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筱

我跟筱筱失聯了將近大半年後，在學長又開始在我家過夜的隔天，她突然出現了。
在那個百貨公司後門的柱子後，滑著手機。
記得當時我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為又把圓圓或別人誤認為是筱筱了。
我本想就這樣經過，因為就算真的是筱筱，她也不可能是在等我。
但她卻先抬起了頭，望向了我。我緊張的握緊了拳頭，不怎麼流手汗的我一瞬間手心全是汗。
「寶寶！」她盛開的笑顏，彎彎的雙眼眨了眨，開心地喚了我。
不可置信的偷捏自己的大腿，確認我是否眼睛有問題外連耳朵都出錯了？
沒想過今生還能再聽到筱筱笑著叫我寶寶。
她朝我走來時，我忍不住向後看了看，確認她是否是在叫我身後的人，是否是我自作多情誤會了？
直到她抓住我的手，「寶寶，妳看後面幹嘛？」
確認她是來找我的後，我聲音都有些抖的道：「妳…怎麼來了…？」
「來等妳下班啊！等一下有事嗎？」
子謙學長還在我住的地方等我下班一起吃晚餐後送他搭車回新竹的。
但我卑鄙的搖了搖頭。
「那…要跟我一起去小豬鞋鋪吃水餃嗎？」
我點點頭。
在筱筱跟小豬鞋鋪的阿姨點餐的時候，我傳了LINE請子謙自己先去吃東西，晚一點我會送他去坐車。
我不知道筱筱為何今天會出現，也不知道她用意為何，但能再次這樣跟她坐在一起吃一頓飯，我已了無遺憾。
她表現得就像替她慶生前一樣，彷彿我沒告白過，彷彿她沒拒絕過，彷彿我們沒失聯過。
人心總是那麼的千變萬化，其中太多的細膩我永遠參不透。
我很怕筱筱再次因為我的性向而疏遠我，因此分分秒秒我都戰戰競競，座位也刻意離她遠一些，害怕自己一個無心的動作嚇到她。
吃完水餃後我們站在門外，才四月的夜卻如夏季般炎熱，一離開有冷氣的室內就開始微微冒汗。
她如同過往，很自然的挽著我的手，但我的手卻堅硬異常，緊張得不敢隨意亂動。
「要不要去酒吧喝一杯？我特意看了這邊的班表，妳明天晚班吧？」她說。
我搖搖頭，「喝酒恐怕沒辦法，我要送子謙學長去坐車。」
「子謙學長？」她狐疑的看向我。
「嗯，他昨天在我家過夜，現在在等我回去送他去車站。」
刻意提起這件事，主要是希望筱筱知道我與男生交往後，能減少一點對我的害怕。
筱筱雖然沒見過子謙學長，但以前我有提過幾次，她應該有印象是誰。
她微微鬆開我的手，站開一步距離，「為什麼他在妳家過夜？你們…」
「我們在交往。」
立刻奉上答案，希望是能讓她滿意的答案。
「…什麼時候開始的？」
我故作輕鬆，「好像也沒所謂開始不開始，自然而然的就交往了。不過昨晚是他第一次在我家過夜，真要算應該是昨晚開始的吧。」
「昨晚…」她暗自喃喃復誦，我卻沒注意到。
剛好有客人從小豬鞋鋪出來，我將筱筱拉離門邊以免她被撞到，這才意識到此地不是個聊天的地方。
「妳機車停哪？我陪妳去牽車。」
她搖搖頭，「我今天搭計程車來的，想說約妳去喝酒不要騎車比較好。」
「那我騎車送妳回家吧。」我說。
她沒有拒絕。
我們默默地走到我停車的地方，將前陣子為了子謙學長新買的白色安全帽遞給她。
原本我的車上總是放著兩頂一模一樣的玫瑰金安全帽，專門載筱筱時用的。但屬於她的那一頂已經被我收起來許久了。
她拿著那頂白色安全帽愣怔了許久才戴上。
騎車時，她跟以前一樣緊緊抱著我的腰，臉頰輕貼在我的肩上。
就著陣陣呼嘯而過的風，她說：「寶寶，對不起。」
我心一顫，卻又明知故問，「對不起什麼？」
「對不起，那天我有點嚇到了，我不是故意要那樣的。其實我真的一點都不排斥同性戀，也不會因此討厭妳…」
「嗯，我知道。」
「突然調店是因為我媽媽騎車打滑，摔斷腿，我調到離家近一點的地方才方便照顧媽媽。」
原來是這樣。我還一直以為是為了躲我…
想來重視個人隱私的主管，這種與家人有關的私事也不會告訴我們。車禍摔斷腿這麼大的事難怪當時公司會沒有二話說調店就調店。
「我一直想告訴妳，但又…」
又怎麼樣筱筱沒說完，但我知道她想說什麼。那時我們兩個都各自帶著複雜的情緒，確實會不知道該怎麼跟對方聯絡。
「沒事，都過去了。妳今天來找我，我很開心。」我說。「媽媽腿傷好了嗎？」
「好得差不多了，現在還在做復健就是了。」
「那妳會調回來嗎？」
「應該會，還在等主管通知，有可能下個月吧。」
「這樣我們又可以起上班了，像以前一樣。」我說。
她沒有接話，機車很快的來到她的家門前。
她脫下安全帽還給我，我說：「那…我走囉。」
「……嗯，掰掰。」
停紅綠燈時我看了看照後鏡，發現她還站在路邊沒有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