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為人無罪,你不需要道歉

本章節 2947 字
更新於: 2020-06-04
  這個世界對同性戀很殘忍。
  凌若寒從大學時期就在隱瞞自己跟景漣的感情,偶爾有同學問起兩人的關係,他也只能以「朋友」、「家人的故友」……等不著邊際的回答敷衍應付。
  不是他不願意公佈,而是這個世界對同性戀有太多偏見。
  gay砲、死娘們、同性戀就該去死、你們就是濫交……網路上一句句傷人的利刃,總是在無意間造成無可挽回的悲劇。
  對那些酸民而言,隔著一道螢幕就能無所顧忌的傷害他人,什麼後果都不用負的行為最可怕。
  偏偏還有人以傷害他人為樂,將快樂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滿足自己虛無的征服感。
  很可悲吧,佇立在傷痕纍纍上的快樂是扭曲的吧。
  凌若寒閉上眼睛,頭輕輕靠在身旁的景漣肩上。
  在外面,他們連正大光明的牽手都有可能引來路人的注目禮,唯有在家裡,凌若寒才能把平常遮遮掩掩的愛意毫無掩飾地表達出來。
「喜歡一個人錯了嗎?」  
「我們沒有錯,錯的是世界上有太多自以為是的人們與自以為高上的鄙視。」
  景漣握住凌若寒放在大腿上的手,翻過來與他十指相扣,用自己的體溫給予對方最大的安心。 
  喜歡一個人沒有錯,只是他剛好喜歡上同性別的另一個人。
  愛沒有對錯,時間會證明真理。
***
  兩人戀情遮遮掩掩直到大學畢業,凌若寒本來以為自己必須掩蓋一輩子時,事情在他回到御森高中的第一年被揭露了。
  那天景漣來接他放學,兩人在無人的辦公室裡接吻,剛好被還留在學校裡的同學瞥見,甚至還偷拍放在學校論壇。
  不管拍照人是有心還是無心,一時間全校轟動,祝福的、惋惜的、厭惡的、叫罵的通通在網路上大肆暴動,沸沸揚揚,甚至有人威脅要用連署把凌若寒趕出學校,不讓同性戀污染校園。
  雖然帖子後來被官方刪了,餘留的風暴依舊在網路上肆虐,久久不息。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凌若寒心煩意亂的關掉手機,頭仰靠在沙發上嘆氣,才剛工作不到一年就發生這種事,烏煙瘴氣的氣氛也讓他如坐針氈。
  明明……自己沒有錯啊……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寒,如果你真的受不了了,就辭掉工作我養你。」
  景漣從書房出來,心疼地把凌若寒抱進懷裡,他剛剛瞞著凌若寒看完了學校最近所有論壇。雖然有祝福他們的,但更多的是謾罵和不理解。
  活了太久,歷經了人間百態就會明白,世界上每一種感情都是值得祝福的,而不是任憑自我感覺就能去隨意傷害。
  凌若寒窩在景漣懷裡,耳邊是愛人沉穩的心跳聲,一瞬間所有不安和恐懼都漸漸平息下來。
  他伸手回抱對方,輕輕搖了搖頭。
「你說過我們的愛沒有錯,那我就沒有逃避的理由。」
「而且,不管發生什麼你都會陪我面對不是嗎?」 
  景漣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在凌若寒額上落下一吻,一如當初雨中的誓言。
  以前再大的痛苦我們都經歷過,而現在我們有了彼此,一切難過都有了可以互相取暖的依靠。
  凌若寒隔天去上課時,路上的學生都用眼神對他指指點點,竊竊私語的聲音不時傳到他耳裡。
「剛剛那個老師就是論壇上那個欸。」
「不是吧,他怎麼還敢來學校?」
「可是他教書很認真,我覺得同性戀又沒什麼。」
「你好奇怪,為什麼要替他說話?難不成你也是同性戀?」
「你才同性戀!」
  現代社會對同性戀有太多不了解,偏見而極端異性戀發言更是不斷打壓他們的生活空間。
  小心翼翼累了,連開口辯解都是一種壓力。
  凌若寒踩著點走進教室,一時間原本吵吵鬧鬧的教室立馬歸於平靜,所有同學都坐在位置上,各種眼神沉默地注視他。
  凌若寒抬起頭,眉頭在看到黑板那刻默然蹙起。
  黑板上用紅色粉筆大大寫著「同性戀滾出校園!」,下面還有各種罵人的話,彷彿生而為人是一種罪——不可饒恕的殺人大罪。
  凌若寒沒有罵人,只是拿起板擦擦掉黑板上的大字,接著他放下板擦,轉過身面對大家,雙手撐在講桌上,眼神平靜無波。
「我的確是同性戀,但我不覺得我喜歡一個人有什麼錯。我現在還是你們的老師,該教的我還是會教,請你們也別用我的性向蓋掉我付出的努力。」
  一節課跟平常一樣的課。同樣沉悶的講課內容,同樣的老師,同樣的學生,一切都沒有改變,他們的日子沒有因為多了一位喜歡同性的老師而毀滅,時間還在流逝,他們也還在成長。
  下課鐘響起的那刻,凌若寒放下手裡的粉筆,淡淡說了聲下課就要離開。
「老師!」
  突然有道聲音叫住了他,凌若寒回頭,是一名女學生,名字他記得似乎叫許歡,很活潑的一個女孩子。
「許歡,有什麼事嗎?」
  許歡從位置上站起來,一字一句認真地說:
「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是我的老師,我永遠支持你!」
  許歡這句話像顆石子投入湖泊,在沉默的教室裡濺起一圈圈漣漪。
「老師我也是!」
「老師我祝你們幸福!」
「老師我很喜歡你教書的方式,所以拜託不要離開學校!」
  很多人也從座位上站起,大聲說出自己的立場。
  社會上還是有溫暖的,或許他們聲音很小很容易被忽視,但他們依然存在,存在於身邊每個小角落裡。
「我不會離開的。」
  凌若寒露出一抹淺笑。看,溫暖無所不在不是嗎?  
  事情還在學校大肆橫行,只是願意站出來替同性戀說話的人變多了,雙方勢均力敵,互不相讓的結果就是整間學校被搞得烏煙瘴氣,只差一點星火就能打起第一次校園大戰。
  而事情的轉機發生在那天。
  御森高中的校長突然在中午打開全校廣播,沉穩卻歪理連篇的發言透過廣播器傳到所有師生耳裡。
「與其在學校裡搞校園宮鬥,不如雙方面對面大戰一場才好。」
  冷封校長的發言乍聽之下莫名其妙,卻成了現在情況最好的解藥。
  學校行政也配合校長發言在朝會舉辦一場辯論大會,邀請所有師生一同參與。
  雙方各派出三名代表進行辯論,一個月後,那天陽光普照,正方反方你來我往,唇槍舌戰轟轟烈烈,煙硝在兩派人馬間燃燒,炸出互不相讓的對峙。
  正方代表是由許歡領隊,身為辯論社社長的她一開頭就是火力全開,氣場上咄咄逼人,瞬間滅掉對方一大截士氣。
  全校師生即使頂著大太陽,依然心無旁騖地聆聽每一段交鋒,校方甚至還搞了現場直播,讓所有關心這議題的家長也能一同參與。
  辯論會結束後,學校在兩天後舉行一場全校大投票,正方票數遠遠超過反方票數,是一場空前絕後的勝利。
  結果公告時,正方人士歡聲雷動,尖叫聲幾乎要衝破屋頂。
  辦公室裡,凌若寒被學生們簇擁在中間,他們的眼神散發著明亮的光采,屬於青春,也屬於被眾人認同的愛情。
  景漣就在這時從外面走進來,臉上帶著淺淺的弧度。
  學生們心有靈犀地一同讓出一條路給兩人,凌若寒在眾人的注視下抱住景漣,眼眶泛紅。
  第一次,旁人不是帶著審視的目光注視他們,不同的眼神裡包含著祝福、羨慕、喜悅。 
  所有的愛都值得被包容,沒有人有資格去貶低任何一種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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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番外:
  待所有同學都興高采烈地簇擁凌若寒離開後,辦公室裡只剩下景漣,還有不知為何留下來的許歡。
  她小心翼翼地到門口確認凌若寒已經被帶走後,跑到景漣面前壓低聲音說道:
「景先生,謝謝你抽空指導我們這次辯論,不然我們還不一定會贏呢。」
「不用謝,只要是為了寒這點小事不算什麼。」
  景漣輕聲回應,他低垂的目光對上許歡欲言又止的小眼神,輕輕挑起眉頭。
「還有事嗎?」
「有,請問……為什麼不讓凌老師知道你在指導我們的事?」
  景漣聽到後輕笑一聲,墨色眼眸裡滿是對一個人的寵溺與保護。
「真心付出是不要求被知道的。」
  許歡愣愣地點頭,回過神後才發現——自己剛剛是被硬塞狗糧了?不過好甜好棒墨鏡炸裂吧!
  許歡笑著揮手目送景漣離開,隨後快跑回自己教室。
  數學課可不能遲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