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鬥終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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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6-26
通訊結束的同時,莉蒂把身體的力度全依靠在背後--也就是賽倫身上,並且大大地呼了一口氣。
「累死人了……」
「喂喂,開戰前氣勢就輸人不行吧?」
「有什麼辦法,人家又不擅長裝樣子……」
莉蒂小聲地抱怨著。
「妳真的是一國王女嗎?」
「我也有自知之明不是那塊料啦……」
把頭轉過來看著自己的莉蒂,稍為鼓起了兩腮,一臉沒好氣的樣子。
雖然與那名中尉對答時的她比較合乎一國王族的形象,但賽倫果然還是喜歡莉蒂現在的樣子。
「不過話說回來,對方為什麼會提出決鬥的請求呢……?」
要打的話,與其單對單地決鬥,利用複數騎機圍攻肯定比較有利--一般人大概也會這樣想吧。
但是那個叫剎斐格的人,卻捨棄了這種數量上的優勢。
「其實也不是那麼難理解吧。」
「賽倫知道理由嗎?」
「他大概是看出其他機體對付不了〈寰〉,為了降低自軍傷亡,所以才會作出決鬥的提議吧。」
對於騎機,賽倫是外行中的外行,但即使如此,他還是看得出〈寰〉的性能如何遠超帝國的量產機型。
正因如此,他才會叫莉蒂答應對方決鬥的要求。
「原來如此……」
「不過接下來小心一點較好,他說得出那種話,恐怕不像其他人一般好應付。」
「嗯……」
莉蒂靜靜地回應。
敢於單獨挑戰展示出那種實力的〈寰〉,他對自己的手腕肯定有相當自信。對方若果不是自視過高的笨蛋,那就是貨真價實的高手。
深紅色騎機--〈英驊〉向前走,來到距離〈寰〉約十個身位的地方停下。
螢幕上顯示接收到通訊的訊息,莉蒂按下儀器板上的一個按鈕,打開通訊線路。
『準備好了嗎?』
機艙內的揚聲器傳來剎斐格的聲音。
莉蒂望了望賽倫,而賽倫則是靜靜地對她點頭。
「是的。」
得到賽倫的首肯,莉蒂轉換成凜然的語氣回答。
『待會將會響起槍聲,決鬥就在發出槍聲的同時開始,有沒有問題?』
「沒問題。」
『很好,希望我們能有一場好勝負。』
話畢,對方即關閉了通訊。
*
蒼藍與深紅--截然不同的兩台騎機,分別擺好姿勢對立。
距離兩台機體不遠處,一台〈猛鷲二型〉將手中步槍的槍口高舉至頭頂之上。
--明亮的槍聲,劃破了空氣,奔向天空。
蒼藍色的騎機與深紅色的騎機--〈寰〉和〈英驊〉兩者同時行動起來。
手上只有白刃戰用武器的〈寰〉,理所當然地舉刀衝前。而〈英驊〉雖然手執散彈槍,但還是向前方走動。
散彈槍是近距離戰用的槍械,但在短兵相接的狀態下,其實用度卻必然不及〈寰〉手持的曲刀。
極為俊敏的〈寰〉,使兩機的距離異常快速地縮短。
就在兩機快要進入能以刀劍交鋒的距離--剎斐格操縱的〈英驊〉猛地加速,側起半邊身子把肩膀置於前方。
由於比預期中接近得更快,〈寰〉錯失了揮刀的時機,硬生生地與〈英驊〉相撞。
〈英驊〉的裝甲材質和〈猛鷲二型〉一樣以鋼鐵為主,分別就只是較厚。這樣的裝甲與使用剛石合金製作的〈寰〉高速相撞,使〈英驊〉的肩部裝甲產生變形破損。
然而,這場碰撞的勝利者卻是剎斐格和〈英驊〉。
就算〈寰〉擁有無堅不摧的裝甲,它本身的質量也是標準騎機,在碰撞戰上沒可能勝過重型騎機的〈英驊〉。〈英驊〉的裝甲不只為了防禦,同時也是為了硬碰不輸他人才會造得如此厚重。
被撞飛出去的〈寰〉拋到半空,雖然高度不怎麼樣,但現在它四肢離地,沒有反抗的力量。
剎斐格乘此機會舉起雙手的散彈槍,毫不猶豫地朝著〈寰〉發射。
猶如暴雨的子彈,降落於蒼藍色的裝甲之上。
由於是在極近距離開槍,槍聲與著彈的聲音互相重疊,被擊中的〈寰〉因衝力而後抑,身上被稍為削去的裝甲表面,冒著散彈槍火藥的煙。
這記攻擊的傷害比剎斐格想像中要來得淺,換作一般騎機,這一擊就足以讓它連同機師一併體無完膚了。
剛石合金裝甲比剎斐格所想的還要更堅固,但這一擊卻證明了一件事。
即使是世界最堅硬的合金,其耐久力也不是無限--
*
〈寰〉被深紅色的重裝騎機--〈英驊〉撞到空中,然後被對方使用散彈槍轟擊。
雖然〈寰〉為了支援其超脫騎機範疇的神速,有著優良的緩衝系統,可是卻無法完全隔絕強力的撞擊及數以百發的子彈之雨帶來的衝擊。
被槍彈的推動下撞到地面,坐在〈寰〉駕駛艙內的賽倫和莉蒂,皆感受到激烈的搖盪。
「嗚……!」
被莉蒂背後的賽倫,口中傳出一陣痛苦的呻吟聲。
「賽倫!?」
「……只是撞到傷口而已,別在意。妳快把精力集中回控制機體上面。」
聽到賽倫的話,莉蒂亦把注意力放回前方。
螢幕中機體狀態圖上,騎機的裝甲部位,顯示著「輕微損傷」的訊息。
雖然不是什麼大問題,但要是被那兩柄散彈槍繼續擊中可就不妙。
剛石合金的裝甲是擁有壓倒性的防禦力,然而卻絕非無法摧毀的金屬。
--先把散彈槍破壞掉!
作出這個決定,莉蒂馬上驅使騎機站起衝前。
計算好時間和位置,莉蒂在跨步的同時揮出手中的雙曲刀。
然而,兩柄曲刀也沒有斬中散彈槍。
〈英驊〉站立的地點,並沒有半步移動。
在〈寰〉使出斬擊的一瞬之前,〈英驊〉主動將兩手的步槍捨棄。
「什……麼……?」
驚奇之聲才剛從莉蒂口中吐出,〈英驊〉就已將失去武器的雙手舉到背後,握起左右的兩個劍柄。
*
在蒼藍機身向自己衝來之前,剎斐格就放開了雙手的散彈槍。
散彈槍有著驚人的破壞力,但能夠擊發的次數本身不多。而且,一直打近距離戰終會演變成白刃戰的局面,因此放棄散彈槍並不可惜。
在戰場之中,應該捨棄的東西要是不能當機立斷地捨棄,只會禍及自己及身邊的人。
剎斐格將機體的兩手移動到背後,握住掛在背部的兩柄大劍。
急速上前的〈寰〉在〈英驊〉身前向外揮動兩柄曲刀,對方原本是想擊毀散彈槍吧。
「這就是妳的天真--!」
比起本體更先瞄準武器的行動,讓剎斐格有機可乘。
〈英驊〉的雙手向前一揮,背後的兩柄大劍隨即在半空劃出半圓的軌跡,重重打在〈寰〉的兩肩。
剛石裝甲不可能因這麼一擊就被毀,可是就算裝甲素材怎樣優秀,被純重雙劍打中的〈寰〉,裹是要向後退數步才能穩住身子。
〈英驊〉裝備的大劍,和制式配備的曲刀不同,全長足足八米的大劍,其優勢不在鋒度,而是其厚重。
一般來說,刀劍的印象是用於斬切,但這兩柄大劍的攻擊性質是偏於打擊。
猶如鈍器的厚實劍身,帶給了大劍極強的耐久性,但卻因此而衍生出重量極高這問題。
重量足足等於五柄騎機用曲刀的大劍,有著凌駕一般刀劍的破壞力,但也因此使一般騎機無法使用。要把如此鈍重的大劍揮舞自如,極為高度的操縱手腕及大出力的靈動爐是缺一不可。
這樣的機師和騎機,即使在帝國中也寥寥無幾。然而身經百戰的剎斐格和有著雙靈動爐的〈英驊〉,卻同時具備這兩個難能可貴的條件。
*
鈍重的震動,從機身傳到駕駛艙之中。
莉蒂立即用腳掣操縱機體的足部,坐低重心移後數步,把機體穩住免除跌倒。
「能夠揮舞那兩柄大劍……那機體的出力不弱呢。」
賽倫看著映照在螢幕上的深紅色機影,並如此說著。
就如他所說,那兩柄大劍不但劍身很厚,全長也快將到達一台騎機的高度,其重量想必是非同小可。
以單手揮動這些大劍的〈英驊〉,其機體出力不容小覷。雖然最高出力不及蒼血用騎機的〈寰〉,但肯定不是〈猛鷲二型〉能夠相提並論的數值。
「比起硬拼,還是多利用〈寰〉速度上的優勢較好。」
「……嗯!」
莉蒂答道的同時,驅使〈寰〉動了起來。
剛才兩度的接觸,讓莉蒂知道的並不只有〈英驊〉這機體的性能。
論機體性能的話,〈寰〉一定遠高於〈英驊〉,然而〈寰〉兩度被擊退。這個結果,完全是機師的差距導致。
技術和經驗……兩者也是需要時間和努力累積,不是臨陣磨槍就能飛躍提升的東西。
作為騎機的機師,莉蒂不得不承認自己贏不過剎斐格。然而,要是於此時敗陣下來,走到這一步的努力和犧牲,全也會變得沒有價值。
所以--莉蒂不能夠投降。
〈寰〉向前踏出兩步,接著突然改變行進方向,從側邊繞到〈英驊〉背後。
不論是撞飛〈寰〉時那個突擊性加速,還是足以舉起大劍的腕力,也是拜機體的高出力所致。
可是重裝騎機卻有一個弱點。
--機體的靈活性,必然會受限制。
即使出力再高,也沒法排除重裝甲對機體靈活性造成的物理性干擾。
一如預想,〈寰〉來到〈英驊〉的後方,〈英驊〉還未來得及轉身迎擊。
莉蒂當然不會放過這機會。她深深地踏下腳掣,〈寰〉展現出比任何悍馬也還要難以駕御的神速。
螢幕映照的景色變得模糊,莉蒂憑著直覺用手上的雙刀作出揮斬。
這一刀會否砍中,說真的莉蒂並無自信。
但是揮出的刀擊中物體的手感,卻有如回應莉蒂期望一般,給予了她擊中目標的手感。
--得手了!
莉蒂如此心想。然而,高揚的感情卻在下一秒瞬間冷掉。
從螢幕顯示的映像中,〈寰〉手中的兩柄曲刀均欠缺了一半以上的刀身。向〈英驊〉的斬擊,使得僅有的兩柄武器破損至無法再使用。
而且,承受這一擊的〈英驊〉,看上去幾乎完好無傷……不,說是完好無傷也不太對,深紅色裝甲的漆面不多不少也是被颳去了面色,露出黑鐵色了底色。
只不過,那終究只是漆面刮花的痕跡,對機體的損害可說是微乎其微,甚至不能說是損傷。
莉蒂在此刻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寰〉手上的曲刀,早就作過數次斬擊。
鋒口有所崩缺的單薄曲刀,已經不具備當初的破壞力,更遑論〈英驊〉的裝甲本來就比量產機的〈猛鷲二型〉來得厚。
--靠著纖弱的曲刀,沒可能給予〈英驊〉傷害。
〈英驊〉此時作出迴身一劍,莉蒂在訝然之餘,還是趕忙控制〈寰〉後跳避開劍擊。
莉蒂的反應其實是慢了,但多虧了〈寰〉的反應速度,才得以再千鈞一髮之間避開八米長的大劍。
「果然是以卵擊石嗎……」
好像早就料到這個結果一般,賽倫如此說道。
「賽倫你早就知道會這樣嗎?」
「作為可能性是考慮過吧……但手頭上也沒有其他武器,除了放手一搏之外又有什麼辦法?只不過,賭輸了的現在倒有點麻煩……」
賽倫的所言甚是,〈寰〉的武器,就只有手上兩柄現時已經崩缺的曲刀……
--咦……慢著……
莉蒂在記憶之中找尋著某個資訊。
「〈寰〉並非沒有武器,只是我……沒有蒼血力量的我使用不了而已。」
「哦……那是怎樣的武器?」
「好像是把靈氣物質化怎樣怎樣的……老實說我是不太懂。」
關於電腦系統或是騎機操作,這方面的事莉蒂是挺擅長。不過那些理論中冒出的專有名詞,倒不是莉蒂能明白的範疇。比起理論,莉蒂更傾向於感覺。
但武器的話,的確是有。
「有賽倫在的話,應該是用得了才對。」
「在這個時候什麼也好,總之先拿出來吧,慢吞吞的話敵人就要攻過來了。」
的確,這是目前最應該做的事。
*
剎斐格把雙劍交疊架在前方,靜待著〈寰〉的下一個行動。
〈英驊〉有著很高的突擊性能,本來用於先發制人的場合是比較多,但現在剎斐格不能這麼做。
要克制〈寰〉那迅速……不,神速的機動性能,就只有先行預測它的動作。但說是預測也不是盲猜,好好地看緊行動前機體四肢和身體的位置,再在腦中模擬對方將會採取的行動,先一步作出應付那個行動的措施。
剎斐格把精神全集中於雙眼,不放過〈寰〉的一舉手一投足。
〈寰〉在此時將手上只餘下一半刀身和刀柄,已經成為廢鐵的曲刀放開。
曲刀掉到沙上的瞬間,〈寰〉雙腕之上那巨大的腕甲,向前方滑動覆蓋住雙掌。
兩方腕甲的先端發出光芒,接著伸延出一道與身上晶鋼同樣,靛色之中帶著點點星黃的光。
「那是什麼……?」
那道光芒的外形,就像--劍刃。與晶鋼同樣顏色……那就表示那道劍刃狀的光芒是靈氣光。
能夠顯現出那種程度的靈氣,世上恐怕就只有蒼血持有者吧。靈氣本身沒有形體,不具有破壞力,因此才需要靈導器將靈氣轉化為其他物質。
可是……就剎斐格看起來,〈寰〉雙手伸延而出的兩道光芒,並不像毫無破壞力的東西。
--因為外形看上去像劍嗎……不……
讓他覺得光芒危險,並非視覺和推斷……而是超越五感的直覺。
剎斐格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靛色的劍光一劃,剎斐格控制騎機側身避開。
剎斐格的行動很快,但在〈寰〉的神速面前卻還是慢了半拍,紫靛色的劍光劃中了〈英驊〉突出的肩甲。。
--被光之劍刃劃到的肩甲,邊角被整個削去。
「唔……!」
明明是自己駕駛的機體受到斬擊,但是身在駕駛艙的剎斐格卻沒感到些微震動。
那絕非〈英驊〉的緩衝器機能非常優秀。
剎斐格快速地看了一眼機體被削去的肩甲,厚實裝甲板的切口平滑無比。
--那柄劍……很鋒利……!
幸好劃過的只是沒有機械零件的裝甲,要是機體被那柄劍斬中,馬上就會被一分為二。
--已經不能依賴機體的裝甲了……
在那柄劍面前,裝甲就算再厚,也和紙糊沒分別。
完全以閃避來應付對方的攻擊--即使駕駛騎機已有多年,如此荒唐的事剎斐格還是第一次打算嘗試。
這件事到底有多困難,剎斐格雖未嘗試,卻能夠想像。
只不過……為了贏過這個超越常識的對手,剎斐格也得做出超越常識的創舉才行。
*
--固態化靈氣劍〈諾統〉。
這就是〈寰〉現時正在使用的武器名稱。
靛色劍刃的切割力,大大地超越莉蒂想像。
沒有劈中什麼的感觸,只有像用小刀切割紙張一般的感覺。那已經不是什麼俐落的手感,而是過份的銳利。
世上大概沒有刀劍容許與之交鋒,畢竟在相交的一瞬,對方的武器就會瞬間被〈諾統〉所毀掉。就連身為使用者的莉蒂,亦對過於鋒利的騎機之劍感到害怕。
可是--才剛品嚐過被〈諾統〉的斬切力,肩甲被削去一角的〈英驊〉,卻無懼〈寰〉手中的利刃,不退反進,舉起左手的大劍向〈寰〉的胸口刺出。
要是現在揮動〈諾統〉,大概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刺向自己的大劍斬斷。
然而,對於應否揮動手中削鐵如泥的利劍,莉蒂卻在一瞬之間感到猶豫。
此舉給予了對方可乘之機。
大劍鈍厚的頂端,就像鎚子一般敲打在〈寰〉的胸口。
足以貫穿一般機兵的打擊,只在〈寰〉的胸口留下淺淺的傷痕。
在莉蒂穩好騎機腳步的時間,〈英驊〉已經與自己拉開了距離。
「莉蒂,現在可不是顧慮別人的時間啊。」
「……嗯,抱歉。」
聽到賽倫的提點,莉蒂甩了甩頭把雜念從腦中驅除。
對--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寰〉的性能高得出神入化,〈諾統〉的破壞力亦超出常規武器的範疇。可是莉蒂他們的對手,並不是單憑這些東西就能勝過的人。
--那台深紅色騎機……〈英驊〉的機師,非常強。
面對〈寰〉這種對手,不但沒有失去戰意,而且還越戰越勇。
要是自己手下留情,恐怕是勝不過。
*
〈寰〉和〈英驊〉,手握靛光之劍與鋼鐵大劍的兩台騎機,正互不相讓地戰鬥。
不持有遠距離武器的兩台騎機,正進行著騎機戰中罕見的白刃纏鬥。
〈寰〉憑著怪物級的神速及裝甲,無懼〈英驊〉鈍重的大劍,採取進攻。
而〈英驊〉則是險象橫生地閃避過靛光之劍〈諾統〉的軌跡,加以還擊。
攻與守,突擊與反擊--就旁人看起來,兩者的實力幾乎是勢均力敵。
然而,賽倫裹是看得出,造就這個局面的成因,全靠著兩方不均等的力量。
帝國軍那個叫剎斐格的機師,恐怕早就發揮出機體百分之百以上的性能。
而莉蒂……說真那句,以她的技術還是未能駕馭〈寰〉過度的性能。
單就機師的技倆來看,剎斐格沒有輸的道理,但問題就出在兩台騎機的性能從根本上就沒法相比。
本來性能是一百的〈英驊〉,在剎斐格的操縱下表現出數字為二百的性能;
本來性能是一千的〈寰〉,莉蒂只能勉強引發出其二百的性能。
兩機的「勢均力敵」,建基於這個條件之下。
蒼血用騎機的性能,的確能夠推翻常識,這種事賽倫早就在五年之前就知道了。然而,即使是如此作弊的蒼血,對上某兩樣東西還是不能穩握勝算。
其一,是壓倒性的物量差距,蒼血持有者也是人,持續不停的戰鬥總會有筋疲力竭的一刻。在以往,他的國家明明擁有蒼血專用機,最終還是被帝國攻陷的原因就在於此。
而另一樣……
賽倫盯著在前方向〈寰〉揮舞大劍的深紅色騎機。
那台騎機的駕駛者……名為剎斐格的男人,擁有足以和身為蒼血騎機的〈寰〉抗衡的另一樣東西。
--真真正正王牌機師的實力。
*
--好厲害……
透過螢幕看著把雙劍舉在胸前的〈英驊〉,莉蒂感到半是煩惱,半是佩服。
自己的攻擊雖不是完全沒有砍中目標,可是〈諾統〉劃過的地方,不是無關重要的裝甲邊緣,就是淺得不足以影響機體運作的裝甲外層。
論駕駛技術,〈英驊〉的機師--剎斐格是莉蒂見過最為高明的人,自己能夠與他對峙到現在,全憑著〈寰〉那壓倒性的性能。
--稍為大意,就會被對方反將一軍。
莉蒂用靈氣之劍向外一掃,〈英驊〉單腳後退,把身體重心移向後方避過了這一劍。
攻擊未能得手,莉蒂在追擊與後退之間選擇了後退。
將控制捍向後拉收劍回防的同時,莉蒂感到有些什麼滴落自己的大腿。
注意著〈英驊〉的動靜,莉蒂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腿,可以見到上面有正在流動的紅色液體。
--那是溫熱的鮮血。
因為顧著控制騎機所以之前一直沒有發現,但自己左腕的衣袖已經完全被血液沾濕。
莉蒂身上沒有傷,血液並非由她的身體流出。
這些血液的主人是--
「賽倫你的傷……!」
重疊在自己之上,賽倫左腕衣袖的部分因為濡染血液而泛出黑光。
「沒有大礙……我即使這樣說妳也不會相信吧。」
「當然了!」
仔細一看,賽倫的臉色顯得比之前蒼白。
除了手之外,賽倫的小腿亦被子彈打中。
本人雖然說沒有大礙,狀況也不容許莉蒂顧慮太多,但身負槍傷的人會沒事才怪。
賽倫只是在忍耐而已。
「出血量是不用太擔心,但以我現在的體力,大概不能繼續保持清醒太久。」
當血液流失時,會刺激到人體的造血機能,產生更多的血液。
但這樣子理所當然會消耗體力。而且,賽倫還不斷供給驅動〈寰〉所需要的莫大靈氣。
蒼血持有者有著超越常人的靈氣,然而運用這些靈氣,還是需要體力。以賽倫現在的狀態,提供〈寰〉必要的靈氣,想必是非常勉強。
再說,就算一時三刻死不了人,再繼續下去可就很難說--
要速戰速決。
連賽倫也失去這種事……莉蒂絕對不會讓它發生。
*
唔……?
剎斐格在操縱機體側身避過紫光之劍的同時,察覺到某件事。
--〈寰〉的行動有了變化。
比起之前,出劍和突進的速度也變得更快。
可是,那卻絕非什麼進步。不論是劍擊還是突進路線,〈寰〉的動作也變得比剛剛更單純容易預測。
「心急起來了嗎……」
當事情不如自己所願時,人就會變得焦躁。因為焦急而亂掉陣腳,這情況在新兵之中很常見。
這時候--他們往往會破綻百出。
〈寰〉的劍再次劈來,但這一次剎斐格沒有逃也沒有躲。
靛光之劍劃過〈英驊〉左胸的裝甲。然而,這一擊只有傷及最外層的裝甲板,對機體機械構造的傷害和零無異。
攻擊不夠深--這是對方的失誤。
剎斐格立即驅使〈英驊〉往〈寰〉的側邊跨步,伸出手中大劍撞向〈寰〉的背部。
被硬生生打中的〈寰〉站不穩,上半身傾斜向前倒去。剎斐格借著揮劍之勢轉身,並甩開雙手握住的劍,用〈英驊〉的兩臂緊緊從腋下扣住快將跌倒的〈寰〉。
「這樣子你就不能使用武器了。」
騎機的活動能力大致上和人類相同。因此,拑制人體行動的技巧,於騎機之上亦適用。
被〈英驊〉從腋下扣住兩手抬高,雙足不觸地的〈寰〉被封鎖住神速,固定在雙腕的靛光之劍亦被拑制。
只要〈英驊〉的手不放開,對方是無計可施。
〈寰〉有試著用腳向後踢擊〈英驊〉的足部,然而身為重型騎機的〈英驊〉,下盤設計原本就很穩固,不會因這麼一點踢擊而屈折。
在它作著無用掙扎之時,剎斐格將〈英驊〉的左手掌放到〈寰〉的頭上。
手掌覆蓋住〈寰〉的雙眼型監視器,五隻手指緊緊抓住其頭部。
然後,〈英驊〉使力對〈寰〉的頭部作出拉扯。〈寰〉的頸部關節因而響起怪異的聲音。
就算機體性能高得不能理喻、裝甲硬得不像話,以人體為藍本這個騎機共通的特質也不會有變。
較易受到攻擊的手、腳關節強度會較高,然而本來就很難被攻擊到的頸項,其關節強度設計應該不會很嚴謹。尤其是普通戰鬥不會碰上的拉扯攻擊,大概沒有預先擬定對策。
有著主監視器機能的頭部,是騎機所不能惑缺的部件。失去了主監視器的騎機就如有失去了雙眼的人類……不,人類即使沒有視覺,還是有聽覺、觸覺、嗅覺用來判斷四周的狀態,但騎機的身體卻不具備這些感覺。
就算如何熟練於操縱騎機,也無法透過金屬的身體去感受外界的資訊。這樣想的話,沒有了監視器的騎機,比盲人還要不濟。
〈寰〉不斷舞手動腳掙扎,但無論怎樣努力,也是無法掙脫〈英驊〉的束縛。
如此下去,勝利的女神將會向剎斐格微笑--
*
〈寰〉的螢幕上,映照著〈英驊〉那巨大的手掌。
坐在賽倫身上的莉蒂,不斷舞動機體的手腳欲掙脫束縛,耐何卻沒有成果。機體狀態表之中,機體的頸項部正在閃著紅燈。那一定是代表危險的訊號。
沒有抓緊攻擊時機,讓敵方有機可乘,是莉蒂心急而生的失誤。
她感到焦躁的原因,十之八九是因為在意自己的傷。
--早知就該逞點強……
賽倫心中不禁有些後悔。
〈英驊〉毫無放開〈寰〉的意思,一心一意地在巨大的五指間加註力度。如此下去,〈寰〉的頭部將會被扯掉。要是失去了充當雙眼的監視器,再打下去也不會有勝算。
「可惡……!」
急躁的聲音自莉蒂口中傳出。
--該怎麼辦呢……?
賽倫絞盡腦汁拚命思考。
就在這時,莉蒂用力擺動左手的搖捍。
--唔……?
莉蒂的這個動作,使賽倫留意到一樣東西。
--半透明的晶鋼操縱捍,在自己與莉蒂的雙手下,發放出帶有繁星般點點光芒的靛色光輝。
那是自己與莉蒂的靈氣光顏色。
--說起來,這機體……
在賽倫腦中,浮現出一個解脫困境的方法。
就算成功率是未知之數,也有一試的價值。
「莉蒂,我有一個方法。既然動不了,那就用不需要動用騎機的戰法就好。」
賽倫側了側身,拾起放置在座位下面的嵌刃步槍。
「靈導器……?」
「對,就算〈寰〉的手腳被拘束住,也阻止不了裡面的人使用導術。」
「咦?可是……導術能對騎機造成損害嗎?」
莉蒂會有所懷疑是很正常。
靈導器及導術,雖然是優勝於一般傳統刀槍,但卻絕非什麼大破壞力的武器。
賽倫因為持有強大靈力,所以在使用靈導器時,能夠把靈導器及導術的機能發揮到極限。但即使如此,要用來對付體積巨大的騎機還是力有不逮。當然,這些事賽倫自己也很暸解。
「借用〈寰〉身上的晶鋼暫存我的靈氣,運行槍上裝載的導術術式……理論上威力是不可說笑的。」
〈寰〉--這機體正是關鍵所在。
專為蒼血持有者使用而設計的〈寰〉,為了將大量靈氣平均分佈在機體,機體各處由晶鋼構成的部份非常多,甚至連機體裝甲也有一部份是晶鋼。
靈導器不能把賽倫的靈力發揮得淋漓盡致,是因為方便攜帶的靈導器晶鋼量有限。可是,只要利用〈寰〉身上大量的晶鋼作為儲存媒體,那賽倫的導術威力亦會有飛躍性上升。
說得淺白一點,就是將〈寰〉上面的晶鋼當作靈導器的一部份使用。
「但我要先說明,這個方法我一次也未試過,會否成功是未知之數,所以要不要賭一把就由妳決定吧。」
即使理論上可行,未實際嘗試過,賽倫也沒有必定成功的保證。
「賽倫覺得會失敗嗎?」
「沒成功的可能性我就不會提出來了。」
賽倫如此回答,而聽到這個回答的莉蒂,下一刻就放棄了繼續舞動騎機的手足掙扎。
「那麼,就交給賽倫了。」
信任賽倫,把自身的命運委託給賽倫--這就是莉蒂的答案。
說起來,這女孩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啊。
對於「相信」這件事,毫不動搖。
「明白。妳就拭目以待吧。」
那麼,自己也必須回應她的期待才行。
賽倫的左手與右手,同時提供驅動〈寰〉和啟動嵌刃步槍所需的靈氣。
收在槍套之中的嵌刃步槍,從隙縫之間透露出靛色的靈氣光。
靈導器會為配合使用者作調整,使靈氣運用效率達到最大,而騎機上作為動力儲存裝置的晶鋼,則是會作另一種調整。換句話說,雖然同樣是晶鋼,兩者卻是大有不同。
有如同時彈奏兩把不同調音的樂器卻要形成一曲,這種事賽倫可是一次都沒試過,這就是他不確定成功與否的原因。
不過--看來是自己多慮了。
透過賽倫的靈氣,〈寰〉與嵌刃步槍兩者的晶鋼成功連接起來。
兩種不同的晶鋼對於靈氣的接受率有明顯差異,為了不讓連接斷開,賽倫必須細心地控制兩手輸出的靈氣多寡。
--好……!
第一步是成功了,接下來就是運行記錄在靈導器之內的導術。
通過術式,靈氣正一步一步地構築成導術。
「唔……」
就在這時,賽倫感到眼前一花。
「賽倫……?」
莉蒂擔心地望著自己。
「不……沒什麼。」
賽倫搖了搖頭,示意叫她不用擔心,順便抖擻精神。
--這比想像中要更難搞呢……
賽倫疲累地皺了皺眉頭。
失血及大量使用靈氣,對體力的負擔超出了自己預想。
就算出血量死不了人,能否做出與平時無異的行動,倒是另一回事。
而且,這個工作也非常磨耗精神。
--但是……也不能在這時才停下。
不管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相信自己的莉蒂。
賽倫憑著意志支撐著意識,將導術構築完成。
目標--是後監視器映照著的深紅色騎機〈英驊〉。
……去吧--!
在心中如此一唸,雷聲即在外面響起,穿透駕駛艙傳進賽倫耳中。
這聲雷擊,代表著導術成功發動。知道這件事的賽倫稍感安心,意識漸漸遠去……
*
泛著靛色閃光的黑暗雲層於天空中出現,遮蓋住日照的光芒。
陡然的變化,使〈英驊〉內的剎斐格抬起頭看向天空。
積雨雲……?不--
濕度低的沙漠地帶本來就很少有雲層出現,要是真的有積雨雲應該是很顯眼才對,就算再專心於決鬥,自己也不可能直到此刻才發現。
不消數秒,因早晨而亮起來的地面,再一次變回日出之前的昏暗。
急速生成這種自然現象……雖然不想承認,但這大概是--
「導術……?」
在導術之中,的確是擁有呼喚雷雲,召喚雷電來攻擊敵人的導術。
那是雷屬性導術中,擁有最強破壞力的導術--〈天雷審判〉。
黑色之雲--就在此刻降下無數的靛色雷電。崩堤一般強大的衝擊,從上方打落機體。
螢幕上面的映像,是肉眼所不能直視的雷光,即使合上雙眼還是對眼球造成很劇烈的刺激。
「唔……!」
剎斐格不得已只好放開左手握住的操縱捍,用手臂阻當過強的光線。
〈英驊〉的外裝甲很厚,對物理性攻擊有著相當高的耐久性。雖然沒有特意預防導術攻擊,但一般的情況下,導術的殺傷力本來就很難對騎機造成重大損傷。
對--若果是一般情況下。
然而,他的對手並非一般人,打向〈英驊〉的雷擊,也不是一般的導術。
即使不用肉眼確認,長年駕駛騎機的感覺和接踵而至的衝擊感,也讓剎斐格知道自己的機體受到了嚴重的傷害。
蒼血--只有這兩個字能夠對現在的狀況作出解釋。
持續不斷的轟擊--在某一刻倏地停止。
剎斐格感到機體正向後傾斜倒去,機體倒下地面的衝擊,在數秒後從背部傳來。
移開手臂張開雙眼,看到機體左側及正面螢幕,因為監視器的機能受損而出現雪花。
透過功能餘下不足一半的監視器螢幕看出外面,蔚藍的天空上已經沒有半朵雨雲。
螢幕角落處的機體狀態圖,由頭至腳各個部位也閃著紅燈。剎斐格試著擺動的操縱捍,但機體卻沒有半點反應。
「萬事休矣嗎……真是意想不到的反擊……」
在騎機與騎機的戰鬥中使用導術來攻擊,剎斐格是聞所未聞。
利用靈導器使出的導術,作為對人武器來說是很優秀,但說到用來與騎機戰鬥,還不如拿起火箭炮射擊更有效率。
--用這種一般常識來衡量蒼血,是剎斐格的錯誤。
蒼血持有者的靈力是超越常理般強大。
剎斐格不覺得對方行為卑鄙,只是自己大意而已。
他們進行的並非友好的切磋,而是拼上性命的決鬥,使用對自己有利的手段爭勝是理所當然。
剎斐格知道蒼血的能力,卻未預計到被對方以導術攻擊的可能性,這已經是充份的敗北理由。
從半毀的監視器中看出去,能夠依稀見到背對著自己的蒼藍機影。
從腕甲伸出的靛光劍刃早已消失,但是要對付現在的自己,根本用不著那柄能斬斷天下萬物的利刃。
……去做個了斷吧。
如此想著,剎斐格打開了機體的艙門--
*
靛色的閃電止住繼續落下之時,〈英驊〉扣住〈寰〉兩臂的雙手已經鬆開。
〈英驊〉深紅色的裝甲,被靛色的雷擊劈穿,機體的手腳多處產生爆炸,冒出黑煙。
機體雖然是保留住人的外形,但一看就知道損壞到沒法再動。如預想一樣,〈英驊〉漸漸地向後倒去。
沉重的深紅色軀體,因重量而埋在黃沙之中。
--這就是蒼血持有者使出全力的導術……
在莉蒂還對完結的導術感到驚訝之際,賽倫放在莉蒂手背的左手滑落,握在右手的嵌刃步槍亦掉到座位旁邊。
回頭一看,只見賽倫的雙眼合上,無力的身體完全沉於騎機的座椅上。
「賽倫!」
被叫到名字的賽倫,並沒有作出什麼反應。
該不會--
雖然害怕,但莉蒂還是把自己的耳朵貼近賽倫的胸膛。
「還活著……」
隔著衣服,傳來確實的心跳聲。
莉蒂放心的大大地舒了一口氣。最壞的情況並沒有發生。
仔細一想,賽倫明明有傷在身還強行使用大量靈氣,會因體力透支而昏倒一點也不奇怪。
就在這時,莉蒂的眼角瞧到螢幕,躺於沙地上的〈英驊〉。
毀壞得體無完膚的騎機,胸前的駕駛艙門被打開,一名穿著漆黑帝國軍服的二十多歲男子,走出駕駛艙站在機體胸前。
剎斐格.鋯文--這是在開始決鬥之前,〈英驊〉機師自行報上的姓名。
剎斐格抬頭向著〈寰〉,從監視器看過去的莉蒂,就好像被他盯住一般。
他的機體已經失去了戰鬥力,而自己的機體……雖然賽倫昏倒,適才的導術也耗費了機體內大部份的靈氣,但憑著剩餘於機體中的靈氣,短時間內還能夠行動。再說,就算賽倫剩餘靈氣耗盡,只要把機體的模式切換回去,莉蒂一個人也能夠驅動〈寰〉。
縱使沒有餘力發動〈諾統〉,但要將一個血肉之軀的人宰掉,單是騎機的手腳就綽綽有餘。
這是一場決鬥,即使被殺死也不應該有半句怨言。
莉蒂在機體的操縱捍上加註力度,用力得連手也發青。
「對不起……」
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