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會日更......但我說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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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7-17
前情提要:
離開恆河河畔的思思與阿秦,不小心搭上以秒計費的暴利計程車,付不出車錢的兩人,被迫在脫衣舞酒店洗脫衣舞男脫下來滿是魷魚羹味的內褲還債,但思思靠著過人的智慧與耐心與當地黑幫達成和解。此時劇情審查委員會的殺手出現了,劇情審查委員乃是江湖中最險惡的一個組織,認為沒有高潮迭起衝突戲碼的故事沒有資格繼續連載,並且以周潤發飾演的電影中最常出現的經典手槍──伯萊塔92F擊殺了兩人。

「幹,我們就這樣死了?」在死後世界的一片黑暗中,我首先觸摸到某樣毛茸茸的微熱物體。「而且為什麼你不穿褲子!」

「不用著急,等到HE救濟會趕到,我們就又活過來了。」思思依舊老神在在。「再爛的故事都有繼續下去的資格,還有我沒裸體,是你的心裡想著裸體,那只是一條很粗壯的海參。」

頭頂突然灑下大片暖和的光線,都合主義救濟會的人找到了我們,並拋下兩條結實的繩索示意要我們爬上去。

「但為什麼要救我們?」

「一個故事可以虛構,但不能背叛讀者。」

果然是裸著身體的思思蹲低重心,身上大塊大塊的肌肉猛地一鼓,便整隻熊朝著目測十幾公尺高的洞口縱躍出去。我連忙抓緊繩子往上爬,嘗試讓繩子磨擦掉手上有關毛茸海參的觸感。

我爬出了地洞,回頭發覺洞口已經消失了。外頭的景色熱鬧非凡,有著各式各樣筆狀的尖塔林立,鮮花的撲人香氣混著焚燒物品的焦臭,樹葉摩擦的沙沙聲如海浪一般推動著來往人潮身上挾帶的熱氣,我發現多半在這裡的人,手裡都拿著筆跟紙,卻也都半個字未寫。

「這裡就是輕小說三大作者之一,釋迦萌尼寫下生命最後一張稿之處。後世的無數作者同樣來到此地朝聖,嘗試透過各式修行來到達超脫的境界。」

思思不知何時穿上了衣服,他應景地披著藍色的袈裟,背後印著醒目的「尖端出版」。

「釋迦萌尼?」
「是的,他就是佛陀最喜歡的輕小說作者,同時也是首三位與尖端出版社簽約的作者之一。」

「原來尖端有這麼古老的歷史。」

「漢摩拉比法典的成書,也是因為有尖端的編輯幫忙排版與調度印刷資源。老爸你現在看到的尖端產業,不過是掛名在城邦集團之下,作為煙霧彈隱藏鋒芒的冰山一角。」

「這個釋迦萌尼是有甚麼了不起的地方,值得這麼多人在這裡打坐?」

「噓,那是你看得不夠透徹,你再專心看看他們。」

我定睛一看,果然盤坐在地上的修行作者,都在偷偷用另一隻手滑著手機,有的則乾脆把手機一橫,看著刺激的東西自瀆了起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這些人你他媽不是來修行的嗎,為什麼每個都在解每日跟打手槍啊?」

「因為他們以為,只要自己追隨著大師的人生軌跡,就也可成為大師。」思思抓起我的手,往人潮較少的地方移動。「久而久之,他們不寫了,不思考了,就算偶爾想提筆,腦海裡有的也只有其他熱門作品的影子,最後誠如你所見,不有趣,不新穎,乾脆坐下來甚麼都不管,成為了佛系寫手。」

佛系?還是佛戲?我從思思的話語中感受到一股隱約的憤慨,這隻尖端出版社派來的熊女兒,竟是個如此憂國憂民的知識分子。如果他當真是我的養女,那我想必會以他為傲。

走著走著,我們來到一棵枝葉茂盛的菩提樹下,有幾個佛系寫手正橫臥著,用手機看動畫。思思指著另一處空曠的尖塔陰影處,示意那邊的網路訊號比較好,請走了正在看動畫的寫手們。

「我知道釋迦牟尼是在菩提樹下圓寂的。」我警示性地補上一句。「然後你最好別以為可以在菩提樹下掰彎我。」

「正好釋迦萌尼也是在菩提樹下完稿的。」思思淘氣地對我眨了眨圓眼。「我不會現在佛克你,因為佛克,是出自內心的。」

「但你想佛克我。」

「只是想,並不足以成佛,就像只是想,也並不足以完稿。」思思絲毫不掩飾從他身穿的柔軟袈裟下挺起的帳篷。「真可惜搖x露營不是我們代理的。」

思思若有所思望著這株從遙遠的古代便始終屹立的菩提樹,或許中間它枯過幾次,倒過幾次,但我想只要當地還想發展觀光業,就一定能找到替代原本那株菩提的新樹。就像讀者對於作者的需求一樣,即使作者倒了,只要再透過商業機構的炒作,就會再有下一個偶像,下一個市場的大師,而在如此浩瀚的文字長河裡,我是渺小的。

「告訴我更多有關釋迦萌尼的故事。」

「兩千多年前,一位養尊處優到快三十歲前都由爸爸媽媽養的王子支肪多,偶然間看到人世間的老病死苦,於是他決定成為一名輕小說作家。」

「我以為那是純文學在幹的。」

「人世間太苦,才需要歡笑與娛樂,這是他選擇成為輕小說作家的理由。」思思的語氣聽起來隱藏著許多無奈。「就像刀劍神X,其實也是作者闖蕩江湖多年的無奈所累積成的,所以他避免掉所有現實的要素,為的就是娛樂讀者,讓他們短暫紓緩原本生命的痛。」

「支肪多後來怎麼了?」

「他到了印度,尋找當時最熱門的輕小說作家大賣世尊。大賣世尊對於寫作出版必須顧及商業層面的見解相當令他佩服,然而他卻總認為哪裡不足,便就又離開了,旅程開始時與他同行的朋友選擇留在世尊身邊繼續修行,支肪多從此孤身一人。」

「等等,支肪多跟大賣世尊的關係,不就是悉達多跟大覺──」

「噓,不要吐槽,老爸你就是太愛吐槽,才會讓作品不有趣。」
汗水沾濕了思思的袈裟,但他卻看起來無處不自適,甚至好像還有些涼快。

「那他不想聽暢銷作家的建議,之後跑去哪了?」

「支肪多陸續投稿給多間出版社,但都沒有得到回應。在這時,他遇到改變他一生的女人。」

「那是誰?」

「很多女人,很多手機遊戲裡的很多女人。」

「我好像懂了,於是他沉迷在轉蛋跟農耕裡,變成一個以為只要每天講幾句俏皮話,滑滑噗浪曬曬卡,就可以讓自己當作家,當名嘴,當宗師的廢物。」

「哇,老爸,你好有慧根。」

「我有個朋友就是這樣。」

「讓我猜猜看,太X水龍頭對吧,這也難怪他一輩子過不了我們的比賽初選。我很想幫他,但他真的太爛了。老爸,我誠心建議你該離爛作者遠一點。」

「我難得完全同意你。但如果支肪多沉迷於手機遊戲跟速食文化,他又是怎麼成為獨當一面的作者?難道他狂跟風?」

陣陣暖風正好在此時吹起,推晃整樹的菩提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跟風並不可恥,相反地,只有真正領悟跟風的作者,才是真正大澈大悟。支肪多有一天,發覺自己的生活充滿空虛與迷惘,他丟下手機,離開了城市。在他行經一間私立高中時,意外遇上一個二次元女高中生。」

「他陷入另一段愛情?」

「一點也不,二次元女高中生是這世界上真正懂得青春與生命快樂的修道者,這就是為什麼她們據傳永遠是香的。支肪多接受女高中生的熱情邀約,一起留在學校讀書,偶爾也幫同學抄作業,那些沒寫作業的人如果沒有帶錢,就要在午休時幫支肪多讀稿作為交換。經過一段很長的時間──」

「女高中生出社會了?」

「老爸,那是個二次元女高中生。」

「……你繼續。」

「支肪多將女高中生與學校的種種經歷寫進他的作品,意外發現這又是一本世面上早已眾多的校園戀愛輕小說。」

「世面?」

「市面,就是世面,另外這段如果用念的你才不會發現我用的字不一樣。」

「那他這不就是跟風嗎?」

「他不只跟風,他成為了風。就像河水裡眾多的水滴一樣,一條河同時存在於過去、現在,與未來。就像女高中生,同時存在過去、現在,與未來。」

「而且二次元的女高中生很香。」
我說出內心的領悟,望向菩提樹四方開展的枝葉,我突然體會到跟風不可恥,可恥的是把跟風當成可恥,而略過了風的本質。

「支肪多的作品從此大賣,然而就在某一天,二次元女高中生悄悄離開了他。因為支肪多已經得道,他不需要再有人引導,也能夠獨自寫出很香的作品。」

「聽起來這是個很有禪意的故事。」

「很多年之後,支肪多即將老死,在他完稿之前,魔鬼幻化成手遊事前登錄的按鈕來誘惑他,但他卻無動於衷。支肪多依舊玩手遊,但他不在乎了,他不跟風,他隨風;他不跟風,他是風。」

「我突然能理解,為什麼尖端的比賽這麼鍾愛校園戀愛題材。」

「真正透徹了校園,體會了戀愛,真理就在其中。」思思咧嘴對我開懷笑了出來。「而且這一點都不商業。」

「是啊,這一點都不商業。」

「支肪多死前,他的好友來探望他,發現他的作品與大賣世尊竟是如此相似,卻又如此不同。在眾人的支持與吹捧下,支肪多帶著他的紙跟筆,走向了河水的另一端,坐在無線網路收訊良好的菩提樹下,靜靜地離開了。這就是校園戀愛小說的始祖──釋迦萌尼的一生。」

「好複雜,他先拒絕入世,於是出世、入世、再出世,最後再入世,他又回來了。」

「所以如果我先把你掰彎,再把你掰回來,那老爸你依舊是回來了。」

「而那聽起來一點都不甲,卻又滿滿有甲要素。」

「是的。」

那晚,我跟思思第一次嘗試探索,人類的肛門可以塞進幾台火柴盒小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