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１８　暗影窺探之物

　　
－－當偽裝皆被拆穿之後
　　
　　
　　在於熙回家後，宿舍再度剩下宇文鷹和陸駒，他們各自出去吃晚飯、各自回房、各自洗漱、各自坐在桌前看了會兒手機和書，維持著尷尬的沉默，一直到晚上十一點，該準備睡覺的時候。
　　
　　陸駒拿起交換筆記，持筆坐在桌前，認真思考著要在裡面寫些什麼好？他本來想著如果於熙要吐槽他不可以吃貓，他還可以調戲他一下說『湯』也是日本的溫泉，他又沒說要煮貓來吃，結果於熙居然沒吐槽他？但自己又補充說明就不好笑了啊……笑匠不好當的好不？
　　
　　『唉，好煩，都是那個笨蛋。』愛做又愛嫌的性格表露無遺。
　　
　　「陸，能不能談一下？」
　　
　　宇文鷹的聲音阻斷了他的思緒，他下意識地回頭看向宇文鷹：「喔，要談什麼？」
　　
　　此時宇文鷹也把椅子轉了過來，正對著他，以著一臉嚴肅：「我想問……你喜歡小於多久了？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他的？」
　　
　　宇文鷹的疑問來得有點意外，陸駒原先以為他會一直跟自己冷戰下去，沒想到他會問得這麼直接，只是他也沒有要老實交待的意思：「不關你的事吧？你知道又怎樣？」
　　
　　「……」
　　
　　見對方沉默，陸駒先輕吐一口氣，才說起：「你要是想著你比我先喜歡他、比我先告白，所以我喜歡他讓你覺得有被背叛的感覺……那如果我告訴你，在比你更早之前我就已經認識他、喜歡他，你會覺得對不起我嗎？你就會心甘情願把他讓給我嗎？」
　　
　　「……才不可能呢。在我和他交往的時候，你明明不認識他的。」宇文鷹相當冷靜地對陸駒的假設予以否定。
　　
　　「事情就是這樣喔，在我們還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是非比尋常的關係了。」陸駒別過頭去，一手拄在桌上、撐著臉龐，若有所思地看向牆壁上方：「是因為一些事情，我們斷了聯繫，我換了名字，還染了頭髮，他不認得我是應該的，而我也一直不相信會和他再度重逢，所以也是花了不少時間才……聽起來很像在唬爛，不過有時候，事實就是很離譜，不管你要不要信。」
　　
　　「因為什麼事情？什麼樣的非比尋常關係？」宇文鷹冷冷地提出質疑。
　　
　　「不能告訴你，不然我會被殺了的。」陸駒報以嗤笑，讓他的話語聽起來相當不可信。
　　
　　「這樣的話我無法相信你。」
　　
　　「你信不信從來不重要好嗎？」
　　
　　沉默了半晌，宇文鷹才低聲敘述起：「在我印象中，你一直是想要什麼就全力去爭的人，唯獨小於的事情我想不通，你喜歡他為什麼不讓他知道？難道是……你沒把握？還是……你還沒喜歡他到那個地步？」
　　
　　「那就當作是我還沒那麼喜歡吧。我是喜歡他，但是還沒喜歡到非他不可。」陸駒回得相當硬氣。
　　
　　「真的嗎？」
　　
　　「要你管？」被質疑得煩了，陸駒便問：「你到底想怎樣？分也分了，你也要畢業了，不管你要還是不要，你們兩個是回不去了，跟我在這兒爭有什麼屁用？你再撐也不到兩個月了啊。」
　　
　　「嗯，我知道，我也一直在想著這件事。」宇文鷹低頭，不自覺地捏緊了雙手：「畢業之後，要是有心的話，遠距離也是可以撐下去的吧？不過，如果你想追他，情況就不一樣了。如果是你的話，就算和他不是在交往，也能讓他每天過得開開心心的吧？那樣子的話……我對他而言，到底又算什麼呢？我想我是沒辦法忍受……戀人身旁有個像你一樣的好友存在吧。而且為難的是，你也是我的好朋友，我甚至不能吃你的醋，你知道嗎？」
　　
　　「嗯，然後呢？」陸駒冷回。說真的，如果不是宇文鷹現在一副掏心掏肺想解決事情的誠懇樣，他是很想回嗆他一句：『這就是我的日常啊。』
　　
　　「如果你告訴我，你也喜歡他很久了，那我還會想，這些日子以來我們一定讓你很難受吧？我不應該對你有任何埋怨的……不過你什麼也不肯透露，我想同情你都沒辦法了。」
　　
　　「靠北沒人要你同情好嗎？」
　　
　　「我本來想說，我們互相傾吐一下心聲，讓我知道這些時日以來你過得有多辛苦、我給你造就多少麻煩，那我們還會是好朋友、好室友吧？」
　　
　　「你這是戀人沒了好歹也想留住朋友嗎？」
　　
　　「……可以的話你和小於我都想繼續……」宇文鷹難掩嘴角苦澀的上揚：「雖然有很多不開心的事，但是不管是你，還是小於，我都討厭不起來……我恨不了你們，我們在一起明明是快樂的事多過難過的事啊。」
　　
　　「喔……」
　　
　　宇文鷹這才抬起眼來看他：「所以，我想問，你原本是不是打算和我選同一天去當小於的……那個一日什麼的？」
　　
　　『這才是主要目的吧？』陸駒冷回：「我才想這麼說呢。你是想和我選同天的吧？因為怕我會對他出手。」
　　
　　「我就直截了當的說好了，我想和你錯開日子。」再度掛上朋友們都熟悉的溫和微笑，宇文鷹提出自己的想法：「畢竟就快離開這間學校，我和小於也是只能當朋友了，所以……就這麼一天，讓我和他好好相處一天，我想和他、和我的心情……好好做個了結、做個道別。拜託你了，陸，讓我把這段初戀，落下一個自己親手畫的句點，好嗎？」
　　
　　「……原來你扯這麼多就是要我可憐你這個快畢業的老人啊？」陸駒冷睨了他一眼：「好，那一天我不會去打擾你們，你就和他好好鬼混一天吧。」
　　
　　「謝謝。」雖然陸駒的態度很引人發脾氣，但宇文鷹沉得住這口氣，依舊保持著微笑，他只要得到陸駒『絕不打擾』的承諾就夠了……雖然陸駒做事很亂來，但他是個守信的人，這點是和他一起住了快兩年而能做下的保證。
　　
　　「但是如果之後學弟看起來哪裡不對勁，剩下的日子，我就不能保證你的安寧了。」
　　
　　陸駒冷漠地做了個但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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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已將近十二點，於熙已經做好就寢前的準備，也換好一襲乾淨單薄的睡衣，但在上床休息之前，他還是回到桌前坐下，攤開交換筆記，估摸著要寫些什麼好？
　　
　　手機閃過收到訊息的提示，他也就先拿過手機來，打開訊息軟體，便是一則不重要的簡訊：【嘿，今天過得好嗎？】
　　
　　那是一名頭貼使用金色蠍子照片、暱稱為【沉默金蠍】的社群好友，最近幾天才從社群上向他申請好友，當時他也沒多想就同意了，在那之後對方就常常傳訊息給他，像是：【一般人喜歡的不是貓狗就是兔子或小鸚鵡，我跟別人不太一樣，我喜歡蠍子，日積月累著毒液，隱藏在不顯眼的地方，只要螫一下就能讓人斃命。你知道我頭貼用的這隻蠍子，就是以色列金蠍嗎？世界第一毒蠍喔。】
　　
　　【你喜歡鬥魚嗎？養鬥魚真的很方便，不需要花費什麼力氣和錢，偶爾餵點飼料就能活得很好，而且完全不用擔心牠會逃跑。所以，你其實很懶吧？懶得經營一段關係又需要陪伴……嘻嘻。】
　　
　　【我啊，特別不喜歡那些朋友超多的人，不覺得他們的社交手段都是在騙人的嗎？真心的朋友說不定一個都沒有吧？就說說我讀的高中，有個男學生，每個和他說話的人都覺得如沐春風，好像遇到一輩子唯一的知己、什麼沒表現出來的小情緒他都超懂的，每個人都超愛去纏著他、以為他是自己很特別的人、自己也是他特別的人似的，怎麼就沒哪個聰明人發現那是他的社交手腕呢？他根本對每個人都一樣客氣而已啊……他只是不敢惹事不敢擺臉色而已，所有人都被騙了，嘻嘻。】
　　
　　【還有一個學生，那個人就更誇張了，標準的粗俗無禮沒水準，做起事來怕沒人知道似的，老是吵吵鬧鬧嗓門又超大，他常常辦聯誼會自以為是老大，搞得好像全校人都是他朋友、到處都很吃得開似的，也不過就是條很會吠的狗罷了。真正厲害的人會懂得沉默、什麼時候該閉嘴，而不是到處炫耀自己人脈很廣能力很強靠山很多很會打架，愛炫耀的都是遜咖。】
　　
　　【喜歡拉幫結黨的人都是弱者，只有弱者才會想靠人數贏。真正的強者韜光養晦，懂得潛身於黑暗之中的人，力量要比那些張揚的人更強。】
　　
　　『感覺這個人比我還邊緣啊……而且還很中二。』一想到這人可能連個說話的對象都沒有，他就忍住按下刪友鍵的衝動了。
　　
　　如果自邊人也有一個圈子，那大概就長這樣吧？
　　
　　這個人在社群上的個人資料裡並沒透露太多，他當初也是看在有幾名共友的份上才同意交友申請，但對這個人傳來的訊息，他也只能回【喔】、【嗯】或表情圖示、笑臉或笑聲回應。而今天，他還沒想好要在交換筆記上寫些什麼，所以也懶得回應他太多：【很好，謝謝關心。】
　　
　　【給你看個有趣的東西。】
　　
　　這行訊息之後，他傳來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場地背景，於熙再也熟悉不過，那正是他們校舍一樓的樓梯間，角度拉得有些遠而看不清，躲在階梯陰影下的兩名男高中生，面對面緊緊抱在一起，高個子的男學生是棕栗髮色，略側背對著鏡頭，而在他前方被他的身子遮去大半的另一個男學生則是……
　　
　　這一刻，腦中一片空白，連呼吸和心跳都忘了。
　　
　　【嘿，你知道嗎？高的那個有女友了，他的小女友還哭著求我別把這張照片公開，說是他就快畢業了，不希望他留下什麼不好的回憶，黯然離校之類的。雖然很遠也很模糊看不太出來在幹嘛，不過這姿勢，不是很像在接吻嗎？兩個男的……嘻嘻……這年頭流行把兄弟當女人用嗎？】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反駁這個人『林同學與鷹學長根本不是情侶』，但是在一秒後，他冷靜下來了，儘管手指有些顫抖，但他還是打出回覆：【喔。】
　　
　　【你的反應只有『喔』而已？這不是很有趣嗎？簡直像八點檔一樣，嘻嘻。】
　　
　　【我對八卦不太有興趣。】
　　
　　【你個人資料那裡全部都是隱藏的，不過你有幾個好友是我認識的，我就猜你應該也是這間學校的人吧？如果你也是這間學校的人，那，那個金頭髮的學生你一定知道是誰了？唉，我只能說，這是個看臉的世界，顏值就是一切，只要夠帥夠美夠可愛，不管做什麼都會被原諒，像是傷害別人、或者搶別人男友這種毫無羞恥心的事，嘻嘻。】
　　
　　【時間不早，我該去睡了。】
　　
　　【嘿，你是高中生對吧？跟我同間學校的。為什麼都不發動態或近況呢？我想多認識認識你啊。】
　　
　　【對不起，爸媽在催了，晚安。】
　　
　　撒了個謊，並且直接關掉手機，把它扔在一旁，思緒就像視線所停留的空白頁，他組織不出來什麼有效訊息。稍稍回神的時候，他想過寫下『我和鷹學長被偷拍了，怎麼辦才好？』，但，要拿這種事去煩陸學長嗎？
　　
　　他已經想過事情爆出去的時候要怎麼對外應答，不是嗎？
　　
　　該去問林芷琪她是不是看過這張照片呢？如果她沒看過不就等於自爆了？
　　
　　果然還是先按兵不動，看看情況好了吧？金蠍也只是給他瞧瞧，沒有要公佈的意思……
　　
　　要寫些什麼給學長呢？
　　
　　他想了想，寫下：
　　
　　【以色列金蠍，毒性至強能殺死人的沙漠蠍，而牠的毒液也是世界最貴液體，具有極高醫療價值，一公升要價三億，體色瑩黃，觀賞價值高，有很多愛好者呢。不過因為太危險，一般不建議新手飼養。】
　　
　　
　　
　　隔天陸駒收到時只覺得莫名奇妙：『為什麼突然科普起來了？』
　　
　　而於熙收到陸駒只有寫上【我想吃冰。】四字的交換筆記，只笑了笑，乖乖去買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