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緩和

　　當付小小走進凌亂不堪的房間內，她還不能確定床上的人是否還活著。她揣著不安的心情走近一看，發現被單底下的人還有發出呼吸的頻率，頓時放心地鬆了一口氣。
　　
　　藍宇桀已經不吃不喝一天了。床底下全都是他砸過的東西，似乎在前段時間情緒失控了。
　　
　　因為藍宇桀的狀況，讓她無法拒絕羅家夫婦的苦苦哀求。
　　
　　付小小無法理解為什麼藍宇桀會變成這副模樣，難道……是那個實驗的後遺症又復發了？
　　
　　「藍宇桀。」付小小拍了一下床上的少年，小心翼翼地喚著。她神經有些緊繃，因為她不知道藍宇桀會不會隨時失控，也不知道會不會再次傷害到她。
　　
　　付小小的動作似乎驚動到藍宇桀了，只見他身子一縮，將被子揣得更緊，整個就一顆密不透風的粽子。付小小隻好無奈地扒開被單，強迫藍宇桀露出許久未曾見到的臉。
　　
　　因為房內只有一盞小夜燈，整個空間顯得特別地昏暗，付小小隻能隱隱約約看見藍宇桀的輪廓，和那對幽深的雙眼。藍宇桀似乎很慌張，還想再次把被單拉過來蒙上，遮住那張狼狽不堪的面容，把自己縮進殼裡。
　　
　　但付小小怎麼可能再讓他重蹈覆轍？
　　
　　「你敢再縮進去我就走了。」付小小幽幽地說了一句，藍宇桀聽後一顫，原本伸出去的手立刻乖乖收回去，一動也不動的看著付小小。
　　
　　付小小：「……」她還真沒想到自己的話這麼有用，一時噎得不知道該接什麼話。
　　
　　「你又發作了？」付小小左思右想，終於憋出一句話。
　　
　　「……對。」藍宇桀乖乖回答。
　　
　　付小小哦了聲，漫不經心道：「那你要拿我洩憤嗎？」
　　
　　聽見付小小的話，藍宇桀立刻睜大雙眼，一副不敢置信地看著她，面色瞬間變得慘白。
　　
　　「我……我是不可能再傷害妳的。」藍宇桀語氣裡滿是驚慌。
　　
　　「我知道，」付小小再度漫不經心道，腹黑一笑，「我開玩笑的。」
　　
　　藍宇桀：「……」
　　
　　真是好玩。付小小眼底閃過一抹笑意，緊張的情緒消散了不少。
　　
　　原來以前她曾懼怕的、曾仰慕的、曾信仰的，不過就只是一介普通人類而已。付小小看著藍宇桀，心想就好像看著一隻傻犬似的，無論她說了什麼，她都能輕易地牽動他的情緒。
　　
　　這種感覺挺好的。
　　
　　久違地再次見到藍宇桀，她以為她會壓抑不住心中的情緒，將藍宇桀的表面撕開攪得稀巴爛，好讓自己心底的那塊晦暗得以消散，就跟以前一樣，故意使他愧疚，使他痛苦。
　　
　　但是這樣是不行的。
　　
　　因為這也是一種逃避的行為。
　　
　　她得學會跟痛苦相處，才能變得更加堅強起來。就像現在，儘管她還是這麼的排斥藍宇桀，卻還是能答應羅家夫婦來到這裡，站在他的面前。
　　
　　——這是她必須逼自己去做的一個行動，一個她該克服的課題。
　　
　　不要逃避。
　　
　　不能去逃避。
　　
　　記憶中的林鳴祤也是不懼萬難走過來的，她可以試著去學習。
　　
　　付小小在復學期間改變了很多，她的重心終於不再像從前那般失衡，漸漸地只往自己的方向傾倒，當她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她已經把自己放得比誰還重要了。
　　
　　同時，也漸漸在心中築起一道保護牆……雖然還不是那麼的堅固，偶爾還是會悲觀、自我懷疑一下，但是問題並不大。
　　
　　現在這麼一想，當時林鳴祤離開的時候為什麼她會這麼過度慌張，原來是因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過度依賴了林鳴祤，所以在與她失去聯繫的那一刻，前所未有的壓力和無助襲來，幾乎淹沒了她的所有，根本沒有時間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也就任由自己越變越糟。
　　
　　後來陳柚寧那一記當頭棒喝使她清醒了些，她才不得不逼自己去冷靜，去思考怎麼走下一步。雖然付小小很不喜歡陳柚寧，但是單指這件事情的話她其實是很感謝的，也是因為他，她後來才決定復學的。
　　
　　她會試著去改變，無論最後是否變得如何，她都不會放棄。
　　
　　「小小……妳還是走吧，我怕我控制不了我自己。」藍宇桀開口，語氣聽起來非常委屈，反而更像是想讓付小小繼續留下來似的。
　　
　　付小小看藍宇桀這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大嘆了一口氣，又道：「你先下去吃飯，我不走。」
　　
　　「可是……」
　　
　　「別再可是了！」付小小毫不客氣地反駁藍宇桀，將他從床上半拖著出來，惹得後者一陣掙扎。
　　
　　「等、等等，我…我我我沒穿褲子。」藍宇桀尷尬到不行的拽著被單，深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在付小小面前走光，到那時候他就真的不敢再面對她的臉了！
　　
　　付小小聽到藍宇桀褲子沒穿不由僵硬了一下，立刻鬆開了手，轉身道：「我在門外等你。」
　　
　　藍宇桀連忙哦了聲，目送付小小走出門外，這時才匆匆忙忙打理自己的外表、將褲子穿上——這麼一來來往往便過去了十分鐘。
　　
　　藍宇桀願意出來吃飯的時候，羅家兩老立刻驚訝得連嘴巴都快合不上了，看向付小小的眼神比起以往更加的熾熱。付小小尷尬地笑了笑，身後的藍宇桀倒是沒什麼反應，只是視線一直有意無意的在付小小身上掃射。
　　
　　羅家夫婦邀請付小小留下來一起吃飯，並且親切地和付小小交談著，而坐在一旁的藍宇桀只是低頭認真吃著東西，似乎把吃飯當成神聖的任務般對待，每一盤菜都有好好地吃進肚子裡。付小小在和羅家人對話的途中分心瞟了藍宇桀一眼，發現他的碗幾乎吃了個乾淨，心想他還吃得真快，自己都還沒吃到半碗呢。
　　
　　結束這頓令人尷尬的飯局之後，付小小原本是準備離開的，卻被羅家夫婦強留下來，付小小隻好在羅家待了一會兒，目前和藍宇桀單獨在臥室裡，氣氛要有多尷尬就有多尷尬。
　　
　　「……你要喝點什麼嗎？」藍宇桀僵硬的開口，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不了。」付小小語氣中充滿無力感，不太能適應這種進退不得的狀況，於是轉移話題道：「你現在狀況怎麼樣？」
　　
　　藍宇桀頓了一會兒，忙道：「好很多了。」
　　
　　「那就好。本來我是沒打算抱多大的希望能讓你正常吃飯，也稍微想像了一下可能會被你揍的樣子，但沒想到你這麼聽話，剛剛還吃了整整三大碗飯。」付小小揶揄著藍宇桀，嘴角有些笑意，整個面容因為這個笑容變得柔和許多，貓兒眼裡散發出異樣的光采，特別吸引人。
　　
　　自從上一次分別後，藍宇桀何曾能看見付小小這副卸下心防的模樣，心神恍惚了一會兒，下意識道：「因為妳在我身邊……」
　　
　　此話一出，兩人皆是一愣。
　　
　　付小小的笑容慢慢地消失，眉頭蹙在一塊，她神情複雜的抿著唇，似乎在斟酌該怎麼回答。
　　
　　不過她會如此猶豫並不是因為藍宇桀剛剛那句話，只是在思考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什麼樣的相處模式重新對待藍宇桀，對他們兩個才是最好的……
　　
　　在付小小停頓的幾秒鐘，藍宇桀這邊整個人都不好了，腦海裡閃過無數句「完蛋了」的彈幕，心神動盪不已，差點忍不住抬手搧自己幾個巴掌。
　　
　　——他怎麼會這麼無意識地說出這種話！
　　
　　而且他明明知道這對付小小是個陰影，是絕對不可能抹滅的傷害，現在又再次說出類似追求的話，這樣不就會令她聯想到過往他是如何欺騙她的情感嗎？
　　
　　怎麼辦？該是開玩笑的帶過，還是…… 帶著私心認真追求一次？
　　
　　……
　　
　　…………
　　
　　……可惡！他怎麼可能還有臉敢丟出追求的選項？
　　
　　還是開玩笑帶過好了！藍宇桀心想。
　　
　　付小小：「那麼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藍宇桀：「剛剛那是開玩笑的！」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說。
　　
　　「……」眼神忽然變得危險的付小小。
　　
　　「……」一時不知道該興奮還是驚嚇的藍宇桀。
　　
　　「果然還是不該對你抱有期待。」付小小嫌棄地看了藍宇桀一眼，準備開門離去，後者連忙抓住付小小的手臂，然後支支吾吾的嗯嗯呃呃了半天，也沒說出個什麼。
　　
　　付小小幽幽地看著藍宇桀，接著一手甩開他的箝制，臉色陰沉地抓住藍宇桀的衣領，逼迫他低下頭來與她對視。藍宇桀只感覺到腦袋一陣嗡嗡作響，付小小放大的臉在他的眼前，一下子讓他腦子無法的運作，當了個死機。
　　
　　「藍宇桀，我不會像以前那樣被你牽著鼻子走，也不會輕易被你欺騙，如果你敢像以前那樣作弄我，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聽好，我現在再給你一次機會，剛剛那句話，到底是不是玩笑話？」付小小惡狠狠地瞪著藍宇桀，像是想要把他燒成窟窿似的，兇殘的一面徹底被激發得徹底。
　　
　　藍宇桀被付小小幾近告白的一席話嚇得不輕，不由瞪大了雙眼，本能似的脫口而出：「……我願意！！！」
　　
　　「……………………」
　　
　　誰問你願不願意啊？！
　　
　　付小小被打敗似的扶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