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米可I
本章節 2909 字
更新於: 2020-05-25
女孩舉步艱難地踏入涼亭，身上雖然穿著雨衣，但鞋子跟臉龐還是被雨給打濕。進入涼亭的遮蔽範圍後，女孩露出如釋重擔的神情，她撥去沾在臉上的濕髮，隨後著手脫去雨衣。
窸窸窣窣的聲音於空氣中響起，冰涼的氛圍染上了一點生氣。李奧沒想過會有人來，他愣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女孩整理儀容。
女孩有著一頭鵝黃色的秀髮，五官精緻，氣質柔和，一舉一動皆散發出典雅之美。她有著一雙會透光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眸在光線的照射下，呈現半透明的色澤。她的眼眸清澈黠慧，透露著超齡的成熟。
李奧猛然回神，並意識到自己正穿著女裝，頓時感到無地自容。然而女孩並沒有對他的服裝發表任何意見，相反的，她只是見怪不怪地看著李奧，就好像對他的狀況早有所聞。
「你就是李奧吧？」
這是女孩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不是談論天氣，也不是埋怨被雨淋濕，出乎意料的發展讓李奧再度一愣，過了半晌，他才察覺自己應該回覆。
「對。」
「太好了，我有直覺可以在這裡找到你。」
女孩走到李奧的對面，逕自在涼亭椅上坐下，她脫掉濕透的鞋子，一雙白皙的小腳掛在空中晃啊晃，稚氣的舉動讓人心生好感。只有在這時後，李奧才清楚意識到，這個女孩跟十二歲的他差不多大，甚至還要來得更加年幼。
「妳說直覺……是什麼意思？」
聽到李奧這麼說，女孩輕輕地笑了，燦爛的笑容宛如能招來太陽。
「我跟你一樣，能憑『直覺』感應到很多東西。」
女孩看著涼亭外的大雨，再將視線挪向濕淋淋的雨衣、滴水的鞋子，然後她與李奧對上視線，明亮的目光就好像能將他穿透。
「我是米可，目前在醫護所實習，是個神眷。」
轟隆！雷聲霹靂，電光狂閃，雷電的強光將涼亭打得一片蒼白，米可的話語也像雷電一樣落下。
「李奧，你是個諭醫。」
強光迅速從建築物上退去，涼亭恢復成原本的色調，甚至變得更為昏暗，外頭的雨下得似乎更大了。
「我是……諭醫？」李奧覺得自己就像隻學舌的鸚鵡，舌頭還沒習慣「諭醫」這詞的輪廓。
李奧當然知道諭醫是什麼，就算再怎麼偏僻，法恩還是有神眷的存在。但在李奧家中，神跟神眷向來是禁忌話題，沒有人會去主動談論，再加上也沒有認識的人是神眷，他也就從來沒往這個方向去設想。
「自己是什麼」的問題終於獲得解答，他不奇怪，世界上還有人跟他一模一樣。壓在心上的大石頭放下了，李奧沒來由地感到脫力，內心五味雜陳，若真要說，他甚至覺得有點想哭。
「諭醫擅長調配藥物跟治療，為了能快速診斷病情，我們也被賦予超乎常人的第六感。因為就像是能諭示未來一樣，所以才被稱為諭醫。」米可口齒清晰，說得頭頭是道，接著她話鋒一轉，「我就是有預感你會在這裡，所以才特別過來找你的。」
李奧的腦袋轉不過來，「找我？」
米可從涼亭的椅子跳下，赤著腳ㄚ走到李奧面前，微微一笑，上揚的嘴角是好看的弧度，勾得人心尖發癢。
「嘿，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在醫護所見習？我有預感，我們一定能成為很好的朋友。」
那一瞬間，世界彷彿亮了起來，米可的話語就猶如燦爛的曙光，直射李奧的心房。心頭上盤旋的烏雲散開了，在連綿陰雨後，李奧的心靈終於迎來放晴。
回家時有沒有被雨淋濕，老實說李奧已經不記得了，找到歸宿的安心感與交到朋友的喜悅，成了那日最鮮明的記憶。那天過後，天氣開始逐漸好轉，太陽再度高掛法恩的天空上，而李奧也開始了他在醫護所的見習。
李奧換上見習生的服裝，在醫護所中忙碌奔波，每天都過得既快樂又充實。醫護所的大家對於他的加入，一開始還有些不習慣，但很快就接受了李奧，把他當作弟弟來疼愛。在醫護所中，李奧久違地感受到了家庭的溫暖。
李奧學得很快，從調配藥劑、認識病理、關照病患到行政事務，諭醫的工作沒一項能難得倒他。他進步神速，在同期的見習生中表現出色，甚至被允許跟在資深諭醫身旁學習，諭醫這個職業就彷彿是為他量身打造。
自從來到醫護所見習後，李奧變得快樂許多，他不再覺得自己是異類，臉上漸漸有了笑容。心境的轉變也展現在他的打扮上，他脫去了女裝，不再需要用異裝癖來安慰自己，但他會穿著女裝的事，全法恩早已有所耳聞。
有一次上工前，熟識的諭醫姊姊將李奧拉至更衣間，幫他別上髮夾，換上新衣，施以淡妝，恰到好處地抹去陽剛的稜角，突顯女性柔和的特質。站在鏡中，李奧覺得自己既中性又可愛，比過往的任何時候都更喜歡自己，也就是那時候，他開始研究起彩妝。
另一方面，就如米可所言，他們兩個真的成了很好的朋友。米可比李奧小上一歲，但在李奧進入醫護所之前，她已經在醫護所待了好幾年。在李奧還在熟悉醫護所的時候，米可是他的嚮導兼朋友；在李奧熟悉醫護所的事務之後，米可就成了他的前輩跟摯友。
李奧就像是母雞身後的小雞，跟著米可前進的同時，也在不斷成長。他們形影不離，有空的時候幾乎都膩在一起，聊天的話題天南地北，從日常生活、專業知識、喜好、價值觀到家庭生活，無所不聊。
日子一天天從月曆上消失，不知不覺間，李奧來到醫護所已屆滿一年。在這一年內，他跟上了米可的腳步，與米可並肩而行，成了醫護所內最有潛力的見習生。每個人都相信，不出幾年的時間，他們將在諭醫界大放光彩。
沒想到諭醫的見習還沒結束，未來就超乎想像的方式來到眼前。李奧剛滿十三歲的某一天，醫護所來了一名有著銀色頭髮的青年，他宣稱自己是諭醫的大家長洛特那斯，要帶走米可和李奧做為神選者培育。
出了兩個神選者的消息很快就傳遍整個法恩，全鎮普天同慶，既光榮又驕傲。行期將至，李奧跟米可停止了在醫護所的見習，洛特那斯要他們回家整理行李，跟親友告別。李奧被欽選為神選者的消息也傳入家長耳中，然而他的父母什麼都沒表述，只是幫忙收拾行李，為他送行。
家長對李奧不聞不問，李奧也沒有話想對他們說，唯一不同的是，父母的冷淡不再能傷害他，因為他已經找到自己的歸宿。
倒是弟弟喬許跑來恭喜過他，還問了他會不會抽空回家。
會想要回家嗎？會想要回法恩嗎？這個問題連李奧自己也答不上來。在他最難過的那段時間，他是多麼渴望擺脫家庭，遠走高飛。而現在機會來到眼前，他既然終於如願以償，又會什麼要回家？受過的傷可不會就此消失。
在這一方面，米可就比李奧煩惱得多。米可出生於一個普通家庭，父母和妹妹都不具有種族能力，她跟李奧一樣，是家中唯一的神眷。米可被選為神選者讓她的父母既高興又驕傲，雖然感到萬分不捨，但還是仔細打包了行李，準備為女兒餞別。
同樣是在面對米可即將離家這件事，米可的妹妹就沒那麼坦然。十一歲的米娜雖然知道神跟神選者的存在，但她對世界還沒什麼概念，不能懂姊姊為什麼必須離家。她愁眉苦臉，成天跟在米可身後打轉，直嚷著如果姊姊要去主城，那就一併帶走她。
在臨行的前一天，醫護所的大家為李奧跟米可辦了一場送別會。受邀的對象本來應該只有李奧跟米可，但米可抝不過米娜的軟磨硬泡，只好讓她跟來。送別會那天他們吃吃喝喝，交換禮物，互相贈予祝福，但這畢竟是為李奧和米可舉辦的場合，到了後半場的時候，米娜便覺得無聊，溜出室內去透透氣。
米可發現妹妹不見了，中斷交際出去找人，但她才走出去沒多久，李奧就聽到了尖叫聲。
那一瞬，每個人腦中皆是一片空白，李奧不確定自己做了什麼，但當他回過神時，自己已經衝至門口。
窸窸窣窣的聲音於空氣中響起，冰涼的氛圍染上了一點生氣。李奧沒想過會有人來，他愣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女孩整理儀容。
女孩有著一頭鵝黃色的秀髮，五官精緻，氣質柔和，一舉一動皆散發出典雅之美。她有著一雙會透光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眸在光線的照射下，呈現半透明的色澤。她的眼眸清澈黠慧，透露著超齡的成熟。
李奧猛然回神，並意識到自己正穿著女裝，頓時感到無地自容。然而女孩並沒有對他的服裝發表任何意見，相反的，她只是見怪不怪地看著李奧，就好像對他的狀況早有所聞。
「你就是李奧吧？」
這是女孩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不是談論天氣，也不是埋怨被雨淋濕，出乎意料的發展讓李奧再度一愣，過了半晌，他才察覺自己應該回覆。
「對。」
「太好了，我有直覺可以在這裡找到你。」
女孩走到李奧的對面，逕自在涼亭椅上坐下，她脫掉濕透的鞋子，一雙白皙的小腳掛在空中晃啊晃，稚氣的舉動讓人心生好感。只有在這時後，李奧才清楚意識到，這個女孩跟十二歲的他差不多大，甚至還要來得更加年幼。
「妳說直覺……是什麼意思？」
聽到李奧這麼說，女孩輕輕地笑了，燦爛的笑容宛如能招來太陽。
「我跟你一樣，能憑『直覺』感應到很多東西。」
女孩看著涼亭外的大雨，再將視線挪向濕淋淋的雨衣、滴水的鞋子，然後她與李奧對上視線，明亮的目光就好像能將他穿透。
「我是米可，目前在醫護所實習，是個神眷。」
轟隆！雷聲霹靂，電光狂閃，雷電的強光將涼亭打得一片蒼白，米可的話語也像雷電一樣落下。
「李奧，你是個諭醫。」
強光迅速從建築物上退去，涼亭恢復成原本的色調，甚至變得更為昏暗，外頭的雨下得似乎更大了。
「我是……諭醫？」李奧覺得自己就像隻學舌的鸚鵡，舌頭還沒習慣「諭醫」這詞的輪廓。
李奧當然知道諭醫是什麼，就算再怎麼偏僻，法恩還是有神眷的存在。但在李奧家中，神跟神眷向來是禁忌話題，沒有人會去主動談論，再加上也沒有認識的人是神眷，他也就從來沒往這個方向去設想。
「自己是什麼」的問題終於獲得解答，他不奇怪，世界上還有人跟他一模一樣。壓在心上的大石頭放下了，李奧沒來由地感到脫力，內心五味雜陳，若真要說，他甚至覺得有點想哭。
「諭醫擅長調配藥物跟治療，為了能快速診斷病情，我們也被賦予超乎常人的第六感。因為就像是能諭示未來一樣，所以才被稱為諭醫。」米可口齒清晰，說得頭頭是道，接著她話鋒一轉，「我就是有預感你會在這裡，所以才特別過來找你的。」
李奧的腦袋轉不過來，「找我？」
米可從涼亭的椅子跳下，赤著腳ㄚ走到李奧面前，微微一笑，上揚的嘴角是好看的弧度，勾得人心尖發癢。
「嘿，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在醫護所見習？我有預感，我們一定能成為很好的朋友。」
那一瞬間，世界彷彿亮了起來，米可的話語就猶如燦爛的曙光，直射李奧的心房。心頭上盤旋的烏雲散開了，在連綿陰雨後，李奧的心靈終於迎來放晴。
回家時有沒有被雨淋濕，老實說李奧已經不記得了，找到歸宿的安心感與交到朋友的喜悅，成了那日最鮮明的記憶。那天過後，天氣開始逐漸好轉，太陽再度高掛法恩的天空上，而李奧也開始了他在醫護所的見習。
李奧換上見習生的服裝，在醫護所中忙碌奔波，每天都過得既快樂又充實。醫護所的大家對於他的加入，一開始還有些不習慣，但很快就接受了李奧，把他當作弟弟來疼愛。在醫護所中，李奧久違地感受到了家庭的溫暖。
李奧學得很快，從調配藥劑、認識病理、關照病患到行政事務，諭醫的工作沒一項能難得倒他。他進步神速，在同期的見習生中表現出色，甚至被允許跟在資深諭醫身旁學習，諭醫這個職業就彷彿是為他量身打造。
自從來到醫護所見習後，李奧變得快樂許多，他不再覺得自己是異類，臉上漸漸有了笑容。心境的轉變也展現在他的打扮上，他脫去了女裝，不再需要用異裝癖來安慰自己，但他會穿著女裝的事，全法恩早已有所耳聞。
有一次上工前，熟識的諭醫姊姊將李奧拉至更衣間，幫他別上髮夾，換上新衣，施以淡妝，恰到好處地抹去陽剛的稜角，突顯女性柔和的特質。站在鏡中，李奧覺得自己既中性又可愛，比過往的任何時候都更喜歡自己，也就是那時候，他開始研究起彩妝。
另一方面，就如米可所言，他們兩個真的成了很好的朋友。米可比李奧小上一歲，但在李奧進入醫護所之前，她已經在醫護所待了好幾年。在李奧還在熟悉醫護所的時候，米可是他的嚮導兼朋友；在李奧熟悉醫護所的事務之後，米可就成了他的前輩跟摯友。
李奧就像是母雞身後的小雞，跟著米可前進的同時，也在不斷成長。他們形影不離，有空的時候幾乎都膩在一起，聊天的話題天南地北，從日常生活、專業知識、喜好、價值觀到家庭生活，無所不聊。
日子一天天從月曆上消失，不知不覺間，李奧來到醫護所已屆滿一年。在這一年內，他跟上了米可的腳步，與米可並肩而行，成了醫護所內最有潛力的見習生。每個人都相信，不出幾年的時間，他們將在諭醫界大放光彩。
沒想到諭醫的見習還沒結束，未來就超乎想像的方式來到眼前。李奧剛滿十三歲的某一天，醫護所來了一名有著銀色頭髮的青年，他宣稱自己是諭醫的大家長洛特那斯，要帶走米可和李奧做為神選者培育。
出了兩個神選者的消息很快就傳遍整個法恩，全鎮普天同慶，既光榮又驕傲。行期將至，李奧跟米可停止了在醫護所的見習，洛特那斯要他們回家整理行李，跟親友告別。李奧被欽選為神選者的消息也傳入家長耳中，然而他的父母什麼都沒表述，只是幫忙收拾行李，為他送行。
家長對李奧不聞不問，李奧也沒有話想對他們說，唯一不同的是，父母的冷淡不再能傷害他，因為他已經找到自己的歸宿。
倒是弟弟喬許跑來恭喜過他，還問了他會不會抽空回家。
會想要回家嗎？會想要回法恩嗎？這個問題連李奧自己也答不上來。在他最難過的那段時間，他是多麼渴望擺脫家庭，遠走高飛。而現在機會來到眼前，他既然終於如願以償，又會什麼要回家？受過的傷可不會就此消失。
在這一方面，米可就比李奧煩惱得多。米可出生於一個普通家庭，父母和妹妹都不具有種族能力，她跟李奧一樣，是家中唯一的神眷。米可被選為神選者讓她的父母既高興又驕傲，雖然感到萬分不捨，但還是仔細打包了行李，準備為女兒餞別。
同樣是在面對米可即將離家這件事，米可的妹妹就沒那麼坦然。十一歲的米娜雖然知道神跟神選者的存在，但她對世界還沒什麼概念，不能懂姊姊為什麼必須離家。她愁眉苦臉，成天跟在米可身後打轉，直嚷著如果姊姊要去主城，那就一併帶走她。
在臨行的前一天，醫護所的大家為李奧跟米可辦了一場送別會。受邀的對象本來應該只有李奧跟米可，但米可抝不過米娜的軟磨硬泡，只好讓她跟來。送別會那天他們吃吃喝喝，交換禮物，互相贈予祝福，但這畢竟是為李奧和米可舉辦的場合，到了後半場的時候，米娜便覺得無聊，溜出室內去透透氣。
米可發現妹妹不見了，中斷交際出去找人，但她才走出去沒多久，李奧就聽到了尖叫聲。
那一瞬，每個人腦中皆是一片空白，李奧不確定自己做了什麼，但當他回過神時，自己已經衝至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