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你至我 (The Spell of the Witch)
本章節 3047 字
更新於: 2020-05-27
＜Bring Me to Your Side ＞
尾聲：歐文
歐文不明白。他用自己知道的所有的髒話──包括拉丁語和閃文，把坐在他跟前、瀏覽菜單的混球，從頭到腳咒了一遍。
他不明白。上輩子分明是奧蘭多背叛了薇諾妮卡，但當他們換了一具軀體、被喚作湯姆和歐文時，反倒像他對前者有所虧欠。
歐文想不透，反咒已然生效，湯姆又是出於什麼動機，對他百般糾纏？
無數疑問在腦海裡盤旋，思路糾結、似找不著根頭的線團；質問衝上喉頭，隨著舌部弧形滾動。但它們都被歐文咽下，到嘴邊那一刻，替換成疏離、公事公辦的語句：「先生，準備好點餐了嗎？」
沒有問候、沒有揮手，宛如兩個陌生人。
「你打算什麼時候搬回來？」湯姆放下菜單。削瘦下顎線條和烏黑的眼袋取代了原有的活力。他上看去有些萎靡──彷彿精力被抽乾，徒留一具乾枯的空殼。
古怪。歐文暗忖，卻仍表現得波瀾不驚。好似一點兒也不在意。
「先生，準備好點餐了嗎？」歐文重複。
「你再不來他們可得給我發配一個新的室友。我說你姨婆因為急症住院，你不得不照顧她，但這個說法──」
「先生，準備好點餐了嗎？」歐文再次打斷他，不耐煩的按壓彈簧筆。
「你就只會說這句話嗎？」湯姆的鼻翼擴張又收縮，有如一頭憤怒的噴火龍，看起來暴躁極了。
「我在工作。」他想了想，又補上一句：「而我也不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先生，如果你遲遲不點餐，我恐怕──」
「木須肉炒麵。」金髮青年惡狠狠道，好像那是禁忌語，而非菜名。
「感謝配合，還需要點什麼嗎？來份甜湯如何？」
「我和莉亞分手了。」歐文寫字的手一頓，險些劃破紙張，拉出一道長長的拽痕。這解釋了很多，至少湯姆的黑眼圈不再是謎團。在瞭然的同時，歐文感到一股酸澀，蛀蟲一般地啃食牙床。
「是嗎？我很遺憾。」
「你在意。」湯姆指出，興奮的紅暈攀附雙頰。
「真是好眼力啊，福爾摩斯。」他諷刺著。「我的確在乎，但可不是你又睡了哪個女孩，而是在意我先前的努力毀於一旦。」歐文任由金髮青年氣急敗壞的解釋，逕自朝廚房走去。
♡
「別藏了，逼昇。」他劈頭道，不忘把紙條遞給姐夫。「我知道你在偷聽。」
歐文大老遠就瞥見畢昇的圍裙下擺，即便亞裔男子飛快的縮回身子、裝作若無其事地在灶台前忙活，歐文也早就看穿了對方的技倆。
「你……的……感情有問題……他不是……第一次出現了。」畢昇聳了聳肩，用不怎麼流利的英語說。
你又知道什麼？你可是被碧安卡用魔藥控制的可憐蟲！歐文不以為意著，手指敲擊著流理台。他可不想剖析自己絮亂如麻的內心，況且他不認為畢昇的詞彙量足以應付深度談話。
「別想太多。」小個子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船到橋頭自然直。」
「但願吧！」歐文敷衍著，並沒有留心對方的話語。
畢昇搖了搖頭。「自大的美國佬，總是以為事情都在他們的掌控內。以為自己能看透一切，殊不知巫蠱的威力。西方法術也不過爾爾。」
「什麼？」他困惑地抬起頭。
「垃圾。」畢昇換回了英文。「垃圾……滿了，我做菜……你可以幫……幫我……倒。」
♡
費特好比橡皮糖，黏膩而不自知。歐文邊思忖，邊把塑膠袋甩進垃圾箱。他深知這個事實，所以當他發現尾隨至餐廳後門的湯姆時，歐文一點也不訝異。
「鬧夠了嗎？費特！你天殺的要這麼做到什麼時候 ？」歐文擼起袖管，怒氣在握起的手裡積攢。他拉伸右臂、像緊繃的弩，肌肉蓄勢待發，朝著那張漂亮臉蛋砸去。
指節和顴骨相撞。歐文聽見咔啦聲，有東西裂了，可他不確定是自己還是對方──疼痛像長手套包覆前臂、刺麻感直搗腦門，歐文半個身體都火辣辣的。
湯姆向後歪斜，膀臂敞如機翼，但仍不能提防一次墜落、抵擋來自地心的牽引。沙塵被後臀和鞋跟壓出數個淺坑，還有些許在空中飄蕩。
歐文咬著下唇，他的確從湯姆狼狽的姿態獲得了快意，卻好不煩悶。彷彿有隻大手扼住了肺臟、讓他難以喘息。
快起來！他心想。歐文不介意以汗暢淋漓的打鬥做為了解。來打一架，我們將不再有瓜葛。
然而，金髮青年成心和他做對似的，僅僅遵循了前半部──從地上爬起，卻手指攤平、緊黏摺線，不像要握拳或是發動任何攻擊。
「如果你覺得不夠，我不介意你繼續。」
「操。」歐文再次出拳，把渾身的勁都蓄進這一擊裡。
這一次，他的拳頭滯留於湯姆的鼻尖。
「你……你他媽的……有什麼毛病！」他發出嗚咽，彷彿自己才是那個挨打的人。
「我猜這麼做能讓你消氣？」湯姆說。「我跟莉亞結束了。當那三個字還是禁言的時候，當她忽視我的付出，非得靠言語證明的時候。我們就結束了！」
「……費特……你想要什──」歐文因著不屬於自己的溫度而一陣激靈，湯姆的前胸抵著他的後背，兩人雙手交疊、收束在胸口。
「我想要你。」話語從右耳竄入，他不禁顫抖，泛起雞皮疙瘩。歐文驀然意識到對方的體型優勢。幸虧湯姆沒有動手，無論何種層面，他都招架不住金髮青年的攻勢。
「我討厭你。」歐文道。「你甚至不喜歡男孩，在此之前你都跟女孩交往。」
哈！他倒想聽聽看湯姆會如何替自己辯駁。湯姆是直的。這鋼鐵般的事實，又豈是三言兩語能夠化解？
「我想我不是，我試著和其他男孩接吻，為了確認自己的性向。我只是……喜歡你。跟你的性別無關。就算你既不是男孩也不是女孩，我依舊會被你的靈魂吸引。」
「但我們失敗了。」歐文再次否認。「看在瑟西的份上！那時候我們甚至還是直的！」
「好吧！我尊重你。」金髮青年的聲音在他的頭頂響起。「只要你能望著我的眼睛，再次申明我們之間不可能。」對方鬆開手。少了結實的臂彎，豔陽也不能溫暖他的身軀。
專注，歐文告訴自己。他得斬斷和金髮青年的聯繫，而非貪戀湯姆的懷抱。
歐文旋過身，幾乎是立即的，感到後悔無比。
「該死。」他咬牙切齒。「我一點也不想跟你待在一塊，和你……呼吸同樣的空氣都使我……暈眩……，我是如此……」去他的費特魔力！誰能告訴他要如何一面凝視那雙下垂的狗狗眼，一面說謊？那是湯姆身上最美好的部分，金髮青年曾經用它們注視那些幸運地女孩兒，現在專注於追隨歐文的身影。那是一雙奧蘭多·佛特沒有的眼睛──真誠而專一，只屬於他的湯姆。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淚水再次模糊了他的視線。「即便你是個混蛋……我還是……愛你！我願意為你獻上所有……不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歐文不再出聲，他的雙唇忙碌於和另一個人交合。靈活的舌頭在他的口腔裡梭巡、掃過牙齒並與自己的糾纏；荷爾蒙在身體裡衝撞，像嗎啡、把人推上雲端。他下意識環上湯姆的後頸，彷彿這麼做就能將光芒鎖進掌心。
「不是只有你……我也一樣……」湯姆趁著親吻的間隙道。「我很後悔……我甚至有些懷念詛咒，如果那是我們之間唯一的連結……」
「你就是個受虐狂！」歐文翻了個白眼，指腹壓著那片柔軟的唇瓣、阻止湯姆再一次親上來。現在他得以好好欣賞金髮青年，望著那雙藍眼睛因自己而迷離。喔！這是歐文做夢也不敢想像這樣的場景「愚蠢的費特，你就是永不放棄對吧？」
「因為我是湯姆，而不是奧蘭多。也許奧蘭多曾經放棄追隨微諾妮卡，但湯姆·費特不會放棄追隨歐文。」
「或許吧！」歐文滿足的嘆息。「你知曉我的為人，也目睹了背叛的下場，卻執意接近。你要不是個勇士，就是無藥可救的傻瓜。」
「千萬別懷疑我的承諾。就算是傻瓜，我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傻瓜。」湯姆衝著他微笑。
「記住你的話語，費特。你若是個騙徒，我會詛咒你作惡的口舌、讓你終其一生不能開口說愛。」
讓過去回歸塵土，倘若不能逃離，不如開啟新的迴圈。至少歐文相信，這一次會不同以往。
尾聲：歐文
歐文不明白。他用自己知道的所有的髒話──包括拉丁語和閃文，把坐在他跟前、瀏覽菜單的混球，從頭到腳咒了一遍。
他不明白。上輩子分明是奧蘭多背叛了薇諾妮卡，但當他們換了一具軀體、被喚作湯姆和歐文時，反倒像他對前者有所虧欠。
歐文想不透，反咒已然生效，湯姆又是出於什麼動機，對他百般糾纏？
無數疑問在腦海裡盤旋，思路糾結、似找不著根頭的線團；質問衝上喉頭，隨著舌部弧形滾動。但它們都被歐文咽下，到嘴邊那一刻，替換成疏離、公事公辦的語句：「先生，準備好點餐了嗎？」
沒有問候、沒有揮手，宛如兩個陌生人。
「你打算什麼時候搬回來？」湯姆放下菜單。削瘦下顎線條和烏黑的眼袋取代了原有的活力。他上看去有些萎靡──彷彿精力被抽乾，徒留一具乾枯的空殼。
古怪。歐文暗忖，卻仍表現得波瀾不驚。好似一點兒也不在意。
「先生，準備好點餐了嗎？」歐文重複。
「你再不來他們可得給我發配一個新的室友。我說你姨婆因為急症住院，你不得不照顧她，但這個說法──」
「先生，準備好點餐了嗎？」歐文再次打斷他，不耐煩的按壓彈簧筆。
「你就只會說這句話嗎？」湯姆的鼻翼擴張又收縮，有如一頭憤怒的噴火龍，看起來暴躁極了。
「我在工作。」他想了想，又補上一句：「而我也不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先生，如果你遲遲不點餐，我恐怕──」
「木須肉炒麵。」金髮青年惡狠狠道，好像那是禁忌語，而非菜名。
「感謝配合，還需要點什麼嗎？來份甜湯如何？」
「我和莉亞分手了。」歐文寫字的手一頓，險些劃破紙張，拉出一道長長的拽痕。這解釋了很多，至少湯姆的黑眼圈不再是謎團。在瞭然的同時，歐文感到一股酸澀，蛀蟲一般地啃食牙床。
「是嗎？我很遺憾。」
「你在意。」湯姆指出，興奮的紅暈攀附雙頰。
「真是好眼力啊，福爾摩斯。」他諷刺著。「我的確在乎，但可不是你又睡了哪個女孩，而是在意我先前的努力毀於一旦。」歐文任由金髮青年氣急敗壞的解釋，逕自朝廚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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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藏了，逼昇。」他劈頭道，不忘把紙條遞給姐夫。「我知道你在偷聽。」
歐文大老遠就瞥見畢昇的圍裙下擺，即便亞裔男子飛快的縮回身子、裝作若無其事地在灶台前忙活，歐文也早就看穿了對方的技倆。
「你……的……感情有問題……他不是……第一次出現了。」畢昇聳了聳肩，用不怎麼流利的英語說。
你又知道什麼？你可是被碧安卡用魔藥控制的可憐蟲！歐文不以為意著，手指敲擊著流理台。他可不想剖析自己絮亂如麻的內心，況且他不認為畢昇的詞彙量足以應付深度談話。
「別想太多。」小個子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船到橋頭自然直。」
「但願吧！」歐文敷衍著，並沒有留心對方的話語。
畢昇搖了搖頭。「自大的美國佬，總是以為事情都在他們的掌控內。以為自己能看透一切，殊不知巫蠱的威力。西方法術也不過爾爾。」
「什麼？」他困惑地抬起頭。
「垃圾。」畢昇換回了英文。「垃圾……滿了，我做菜……你可以幫……幫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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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特好比橡皮糖，黏膩而不自知。歐文邊思忖，邊把塑膠袋甩進垃圾箱。他深知這個事實，所以當他發現尾隨至餐廳後門的湯姆時，歐文一點也不訝異。
「鬧夠了嗎？費特！你天殺的要這麼做到什麼時候 ？」歐文擼起袖管，怒氣在握起的手裡積攢。他拉伸右臂、像緊繃的弩，肌肉蓄勢待發，朝著那張漂亮臉蛋砸去。
指節和顴骨相撞。歐文聽見咔啦聲，有東西裂了，可他不確定是自己還是對方──疼痛像長手套包覆前臂、刺麻感直搗腦門，歐文半個身體都火辣辣的。
湯姆向後歪斜，膀臂敞如機翼，但仍不能提防一次墜落、抵擋來自地心的牽引。沙塵被後臀和鞋跟壓出數個淺坑，還有些許在空中飄蕩。
歐文咬著下唇，他的確從湯姆狼狽的姿態獲得了快意，卻好不煩悶。彷彿有隻大手扼住了肺臟、讓他難以喘息。
快起來！他心想。歐文不介意以汗暢淋漓的打鬥做為了解。來打一架，我們將不再有瓜葛。
然而，金髮青年成心和他做對似的，僅僅遵循了前半部──從地上爬起，卻手指攤平、緊黏摺線，不像要握拳或是發動任何攻擊。
「如果你覺得不夠，我不介意你繼續。」
「操。」歐文再次出拳，把渾身的勁都蓄進這一擊裡。
這一次，他的拳頭滯留於湯姆的鼻尖。
「你……你他媽的……有什麼毛病！」他發出嗚咽，彷彿自己才是那個挨打的人。
「我猜這麼做能讓你消氣？」湯姆說。「我跟莉亞結束了。當那三個字還是禁言的時候，當她忽視我的付出，非得靠言語證明的時候。我們就結束了！」
「……費特……你想要什──」歐文因著不屬於自己的溫度而一陣激靈，湯姆的前胸抵著他的後背，兩人雙手交疊、收束在胸口。
「我想要你。」話語從右耳竄入，他不禁顫抖，泛起雞皮疙瘩。歐文驀然意識到對方的體型優勢。幸虧湯姆沒有動手，無論何種層面，他都招架不住金髮青年的攻勢。
「我討厭你。」歐文道。「你甚至不喜歡男孩，在此之前你都跟女孩交往。」
哈！他倒想聽聽看湯姆會如何替自己辯駁。湯姆是直的。這鋼鐵般的事實，又豈是三言兩語能夠化解？
「我想我不是，我試著和其他男孩接吻，為了確認自己的性向。我只是……喜歡你。跟你的性別無關。就算你既不是男孩也不是女孩，我依舊會被你的靈魂吸引。」
「但我們失敗了。」歐文再次否認。「看在瑟西的份上！那時候我們甚至還是直的！」
「好吧！我尊重你。」金髮青年的聲音在他的頭頂響起。「只要你能望著我的眼睛，再次申明我們之間不可能。」對方鬆開手。少了結實的臂彎，豔陽也不能溫暖他的身軀。
專注，歐文告訴自己。他得斬斷和金髮青年的聯繫，而非貪戀湯姆的懷抱。
歐文旋過身，幾乎是立即的，感到後悔無比。
「該死。」他咬牙切齒。「我一點也不想跟你待在一塊，和你……呼吸同樣的空氣都使我……暈眩……，我是如此……」去他的費特魔力！誰能告訴他要如何一面凝視那雙下垂的狗狗眼，一面說謊？那是湯姆身上最美好的部分，金髮青年曾經用它們注視那些幸運地女孩兒，現在專注於追隨歐文的身影。那是一雙奧蘭多·佛特沒有的眼睛──真誠而專一，只屬於他的湯姆。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淚水再次模糊了他的視線。「即便你是個混蛋……我還是……愛你！我願意為你獻上所有……不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歐文不再出聲，他的雙唇忙碌於和另一個人交合。靈活的舌頭在他的口腔裡梭巡、掃過牙齒並與自己的糾纏；荷爾蒙在身體裡衝撞，像嗎啡、把人推上雲端。他下意識環上湯姆的後頸，彷彿這麼做就能將光芒鎖進掌心。
「不是只有你……我也一樣……」湯姆趁著親吻的間隙道。「我很後悔……我甚至有些懷念詛咒，如果那是我們之間唯一的連結……」
「你就是個受虐狂！」歐文翻了個白眼，指腹壓著那片柔軟的唇瓣、阻止湯姆再一次親上來。現在他得以好好欣賞金髮青年，望著那雙藍眼睛因自己而迷離。喔！這是歐文做夢也不敢想像這樣的場景「愚蠢的費特，你就是永不放棄對吧？」
「因為我是湯姆，而不是奧蘭多。也許奧蘭多曾經放棄追隨微諾妮卡，但湯姆·費特不會放棄追隨歐文。」
「或許吧！」歐文滿足的嘆息。「你知曉我的為人，也目睹了背叛的下場，卻執意接近。你要不是個勇士，就是無藥可救的傻瓜。」
「千萬別懷疑我的承諾。就算是傻瓜，我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傻瓜。」湯姆衝著他微笑。
「記住你的話語，費特。你若是個騙徒，我會詛咒你作惡的口舌、讓你終其一生不能開口說愛。」
讓過去回歸塵土，倘若不能逃離，不如開啟新的迴圈。至少歐文相信，這一次會不同以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