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幕 祗園煙花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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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6-07
為山南拉平胸前的被子,朱琬萍默默地坐在床榻旁,凝視著眼前這張俊秀卻蒼白的睡顏。
應該靜心休養的人,卻反而更加費神勞心,虛弱憔悴成了必然而且合理的結果。
她明白山南更加急著想改良變若水,幾乎快到了焚膏繼晷的地步。
不若其他人那般殷殷規勸他養傷為先,朱琬萍只是更加長時間陪伴在側,必要時直接強迫他休息。除了照顧他的飲食起居,也讓自己替代他行動不便的左手,無論是翻閱書籍資料、還是調製藥劑。
勸也無用,所以不用勸。
得知自己左腕已殘、甚至可能必須截肢的時候,山南的反應太過安靜——那是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平和,太過悲淒反而陷入無聲的空茫。
這樣的心境她不陌生,所以能懂。
輕輕的握了握山南置於被鋪上的右手掌,朱琬萍轉身端起托盤,吹熄燭火。
拉開門扇的瞬間,朱琬萍一眼就看見坐在緣廊上、抱著佩刀背倚廊柱的齋藤。
朱琬萍走上前,問道:「還要像這樣盯著我多久?」
齋藤抬眸:「奉副長之命,必須保護妳。」言下之意,無限期。
「我知道,但我並沒有外出。」儘管耐著性子,朱琬萍握著托盤的手指,洩出了些許力道。
現在是怎樣?她又被看管了?
「只是在一旁看著,並未妨礙妳工作。」齋藤答得雲淡風輕,對於她壓抑過的怒意置若罔聞。
「是!沒錯!但是讓人忍不住光火——」
最後一根絞緊的細弦終於繃斷,朱琬萍劈哩啪啦的碎唸起來:『簡直廢話!誰喜歡在家裡的時候,還被當成犯人一樣到處盯著,這種時時刻刻被監視的感覺、多了個背後靈跟在屁股後面的感覺,我已經忍受了十幾年,有多麼令人討厭兼吐血你知道嗎——』
在家裡?!
意識到自己莫名其妙的對齋藤抱怨了一拖拉庫,朱琬萍突然被自己脫口的直白怔住。
這裡……這裡不是她家!不該是她的——家!
「妳說的外來語……」放下交抱的雙臂,齋藤緩緩起身,「內容是什麼意思?」
「不……沒、沒甚麼!」和著自己的傻愣,朱琬萍迅速嚥下哽在咽喉的錯愕,「晚安。」
「……」望著已旋踵離去的身影,齋藤頭一次對山南與雪村能聽說中國話,由衷地感到佩服與稱羨。
他很想知道她剛剛到底說了甚麼。
因為,總是衿淡沉著、又倔強世故如她,第一次坦率的表達喜怒,像個嬌嗔的小女孩。
熄燈後房間,微弱的照明來自透窗而入的月光。
昏暗的視線中,一雙灰眸悠悠睜開,默默的聆聽著門外的一切動靜。
直到兩對足音悄然遠離,山南的嘴角,慢慢勾勒出淺薄卻清晰的笑意……負傷以來,第一抹微笑。
真心的。
隔天清早,吃完早飯的眾人依舊齊聚在食堂。
雪村放下手中的高腳膳,將藥包與清水一一分送給除了土方以外的其他人。
「請問……」雪村滿腹疑惑,「這藥,是很特別的處方嗎?」
她不甚明白為什麼土方先生總要大家服用這藥粉,而大家也毫無異議的按時服用。
「妳說石田散藥嗎?」放下茶杯,原田回應雪村的疑問,「要說特別的話,的確也是很特別。」
「這是土方先生老家祖傳的秘藥。」沖田瞧了瞧身旁的土方,雙眼含笑,「土方先生以前可是一名藥商呢。」
「甚麼?!」雪村瞠大一雙咖啡色眼瞳,眸中的驚訝溢洩至聲音裡,「土方先生是藥商?」
真的是——太難想像了!土方先生涎著笑臉兜售商品的模樣……
「妳這表情真失禮。」瞥了雪村一眼,土方歛下眸子,彷彿窺知了她心底的自言自語,「當我打從一出生,就成天吊著眼訓人嗎?」
「呵呵!也不是啦……」乾笑兩聲,雪村趕緊轉移話題,「這藥主治什麼病症呢?」
「任何跌打損傷、無論哪種疼痛——」藤堂一番比手畫腳的接口,「只要服用就能立即痊癒的——石田散藥!」
「這麼厲害啊!」雪村一臉讚嘆。
難怪連琬姊姊都被規定要按時服藥,原來可以治療她身上的疼痛——
所以,即便土方先生嘴上從來不提,心裡也是惦掛著吧!
「說是這麼說啦……」喝了一大口水,藤堂吞下嘴裡的藥粉後自言自語,「但是也不知道實際的效果到底如何就是了……」
「現在馬上試試看嗎?」緩緩舉起帶著殺氣的右拳,土方看向藤堂。
「饒了我吧!要是再加重傷勢的話,可不是鬧著玩的耶!」藤堂抱頭挨近永倉身邊直呼著「搞不好會鬧出人命」。
「哈哈哈……」永倉大掌猛拍著藤堂的頭頂,「誰要你多嘴!」
「很痛耶——」藤堂揮掉永倉的手,「新八先生!」
「不過話說回來,原來對方是鬼族,這也難怪能夠打傷總司跟平助。」原田摸著下巴,貌似深思,「……的確不好對付啊!」
「下次再交手,贏的會是我。」眸中的笑意瞬間隱去,沖田的聲音降低了些許溫度,「更何況,竟然還想染指我們家琬姊姊,管他是人是鬼,說甚麼都要斬了不能放過——」
原本沉下臉的沖田,突然變臉像翻書一樣轉頭衝著雪村甜笑:「對吧,小千鶴?」
「是啊!」用力點點頭,雪村眨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不過,琬姊姊倒是很擔心大家的安危喔!」
「這陣子提高警覺,要是碰上了也別逞強……」
雙手放進衣袖裡,土方徐徐說道:「能活捉固然最好,但保住人才是第一要務,千萬別忘記要尋求支援。」
「是——」
「千鶴。」迴廊上,土方喚住雪村的腳步,「妳今天隨原田外出巡察吧!」
「是。不過屯所裡的傷兵……」雪村下意識的往西邊宅邸望去,「我怕琬姊姊一個人——」
「妳就放心吧!」唇角勾起一抹少見的微笑,土方悠然轉身,「不會讓她太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