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徵收

　　黑鴉等了一會都沒等到對方的解釋，雖說對方終歸會把疑問提出，但看這狀況也不知道得等多久，那副模樣就像之前專心讀書而即使他走進了書室以及呼喚過都沒注意到一般，他決定主動詢問：「那個，我說了些奇怪的話嗎？」
　　「嗯，很奇怪。」少女直白的回應叫黑鴉有點哭笑不得，想當然他不會指出而是靜待著少女說下去，「在榮光之下，知識是大家共享的寶藏，書室從來沒有營業一說，這裡不販賣任何書籍。」
　　經少女的提醒，黑鴉這才恍然大悟，沒想到自己是外地人的身分這麼輕易就穿幫，「原來如此，這還真是美好呢，大家都可以隨便進來閱讀……」
　　「嚇？」少女再次做出黑鴉意料之外的反應，她一邊的眉毛蹙起，「你是從哪裡的石頭爆開橫空出世的嗎？一百個人裡能有十個識字已經很了不起吧，哪可能『大家都』啊？」
　　黑鴉沒有掩飾內心的錯愕，他對於這樣的事實就是感到如此的震撼，他有為了他日四處遊歷而吸收不同地方的文化與知識，盡可能地取得其他地方的資訊，只不過可能在他能接觸到的範圍內都是有識之士，相對的這成為了盲點，為了彌補這部份的缺失他能做的當然就是厚臉皮詢問：「識字的平均人數很少是真的嗎？我記得這裡也有義務教育的吧？」
　　黑鴉自小在「天神聯合」長大，先不說養育他的是渴求知識的魔法師，就算是普通的農家或工人的小孩，也會到教會上課，就算學的並不是什麼高深的知識，但基本的聽、說、讀、寫能力是必修的，絕不會落得文盲的下場，當然能夠學到哪個水平還要視乎每個人各自的造化就是了。
　　聽到黑鴉的詢問，那少女翻起的白眼已經快要翻到後腦杓去，「我真的不知道你打從哪裡來才能夠產生這樣的誤解，那所謂的義務教育不過就是能夠看市場價碼木牌的程度吧，而且文字的教育最多也就專注在聽和講的上，再加上一點簡單的運算就是整個教育課程了，勞動才是為國家作出最好、最大的貢獻途徑。」
　　「愚民政策嗎？」黑鴉心裡霎時浮現出這個想法，當然他不打算對這說些什麼，「確實農業和工業是國之根本，再說過於龐大的人口要推行全民教育也有一定的困難，或者可能也會覺得不必要吧。」
　　少女此時又嘖了一聲，「不必要？困難？在知識的寶庫前這些相比起來算什麼？要是沒有知識的傳承，能夠讓農耕法得以改進，一年四季能栽種不同的作物嗎？工具與技巧能夠進步嗎？」她越說越是起勁，就像黑鴉犯了大錯一般，「看你會走進來書室還以為會有點常識，這不就和那些把這裡當成躲貓貓好地方的頑童一樣嗎？」
　　這樣的道理黑鴉當然懂得，而這個時候他不想與對方作爭論，僅是點了點頭之後轉移話題：「說起來既然是公開的地方，那我可以隨便閱讀這裡的藏書囉？」
　　那少女又以響亮的咋舌作為回答，大概是不想與黑鴉在同一個空間相處吧，不過她也沒有任何理據可以拒絕這個要求，只能一臉不爽地別過頭，重新開始閱讀，以默許的方式同意了——當然事實是不需要她的同意。
　　黑鴉眼見對方重新集中精神開始閱讀，說實在完全不想打擾她而自討苦吃，但是這裡畢竟是別人的地方，他也不想胡亂翻找，只好再度開口：「那個，最後一個問題……」
　　「哼？還有問題？該不會要自我介紹吧？」
　　「不……呀，這麼說我也不介意先介紹自己，我叫黑鴉。」黑鴉認為這樣打開話題說不定能緩和一下僵硬的氣氛，便微笑地回答，「我已經確切理解這裡是書室而不是書店，但還是想問一下這裡會有紙張提供嗎？」
　　聽見黑鴉真的介紹起自己，那少女再次發出了充滿厭惡感的咋舌聲，大概是認為黑鴉連這樣的諷刺都沒聽懂，亦沒有理解她完全不想作出任何回答，原本她確實是打算置黑鴉於不顧，但當聽到他的問題與紙張有關時，難免有些許好奇，而最終她亦忍耐不住那小小的好奇心而小聲地說：「要紙張幹嘛？」
　　黑鴉當然不會蠢得說拿來補充魔導書，編造出一個聽起來非常合理的理由：「既然這裡的書不能買走，想說寫點筆記好記錄一下讀過些什麼。」
　　「筆記嗎？」少女接受了這個解釋，即使她一直以來都對黑鴉感到不快，但也許攸關閱讀，她也不是感覺不到他那股認真，便稍微收斂了心中的不爽，嘆了口氣後說：「沒有，真的連半張多餘的紙張都沒有了，要不是書本本身承傳了重要的知識，恐怕也會被一併徵收吧。」
　　「徵收？」黑鴉輕語的同時皺起了眉頭，「妳是指國家徵收民間所有紙張嗎？」
　　少女知道黑鴉這個說法隱藏著「為了什麼」的含意，雖然覺得解釋很是麻煩，但透過短短的相處多少瞭解到對方不是輕言放棄的人，畢竟她對自己的惡劣態度不是沒有自知之明，然而黑鴉還是堅決地在自己無視他繼續看書後仍然提出了關於紙的問題。
　　經過如此無謂的思考之後，少女拿著書的手不自覺地增大了力度，在無辜的受害者誕生之前透過嘴巴釋放壓力：「沒錯，只要是能拿來用作魔法媒介的紙張都被徵收了，任何私藏者一經查證將會被問罪。」
　　黑鴉好不容易才把驚訝藏在心裡，他沒想到會在這個時候聽到「魔法」兩個字，要不是他注意到少女憤怒的反應而心裡有所準備，鐵定會以為自己不只是從外地來，就連「魔法師」的身分以及想要紙張補充魔導書的想法都被對方察覺了。
　　「雖然有聽過喬凡尼說魔法師在這裡不是禁忌，也有被徵召去工作，但至於連民間的紙媒介都徵收嗎？」黑鴉只能把疑惑藏在心底裡，要是再追問下去難免會惹人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