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Xmas (3/6)

高崎市，私立高橋綜合醫院。
一下刀，高橋涼介套上白大褂就行色匆匆的穿越準備區離開手術室，邊走邊掏手機查看，共有三通未接來電。
拓海公司、拓海手機、以及一個陌生的號碼，還有拓海告知要幫同事代班的語音留言。
回到辦公室，他連綠色手術衣都沒換下就坐到桌前，點開病歷系統的資料庫、輸入帳號密碼等候認證的同時，已經從成堆的病歷夾中拿了一份攤平在桌面上。
他的臨床成績獲得外科主任考核通過，已經批准他可以直接上系統鍵入醫囑，再由主治醫師複檢即可。
「做完這些就放假了……」
原本要撥電話的手頓了頓，高橋涼介最後放下手機。「算了，不急。」
拓海一直認為他明天是要工作的。這一天假期——和拓海共度的第一個聖誕節——就是他送自己的聖誕禮物。
同時，希望也是拓海的。
他會有什麼表情呢？驚喜的？訝異的？還是憨憨的傻笑著……
「真期待看到。」說要準備晚餐與蛋糕在家等他，他的拓海。
瞥了那個從中午放到現在都沒時間去碰的餐盒一眼，高橋涼介深吸一口氣，重新移回電腦螢幕前的目光，專注而銳利。
當高橋涼介換好便服準備離開醫院時，時間已經越過晚間八點。
直到坐進車子裡，手機的來電答鈴還持續響著，等待接聽，就在他要掛斷重撥的前一秒，終於有人應答——
「喂……」
「——？！」女孩子的聲音……
「喂？喂？誰呀……」
反射動作地切斷通話，高橋涼介無法具體形容當下心中的感覺，拿著手機的手，握緊了又放鬆、放鬆了再握緊，不停反覆。
昨晚，當他終於按耐不住心中的忐忑，拋卻自尊、寧願示弱也想向拓海要一個承諾時，拓海那時候的臉紅，難道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心虛？
猜忌是條無聲爬行的蛇。一旦攀上心頭，無論如何掙扎多想甩脫，牠仍會靜靜地吐著赤紅的蛇信、緩緩地蜿蜒柔軟卻冰涼的身軀，直到緊緊纏繞著讓人喘不過氣……
沉吟了片刻，高橋涼介打電話到位於高崎市區的大廈住所，規律而冗長的響鈴，讓他確定拓海現在不在那裏。
不再遲疑，他迅速發動車子，朝著涉川市的方向疾駛而去。



持續鑽進耳朵裡的鈴聲從模糊到清晰，上原美佳伸出手胡亂的摸索著。
「喂……」
「——？！」
「喂？喂？誰呀……」
喀！嘟——嘟——
「好奇怪，不出聲……」把手機拿到面前看了一眼，上原美佳立刻愣住。
不是她的手機？
這一愣，倒讓原本昏睡過一陣子的她，又清醒了幾分。
放下還連接著充電線的手機，上原美佳捧著隱隱作痛的頭，抬眼環顧房間四周不見藤原拓海的蹤影，倒是門扉緊閉的浴室隱約傳出一陣嗡嗡嗡的聲響。
爬出被鋪，她走向浴室。敲了幾下門板沒人回應，扭扭門把發現沒上鎖，上原美佳逕自打開門。
「……拓海？」
穿著旅館準備的浴衣，藤原拓海背對著門口坐在木製的矮凳上，手裡拿著吹風機對著濕了一半的長褲猛吹，一旁的置物架下方，用衣架掛著同樣半濕半乾的厚棉襯杉。
「啊，妳醒了？還好吧？」關掉手上的吹風機，藤原拓海回頭看著之前邊哭邊吐了他一身的女孩，神情充滿關心卻也帶點無奈，「酒是自己帶來的吧？喝這麼多，如果宿醉的話，頭痛起來聽說很難受的。」
「抱歉……」記憶裡還殘留自己揪著拓海哭鬧質問、以及後來嘔吐的片段，上原美佳低頭盯著自己露出浴衣下擺的腳背與腳趾。
獨自等待拓海的時候，她邊泡湯邊喝酒。本以為讓自己處於微醺的狀態，能夠比較緩和邁向親密關係的羞澀與緊張，結果等太久了不小心喝多，等來的也不是兩情相悅的擁抱溫存，而是拓海不斷鞠躬道歉的請求分手。
「都吐光了？是不是覺得好一點了？」
「嗯。」
「那麼，我現在送妳回家。妳去房間換衣服，我待在浴室裡不會出去。」轉回視線對著自己手中的長褲，藤原拓海重新打開吹風機。
「拓海！」霍地抬頭，上原美佳往前踏近一步，「難道我們真的——」
「真的很抱歉——美佳，是我對不起妳！」
再度關掉開關，藤原拓海放下長褲與吹風機，站起來轉過身：「我是抱著任妳打罵的覺悟來道歉賠罪的，但是同時，我的決定也不會改變。」
「你……你是不是喜歡別人了？」洶湧的淚意，再次讓上原美佳的眼眶迅速泛紅，「比喜歡我還……」
「對不起！我應該很早之前就喜歡上那個人了……」沉重的歉疚感讓藤原拓海垂下視線，不敢迎視上原美佳含淚的目光，「是我自己太遲鈍一直沒發現，才會跟妳交往……」
「你——」
上原美佳揚起手，藤原拓海閉上眼睛。
他堅持對感情誠實，無論如何都要坦白自己的心跡。然而這份坦白，卻也同時將她推落在難堪與委屈的深谷裡，跌得渾身是傷、無一處不痛。
「……」沒有預期中的疼痛落下，藤原拓海張開眼睛。
睇著面前這個兩手緊摀口鼻、雙眸淚如泉湧的女孩，他感到心臟倏地一陣揪疼。
伸手摟住這副不停輕顫的柔弱雙肩，藤原拓海低語：「對不起，美佳！真的真的——很對不起！」
即使單方面被分手的苦悶讓胸口脹得疼痛，上原美佳終究不忍心將這份失戀的痛苦，挾著怨懟拍向藤原拓海清俊的臉頰——
這一個，她真的好喜歡好喜歡的男孩！
「好過分……」把臉埋進眼前的胸膛，上原美佳哭得更兇，「一定要在我生日前夕嗎……」
「——？！」錯愕的瞠大眼，藤原拓海臉上的愧疚更加深濃，「是我沒注意到……真的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