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兄弟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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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5-18
  如果沒有怪物們橫插一腳,亞里德興許不會在安德烈面前顯露真實姿態,也許他會,但不會是在這個時候,以這種方式。

  「你總覺得,我可以輕易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那是因為我必須這麼做!」亞里德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委屈,雙眼泛紅,「你根本不懂,如果我不把自己跟你綑在一起,瑪莉眼裡不會有我。」

  亞里德說了許多事。

  除非和安德烈有關,好比他在電話中問候了亞里德,或是希望能得知亞里德近況,瑪莉的視線才會落到他身上。

  只有那時,瑪莉才會表現的像是名慈母。

  其他時間,亞里德在她眼裡是不存在的,這對當時年幼的亞里德造成了很大的傷害與衝擊,他知道自己不為湯姆喜愛,不被瑪莉期望,但是沒想過會被徹底無視。

  偏偏瑪莉對他不曾打罵,就連大聲一點說話也不曾。

  扣除感情方面那一筆筆的爛帳,瑪莉是個極為能幹的女人,不管亞里德在學校鬧出怎樣的風波,是欺凌,還是被欺凌,她都有足夠的能力,甚至是人脈去解決,至於這中間得花多少錢,都不是重點。

  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是問題。

  她正大光明缺席了和亞里德有關的一切場合。

  親子活動、夏令營、生日、畢業典禮,每一個曾經對亞里德重要無比,充滿期望的場合,瑪莉毫無意外的缺席。

  就連生病時,第一個出現在亞里德面前的,依然不是瑪莉。

  她給了亞里德生活所需的一切,某方面來說,卻也什麼都不曾給過他。

  亞里德的想法與感受,瑪莉完全不在乎。

  這不算虐待,但又比虐待更加殘忍。

  她只是無視這個兒子,彷彿他不存在而已。

  時間一久,亞里德學會了如何運用自己的笑臉,以看似天真的模樣贏得他人的好感與寵愛,也學會了怎麼為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

  他知曉瑪莉深愛著安德烈,便巧妙的和安德烈搭上聯絡,藉著安德烈的態度,表達出對他這名弟弟的愛護與關懷,看似不經意的將安德烈自遠方寄來的禮物擺在瑪莉觸眼所及的地方,提醒她,安德烈隨時都有可能會想起他的存在。

  瑪莉對他的態度大為改變。

  即便如此,亞里德依然沒有鬆懈,他在瑪莉面前扮演仰慕兄長的好弟弟,每件事都將安德烈擺在前頭,彷彿願意為他奉獻一切。

  他小心翼翼的連繫一切。

  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包括神情變化,全都是經過詳細思考後的產物,為了讓為自己能夠獲得更多利益。

  一切基礎建立在安德烈身上。

  他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慢慢的成長,直到瑪莉再也無法對他的生活造成任何影響與損害,他終於能夠反過來用真相威脅瑪莉。

  「記得我剛來找你時,湯姆和瑪莉常打電話,或是傳訊息給你的事嗎?」

  「你總說他們不放心我,老是把我當成長不大的孩子,事實上,安德烈,他們擔心的不是我,而是我會不會有一天就在你面前說出真相?畢竟,他們在你面前可是好父親、好媽媽。」

  亞里德不以為然的輕笑,「開心嗎?他們的愛只給了你。」

  「亞里德,這只是你的想像,瑪莉他們對你……」安德烈試圖與亞里德溝通,只是亞里德沒有傾聽的意願。

  「你知道,我是怎麼讓瑪莉同意住下的嗎?」

  「我告訴她,如果她不讓我做自己想做的事,哪天你打給我時,我就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你。」亞里德笑得極為甜蜜,每個初次見到他的人都會如此感慨,多麼陽光純真的少年,然而,笑意沒有傳達到他眼底。

  他的笑容只是假象。

  「不僅是你,我把這些醜事都上傳到雲端了,只要她讓我不高興,我就把這些東西散佈到她去過的每個地方,她認識的每個人手裡。」

  「意外的是,她還挺要面子的。」

  「多麼薄弱又可笑的威脅,瑪莉居然接受了。」

  亞里德像是個浮誇的表演者,朝安德烈平舉雙手,「看,終究還是你比較重要。」

  「聞訊而來的湯姆也是一樣,他比誰都討厭我,但是在你面前,他只能按捺脾氣和厭惡,和顏悅色的對我噓寒問暖。」亞里德發出嗤笑,「你沒注意到的時候,他警告我,不要多嘴,否則他會給我好看。」

  「你真該看看他們那時的表情。」

  「為了你,為了維持你心裡的美夢,他們只能選擇退讓。」亞里德恣意而張狂的發出笑聲,「真是可悲又可笑啊!」

  安德烈此刻的神情,顯然不是亞里德想看的,只見他嘴角微扯,露出充滿惡意的笑容,「再告訴你一件事吧!」

  「我跟狄恩其實不合呢!」

  狄恩失蹤後,他成了安德烈不能觸及的一部份,亞里德在這時提起狄恩,不管是有意,還是無心,都讓安德烈神情一僵,亞里德見狀,笑得愈發燦爛,「我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我,頭一次見面,我們就知道,我們是同樣的人。」

  動手之後,始終和安德烈保持一段距離的亞里德邁開腳步,走到安德烈面前,湊到他耳邊低語,「你以為隱藏的很好的事,他早就看透了。」

  身為怪物,耳力比人類好上許多的我,並沒有錯過這些話。

  「狄恩……」安德烈剛開口,亞里德一聲冷笑打斷他的發言。

  「他私下找我,問我知不知道你是怎麼回事?我告訴他,別擔心,那男人最後會是我的。」見安德烈因為他的話語,神情多了幾分痛苦,亞里德歡快的誰都能夠一眼看出,「我早告訴過你,他不是簡單的角色。」

  「只需要那麼一句話,他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安德烈神情剛出現幾分猜測,亞里德帶著惡意的嗓音揚起,「凱特琳的死,他其實沒那麼傷心,知道為什麼嗎?」

  彷彿是預感到接下來的話,不是那麼中聽,也可能是猜到了什麼,安德烈出聲喝斥,「住口!」

  向來喜好與安德烈唱反調的亞里德低笑,像是妥協般的攤手,「好啊!我不說,反正你再怎麼欺騙自己,也騙不過身邊的人。」

  「你打著關心我的名義,出現在我和伊安面前,可是你總會不由自主的看向伊安,一次又一次的將他自我身邊帶走。」

  「你讓我感到很噁心啊!安德烈。」

  如果在他面前說這些話的是別人,安德烈會用自己喜歡的方式,令對方為自己誕生在世間感到無盡的後悔,偏偏,這人是亞里德,哪怕他握緊拳頭,也沒能對著他的臉揮出,「我沒有那種意思,我甚至不知道你有這種誤解。」

  「誤解?」

  亞里德低聲冷笑,他顯然不打算就此結束,像是要把積壓多年的想法全部說出來一樣,「要求伊安只能喝你的血,讓他接受我的同時,要求他擺出任誰一看都知道他不愛我的態度,就是你口中的誤解?」

  對於這場鬧劇頗有興趣的我,依然沒有現身的打算,更沒有阻止的念頭,我換了個更加舒適,便於看戲的姿勢,觀看接下來的劇情。

  「有本事,你把他搶回去啊!」

  「不是很簡單的嗎?只要你的一句話,就像你是怎麼讓他接受我一樣!」

  一口氣將這些話吼完的亞里德,深深的吸了口氣,等情緒較為平復才再度開口,「我一直在想,我到底哪裡不如你?」

  「我甚至向伊安自薦,願意成為他的娛樂。」見安德烈神情出現變化,亞里德滿臉譏諷,「放心吧!他拒絕了。」

  「他說我不行。」

  全然不知道我已旁觀多時的亞里德,兀自述說,「明明我有著比你強烈的慾望,也願意為了滿足慾望去做很多事,為什麼伊安不願意把我當成娛樂?」

  「我跟你到底差別在哪裡?」

  「你和我流著同樣的血,為什麼伊安覺得你比我有意思?」

  這個話題,似乎激發了亞里德內心的陰影,他的語調越來越低沉,就像是從向陽處墜落至黑暗,再也無法翻身,「為什麼……不管我做了些什麼,始終是你的附屬品?」

  「瑪莉也好,湯姆也好,每一個人,每一個認識你的人,眼裡看的都不是我,就連那個家庭教師也是……對他們來說,我只是安德烈的弟弟,唯一一個看著我的人,也是為了你……」經過足以令人窒息的漫長沉默,亞里德終於抬頭直視安德烈。

  「我恨你。」

  「恨不得你快點死去。」

  這才是亞里德真正的想法,他的內心世界。

  馬恩兄弟間,有的從來都不是愛,而是怨恨與算計。

  亞里德將這些真相掩蓋在看似無害,帶著些小聰明的表面下。

  年輕時的安德烈,或許會急迫的想表現出自己的關懷與在意,經歷過許多事,接觸到許多事件的安德烈牧師,只是深深的看著亞里德,「沒能察覺你的難受,我很抱歉。」

  亞里德對安德烈露出比以往都要甜蜜燦爛的笑容,接著,以這樣的神情,冰冷而惡毒的開口,「那就去死啊!」

  亞里德的神情,以及安德烈的反應,讓我忍不住輕笑。

  人類總是如此有趣,令我無比喜愛

  安德烈凝視亞里德眼神,我很熟悉,和他當初試著讓亞里德留下,後來拎著行李準備前往神學院,以及蘇菲亞葬禮後質問我時是一樣的。

  我不能理解人類乞求與冀望的心態,但不影響我在安德烈和亞里德的氣氛僵持,誰也不可能,或者該該說,亞里德不可能低頭,安德烈無法跨出那一步時,出現在他們面前。「那可不行,我會困擾的。」

  「伊安!」

  我的出現,令兩人臉上閃過些許相似,但又截然不同的反駁。

  安德烈驚訝之中帶著些許疑惑,亞里德則是驚愕之中鬥著更多的瞭然。

  無論如何,面對我的不請自來,亞里德恢復的速度比安德烈快上許多,他默默的看了我一會兒,輕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只要安德烈稍微有些動作,你就會出現在他身邊,哪怕他根本不知道。」

  他頓了頓,眼神透著些許不解,「伊安,為什麼?」

  「你知道我是真的想成為你的娛樂,我不需要你的愛情,我也不需要你的理解,我知道人與怪物的不同,只要你能像以往那樣看我,像對待每個娛樂那樣的對我,我……」

  我打斷亞里德顯得有些急切的話語,「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很多次了。」

  「不行。」

  我在亞里德愈發陰沉的注視下,徐緩低語,「你能帶給我的樂趣太過微小,哪怕我對你感到興趣,也是眨眼即逝的事。」

  「再直白點的說,我對你的興趣,只是這點程度罷了。」

  亞里德垂頭低笑,每一聲都充滿著壓抑,最後,他猛地抬頭看向安德烈,眼裡滿是不加掩飾的憎恨與憤怒,我不討厭他這樣的神情與表現,如果他的性情再多點掙扎,多點猶豫,或是多點覺悟,我對他的興趣會再高上一點,然而,那是不可能的事。

  他的性情,註定不會引起我的興趣。

  更何況,我挑選的人類就在這。

  我轉頭看向安德烈,彷彿不知道他們兄弟間不久前才動過手,有了一場算不上爭執,無疑是撕破臉的交談,「你的臉色不太好,可愛的弟弟讓你操透心了嗎?」

  興許是亞里德先前的話語起了作用。

  安德烈不像以往那樣直視我的目光,反而像是在遮掩什麼的避開與我的對視。

  我裝作沒有發覺的走到他面前,附於他耳際低語,「你知道,我支持你的所有決定,不管是接受亞里德,還是就此讓他成為我的消遣,全都不是問題,就算你有其他想法,也沒關係,比起言語、關愛,有更簡單的方式可以改變他,不是嗎?」

  「那是我弟弟。」安德烈下意識的反應。

  「所以呢?」我在他耳邊低笑,惹得他更顯得不自然,「你想用什麼方法改變他的想法?」我比方才又要靠近他,「別客氣,你可以盡情使喚我的。」

  安德烈一怔。

  「只要你的一句話。」這句語我說的極為動聽,裡頭甚至帶著一絲甜蜜。

  過去,願意為這絲甜蜜付出一切、挺而走險的人類,難以數計,儘管,所謂的甜蜜不過是人類的想像,它依然有著莫大影響力。

  安德烈亦是如此。

  相隔一段距離的亞里德無法聽見我對安德烈說了什麼,但是安德烈看向他的目光透露著怎樣的訊息,他還是知道的,幾乎是在觸及安德烈視線的瞬間,亞里德已經反射性的進入警戒。

  比起安德烈,他更加清楚,怪物是怎樣的存在。

  沒有慈悲,也沒有愧疚。

  我們能為了取悅自己做出任何事。

  渾身緊繃的亞里德連轉身都不敢,只能維持原本姿態,徐緩又充滿警戒的緩緩倒退。

  看著他以如此彆扭的方式,一點一點的拉開距離,我忍不住一陣輕笑,「真可愛。」

  我衷心的稱讚,並不能使亞里德感到些許放鬆,相反的,他比剛才更加緊繃,他是對的,哪怕他拔腿就跑,只要怪物有心,隨時都能追上他的腳步,就算我站在原地不動,也會有其他怪物出現在他面前,必要時,他們甚至樂意擰斷他的脖子。

  只要我有這個念頭。

  哪怕我擺出在安德烈有所決定前,絕對不會出手干涉的態度,亞里德的警戒依然沒有減弱半分,甚至比原本更加緊戒。

  他一步一步的退後,直到發覺自己無路可退,才定定的看向安德烈,故作鎮定的開口提醒安德烈,「我是你弟弟。」

  弟弟這詞讓安德烈一征,旋即抬腿朝亞里德走去,「我知道。」

  和渾身緊繃到連呼吸都顯得幾分小心翼翼的亞里德不同,安德烈沒有任何的遲疑與猶豫,每一步都堅定有力。

  很快的,他來到亞里德面前,在亞里德充滿警戒卻不敢有太大動作的提防下,用著多年來養成的習慣,小心仔細的為亞里德整理儀容。

  安德烈表現的越溫情,亞里德就顯得越僵硬,他先是瞄了我一眼,旋自扯開一抹有點僵硬的笑容,用著比以往更加撒嬌的腔調開口,「你知道,我總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生氣時,什麼話都敢說,但是,那些都不是真心的。」

  「你明白的,對不對?」

  「嗯。」亞里德還來不及鬆口氣,安德烈接下來的話語,令他神情出現扭曲,最終只剩驚恐,「不管你做了什麼,我總會原諒你,畢竟,你是我弟弟。」

  安德烈話題倏然一轉,「我還記得你小時候的模樣,那時,我總會想,你看起來真像是個小天使,如此的可愛,那麼的溫暖,哪怕後來因為瑪莉和湯姆的關係,我們分開了,我依然會想起你,再次見到你,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就好像回到過去一樣。」

  「哪怕我知道,你有些行為不妥當,我也認為沒什麼,孩子頑皮點是正常的,更何況,我也不是善良的人。」

  「我把那些試著引誘你使用毒品的傢伙手指折斷時,內心一點猶豫也沒有,事實上,我真正想做的比這更加殘暴。」

  「比較起來,你的行為不過是無傷大雅的惡作劇。」

  安德烈為亞里德打理儀容的動作終於停下,他抬頭凝視亞里德的眼神透露著什麼情緒,我看不見,站在他面前的亞里德眼中卻是濃濃的驚恐,人也不能自主的顫抖,「即使是這樣的我,依然想把所有美好的事都留給你……」

  亞里德試著張口說些什麼,嘴唇蠕動半天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安德烈像是沒有發覺亞里德對他的恐懼,露出不曾在亞里德面前展現,但是足以讓過往仇家都想起過往陰影的笑容,「不喜歡我也沒關係,好好善待自己,好嗎?」

  安德烈可以是名溫柔的兄長、和善的牧師,同時,他也可以是名令人膽顫的角色。

  他至今沒有觸犯人類法律,與其說是他下手極有分寸,總能在對方心裡留下難以抹滅的心理傷害,不如說,他早有一隻腳邁過了道德與法律的領域。

  只要他願意,他可以眉也不皺的弄死一個人,就像他能將小偷自三樓丟下一樣。

  安德烈之所以沒有這麼做,不過是因為,目前並沒有需要他做到這種程度的事情發生,哪怕是最有可能促成這種發展,和亞里德相關的事,我也會在安德烈意識到之前,悄然不留痕跡的將麻煩解決掉。

  安德烈只需要為自己想困擾的事煩惱就夠了。

  安德烈有意識的壓抑自己的脾氣與性情,和亞里德間的互相隱瞞,加上我暗中插手所形成的假象,令亞里德以為,安德烈哪怕脾氣不好,對他依然只有無止盡的包容與溫柔。

  亞里德打從心裡覺得安德烈偽善而懦弱。

  他的想法並沒有錯,但也不算完全正確。

  安德烈活得看似光明磊落,卻也陰暗無比。

  向來小心翼翼不讓彼此發覺真實的兩人,今日,終於將一切展現在對方面前,多麼值得愉快的一幕。

  「善待自己?」安德烈的話語充滿誠懇,動彈不得的亞里德卻像是承受什麼苦難般,渾身顫抖,「按照你期望的方式生活,就是你所謂的善待自己?」他氣得連嗓音都抖了,「安德烈,我不是你養的狗。」

  「我有自己的想法。」

  「不管是你,還是瑪莉,從來不曾試著瞭解我,你們要的,只是你們想要的那一面!」興許是考慮到我在場的緣故,亞里德竭盡所能的壓抑自己情緒,沒讓自己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為。

  面對亞里德的指控,安德烈陷入漫長的沉默,最後才緩緩的開口,「也許,你說的是對的,但是……亞里德,再這樣下去,你會毀了自己。」他的嗓音透著難以掩飾的擔憂與疲憊,「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亞里德一面輕笑,一面像平日般微微側頭,「那麼,你能讓伊安回我身邊嗎?能讓他像以前那樣待我嗎?」

  「知曉我們間根本不需要愛情的現在,你沒有理由反對了吧?」

  安德烈或許沒有自覺,也可能他有,他幾乎是在亞里德說完話的同時,轉頭看了我一眼,我對著他攤手,表示他說了算。

  只要他希望,沒有什麼不可以。

  隨著我的表態,安德烈呼吸明顯一窒,他沒有開口,也沒提出任何詢問,只是望著我許久,最後,重新面對亞里德,「不可能。」

  「伊安不是人類,他的想法和我們有太大差異……」

  安德烈的話還沒說完,亞里德嗤笑打斷他的發言,「那還說什麼?」

  「你怎麼能讓我養成恣意過活的習慣後,讓我回到原本的生活方式?就算我肯,我的身體也不樂意啊!」亞里德一點也不在意,此刻在他面前的安德烈聽聞這些話會是怎樣的心情,「我的唇舌與味蕾已經習慣那些美食,我的肌膚已經習慣那些呵護,少一點都無法忍受。」

  「你卻連這麼一點生活水準都不能給我。」

  「你明明知道,就算讓伊安慣著我一輩子也不是問題,你卻依然不肯完成我這微小的心願。」亞里德看向安德烈的目光帶著嘲諷,「說什麼為了我好,替我著想,全都是謊言,伊安都不介意的事,你在計較什麼?」

  「你不過是想在我身上找尋優越感,偽善的讓我想吐。」

  某方面來說,亞里德確實是最瞭解安德烈的人,他的一字一句,無論是有道理,還是無理取鬧,全都精準刺中安德烈最為脆弱了一環。

  安德烈依然試著垂死掙扎,「我們回家,好嗎?」

  也只有面對亞里德時,安德烈會透著一分柔軟,即便如此,聽出他語中帶著一絲乞求時,亞里德如同聽見笑話般的嗤笑,「我早就沒有家了。」

  他瞥了我一眼,再度將目光移回安德烈身上,「你可以利用那個怪物留住我啊!反正他不會拒絕你的要求,噢,不對,你不單利用伊安,也利用了我,你用我來牽制伊安,再用伊安來留下我,而你,什麼都不用付出。」

  「真棒呢!」

  「有時我都忍不住會想,你怎麼吃得下,睡得安穩?怎麼有臉穿上那件牧師裝?」

  亞里德每說一句,安德烈便動搖一分,最後,竟是無法招架,帶著滿臉失望的轉身離開,經過我身邊時,面對我詢問的眼神,安德烈僅是低聲說道,「別動手。」

  「既然你這麼希望的話。」

  我不在乎安德烈作出怎樣的選擇,也不在乎這個選擇會換來怎樣的結果,只要安德烈作出選擇,就足夠娛樂我了。

  就在我轉身準備跟上安德烈時,亞里德的嗓音再次響起,「為什麼不能是我?」

  我沒有轉頭看亞里德一眼,就連腳步也沒有出現片刻停頓與遲疑,但我仍是在離開之前,給了他答案,「我不是說過了嗎?」

  「你連我最差的娛樂都稱不上。」



  後記:

  曾經和燈貓討論過,如果【魔王陛下】裡的伊安帶著自家哥哥和本篇的伊安碰面,會有怎樣的結果?

  魔王兄會很愉快,背景開滿小花的表示,有兩個弟弟,他真是太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