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被追著跑的蘇格拉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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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6-08
「卡~打~洽~」
這是週四的爽朗早晨,略顯濕涼的空氣給人一股清幽的氛圍,輕鬆的課程與即將迎來的週休二日,抱著這股小確幸的鈺佳走上樓,準備進教室──
「卡~打~洽~」
長長的走廊上橫跨兩棟樓,在A棟的一側有一名少女,手上拿著一把木刀、壓在龍頭,坐在一台腳踏車上,唸著她愛車的名字,全力踩著踏板,朝著走廊的另一頭暴衝過去。
而位於對向B棟走廊另一側,有一名黑長馬尾少女與頭戴藍色貝雷帽的白髮蘿莉型女孩。
即使雙眼正盯著前方暴衝來的腳踏車看,黑長馬尾少女仍不為所動,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只是安靜地閉上眼睛;旁邊的白髮蘿莉可就不同了「嗚呀呀呀呀啊啊啊──」地大聲叫出來,雙手抱住自己的頭,壓著帽子蹲低身體。
怎麼了啊?一來就聽到有人在大叫──
正想思考這件事的鈺佳剛走上樓,立刻被腳踏車撞個正著,人往走廊的方向飛了出去,身體還順著物理定律在空中旋轉了近一圈,雙手自然地迴旋擺動,姿勢有如花式溜冰的舞者一般美麗──雖然只是個意外。
教室內同學目睹窗外這一幕,嘴角都情不自禁地上揚,想不到卡通影片的搞笑橋段,在現實世界的「夯哥」身上上演。
咚──鈺佳的頭重重地撞上走廊地板,摔在長馬尾與貝雷帽少女的面前,不消幾秒就昏了過去。
「嗚啊啊啊──」
另一邊,騎腳特車的少女則因猛力碰撞後翹起後輪,車身不穩而打滑摔倒,木劍也滑了出去。
「……」
教室裡的同學們,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
「哈哈哈哈哈──」
「欸欸,甚麼狀況啊!」
「拍起來拍起來!剛剛那個畫面應該錄影的,噗哈哈哈……」
巫賢在教室裡猛力拍手,爭相和同學分享剛才鈺佳的糗樣。
「欸有沒有看到,剛剛夯哥一個戰鬥陀螺欸!手還會跟著甩!」
吳齊模仿著剛才鈺佳飛走甩手的動作,臉上還帶著誇張的表情。
「做成GIF一定超猛的,有沒有拍到?有沒有拍到?」
「欸快點上傳啦!上傳到群組上!」
同學們一個接一個討論起鈺佳三百六十度空中迴旋的畫面,每個人都擠到走廊附近或窗邊,看著鈺佳拿手機猛拍,討論著照片的用途。
「我們各走各的路,我向你道歉,因為我把你捲進爭端,而各位繼續拍照。智者與加害者孰勝?只有上帝知曉……」
長馬尾少女扶起鈺佳的身體,讓鈺佳的頭枕在他的大腿上,仔細檢查他受了什麼傷、傷勢的嚴重性,留下一段不明就裡又文言的話。
「嗚啊啊啊!鈺佳怎麼會在這裡!快、快找保健阿姨!」
貝雷帽少女似乎熟識時鈺佳,非常自然唸著他的名字,慌張地走上去看鈺佳的傷。
「啊!都你害的啦!又是你這個蘇格拉底害的!」
方才騎腳踏車的少女似乎沒受太大的傷,拍一拍灰塵便往鈺佳的方向走過去……
「讓讓!讓讓!快把他扶去保健室哩!」
從長髮少女身邊強行抱走鈺佳,粗魯地將他扛在自己肩膀邊,然後腳踏車少女逕自指揮起來,將鈺佳扶去保健室……
「嗚啊!你醒來啦,你沒事嗎?」
時鈺佳再次醒來時,頭部伴隨陣痛,雖然前方的畫面與記憶都很模糊,但從周圍擺設認得出來,有床又有綠色布幕,這裡是保健室。
保健室外有學生的吵雜聲,現在是午睡前的午休
酒紅色及肩直短髮的少女坐在鈺佳床邊,不斷冒著汗,緊張地四處看鈺佳。
鈺佳除了陣痛的頭以外沒有大礙,只是他很不解,乏味的上課時光怎麼直接跳到保健室,還有一位酒紅色頭髮的少女在我面前晃來晃去。
「請問,你哪位啊?」
「嗚啊啊啊失憶啦!」
「啊?」
「不要慌、不要慌……你放心,你的記憶我會幫你找回來的,這時候鄉土劇會怎麼做……先搖一搖再說吧!」
少女小麥色的雙手搭住鈺佳肩膀,快速地搖起來,鈺佳就像禮品店的搖頭娃娃,快速地來回震!
「呃呃呃呃呃呃──」
之後不自主地發出有如機器故障的雜音,原先因為頭痛想吐的鈺佳,更加地不舒服。
「喂喂喂!別再搖了!我……咳呼咳呼……我──」
「啊我想起來了!會失憶是因為頭部受到很大的刺激,只要再來個更大的刺激就行了!」
少女靈機一動,拿起床邊的木刀舉起來,往鈺佳的頭上劈過去──
「喂不要──噗啊啊啊──」
鈺佳反射性舉起手肘要擋,手肘被少女砍個正著,痛地叫了出來。
「別、別阻止我啊,雖然我知道這很痛,而且我可能會被關到死,但為了你的記憶請你忍耐吧!」
「啊啊啊啊──我、我才沒有失憶,我叫做時鈺佳,今年21──不對,今年16歲,剛進比苑高中就莫名其妙暈過去了,經常被大家叫做夯哥,所以我沒有失憶!」
鈺佳把腦海裡閃過的字串全部抖出來,少女總算停止動作。
「什麼嘛……別嚇我啊,刀劍沒有長眼睛的。」
「但刀劍是你控制的!別給我亂砍!也不要亂信鄉土劇的知識!」
「最好是!知識都來自日常生活不是嗎?不過既然夯哥可以反駁我應該是沒問題了。」
少女把木刀丟到一旁,木刀清脆地鏘噹作響。
「所以你到底是誰啦!怎麼那麼莫名其妙,又是搖我又是砍我的,而且還一副跟我很熟的樣子。」
「好傷心啊,夯哥竟然不認識我,我們不是同一個班嗎?」
少女把頭撇到一邊,小聲地抱怨著。
「我才不記得我跟你同班過!以前的記憶也是!為什麼會跟這種莫名其妙的神經病同班啊!」
「看仔細一點,我是魏甯喔!曹魏的魏,一個宓再一個用的甯」
女孩雙手撐在床鋪上,俯撐身體看著鈺佳。可愛的臉蛋與圓滾滾的大眼和無厘頭的行徑完全搭不起來。
陌生的名字令鈺佳再次感到困惑,從昨天在社交團體上看到的「蘇格拉底」,現在還有自稱認識自己,自己卻無任何印象的怪人,到底發生了什麼?
或許是還沒想起來吧,鈺佳開始上下打量起這女孩……
皮膚呈現小麥色,似乎是愛運動曬太陽的類型,炯炯有神的褐色眼瞳映照著滿滿的活力,頗有一番份量的胸埔可以看見沉甸甸的起伏。
「怎麼啦,一直看來看去,到底想起了沒?」
鈺佳的目光被雄偉的胸口吸引走,眼睛不自覺一直盯著伴隨呼吸的起伏上下,腦筋一片空白沒有想法。
「果然沒有恢復記憶啊,看樣子還是要打一下──」
少女轉身就要拿床邊的木刀。
「不,我認為是你特別邊緣的原因,你還是自我介紹一下吧?」
還是會有想不起的同學呢……鈺佳在腦中得到這個結論。
雖然比苑中學是學生一個年級不到三百的小校,但高中時期邊緣的自己,能夠得到的資訊也有限,綜上所述才不記得這位「魏甯」小姐的吧?
「真沒禮貌,見到人就說我特別邊緣。」
少女不悅的坐起身,雙腳跪坐在床鋪上。
「再介紹一次,我叫魏甯,是你同班同學,同時也是要成為騎士的貴族。」
魏甯將手握拳擺在胸前,驕傲地挺起身體,滿意地說了。
「誰啊?」
「欸有那麼嚴重嗎?我只是暑輔沒有來,夯哥就不認識我了。」
「不好意思,還真的不知道。」
魏甯緊緊盯著鈺佳,像是彆扭的小孩子在鬧脾氣似的,眼神裡充滿不甘心。
「那你來這裡幹嘛?現在應該是上課吧,走廊外都沒有聲音。」
鈺佳嘆口氣說了。
「喔對喔!我是來跟你道歉的,對不起!我並沒有想騎腳踏車撞你,但你走樓梯上來來不及閃,就撞上去了。」
「喔喔……」
鈺佳蹙著眉,手來回撫摸剛才撞上地板的地方,應該是沒有大礙,摸到也不會痛──
然後恍然大悟想到了!那個飛出去前瞬間的記憶。
「喔個頭啦喂!本來就不應該在走來上騎腳踏車吧!而且更不應該撞人,你是想殺人嗎?怎麼會那麼沒常識的在走廊上飆腳踏車啊,喂!」
然後馬上擺脫夯哥好聲好氣慢慢說的形象,露出自己的本性大吼起來,還不忘自嘲個兩句。
「我說你啊,好不容易我的計畫就要成功了,為什麼突然衝出來妨礙我,很危險的你知不知道?」
「廢話!當然很危險,重點是為什麼要做!你根本沒回答我的問題!」
魏甯也恍然大悟地想起自己原先要做的計畫,逕自說著自己的話,被鈺佳罵了回去。
「我當然沒有錯啊,你看嘛,從以前到現在,有哪個英雄打倒壞人維持正義被人說是錯的?」
魏甯挺起十分有份量的胸膛,雙眼瞪視著鈺佳,理直氣壯說著。
「會從別人背後偷襲的傢伙又算什麼英雄?你別在那邊中二病發作了,你倒是說說看他們兩個做了什麼非死不可的事啊?」
「哈啊?你不知道嗎?那個長馬尾的女生,蘇格拉底啊!」
魏甯露出吃驚的表情。
「又是蘇格拉底?蘇格拉底到底是誰啊!一直蘇格拉底、蘇格拉底的,他有嚴重到非死不可嗎?」
「腳踏車又撞不死人,像是我撞到你你沒死啊。」
「好像有點道理,嗯……個屁啦!撞死還得了啊?你擺明就是要害他重傷吧?人家殘廢你賠得起嗎?我只是運氣好沒重傷而已!」
「嗚……你好像老師喔……」
魏甯摀著耳朵抖了一下,看起來有些不甘願。
「給我好好解釋!你到底跟他有什麼深仇大恨非報不可?」
鈺佳完全忘了自己想在同學面前擺出「從容帥哥」的樣貌,掀開棉被就指著魏甯破口大罵起來。
「我、我只是想給他一個教訓而已,蘇格拉底實在是太噁心了,一直騷擾我們學校的女生,不只是我們班,甚至學姊他們都很困擾啊!」
「欸?」
鈺佳腦海閃過吳欣戀昨天的貼文,他也跟「蘇格拉底」有很深的關係吧?換個模式和她相處吧,先等她一口氣說完,再說我想說的,僵持在你一言、我一句的狀況也不是辦法。
鈺佳稍微找回自己的理性,於是選擇沉默,而魏甯開始侃侃而談:
「你也看見那個長馬尾女生了吧?長相雖然很帥,鳳眼加上很細長的睫毛,十分俊俏的五官。但這個人非常花心又噁心,更是滿口之乎者也的怪人。」
這只是你的一己之見吧,感覺你說的話參雜很多個人喜好。鈺佳心裡這般吐槽著,但不敢唸出來,否則想必又是無止境的輪迴。
「他叫作蘇柏亞,也是你的同學啊!總是在嘴巴上賣弄知識,又喜歡用各種名言和文言文講話,搞得自己好像很了不起一樣。」
「是啦,他成績是不錯沒錯,不過這種說話的感覺真的很不討喜,而且有時候講話的邏輯很奇怪。」
「大家都不喜歡接近他,但他都會主動去接近女生,跟他們搭訕,但是搭訕也講得十分八股,就像是從古代走出來的人,完全無法溝通。於是大家就戲稱他為『蘇格拉底』或『孔乙己』。」
說著,魏甯一邊搧著手,就像是要把某種臭味搧走那樣。
「目標是跟全校的女生告白,從暑輔的時候就開始了,有機會就接近女生、找女生搭話,接著用一種很帥──不,很噁心的方式告白,搞得自己好像白馬王子一樣。」
剛才說了很帥不是嗎?你們應該是同類型的人吧?鈺佳心想,鼻子呼一口氣又翻個白眼。
「每個人都在談論著他的事情,在學校間也流傳著各種與他相關的傳聞,照道理來說很有名的呀,為什麼你會不知道?」
說得也是,我從暑輔就來了,不只是魏甯,連蘇柏亞的事情也沒注意到?
「可、可能是我忙自己的事情忙到沒注意吧。」
「那也太扯了吧!你不是夯哥嗎?怎麼可能沒注意到班上的事情?」
魏甯在鈺佳身邊繞來繞去,把鈺佳四處打量一番,像是好奇心旺盛的貓咪一樣,圓滾滾的褐色眼珠四處打轉,可愛的動作與他粗魯的個性大相逕庭。
她對鈺佳的回答有充分的質疑,畢竟鈺佳已經成為班上人人談論的「夯哥」,也跟多數人都友好,不認識這麼特別的蘇柏亞非常奇怪,還有眼前的魏甯。
「讓我猜一下,你因為受不了蘇格拉底對你的糾纏,所以騎著腳踏車拿著木劍衝了過去想要洩恨,是嗎?」
「嗚嗯……欸……哼……」
少女搔一搔頭,尾音拉得十分地長後回應鈺佳。
「算是對了一半吧,嚴格說起來他有對我告白過一次,在我開始拿出木劍以後就很久沒有纏著我了。」
「咕嗚……有點不高興啊,明明比我還兇的女生多得很,竟然只對我嘗試一次就再也沒來了,有種被唾棄的感覺……不過我也不希望他靠過來就是了。」
魏甯雙手抱胸,把視線瞥到一邊。
「所以乾脆主動去找他嗎?」
「不是因為那種原因去找他的,我只是想貫徹『正義』而已,對於全校女生來說他可是一個大麻煩的存在,就像麵攤邊飛舞的蒼蠅,雖然牠不會吃了你的麵,但只要有他的存在,環境就會跟著髒亂──」
「所以,身為一名騎士,我一定要打倒這個『邪惡』!」
魏甯的臉很嚴肅,即使內容脫離一般人的常識,她依舊是十分認真肯定的。
你的問題也不少吧,哪有人會一直用騎士自稱自己的,就算這樣也不能騎腳踏車撞他吧?鈺佳暗自吐槽道,怎麼會碰上這個怪人?
「不過騎士手上拿著的應該是長矛或西洋劍,你拿一把日本木刀幹嘛?」
那把木刀正躺在地板,這種東西在台灣並不常見,是來自日本的木刀,在台灣要認識這種木刀常見於日劇,混混與流氓打架用武器。
「我也沒辦法啊,不能帶真正的刀來學校,折衷的辦法只好拿木刀了。不過它很帥,對吧?對吧?它是我從刀具店買回來的,名字叫作『倚天劍』!」
少女兩眼放著光芒,轉身拿起木刀在鈺佳面前揮舞。
日本木刀,崇尚西洋騎士,命名為倚天劍,跟曹操的配劍同名──什麼跟什麼啦!
要當個「台灣」的騎士,你的手上也該拿把「台灣」的武器吧?好比說西瓜刀、甩棍、台灣啤酒瓶或者好歹拿個鋁球棒吧?都有心思在台灣弄到一把木刀了,會沒有心思更符合「台灣」的特色嗎?
鈺佳在心裡酸個不停,不自覺發出嘲諷的嗤笑。
「對不起,因為蘇格拉底的關係,把你和無辜的弱女子捲進來,害你受傷了。」
魏甯把木刀踢開,站在地上鞠躬道歉。
「對了,經你那麼一說,他們兩個有沒有怎樣?」
「沒有,受傷的只有我和你。你那時後躺在路上,我和你一前一後飛出去,你撞到頭之後就暈過去了,接著我把你送來保健室就再回去上課了,到中午也就是現在來探望你。」
這麼報告著發生過的事,魏甯頭依舊沒有抬起來。
「好啦好啦把頭抬起來,反正今天我不太想上課了,能幫我翹掉接下來的課也是賺了。」
「還有別幹這種攻擊同學的蠢事了,有話好說──」
「你懂什麼啊夯哥?邪惡的傢伙就是要──」
「好啦好啦夠了!你手腳不也擦傷了嗎?好好清理傷口包紮,別讓你的傷口就這樣裸露出來,等等蜂窩性組織炎怎麼辦?」
鈺佳用更大的音量把魏甯的話蓋過去,他認為這種人說教起來很花時間,況且事不關己,還是不要雞婆太多。
「不用啦,這種擦傷都是放幾天就好了──」
「不行,我去幫你拿藥,你坐在這裡等我,包完就趕快回教室,不然會被同班同學當成逃課討厭的。」
「嗚,謝謝……」
「問你喔,明天星期五開班會對吧?」
「對啊,夯哥是班長不是?要和信壬一起主持班會。」
鈺佳走到醫藥台邊拿了碘酒、紗布和棉花棒,擺出一張嚴肅的表情幫魏甯包紮,心裡暗自想著這幾位怪人,還有隔天班會的計畫。
「好啦,回家以後把紗布拿掉,看傷口復原得怎樣再換應該就沒問題了。」
「夯哥……摸女孩子的身體要娶人家喔。」
「沒空跟你開玩笑!上課!」
「好啦好啦……」
說完,魏甯嘟著嘴,拿走放在地板的「倚天劍」,離開了保健室。
「請問?唐吉訶德走了嗎?」
鈺佳就這麼待在保健室裡面躺著滑手機找社交網站的話題,但在魏甯走掉過一會兒,午休鐘打,學生安靜下來,一名黑馬尾少女躡手躡腳走進來,不時還東張西望。
唐吉訶德?我們學校怎麼會有唐吉訶德?但鈺佳直覺性就想到那個剛才的女生──
「你說魏甯喔?」
「Bravo!正是!她走了吧?」
「你是蘇格拉底?」
「不錯。」
柏亞雙手作揖行個禮,但長袖制服的衣擺沒那麼長,顯得畫面很滑稽。
「為什麼你要叫他唐吉訶德。」
「大哉問!不覺得他跟唐吉訶德很像嗎?滿嘴騎士精神,騎著一匹瘦馬,手上拿枝長槍,追著風~車~打!」
柏亞像是在講相聲般,講話十分有抑揚頓挫,還會搭配手勢,掌心向上從胸口外推,再緩緩收回按住胸口。
「大哉問是指我提了個好問題吧?還有既然腳踏車是瘦馬,倚天劍是長槍,那麼你不就是那座風車了嗎?」
鈺佳想起以前高中讀過「唐吉訶德傳」的故事裡,主人公的荒腔走板,恰巧與那時的魏甯不謀而合。
「正是。」
柏亞再次拱手作揖,向鈺佳微微行個禮。
在鈺佳眼裡,蘇柏亞可是連鈺佳都會認同的「帥哥」。
烏黑的直髮被整齊地在耳上後腦紮成一束,雙耳被垂下的雙鬢遮住,修飾她那細緻的臉蛋,再加上那高挑纖細的身材與一股說不出的氣質,男裝麗人的外貌連男生也會喜歡上才是。
但跟魏甯一樣,脫序的舉動破壞第一印象帶來的好感。
「我可以問你一句嗎?」
「請說。」
「你心知肚明的吧,不受女生歡迎這件事。」
「不錯。」
「你那麼做的用意是為什麼?先說我尊重同志,你是女同嗎?」
「不然,此言差矣。」
還真是講話都文謅謅!一直講文言文有比較帥嗎?鈺佳憤怒的火苗再度被點燃,怎麼今天淨是遇到一堆奇奇怪怪的人。
「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生的年紀既已適婚,會想追求美人,也是人之常情吧?」
「但……你那是性騷擾,不是追求吧?」
「況且,當今社會壓抑與時代快速流動,時君能否保證眼前之意中人不會殞於一眼瞬間之中呢?」
「別詛咒周圍的人去死啊,而且你對人進展的太快了吧!哪有人從還沒交往就貼得這麼近的!你根本沒顧慮別人的感受吧!」
柏亞用手指撥開臉頰邊的長髮,接著說:
「在這個競爭激烈、資訊爆炸的世代,如何在別人面前留下深刻印象、一展長才,成了我們勝負的關鍵,所以──」
「不要廢話那麼長一串,給我縮短到十個字以內!」
「非也,這是必要的──等等少年你等等,不要走──」
現在鈺佳完全理解唐吉訶德小姐不爽的原因了,整理一下衣領,鈺佳往門口的方向走。
「少年,至少讓我向你道個歉吧──」
原來你會講白話文啊?鈺佳咂個嘴心想。柏亞一把抓住鈺佳的手,讓背對的鈺佳又轉了回來。
「對不起,因為我的原因害你受傷。如果可以的話,少年還是別跟我走太近了,跟我走得近的人都沒什麼好下場。」
廢話,自己要幹那麼多惹人注目的事情,沒好下場也是當然的吧?要是跟她扯上關係,夯哥生活一定不保了,我還是別被牽扯進這蹚渾水,隨口應付幾句了事,於是鈺佳戴上虛偽的笑容──
「沒關係,反正傷勢不嚴重,魏甯也跟我道歉了,再見──噗哇!」
正想離開時,又被向後抓一把,害得鈺佳差點跌倒。
「等等,少年,我有事情想委託你。」
「甚麼啦!」
鈺佳的口氣變得很差,很不想再對話下去。
「請教教我,成為夯哥的方法吧!」
蘇柏亞九十度鞠躬,以表誠意。
「啊?你這種自說自話又不理會別人感受,要去當什麼夯哥夯姊?先從體貼別人開始吧!況且你真的有心去當什麼夯哥、夯姊的話,只要稍微安靜點、跟上同儕的話題別講堆文言文,憑你的外貌和才華很快就是了吧?」
「是以時君為他人所言,不為己所言?時君為他人所欲,不為己所欲?時君為他人所喜,不為己所喜乎?」
「講甚麼啦!我聽不懂!就是因為你喜歡這樣講話才令人討厭!」
「時先生你為別人講話,不替自己說話;做別人心裡的期望,不做自己的期望;跟隨別人的喜好,不跟隨自己的喜好嗎?」
「你想說我隨波逐流嗎?」
「本以為時君是一個很有自我態度,會後讓大家跟隨的夯哥。殊不知時君也僅是沒有個人特色,盲目跟隨潮流、人云亦云的人嗎?」
柏雅露出不屑的眼神看著鈺佳,這令鈺佳更火了。
「自我態度?告訴你,這些聚餐啦、看電影啦還有跳舞唱歌什麼,都是我個人的興趣喔!對我這樣喜好多元的人再自然不過了。哪像妳?被全班對著幹還要堅持自己的怪癖,最後什麼都沒有還嚇跑一堆人。」
「那麼他們,就是時君的朋友嗎?」
「我不敢說全部,不過多數一定有!」
「那麼時君打開自己的社交軟體吧,你應該有『朋──友們』的好友不是?」
蘇柏亞刻意強調「朋友」兩個字,拉了個長音。
嘖!鈺佳生氣地掏出口袋的手機,打開社交軟體一看──
都是自己出糗的照片,討論度破表。
有的是做成動圖、有的可以360度迴轉、有的是來回倒帶播放飛出去的剎那、有的修圖加一些搞笑的人頭與特效,每個都貼上「本班夯哥」的標籤。
「高、高中生的互動模式本來就這樣,只要人死不了就會一直開玩笑下去,別把事情看得那麼嚴肅,幽默面對嘛,呵呵、呵呵……」
「哀哉。時君眼角旁的淚珠是怎麼回事?」
「吵死了!被整還是會難過啦!」
「況且,在時君被完全送走前,眾人的快門都沒有停下喔。」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
鈺佳雙手摀著耳朵,很不想面對這個事實。
「說起來這還不是你害的!要不是你去招惹到那甚麼『唐吉訶德』,也不會有個神經病騎腳踏車撞過來。」
「像你這種自說自話,活在自己世界的傢伙不可能會懂的吧?給別人麻煩和玩鬧之間的界線,毀了自己也就算了,別把無關人士牽扯進來啊,混帳!」
「而且還一副嘻皮笑臉的得意樣子去拿這件事情嘲諷人?跟你在一起也太倒楣了吧,你這個瘟神!」
「哈啊──」
鈺佳指著柏亞便是一陣破口大罵,柏亞呆愣在原地,瞪大眼睛倒抽一口氣,眼角緩緩滑下一滴淚,滑過臉龐、慢慢流下。
此時尷尬的情緒從鈺佳身上湧了上來,明明自己是義正嚴詞的一方,卻突然又變成欺負人的壞蛋。
「少給我來這套喔跟你講!」
蘇柏亞還是呆在那裏,並沒有回應鈺佳的話。
縱使對方是個「帥哥」,但把一個人傷害到流淚,鈺佳還是會覺得愧疚,自己怎麼講了傷人的話,又不知該說什麼,只好把頭撇開。
柏亞用拇指抹平流下的淚水,帶點哭腔說了:
「有個可愛的女孩,在你倒下後和我一起把你扛起來送到保健室,她是我的目標,這般溫柔可愛的善良女孩,我愛她。」
「唐突地說些甚麼啊──等等,是你們把我送到保健室,其他人在看戲嗎?」
「是矣。魏氏為主,小生殿後。那白髮女名裴瑞絲,而她似乎對時君有好感,為此,小生在這裡像你下戰書。」
優雅地甩一下頭髮,柏亞又恢復成講話文言文混雜白話文的方式,指著鈺佳下戰書。
「別再做這種奇怪的事情了,正常點過日子吧,小姐。」
「我們就來場比賽,從下週一開始到下週五,誰最先追到裴小姐,讓她答應對方的告白,誰就是贏家,輸的一方要聽贏的一方做任何一件事,懇請先生切莫推辭。」
完全不理會鈺佳的話,柏亞逕自說著。
「誰理妳啊?如果裴瑞絲沒有同意任何一個人的告白呢?跟你講過不少次吧?自己墮落就別把無關人士牽扯進來。」
「然時君的夯哥生活,安可復以往?」
柏亞用手掌遮著嘴,用討人厭的嗓音「呼呼」地笑了,還挑一下眉頭。
「妳打算拿這個來威脅我?誰會怕妳這種邊緣人?」
「然貴為帥氣的夯哥,時君畏於我提出的挑戰焉?僅令裴小姐脫口所言『喜歡你』,無如她是否願意跟你交往,甚或被逼著說也算勝利,君以夯哥之實力,委託別人說句謊話也如探囊取物之易焉?」
「哼,好啊,要是我贏了,你就滾離比苑這間學校,再也不要侵擾我們任何學生的生活!」
這種要求一點可能都沒有,鈺佳心裡清楚。沒有人會因為一場無聊的賭注就從高中轉學,轉學可不是隨便為之的事情,所以鈺佳才會用這種天方夜譚威脅對手,然而──
「倘若小生勝,夯哥遂欣然和我交往,是為『假扮的戀人』。」
「妳──」
而柏亞卻臉不紅氣不喘,只是微微一鞠躬便同意這個交換條件,口氣沉穩又充滿自信,一切都勝券在握。
「就憑你?我看你根本不把『談戀愛』當一回事吧?你只是把它當毀人和威脅利誘的一種武器,你真的懂『愛情』兩個字的重量在哪裡嗎?」
「此言差矣。雖『道可道,非常道』,然小生必傾一己之力教也!何謂『愛』」
「你是說這種情懷很難被言語表達?別把先賢的幾句有哲理的話拿來亂用,你根本配不上這些話!」
「此一道也,來日必好好傳之。」
「不會有那一天的你放心好!你跟我心目中的女友差個十萬八千里,我喜歡的可是那種氣質煥發的高挑女孩子,大眼配上精緻的五官,還有綁在耳下垂肩的長雙馬尾,這你一點也不符合!」
「欸不對啊!我這麼認真爆料自己的喜好幹嘛!總而言之這個人不會是你!」
「然吾故不以夯哥為所愛,卻令消息走漏,夯哥今後便與我是天涯淪落人焉?」
即使鈺佳不是柏亞的愛人,但鈺佳的癖好一傳出去,他們也是天涯淪落人了吧?
「好啊!反正我不可能會輸!」
「若裴小姐拒於答,遂兩人皆令彼一事,但請先生切莫推辭。」
如果裴小姐不給答案,那兩人都要讓對方答應他一件事。
「少廢話,不會有平手互換條件這種事,我們走著瞧!」
叮噹叮咚──上課鐘響了。
「小生還有課要上,告辭。」
「哼!」
鈺佳拉起棉被,轉身裝睡,而柏亞則離開了保健室。
「請問……鈺佳醒了嗎?」
鈺佳滑手機到一半,聽到一個柔弱的女聲問剛走出去的保健室阿姨,抬頭看一下門邊。
鈺佳現在被隔間擋住坐在床上,面對兩道保健室門和窗的方向看去,保健室內完全沒有人。
這樣「請示」有用嗎?更何況那女生跟我多熟?竟然直呼我本名。鈺佳心理滿是疑惑。
嬌小的身影便這麼走了進來,他的外貌完全將鈺佳的目光吸引過去──
好特別的女孩子。
她帶著一頂厚重的白貝雷帽,還有一頭不同於年長者,閃著光澤的銀白髮,水亮的藍瞳中帶點羞澀的氣息,右手上戴著一個由紅、藍、黑三色繩綁成的手環,兩耳邊的頭髮也由紅、藍、黑三色交纏的一條絲帶裝飾而成。
不同於穿運動鞋或拖鞋上課的同學,女孩穿著整齊的制服配上皮鞋,十分正式的打扮,在高中可說十分罕見,尤其比苑中學是沒有硬性規定服儀的學校。
這樣的她有如偶像劇或動漫畫裡頭的夢幻高中生,也令鈺佳感到眼前的光景一點真實感也沒有。
「嗚啊!鈺佳你醒啦,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女孩綻放一個溫柔的笑容,令本來滿腹質疑的鈺佳把疑問吞了回去。
「那……那個,鈺佳我有很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跟你說!」
女孩踩著小碎步走到鈺佳床邊,皮鞋清脆地在保健室「鏗登」作響。
好短!非常有誠意的制服裙,膝上三公分的百褶裙已經很久沒看到了!鈺佳依然陶醉在女孩的外貌中。
「喂!鈺佳你有聽到嗎?喂!」
「啊?喔……」
女孩上下揮舞雙手,鈺佳才有些回過神。
「請、請你解除和神明的約定吧!回到原本的大二生活。」
「哈啊!」
「呼噫──」
聽到「大二」兩個字,鈺佳大聲叫了出來,被鈺佳嚇到的女孩被嚇到跳起來,尖叫一聲。
「等等,你剛才說甚麼?」
鈺佳扯著嗓門,很不開心說著。
「我、我是說……請你放棄和神明大人的約定,回歸原本的日常生活吧,雖然這樣很難……」
「哈啊?」
「嗚呀呀呀呀──」
鈺佳更加不悅瞪上去,又「哈啊」的一聲大叫出來,女孩這次被嚇得更慘,整個人跳了起來,頭上的貝雷帽更直接掉到地上。
「小姐,我是不知道你怎麼知道我的事情,不過我好不容易才能擺脫那個淌渾水又窮途末路的生活,你現在叫我回去?」
「不、不是的,這有很深……很深的理由。」
「我管你有多深?出現那群奇怪的人在我人生,甚麼唐吉訶德蘇格拉底的我就已經很不爽了,勸你別再給我搞鬼,否則──」
「嗚……咕嗚哇哇哇啊啊──」
鈺佳的話還沒罵完,少女已抱著帽子哭成淚人兒。
「喂!別哭阿,幾歲的人了,遇到講不通的事情就哭?」
「嗚啊啊啊──」
「別哭了好嗎?我又沒對你怎樣?」
「呼啊啊啊──」
少女淚流不止,身體劇烈地顫抖。
鈺佳一陣無奈,怎麼這年代的高中女生一言不和就哭起來,不禁埋怨著。
「好好好……對不起啦,我話說太重。」
「哇啊啊啊──」
此時矛盾的罪惡感再次襲來,尷尬的感受令鈺佳嘆氣連連。
「別在地板上坐了,地板很冰很不舒服。」
鈺佳的語氣變得和諧,試圖哄著少女。
「哼啊啊啊──」
少女可愛的雙瞳哭得又紅又腫,模樣實在惹人憐惜。
鈺佳有些強硬地把少女抱到床上坐著,但少女沒有反抗。
少女還是哭個不停,鈺佳有些彆扭的輕拍她的背,往床頭櫃抽幾張面紙給她擦。
五分鐘過後,少女的哭聲才有些停下,擦乾鼻涕和淚水,緩緩跟鈺佳說:
「你……你不能這麼……不能這麼做……你要……回去……」
「那……你先說一下吧,堅持我一定要回去的理由。」
鈺佳小心問著問題,不敢看少女的臉,怕又被別人的話語拉著走。
「咕嗚──呼嗯……」
少女做個深呼吸,總算把情緒調整過來。
「鈺佳你也知道吧?明明你從來沒見過柏亞和魏甯,但你重返過去他們卻出現了。」
「所以?」
「都是因為鈺佳你做了不合理的事情,常理下的歷史裡,鈺佳根本沒做過班上的領導人物,為了彌補矛盾的歷史,世界便出現比原本還要更矛盾的事情,去彌補這些矛盾,好比說在世界放更多矛盾的人。」
「哈啊?」
鈺佳滿是疑惑。
「但這也不干我的事吧?不過就多兩個怪人而已,要也是他們的問題,跟我沒關係吧?要怪就怪那甚麼莫名其妙的世界不是?或者你可以去找神明大叔算帳啊,那個做事做一半的傢伙。」
「關係可大了!」
少女用拳頭反覆捶著鈺佳的手臂,雖然很生氣,但動作在鈺佳眼裡看來十分可愛。
「他們原本也不是這種人呢!本來的人生都被你改變了!」
「對啊,所以不干我的事啊。」
「咦?」
少女吃驚地看著,鈺佳倒不為所動。
「本來我就是為了改變人生來的,那別人人生被改變,又不是什麼殺人放火的事情,他們只是奇怪一點,有做什麼真的傷天害理的事情嗎?更何況改變不可能只改爛吧?難道就沒有改好的部分嗎?」
「嗚……不能反駁。」
少女垂下頭。
「你那麼堅持恢復歷史幹嘛?世界上幾千幾億的人想改變自己的人生、改變過去,我好不容易中了這種天方夜譚的機會,你卻吵著要我重來,你才是最自私那個吧?」
「嗚……」
「少在那邊給我哭哭啼啼,反正人都是自私的不是嗎?你倒是說說看你自私要我放棄的理由是什麼啊?還是你是那個大善人神明的敵對神之類的?」
鈺佳把手按在她的肩膀,很生氣瞪著她。
「因為……」
「不準哭,有膽說一堆屁話就別給我怕!」
「因為我……不想遇到你……」
少女很不情願地說了。接著瞳孔收縮,掩住嘴,後悔方才說出口的話。
「好啊,一定是我毀掉你的美好人生,你氣得要死所以想找我復仇對吧?既然你的東西被別人拿走了,就別給我用求的,自己想辦法爭回來!人生可不是靠眼淚和祈禱堆疊出來的,靠的是你的雙腳和手!」
「等一下,鈺佳我不是那個意思……」
「少叫得那麼親熱!一副跟我們都很熟的樣子,為什麼你會這麼熟這些事情啊?」
「我可沒聽蘇格拉底還唐吉訶德任何一個人說,知道神明的事,甚至根本沒意識到人生被改變了,快從實招來你的身分!」
「我……不能說……但是鈺佳,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為什麼鈺佳你──」
少女的聲音再次哽咽,雙手掩著帽子遮住臉,跪坐在床上的嬌小身軀再次顫抖起來。
「我走了,就這樣。」
鈺佳不悅地拍一拍衣服上的灰,起身就要走到門口。
「鈺佳,你一定、你一定會後悔的!改變人生沒那麼簡單,請你回頭迎接原本的人生吧,幫助魏甯和蘇柏亞回歸成正常人,拜託你!」
聽見少女這麼喊,鈺佳停下腳步數秒,還是走離保健室,連回頭看少女一眼也沒有。
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
「我到底都幹了什麼啊……」
扣掉昏迷的一個上午,加上裝睡裝受傷摸魚的一個下午,現在已經是放學,鈺佳挑個同學大多回家的時間點,偷偷回教室將書包收好準備要回家。
走下樓梯,前往玄關的走廊上,鈺佳重新思索一下三個怪人的事情。
回想這一路走來,都不斷對女孩子發脾氣,稍微覺得愧疚,卻又覺一頭霧水,道歉又有些矛盾,還是用逃避來面對事實。
「說起來,是平常裝得太假了,還是我壓力太大?做好多很不像自己的事情啊。」
鈺佳的個性根本不是一位好好先生,就像下午對少女與柏亞那般,遇到不合自己意的事情就會不留情痛罵。
「還是要道歉吧,我到底害幾個女孩子哭了……」
就明天吧──自言自語的鈺佳計畫明天還是好好道個歉。說話太惡毒了,而且倘若風聲被這三人傳出去,破壞夯哥的名聲也不太好,果然我不適合當一個自私的人嗎?鈺佳無奈地舒一口氣。
「1-2-3-4,5-6-7-8雙手打開再一次!2-2-3-4……」
鈺佳走經玄關,發現正忙著與朋友練舞的吳欣戀,又因自己一時興起,想和欣戀搭話。
於是鈺佳偷偷躲在旁邊,等到他們收完音響,各自準備解散時才走上去向欣戀搭話。
「跳得超好的欸吳欣戀。」
鈺佳大力地鼓掌,走向欣戀的方向。
欣戀沒有多說什麼,就這麼默默看向鈺佳。
「沒想到比苑有你這種偶像級的Dancer,去參加選拔都沒問題吧?」
「浮誇。」
欣戀瞇著眼,不太高興地回著。
「沒甚麼不好吧?剛才的Poping教我如何?」
「怎麼?搭訕我呦?」
「當然,正妹給約嗎?」
「色鬼。」
欣戀背起自己的書包,冷冷丟下一句話就要走了。
「欸不是……等等,你跳得很好真的是事實啦,喂!」
「怎樣?夯哥自以為喔?都這樣亂丟球?噁心。」
收到欣戀無情地拒絕了,欣戀轉身就往校門口方向走。
真奇怪,該不會連這歷史都被改變吧?鈺佳心裡這麼想。
原先的記憶裡,雖然摸不著頭緒,但欣戀總主動靠過來找他吧?這次反過來卻被狠狠拒絕,真是一件奇怪的事。
雖然自己已不再對欣戀抱有期待,看見她就有悲喜交錯的複雜情緒,但被拒絕這麼快,還是有些失望。
「也好……這樣就不用再面對一次他的事情了吧?」
看著欣戀已經消失的大門口,鈺佳又回憶起自己與欣戀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