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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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6-16
  最快回過神來的是那青年,只見他握緊了拳頭,倒沒有揮出去的打算而是氣憤地說:「同志能給我一個好理由說明一下為什麼下午逃走了?該不會是愚弄完我之後心虛逃走吧?」
  這就是黑鴉頭痛的原因,對方既然被選拔出來站在大街演講,就算一時被情緒沖昏頭腦,事後細想就會察覺他當初那樣回應的用意以及內容中的漏洞,要給出一個合理解釋——不只是下午有那樣的舉動,也得串連到現在為何出現在這裡——似乎是個不可能的任務。
  不過維持沉默也不是一個選項,迫於無奈之下,黑鴉唯有決定裝傻到底:「同志請勿開玩笑,那是我的肺腑之言,是不是當中有什麼誤會?」
  「誤會?」那青年冷哼一聲,「那番『法律也是人定,也會有錯的時候』表面聽起來雖然像是批評不懂變通的法治,可是細想之下卻是充滿了問題,就算光榮的祖國強調通情達理,必要時可以酌情,但根基還是由偉大總書記定下的規則所建立,同志這可不是拐個彎質疑嗎?」
  「好麻煩……雖然本來確實真的是這樣諷刺,但沒想到會重遇的嘛,現在不論說什麼都會被對方曲解吧。」黑鴉好不容易才把嘆息按捺在心裡,表面上則是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怎麼可能?我還真是沒想到有這樣的解釋呢。」
  眼見青年還打算繼續追擊,黑鴉也只能暗忖見招拆招時,薇茵那充滿疑惑的聲音從黑鴉背後傳來:「看來你們真的是認識啊?」
  黑鴉不得不感謝薇茵搭話的時機,回過身不讓青年有機會對自己說下去,正當他想說些什麼時,卻因為她的模樣而愣住。
  「哎呀,原來你不知道嗎?」注意到黑鴉的目光,薇茵像是惡作劇成功一般露出壞心的微笑,她雙手各拿著一根拐杖,長裙底下的並不是美人的玉腿,而是一雙造功粗糙,甚至說成是木棒也不過份的木義肢。
  因為薇茵一直坐在書堆之後,加上又有桌子遮掩,黑鴉確實不知道對方失去了雙腿,雖然這一點對當前的狀況沒有意義就是了。
  「哼,妳哥怎麼可能認識這種人,他說不定是反動份子!」青年從薇茵那番話中大概猜出黑鴉為何轉過身之後就沒有說話,類似的事情他已經遇多了,認識他們兄妹的人當然不會有什麼,但一般外人對於「完全沒有勞動能力」的妹妹會帶著什麼目光,要是他還一一去理會的話給他一天四十八個小時都不夠用。
  「反動份子?」薇茵錯愕地皺起了眉頭,「哥妳真的沒弄錯嗎?他不太可能是反動份子吧,畢竟是從外國來的,真要說最多也只能是細作。」
  「喂喂,這不是越描越黑嗎?」黑鴉早已回過神來,一直默不作聲自然是想看看這對兄妹會有怎樣的對話,最好就是二人討論得忘我,接著他就能趁機溜走,可是現在不只被扣了一頂反動的帽子,更甚是間諜,那他真的跳進天中城旁的湖也洗不清這冤屈了。
  「外國來的?」青年似乎沒想到這一點,感到意外的他直接抓住黑鴉的肩頭讓對方面向自己,仔細打量一番,「看不出來,喂,你從哪裡來的?拿出你的身分證明。」
  「不是說入國之後就大家都是同志嗎?」黑鴉當然沒蠢得把這番話說出來,雖然要他拿出明光關簽發的身分證明是很簡單的事,但要他如此輕易交出總覺得會錯失機會,既然已經被困在這裡,日後也想再次來訪,倒不如把這個危機化成機會,多挖一下對方的資訊,順道能冰釋誤會自是再好不過,便裝出一副有點為難的樣子:「我確實是有明光關簽發的證明,但沒道理任何人問我拿就都得拿出來的吧?」
  「呵,哥他可不是什麼『任何人』,而是風氣糾察隊二隊的小隊長,人稱明日之星的班維夫喔。」薇茵這番話的內容像是炫耀讓她自豪的哥哥,但只要認真聽她的口吻就聽得出她是在自嘲,理由也只有那麼一個,就是要不是有那麼傑出的哥哥在照顧她,失去雙腿的她根本不可能活到現在。
  意會到這一點的黑鴉並沒有多說什麼,他知道自己就連安慰的資格都沒有,在沒搞清楚狀況之下對別人多說什麼,那毫無疑問是傲慢的表現,有什麼想說就等到熟絡後能夠把這些話題當作閒聊再說,當下還是先顧及現狀而思考起來:「風氣糾察隊?雖然不知道是什麼組織,但應該就是為什麼他會在白天進行那樣的演講吧?應該當成是政府的人員就好嗎?」
  身為薇茵的哥哥班維夫當然聽出了妹妹那番話中蘊含的意味,實際上他早就知道自己的妹妹抱持著什麼想法,過往亦無數次與她聊過相關的話題,簡單來說就是叫她別在意,可是至今為止狀況並沒有任何改變,他也是束手無策。
  不過沒有改變不代表什麼都不作,比起追究黑鴉當然是妹妹比較重要,因此班維夫也不急著運用風氣糾察隊的權限命令黑鴉,而是放開黑鴉的肩頭,以凝重的表情朝著薇茵溫柔地說:「妹,雖然妳確實無法參與勞動,但是妳打理這個書室也是十分重要,不,應該直接說是非常光榮的任務,沒有知識傳承的話,社會是沒辦法更進一步的。」
  「這番話我不知道聽過多少次囉,哥。」薇茵正如她自己所說的話,既然以往沒有被說服,這次也一樣不會,「事實就是根本沒有人會來這書室,甚至要不是你向城委爭取,這間書室早就被拆除了吧。」
  「這……」
  黑鴉聽著二人的對話,與其說是爭執,更像是在炫耀兄妹情深,就算不知道二人的過去以及發生過什麼,還是能感受得到二人的感情絕對與現在起的爭執相反,即唯有雙方都各自為了對方著想才會出現這樣的對話。
  「這時機應該是最好的插話機會了吧?」黑鴉在心中打定了主意,開始把想法組織起來,這樣的大好機會要是錯過就沒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