好了。

　　然後因為犯人天衣狐被擊退，妖怪失控事件也隨之落幕了。雖然沒有抓到天衣狐，不過她本來就是長年通緝的妖怪，所以這部分倒是沒有引起太大的問題。

　　總之，事情都在我昏迷住院的時候默默的結束了，只是我現在得面對一個可能比住院還要難搞的問題────

　　「不等候指示擅自行動，明明帶著傷還是硬要跑出去，結果最後不僅沒抓到天衣狐，還留一堆麻煩給我。可真有你的啊，林海彥。」

　　雅希姐坐在床邊，眼神和語氣都在告訴我她現在很生氣。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後來的事情幾乎都是她幫忙善後的。

　　「不、不過，我還是有擊退天衣狐，解決這次事件了嘛，所以這次就……呃…………」

　　不行，她的眼神好可怕，我說不下去。

　　雖然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不過真的來的時候還是覺得很恐怖啊。

　　「你有搞清楚我為什麼要責備你嗎？」

　　「……」

　　「我責備的是你不注重自己的行為，明明就已經提醒過你了，結果你還是這麼蠢。」

　　「唔……」

　　「要不是葉音及時趕到，你現在躺的地方搞不好就是太平間了。」

　　「別、別這麼不信任我嘛，我至少也是有想說如果真的打不過就撤退的……」

　　「就算這樣，你的行為還是一樣蠢。」

　　「對不起…………」

　　完全沒有任何反駁的餘地。

　　唉，果然還是敵不過雅希姐啊。

　　「所以我就說了嘛，姊姊。這傢伙根本是無藥可救的世界無敵大蠢蛋。」這時另一道冰冷的聲音插入。

　　說話的是直到剛才都一直在默默削蘋果的雅茹。

　　她其實有跟雅希姐一起來，只是她都不開口，正眼也沒瞧我一眼，就只是靜靜在那邊拿著刀子削蘋果，搞得我差點忘了她也在。感覺她根本連看都不想看我，某種程度上比雅希姐更恐怖。

　　只是，與其說是不想看我，我總覺得她更像是不敢看我…………

　　「幹嘛？」

　　啊，我的視線被她注意到了。

　　「呃，沒什麼，只是妳都不說話，感覺莫名的可怕……」

　　「我只是不想跟蠢蛋講話而已，蠢蛋。」

　　「用不著說兩次蠢蛋吧。」

　　「你的蠢就算是說三次也不夠。」

　　「那還真是謝謝妳願意來探望我這蠢蛋啊。」

　　老實說，她就算完全不來看我我也不會驚訝。結果她不只來了，還幫我削起蘋果來。這女人還是有點良心的嘛。

　　還有，雖然不太想這麼說，但她削蘋果的樣子其實有種賢慧的感…………

　　「────！」

　　瞬間，一股銳利的風從我眼前劃過。

　　後來我才發現那是雅茹指到我面前的刀子。銳利的刀刃和我的眉間只有幾公分的距離，看起來超級危險。

　　「……孫雅茹，妳幹什麼？」

　　「有人用下流的眼光看我，所以反擊。」

　　「誰用下流眼光看你了！而且我是傷患欸，妳這樣對嗎。」

　　「讓你多住院幾天，看能不能讓你認清自己有多蠢。」

　　「這樣我只會認清妳這女人有多恐怖。」

　　「啊────」雅茹站起身瞪向我。

　　可惡，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就變成這樣，我和這傢伙果然八字不合。

　　「好了，你們兩個。」

　　直到雅希姐開口，我們兩個才停下來。

　　「雅茹，我知道妳也很生氣，但還是請妳收斂點。」

　　「可是姊姊，這傢伙────」

　　「雅茹。」

　　「……是。」

　　雅茹一臉不滿的坐回去，切起削好的蘋果……只是切得亂七八糟，剛才賢慧的感覺已經不復存在。看得出來她心情很差。

　　可能是剛才那樣一鬧的關係，雅希姐臉上的怒氣漸漸轉成了無奈。

　　「海彥，我知道我妹妹很漂亮，但妳已經有葉音了，還請不要用奇怪的眼光看她。」

　　「怎麼連雅希姐也這樣……」

　　剛才我到底是用什麼眼神看雅茹的啊？

　　「唉，算了，總之你就趁這次機會好好反省一下，趕快把你那不顧自身的壞習慣改掉吧。」

　　說完，雅希姐就起身離開病房。雅茹也把切的零零落落的蘋果放在一旁，跟著雅希姐走了出去。

　　「林海彥。」

　　走之前，雅茹又叫了我一聲。

　　「……不，沒什麼。」

　　她沉默了幾秒鐘，最後只拋下這句話就匆匆的走出病房。



§



　　孫家姊妹離開後不久，病房又來了新的訪客。

　　「呦，彥仔，看到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看到你還活蹦亂跳的我倒是覺得一點也不好，巫鳶。」

　　一見到巫鳶那張掛著機掰笑的嘴臉，我就覺得不爽。

　　「欸欸，面對把你送來醫院的恩人，態度應該更加友善一點吧。」

　　「抱歉，我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對你這傢夥友善。」

　　「唉，結果還是這樣嗎，真拿你沒辦法。嘛，不過彥仔傲嬌的樣子也很可愛，所以沒關係。」

　　「誰傲嬌了！」

　　而且被一個大男人說可愛，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哈哈哈，眼神好可怕呢！我還是快點走好了，而且讓下一個客人等太久也不太好。」

　　「下一個客人？」

　　我話一說完，巫鳶就把身子向後退，空出了一個人的空間。

　　隨後，一位黑髮少女搖曳著有些雜亂的頭髮走了進來────

　　「葉音……」

　　黑髮少女──葉音對我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她的傷勢沒有我重，而且做為妖怪恢復速度也比我快，所以也不用像我一樣住院。

　　「那麼，我就不打擾你們兩個了喔，嘻嘻。」巫鳶竊笑著走出了病房。

　　────連個禮物也沒帶，嘻皮笑臉了幾句話就走人，這傢伙到底是來幹嘛的？

　　算了，還是別管那隻臭烏鴉了。

　　「……海彥，身體還好嗎？」

　　經過了一小段沉默，葉音率先開口。

　　「啊……沒事，接下來只要好好休息就行了。只是，給雅希姐他們添了麻煩，有點心虛啊。」

　　「嗯，那就好。」葉音的語氣很有活力，就跟先前平常一樣，看樣子她也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

　　不過保險起見，還是問一下吧……

　　「倒是，葉音妳怎麼樣了，還好嗎？」

　　「嗯，沒問題，傷勢已經全部恢復了。」

　　「我不在家，妳一個人可以嗎？」

　　「可以啦，我才沒海彥想像的那麼沒用。」

　　「是嗎……」

　　這樣的話，那問題就只剩一個了。

　　「那……那方面呢？」

　　聽見我的話，葉音愣了一會兒。

　　「啊，是說夜叉的力量嗎？那也沒問題，從那天之後就再也沒有異狀了，跟以前一樣。而且感覺還比以前都要穩定呢。」

　　「真的沒問題嗎？再怎麼說妳之前都暴走了一次……」

　　說到這，葉音的笑容變得有些尷尬。

　　「……嘛，雖然力量穩定下來了，不過……果然還是稍微有點怕……」

　　她的眼神微微垂了下來。

　　雖然之前戰鬥的樣子很威風，但她果然還是原來的那個女孩啊。

　　然而，她的眼神馬上就重回了光彩。

　　「但是，只要跟海彥在一起的話，就不用怕了吧。」

　　「欸……」

　　出乎預料的回答讓我一時說不出話。

　　「我能夠，相信海彥吧。」

　　「……嗯，相信我吧。」

　　沉默了一瞬，我做出簡短的回答。

　　「使魔和主人是互相扶持的同伴，只要妳還是我的使魔，我就不會再讓那種事情發生。」

　　不僅僅是做為主人的責任。

　　她的存在填補了我原本空洞的內心，所以，我也想要成為她的支柱。

　　我輕輕嘆了口氣，對葉音露出微笑。

　　「況且，我們不都這樣過了半年嗎，所以沒問題的，放心吧。」

　　聽見我的結論────

　　「嗯，說的也是呢。」

　　葉音回了我一個充滿朝氣的燦爛笑容。

　　雖然與之前的笑容沒什麼不同，但透過我們之間的契約，我能感受到她放下了某種一直壓抑的情感。

　　……和蘇音不太一樣啊。

　　她總是笑的很溫柔，也總是她在鼓勵我，所以很少看到她像葉音這樣破涕為笑的樣子。

　　看著這不太相似的笑容────

　　「葉音。」

　　「嗯？」

　　────我覺得，我也該坦白了。

　　「妳已經知道了吧……蘇音的事情。」

　　「……是海彥過去的同伴，對吧。」

　　「嗯，她曾經是我最重要的存在。」

　　既然知道，那事情就比較好說了。

　　「妳的樣子，和她非常相似，當初在封印設施見到妳的時候，我就把妳的身影跟蘇音重疊在一起了。我會和妳訂契約，恐怕就是因為妳和蘇音長得像……」

　　越說，心裡越是絞痛，但我必須說下去。

　　為了今後能繼續和她在一起，我必須坦白。

　　否則，我沒臉面對她，也沒臉面對蘇音。

　　「我……當初可能真的是把妳當成蘇音的替代品。我知道這很自私，不僅對不起妳，也對不起蘇音……但是我現在絕對沒有這麼想。半年的時間過去，我已經清醒了，相信我，我絕對沒有再把妳們當成同一…………」

　　話說到一半，一股輕柔的觸感突然傳到身上。

　　過了幾秒，我才意識到是葉音抱住了我。

　　「葉音……」

　　「沒關係。」

　　「欸……？」

　　「沒關係的，海彥。」

　　她的聲音非常的溫柔，溫柔到讓人感覺心都要融化了。

　　「我說過了吧，那種事情根本無關緊要。海彥給我的一切都是貨真價實的。」

　　「葉音……」

　　「你帶我走出那個籠子，給了我一個溫暖的新家，給我看了很多我過去見不到的東西，給了我面對自己力量的勇氣────」

　　葉音鬆開抱著我的手，紅寶石般的雙眼直視著我說道。



　　「────所以，不管海彥你怎麼想，我都是被海彥拯救了。」



　　「啊…………」

　　眼眶無法制止的湧出淚水。一直以來壓在心頭的情感感覺瞬間得到了解放。

　　…………真是的。

　　說什麼我拯救了妳。

　　被拯救的人…………是我才對啊。

　　「真的，沒關係嗎……」我盡可能壓下哭腔的開口。

　　「就跟你說沒關係了，我想蘇音小姐一定也是這麼想的。」

　　「是嗎……」

　　這話從她那張臉說出來，感覺莫名的有說服力。

　　是啊，現在想想，如果是蘇音的話，她也會對我說一樣的話吧。畢竟，她就是那樣的女孩……

　　「唉…………」

　　真是，完全被打敗了。

　　好吧。

　　人家女生都說到這份上了，我怎麼還能繼續這樣下去。

　　我擦乾眼淚，與葉音互相對視。

　　「葉音。」

　　「嗯。」

　　「……今後，還要請妳多指教了。」

　　「我才是，今後要請海彥多指教了。」



　　────隨後，我和葉音一起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