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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妳所期望的

本章節 11216 字
更新於: 2020-06-14
「我只是一個隨處可見的高中生」大概是這樣開頭的吧!高中進入了幸福高中的我上學第一天感受到了喜悅,終於可以認識新同學了!還有很多新的東西可以學習,等到未來進入大學的時候又有很多東西可以學習,之後找到工作之後奉獻社會,之後就可以一帆風順的賺錢生小孩......那個時候的我是這樣想著。

「早安!」剛進教室的我對周圍的同學說著。
「早!」「早!」同學此起彼落的打招呼,每一個人都面帶和藹笑容的說著。
「嗨。」江心雪同學輕輕碰觸著我的右肩,有點害羞似的小聲說著,隨後不好意思的向我揮著手。
「嗨。」我也像著她揮著手,身高170公分的她有著如模特兒般的身材,穿著連身洋裝以及涼鞋,就好像是要約會般的打扮,完全沒有等一下要上課的樣子。
「你幹嘛發呆?」她對我說,殊不知我只是被眼前這個如畫的景象迷惑住了。
「昨天的事情要怎麼辦?」她問。
昨天……?是指昨天我們一起去約會的事情嗎?江心雪作為班上的核心人物之一,每天總是跟男生們打打鬧鬧在一起,看得出來班上有幾個男生想要追她,但她總是會跟不同人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尤其是放學的時候會馬上離開座位,可能就是想要避免不必要的社交接觸吧。
一如往常地昨日,上完最後一節臨床心理學的課程之後,下課鐘一響江心雪起身就離開,想說去上個廁所的我也走出了教室,走到樓梯口的時候,看著上樓的樓梯突然了解了什麼,於是踩著步伐走上去。
我終於了解為什麼一下課之後江心雪就會消失不見,而且就算是從教室前面的牆上也無法看見她的身影。原來並不是因為她跑走了,而是因為她在頂樓,究竟是多久呢,她會一直待到所有人都離開為止,到時候再自己一個人離開學校。
抱持疑惑的我打開了頂樓的門,看著江心雪的長髮在夕陽下飄了起來,
「我就知道總有一天會被你找到。」她說:「我知道你總是很在乎我呢!」
「才沒有。」我說:「我只是不知道妳為什麼一下課就離開了教室。」
「還說沒有。」她笑著說:「那是因為我不想要被監視。」
「阿?」我說:「什麼監視?」
「我覺得我們班有人在監視我,所以我才要離開,因為其實蠻不舒服的。」
趕緊抑制住自己心中的不協調感,我問:「是不是因為我太在意妳讓妳覺得有被監視的感覺。」
「哈哈哈」她完全不顧自己的形象,開始笑了起來:「怎麼可能,沒有人會這樣跟女生講話的吧!」接著開始說:「所以你很在意我囉?」
有點慌張的我不知道該怎麼回應,就好像有選項在我眼前一樣,該說「是」還是「也沒有」才是正確的選項呢?猶豫的我最後選擇了不講話。
「時間到」江心雪說:「不及格!不及格!不及格!女生問你話哪有這樣不回答的!」
這麼說起來,她胡鬧起來的感覺跟她170公分的外貌有點不搭,妳難道不再更文雅一點嗎?
這個時候氣氛突然凝結在一起,我讀到了空氣當中尷尬的氣息,再這樣下去會完蛋的吧!看來該講點話來化解尷尬才行。
「妳覺得……」我說:「妳覺得……等等要不要去吃一間拉麵我知道很好吃的拉麵。」
「哈哈好啊!」她說:「你講話真的很好笑耶!」
「是阿」我乾乾的說,雖然我從來不這麼覺得就是了。


「那我拿一下我的書包,我們等一下約在校門口。」我跟她從屋頂上走下去,以飛快的速度跑到教室,準備拿著書包就衝到校門口。當我衝到教室門口的時候,教室的燈還亮著
「怎麼會還有人。」心裡默默疑惑的我走進了教室。
「你剛剛去哪裡了?」坐在我位置前面的林方吟依然坐在位置上,似乎是感覺到我進來了教室裡面,轉過頭來問我。
「我剛剛只是去旁邊晃一下。」我敷衍地說。雖然我內心裡只是想要告訴她別多管閒事,但這麼說也說不過去。
林方吟對我來說,是我進高中以來認識的第一個朋友,從開學日那一天就主動跟我搭話跟我聊我的過去……但其實也沒什麼好聊的,畢竟我只是來自於一個普通家庭的普通人而已。
從那個時候開始有的時候放學後會一起走回家,有的時候會一起吃午餐,彼此相處的時間其實佔據了大部分的時間。有的時候旁邊的同學會誤會我對於林方吟有意思,但我對她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有的時候還因為太過於斬釘截鐵而被別人認為我具有傲嬌屬性。但畢竟,不能夠喜歡一個人就是不能夠喜歡,我不可能欺騙我自己的感覺。
有一次,跟她一起回家的路上,她穿著她總是穿著的中性T恤加牛仔褲,但胸前的部分總是沒有辦法讓人無視。正當我們聊著心理學課堂裡面關於記憶的內容的時候,提到了人的記憶其實有分為很多部分,其中有一部分是情緒記憶。
「妳還記得閃光燈記憶嗎?」我說:「人會對於某一些場景有非常鮮明的記憶,就像是閃光燈片段一樣的鮮明記憶,這個記憶會在人心中長久存在無法忘記,最有名的例子就是九一一的時候大家都對於飛機撞大樓有印象。」
「我覺得你說的心理學都僅止於課本上的知識而已,你對於這些知識根本就沒有感覺。」她說。
突如其來的批判讓我覺得不爽,努力反駁說:「你又知道了?」
「不然你說你有什麼閃光燈記憶?」她生氣的說:「你看看你又想不到!」凝重的氣氛被林方吟的手機聲打斷,她把手機接起來之後,面色凝重地聽著手機裡面講的話。
「是!」她說:「好!我知道了。」
在她把電話掛掉之後尷尬的氣氛似乎沒有被消解掉。
「我要先走了。」她說。
講完之後她不是飛快似的跑走,而是跟著我繼續走了一小段路之後好像小小聲地說:「對不起。」
不知道是我的錯覺,那個若有似無的對不起似乎又有點哽咽,於是我只好假裝沒有聽到句話,只是如同冰冷的機器般說著:「明天見。」

「我剛剛只是去旁邊晃一下。」我敷衍地說。
「是嗎?」林方吟面無表情地說,她常常面無表情的狀態我已經習慣了,儘管感覺她現在是在不爽。該不會是在忌妒吧,一邊這麼想的我一邊覺得自己很蠢,這樣也太自以為是了。
我接著說:「我等等跟其他人有約,所以你也早點回家吧!」
雖然跟她已經很久沒有一起走回家了,但突然間有著她在等著我的感覺,所以下意識地這麼說了。
「我是在關心你。」她說完了之後拍了桌子站起來,馬上拿過書包就打算要走。
這時候我卻下意識地拉住了她的書包,她的腳步停了下來,接連著頭低了下來。
「不要一言不合就逃跑!」我說,話還沒說完她就把書包往她那邊扯,很乾脆的說:「逃跑的是你。」
「是我?」我說:「妳很難溝通欸!」
此時她已離開,只留下我一個人面對空蕩蕩的教室。

「妳等了很久嗎?」我拿著書包走回頂樓,江心雪在樓梯間等著我。
「不會。」江心雪說:「剛剛好像有聽到你們在吵架。」
「沒事啦沒事。」我說:「我們走吧!」
跟江心雪走路的時候,還一度以為林方吟會從哪個角落出現,還為了這個尷尬的可能性捏了一把冷汗,但幸好沒有,幸好林方吟乖乖地回家了才避開了這個情況。
「話說」一邊跟江心雪走在昏暗的街燈下:「沒有男生會約女生去吃拉麵啦!你看拉麵分量那麼大又這麼油,你真的很不懂女生在想什麼欸!」
女生都不喜歡吃拉麵……是嗎?不知道為什麼腦中閃過了一間又小又破的拉麵店,拉開簾子之後店員說著いらしゃいませ。
「那一般來說女生喜歡吃什麼?」我問。
「你猜。」
「鬆餅?冰淇淋?」我一邊滑手機一邊問:「還是韓式炸雞?」
「不對。」江心雪一邊笑著一邊說:「我們還是吃拉麵吧!」
「那答案呢?」我問:「我想知道答案。」
「不告訴你,你要自己找到答案。」她說:「哈哈你超級不及格欸!」
講完之後她開始在原地大笑,每次都覺得她這突如其來的大笑很不協調,但也已經接受了這是江心雪這個人的特色了。

我們走進了一間氣派的沾麵店,
「這邊有名的好像是沾麵。」我說。
「沒關係。」江心雪笑著說。
兩個人面對面坐還是第一次,還沒有意識過來自己能夠跟心目中女神級的同學坐在一起吃飯。
「那個,」一時找不到話題的我說:「老實說我覺得陳豪裕好像喜歡妳。」
陳豪裕是班上最受歡迎的人物,不僅講話幽默人又帥,有的時候班上的人會想要起鬨讓陳豪裕跟江心雪獨處,雖然心裡有點不是滋味,但生而為人,我很抱歉自己不僅長得不夠帥,講話也不幽默,也不知道怎麼跟女生相處就是了。
「哈哈哈」江心雪開始大笑:「這就是你找話題的方式嗎?拿別人的八卦當例子,這樣不行。」
我只好乾乾的笑:「因為大家都這麼覺得。」
「那你覺得呢?」她說:「你覺得我會不知道這件事嗎?」
「不會不知道吧!」我說:「每次感覺他想要約你的時候你都會躲起來。」
「因為我想要躲起來阿,」她笑著說:「因為我真的沒有辦法忍受他那種樣子,那種好像只要能夠跟我出去就能夠得到全世界的幸福的樣子,我很討厭那種樣子。」
她一邊說著一邊透過冰水的玻璃瓶看著日光燈,上面漂浮的冰塊映照的波紋不規則的晃動著。
「但是跟你在一起我會覺得不幸,真的超級不幸的,一點優點也都沒有。」有必要把我說的這麼卑微嗎?
江心雪微笑著說:「但是你找到我了,我總感覺無論自己躲到哪裡都能夠被你找到的樣子。」
這是毫無根據的說法,能夠找到她,純粹只是因為幸運,只是因為總是觀察著這座校園的我知道屋頂是她唯一的藏身之處。但那時的我說不出如此煞風景的話,只是靜靜的看著江心雪,這時月光透過落地玻璃照射在她的長髮上……
「欸欸快點吃都要涼掉了!」江心雪笑著說。

吃完飯之後我們去附近的小飾品店逛逛,第一次進去店裡的我對於那狹小的空間感到有點茫然,
「等我一下!」她說:「你幫我看看這個比較好看還是這個比較好看。」
「都好看。」我說。
「哈哈不及格!」江心雪笑著說:「選一個的話?」
我指著上面有著小小藍色人工珠寶的耳環說:「這個。」
「好!」她說:「那我要買這個。」
正當她要拿著耳環走去結帳的時候,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從她手中接過耳環:「這個當作我送妳的禮物好了。」
好像突然被我這個舉動嚇到的江心雪並沒有露出往常的笑容,只是呆在原地等我結帳
「360元」店員說,原本以為要上千塊錢的我突然覺得這個店員就像是救援我的天使一樣,只要三百六十元就可以買得到的愛心未免太便宜了。
「給妳」我拿著袋子遞給江心雪。
「謝謝!」她說,從來沒有看過她有這樣像是有點害羞的反應。這時候不禁腦內開始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很帥的事情。
「你是不是以為自己剛剛的行為很帥?」江心雪說。
「我覺得……」
「哈哈你不用回答啦!」她笑著說:「我真的沒有猜到你會想要買禮物給我,而且這個有點貴吧!」
「不會啦還好!」反正我有錢,我有錢?為什麼我有錢?我回想起我剛剛看著錢包裡面有著的三千元,這三千元是爸媽給我的嗎?
「哈哈哈」她一邊笑著,笑著笑著不知不覺就開始哭了起來,突如其來的哭泣讓我覺得不知所措,想著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還記得媽媽說只要惹女生哭就是我的不對。
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我只能拍拍她的背,究竟她為什麼哭呢?無論如何思考的我都想不出答案,直到我再度意識過來的時候她輕輕地靠在我身上。雖然殘忍的是她的身高跟我一樣高,所以幾乎是她低著頭。儘管如此,她的身體還是比我想像中的還要纖細。這時候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勇氣,我摸著她的頭,殊不知她因此哭得更大聲,就跟個小孩子一樣。
我站在原地慢慢等她哭的緩和一些:「你還好嗎?」
「不好,你害我哭了。」江心雪說。
「對不起那我送你到車站。」我趕緊想要做點什麼。
「不用啦我自己走就好了。」就在這樣推託之下我還是送她到了捷運站入口。

由於只要一個半小時的腳程就可以到家,所以跟她分開之後就緩步走向家中。但是因為自己的手指不住地發抖,索性就前往了便利商店,看著架上的咖啡,天啊現在是咖啡都要加牛奶的時代嗎?這個褻瀆咖啡的行為著實難讓人接受。儘管如此,但我還是忍住了怒氣,購買了架上邊緣到不能再邊緣的微糖黑咖啡。當然,咖啡加糖不是對咖啡的褻瀆而是尊重。
於是我就這麼喝著咖啡搖搖晃晃的走回家裡,明天要怎麼面對她呢?這個時候的我,竟然比起得到班上最正的女生的青睞,反而覺得自己的身體裡面破了一個黑洞一樣的悵然若失。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對於自己竟然完全不了解,我不了解自己為什麼會用力踢路邊的垃圾桶之後感到寂寞,然後,也許突然,或者也許自己一直都是這麼問自己的……我喜歡她嗎?


隔天回過神來已經是數學老師口沫橫飛的在宣達他的數學理念的時候,數學老師是我們的班導師,奇特的是他負責的不單單是數學科,也同時擔任心理學特色課程的老師。數學教的普普,上課節奏慢到讓人想睡覺,而且有的時候會講一些個人奇妙的體會,雖然也不知道該從哪裡吐槽起。
「雖然課本上只是教不同的數,有理數、實數、虛數啦等等之類的,但是我們到底是怎麼找到這些數的,總不會是浮在半空中我們就突然抓到這些數一樣,一個數之所以能夠被找到,一定是因為這個數與其他數之間有關係,透過這些關係可以牢牢地抓住每個數,就像i這個數雖然被叫做虛數,可是他做為平方等於負一這件事情跟其他的數緊密地相連的,所以,沒有任何一個數是孤獨的,想到這裡就覺得安心。」老師自顧自地說著。左後方的學生已經睡著了,又後方的同學正在看有趣的輕小說,拜託看完之後記得借給我。
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也許是想要打斷興致正高口沫橫飛的老師,我舉起了手。
「吳……同學」老師遲疑地說,大概是忘記了我的名字:「你有什麼問題?」
「那0呢?0什麼都沒有怎麼可能跟其他的數字之間有關聯?」我提出了打從我心底根本的疑問。
「我知道這麼說可能很奇怪,0跟所有的數都有連結,每一個數減去他自己就會是0,0就像是死亡一樣,我們感覺好像跟死亡完全沒有關係,但隨時隨地每個人都在面對死亡……0就是這樣的存在。」剛好鐘聲響起,老師直接說:「結束!下課!」
旁邊陳豪裕同學一下課就搭上話來跟我說:「老師上課一直離題,這樣教得完段考範圍嗎?要不要一起去福利社?」
「沒差啦!好啊!」大概陳豪裕是有什麼事情要找我吧。
看著前方的林方吟依舊趴在桌上睡覺,心理產生為什麼你明明上課都在睡覺卻可以考得這麼好的疑問,還有想要抱怨老師為什麼不管學生上課睡覺阿!
走出去的時候眼旁瞄到江心雪在跟旁邊兩三個女生聊天,好像是因為發現到我在看著她所以轉過頭來對我笑了一下……這時的我才注意到她已經戴上了昨天的耳環。忘了說明幸福高中是一個完全沒有任何穿搭限制的學校,校方認為這樣可以幫助學生未來適應生活,雖然我並不清楚事實上是不是這樣。儘管看到女生化妝打扮已經是常態,但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女生戴著我送的耳環。
「江心雪是不是在對我笑?」陳豪裕開玩笑地問我。
「大概是吧!」我附和著說,雖然應該不是就是了。
「妳覺得如果我追江心雪的話會不會有機會?」陳豪裕問。
「大概……有吧,可是你幹嘛問我。」
「因為我們是好朋友嘛!」他說:「就當作幫我一個忙,你可以幫我打聽一下她想要什麼生日禮物嗎?」
「為什麼不自己問就好了?」
「因為如果她不喜歡別人買禮物給她,那問問題的人就會被討厭,所以比起我被討厭就要請你幫忙,我請你喝一杯拿鐵。」
「不要,我要黑咖啡。」我說:「而且我不是很懂你的邏輯,就算我問到了,如果是你送,那會不會反而她覺得你不直接找她而覺得不爽。」
「沒關係,等到她收到禮物就會知道我很用心了,可以嗎?」
「好吧!」只好勉為其難的答應他,實在不忍心告訴他說江心雪其實正在躲著他,只好敷衍了事。

下課後,果然江心雪又出現在頂樓,這一次我已經學會先把書包背好直接上樓了,這下子一定可以躲過林方吟這個大魔王。
「等我很久了嗎?」我問。
「我沒有在等你。」她說:「我已經習慣在這邊看夕陽了。」
「那個,」我說:「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問你,你會比較想要什麼生日禮物?」
「哈哈哈!不及格!哪有人要送別人禮物直接問的。」她說:「你要送我禮物的話應該自己想清楚要送我什麼。」
「其實不是我要送的,」我接著說:「是陳豪裕要我來問你的。」
接下來陷入了一陣沉默,感覺江心雪頓了一陣,好像是要下定決心般地說著:「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我說。
「我走了。」江心雪生氣的說,直接往門口衝過去,但似乎又想到自己忘記拿書包而折返,離開前又瞪了我一眼。
等到她離開了後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重複著握緊又鬆開拳頭,接著自顧自地開始做著伏地挺身一邊數數
一……二……三……四……在我將要說出五的時候,突然好像意識到什麼一樣拿起了自己的書包往下衝。果然,不去追她不行。

然而我感覺就算我能夠飛快地從樓梯衝下去,好像也有一些東西已經沒有辦法彌補了一樣,總感覺內心像是破了一個洞,就好像自己是一個沒有心臟的殭屍,只會呼吸的肉塊,只會感受到受傷的布偶。
當我經過樓梯間的時候,看到一個人倚靠著樓梯間就像是能夠料到這一切一班地看著我,從那個身高我一眼就認出那個人不是江心雪,當然我絕對不會拿其他特徵來認人。
「妳怎麼會在這裡?」我對著眼前的林方吟問。
「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我本來就會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之後我才會走。算是一個邊緣人的特性吧!」她講完之後笑一笑,對於擅長分辨是不是假笑的我卻從來都分辨不出林方吟的笑容。
對於一般人來說,是不是假笑只要看著臉頰旁邊的肌肉就可以分辨,正所謂皮笑肉不笑,如果人在笑的時候只有嘴角抽動那絕對是假笑。不過至始至終我只看過她的「假笑」,讓我懷疑她是不是真的因為活在這個世界上而感到開心過。
「可是妳昨天比較早走。」無謂的挖苦吐槽總是我跟她的說話方式。
「妳就是這種高高在上的態度才會讓別人討厭。」她說。
「我說的只是事實。」我說。
林方吟露出了那一如往常的笑容,如果她不笑的話還會讓人覺得是個正妹,她的笑容只會讓我覺得害怕。
她說:「那你是因為說出事實所以嚇跑江心雪嗎?」
「算是吧!」我說:「我只是把誰要我做什麼事情直接跟她講而已。」
「反正她都離開了,」她說:「今天我們一起回去吧!」

大概已經有半個月沒有跟林方吟一起走回家了,過往已經熟悉的街道此刻又非常陌生。我簡短跟她說明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因為這幾天發生的事情有點多,兩個人買了路上的鮮奶茶邊走邊喝,還繞了遠路。
「我真的覺得,」她笑著說:「如果我是她的話也一定會生氣,但因為我不是她也跟她不熟,所以我也不想幫她說話。……不過」
「不過?」我問。
「你有沒有發現一件事情,你總是在用說別人的事情的口吻在說這件事情,好像不是發生在你身上的一樣,你買了耳環給她,然後又說了那些話,全部都是第三人稱。」她說。
「不對,買耳環給她的人是我,最後讓她生氣的人也是我。」我試著反駁。
「問題不是你客觀來說做了哪些事情,這些客觀的事情你剛剛都有講清楚啊,事情的先後順序簡直可以寫成一部小說了。可是,人做每一件事情都有動機的,你沒有說你怎麼想的,只是說了這些就像是流水帳一樣。」她說:「所以,真正重要的事情其實只有一個,你喜歡她嗎?」
就像是一盤棋已經被將軍一樣,這麼問下去只能說出來了:「我……」
「我沒有真的想要知道你的答案是什麼,」無法理解為什麼林方吟要打斷我說的話:「我只是希望你好好想想而已。」
「那妳覺得呢?」我問。
「你竟然還要問我,」林方吟說:「如果我說不喜歡呢?你就會相信我說的嗎?」
「應該不會吧。」我說
「那你還問我幹嘛!」她笑著說:「反正你自己想一想,然後看看明天要怎麼說,是要買個禮物來道歉還是要之後就當陌生人隨便你,反正跟我無關。」
雖然打從心底對她這麼說有些不爽,但畢竟她說的是事實我也無從反駁。
「我覺得我剛剛講得太超過了,如果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做的話也可以打電話給我啦其實。」
哪有這麼快就把自己的話收回去的啦!
「好。」我說,雖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會不會去聯絡她就是了。
「掰掰囉!」最後我們在分叉路口上分道揚鑣,直到我回家之後才發現自己有多麼習慣自己解決問題。

從八月以來,自己的每一個問題都會跟她討論,這才發現自己太過於依賴她了,雖然不知道到底她提供的解法是不是最好的,但是自己總是會因為她提供的問題而找到一點頭緒……或許是更了解自己也說不定。
因為自己淪落到沒有辦法替自己做決定而感到沮喪的我,這時不得不打起精神來,自己今天可是傷害了一個人的心,如果不好好解決的話不行,雖然這麼說但也很想吐槽自己,就像一個自暴自棄的小狗一樣。
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的燈光,用手在燈光前面晃動,自己也不知道這些動作的意義是什麼,也許根本就沒有意義吧!自己這麼想著卻感到不安。
「你喜歡她嗎?」我想起林方吟對我的提問。
其實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一個只會做我想做的事情的人,喜歡什麼的,不喜歡什麼的我完全都不了解。或許我就是數線上的0點,會因為做出完全相反的事情而相互抵銷的那個零點,想要跟所有人有連結卻又把自己困在虛無的深淵。
「果然打了電話給我呢」林方吟笑著說:「我就知道。」
等到回過神來自己已經撥打了電話給她,儘管同時對於自己對她的依賴感到厭惡。
「妳覺得,我喜歡她嗎?」我說:「我不知道。」
「你知道……」她說:「喜歡的感覺是什麼嗎?」
儘管詢問感覺是什麼是十分無謂的問題,因為每個人的感覺都不同,也許我以為的喜歡跟你感覺到的喜歡截然不同。
「可能吧!」我說。
「跟你分享一件事情好了」她說:「有一個可能很少人知道的心理學家叫做費希納,他認為一個人的感覺強度可以畫在一個軸上,例如重量啦,有關於重量的感覺,可以畫成一個軸代表重量的感覺,至於恰好有感覺的那個點叫做絕對閾,就是感覺的零點,只要重量低於那個點就會毫無感覺,很奇怪吧!」
「哪裡奇怪?」我說:「感覺蠻自然的。」
「你想想看,想像如果喜歡也可以畫成一個軸的話,那麼也就有關於喜歡的絕對閾,那麼只要是低於喜歡的絕對閾就會感覺不到吧!那在這個時候,其實也沒有辦法區分是喜歡一個人還是討厭一個人對吧。」
「你是想要說我是這樣的狀況嗎?」我問。
「大概就是這樣吧!當然也有人會說『還沒有到喜歡的程度啦!』之類的,不過,對我來說也許不是這樣,」林方吟笑著解釋:「畢竟有些人的絕對閾比較高嘛!」
「那這樣要怎麼辦?」我問。
「奇妙的是就算沒有到絕對閾,人還是會做得出行為。畢竟,如果你覺得某個東西好就會靠近,如果覺得某個東西壞就會避開,人的行為大概就是這樣吧。」林方吟說:「所以真正有趣的地方在於,你做出了矛盾的兩個行為呢!」
我說:「你是說買耳環給她,但是卻又跟他說別人要買禮物給她這件事情嗎?」
林方吟說:「你明明就知道,這有點像是同時對她好卻又拿刀刺她一樣,其實要說是討厭或是喜歡都可以。不過,如果你討厭她的話就不會對她好了,對於一個討厭的人你要對她好,比對於一個喜歡的人要傷害她還要困難得多。當然,這只是我的理論而已。」
「所以妳覺得我是喜歡她?」我問:「那為什麼我還要講那些話讓她生氣?」
「我不知道,這要問你自己了。」她說。
「所以我明天要跟她好好道歉。」我說:「希望她能夠原諒我這樣子。」
「哈哈這要問你自己吧!」林方吟說:「道歉是有技巧的其實。如果你跟她說對不起,然後從此之後不再提這件事情,可能帶她去吃她喜歡吃的東西之類的,搞不好這件事情就會跟沒發生過一樣,搞不好她也會喜歡你之類的,也不知道之後會不會在一起之類的。但是另外一種道歉就不一樣了,如果你跟她道歉之後,繼續對這個議題死纏爛打,去說什麼『對不起讓你生氣啦』或者是『我希望你可以原諒我』之類的,她就會因為覺得生氣而搞不好從此就不想理你,我覺得沒有女生希望自己對於別人的情感用這種方式談論。」
「那我想想要怎麼做。」我說:「謝謝妳跟我討論這些。那麼,妳希望我怎麼做才好呢?」
「這不是一個好習慣,要我給你一個答案。」林方吟笑著說:「不需要那麼在乎我怎麼想。」

掛上電話之後,我突然了解林方吟希望我做的是什麼,儘管她完全不願意跟我透漏她的想法。這樣好嗎?我不禁這樣問自己,其實對我來說怎樣都沒差,無論是跟江心雪進一步也好,或者是跟她不再往來也好,對我來說其實都沒有差,或許我真的是一個閾值過度高的人吧!
隔天放學後,果然江心雪一個人在屋頂上等待,她望著遙遠的地方似乎是故意假裝不知道我出現在她的後面,
「昨天對不起!」我說。
「我沒有生氣!」她說,儘管我知道這麼說的人一定是在生氣。
「我覺得……」我嚥下了一口氣之後說:「我應該要叫陳豪裕自己來問妳生日禮物要送什麼的,畢竟是他想要送妳生日禮物。」
「你根本就沒有在反省」江心雪說:「你真的知道我生氣的點在哪裡嗎?」
接下來只要講這一句話就完蛋了,但我卻忍不住說出口:「妳是希望我送你禮物嗎?」
這時候我能夠預測她的反應,那種當一個人自己內心的希望被攤在陽光下,就像吸血鬼被陽光燃燒殆盡的那種反應。所以我知道,這個時候她一定會否認,說她根本就不希望我送她禮物。
「我根本就不希望你送我禮物!」她說。
然後一個人會被自己講過的話影響,這是心理學當中有名的認知失調理論,一個人會被她自己說過的話,做過的行為詛咒,最後變得跟她自己說過的話一樣……既然她說不希望我送她禮物,她最後也會變得這樣想……接著,她就會說出她根本就不喜歡我。
「我根本就沒有喜歡你。」江心雪接著說:「你太自以為是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她殊不知這個時候的我才是真心的對不起。
「完全沒有用!」她說:「你完全不及格,你根本就沒有感覺到對不起。」
妳錯了,我好歹也有傷害人的自覺好嗎?


「明天,江心雪一定會問說妳是不是有跟我講她的事情。」昨天電話裡面林方吟說:「雖然感覺她真的不太喜歡我,但我也不想要讓她覺得是我介入了妳們兩個的事情。雖然實際上也沒有,所有做決定的都是你。」
「恩恩!」我說。
「但是,我還是不想要跟她鬧翻,如果她真的問你的話,你就跟她說:『我都是自己決定我要說什麼。』」

回到現實,江心雪望著遠方,沉默了幾分鐘,突如其來的問我說:「這些話是林方吟要你跟我說的嗎?」
「不是,是我自己想說的。」我說。
「你真的有夠自以為是的。」江心雪說:「你從此之後不要再上來了。」
她並沒有離開,而是久久站在原地,似乎暗示著要我走一樣。我乾脆的離開,說著:「掰掰。」
她並沒有回應,只是繼續站在那邊背對著我看著遠方。是不是在哭呢?儘管我這麼想但我卻無從確認起,因為也沒有意義了。

往下走到樓梯間發現林方吟在樓梯間等待著我,
「她的反應怎樣?」她問。
「爛透了!」我說。
「你真的那樣對她說了?」林方吟說:「果然不能夠小看你。」
「我只是說我想說的那個。」我說。
「你這麼做是為了什麼?不要以為這麼做就可以追到我喔!」林方吟笑著說,是假笑。
「我完完全全沒有要追你的意思。」我笑著說。
「也是,因為你是不會喜歡我的。」她擺著笑容這麼說著。
「所以,我們去吃拉麵吧!」這時我才突然想起自己已經完全忘記了的事情,是關於拉麵的事情……好像林方吟喜歡吃拉麵的樣子。
「我今天想要吃沾麵可以嗎?雖然有點貴。」
「當然可以啊!」我跟她一起離開學校的過程中,忍不住看向天花板上的人,江心雪依然留在屋頂上,這樣下去我跟林方吟一起離開的樣子會被她看到。
「你還在在乎她嗎?」林方吟突然問我。
「可能是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情了吧!」我說:「之後就會慢慢習慣了吧!」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殊不知我、林方吟還有江心雪之間的故事現在才開始。
那一天,是數學老師教完數與式的日子。如果要將每一個人都用一個數代表的話,大概我會是零點,江心雪會是難解的根號二,傳說當初發現根號二的人被丟到水裡淹死了,大概江心雪能夠勝任這個數吧。至於林方吟,她大概可以用i來代表,對我而言她就向某個存在又不存在的東西一樣。儘管如此,在我們之間卻都有無限多個數。當我把這三個點畫在複數平面上,正好形成一個直角三角形,雖然只是一個毫無任何意義,而且無聊透頂的小發現而已。
Kronecker曾過:「只有整數是上帝創造的,其他的都是人為的。」據說他當初講這句話是為了羞辱他的學生Cantor,因為Cantor的世界裡面所有的數都會是存在的。儘管如此,在Cantor的世界裡面,每一個數之間都可以被切無限多刀,所以無論如何,所有的數都是孤獨的。當然,這也只是毫無意義的小發現而已,不過就像我們數學老師講的那些話一樣,從來沒有一個學生認真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