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話

　　在某群藍袍眾、好不容易從一票綠巾士兵的追殺中逃離，並總算離開林邊小鎮後，空色早已繁星滿布。
　　不過比起時間的消逝，他們的組織幹部──孔夫西翁現在行蹤成謎，才是更要緊的問題。
　　畢竟，帶他們出來「狩獵」目標的也是他，這群藍袍眾目前也沒有任何通訊的手段，實在難以獨自行動。
　　再加上經過和綠巾士兵的戰鬥後，大半的人員皆非傷即死，一時之間、大夥都陷入了深刻的茫然狀態。
　　幸運的是，一個高挑的聲音、立刻從某個方位傳來。

　　「──我才想著，為什麼聯絡不到你們呢。原來是被打成這副慘樣啊！？」

　　隨著嘲諷意思的話語、刺耳地打入他們心中的同時，藍袍人一齊轉頭查看──

　　站在鎮外沙地、以上吊眼望著他們的，是位身材嬌小、且有著短紅髮的可愛少女，不過其臉上表情異常憤怒，讓人難以覺得她來意善良。
　　因為高度的關係，使得穿在她身上、尺寸不算大的藍袍，猶如披上棉被般滑稽；但這反而讓她帶了點不可思議、足以驚艷大眾的受憐愛氣息。

　　「──爵、爵勒希姐！」

　　藍袍眾面對這名女孩、無一不敢不敬，紛紛提高音量以示尊重。
　　可女孩毫無領情之意，下句就扯開喉嚨：
　　「你們啊，到底有沒有想為組織好好做事啊？！被打成這副模樣、損失了多少？你們怎麼和老大交代啊？」
　　爵勒希略帶嬌聲的爆吼，居然讓這些人數佔優勢的藍袍眾們、沒人吭出一聲。
　　自己手下沒膽回話的模樣，只讓爵勒希火大更甚。
　　「……怎麼了，沒人要回話嗎？」她再次放大聲量，「我現在是和空氣說話嗎？！」

　　「不、不是！」
　　「哼……」
　　收到藍袍人一致而緊張的回應，爵勒希不滿地嘟起了小嘴。「所以呢？到底怎麼了？」

　　於是乎，藍袍眾將他們追殺起某個持杖少女、以及和三名「保鑣」打鬥的經過結果，全盤托出。
　　另外，有另一隊追蹤其他兩人，與之後追入木材收集場、和綠巾士兵混戰的事件，也一併講出來了。
　　「……嗯嗯，原來如此。」
　　聽完事件的始末後，女孩點頭如搗蒜。

　　「所以──你們面對那四個人，怎麼會失手啊？！！！你們多上好幾人吧？！另一隊人呢？」

　　在女孩與其身材不符、大吼出的質疑下，藍袍眾漸漸累積了怨氣、卻遲遲沒有任何答話。
　　「真是的，你們這些殘渣！為什麼浪費時間！」她不斷以字句展開攻擊，「為什麼要追進木材收集場啦！而且最後還是追丟了？既然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顧好那個途中逃跑、比你們還廢上千倍的孔夫西翁廢物就好了！」
　　雖然實質上被狠訓了一頓，可聽見自己上司被批得更加不堪，還是有不少人開始對這女孩產生好感。
　　「話又說回來，那群廢物去哪了？連聯絡用的符咒都不用，比蛆還不如！你們再混，也比這些白癡好多了！」
　　隨著爵勒希的持續謾罵，有不少傷員的藍袍眾，居然意外地覺得感受良好。
　　像是心情突然撥雲見日般，早上以來遇見的各種事件，都因為有人看似感同身受地生氣、變得有些無所謂了。

　　「謝、謝謝爪爪姐！」

　　心情好上不少的當下，讓藍袍眾全體一同齊聲道謝。
　　「什──」
　　手下心懷感激的謝意，傳入女孩耳中後，不僅讓其面帶困惑，更因他們無意間說出私下使用的綽號、讓爵勒希有些火大。
　　「喂、喂！謝屁啊！還有，不準用『那個名字』叫我！我宰了你們喔！」
　　可就算她的怒氣、全力朝著藍袍人們發洩，還是難以掩蓋其頰上的紅潮。
　　藍袍眾紛紛面帶笑意。

　　「是！非常對不起！」

　　而明顯看出眾人喜悅的「爪爪」爵勒希，只有氣燄再次高漲。
　　「你、們、啊──
　　嗯？」

　　正當她準備為此、再發一波新的火時，從爵勒希的口袋中、傳出了某個由魔力帶出的震動。
　　她於是拿出了震動的來源──某張畫有魔法文字的紙條，並將其放在耳邊。

　　「喂？你們這群混帳，聯絡也來得太晚──」
　　和女孩想像的不同，從符咒那一邊傳出的聲線、明顯不是她知道的任何人。

　　「喔？喂，菲力，被我猜中了吧？一枚金幣。」「好，待會就給。你先完成你的事。」「對吼。」

　　在一小段爵勒希搞不明白的對話後，對方開始和她交談。
　　「呃，聽得見嗎？既然術式開始作用了，表示有人聽對吧？」
　　這聲線的主人，口調異常地讓女孩覺得欠打、而且故意地挑高音調，像是一開始就打算惹火她。
　　「那頭的，你是藍袍人那掛的吧？我們宰了你們家的人、在河邊小鎮喔，記得要來。
　　喔對了，我們還有人質。給你聽聽聲音吧……我試試。」

　　接著，符咒內發出了某個藍袍眾的聲音：
　　「別、別過來！我怎樣都──」「誰叫你說這麼多了！」「嗚！」
　　「嘛，就是這樣啦。希望你們來喔。」「該說的我們說完了。你們要的杖、也一定會在這裡，不來我們就滅口逃走囉。」

　　最後，符咒上的文字、憑空消失了，術式也就此失效──爵勒希知道，這是對方燒掉那邊的符咒所致。
　　而那名藍袍人的聲音，其他眾人都知道、的確是熟悉的同伴。

　　「……」

　　一段時間內，在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有風塵掠過沙粒的聲調、於月光下稀疏作響。

　　「……走吧。我們要去解決害蟲。」
　　當爵勒希發出命令時，儘管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很明顯的陷阱，卻沒人敢發出任何意見。
　　──也有可能，是由於今日累積至現在的怨氣、該趁時候發洩了。


　　※　※　※


　　「這樣可以了吧？」「我覺得很可以喔。」

　　和菲力確認過後，已經把符咒用火系魔法燒掉的阿格諾，從口袋拿出兩枚粗糙金幣。
　　他將其中一枚拋給身旁的肌肉男，「拿去，願賭服輸。」「謝啦！」
　　另一枚，阿格諾則拿到躺在草地上、他們特地留的藍袍人活口前，使用自己的魔力、為倖存的藍袍人恢復體力。
　　「好了，這樣他應該能撐到自己的夥伴來救援。幸運的話，他應該能在我們開戰前、被自己人找到。」阿格諾將不久前被打昏的人質安置於某塊岩石旁，「明天一早就進鎮吧。」
　　「接下來呢？」菲力偏頭詢問，「話說回來，你為什麼要耗金幣？」
　　「這你就不懂了。」阿格諾紅袍底下的笑容，顯得驚人的陰險。「恐懼這種東西、是由人來傳播的啦。至於我們進鎮後，就召鎮民來助陣、讓獵物掉進陷阱裡。」

　　他這話一出，更讓菲力滿頭問號。
　　「蛤？呃，你要怎麼讓全鎮都幫你啊？我們可沒那麼多錢啊？」
　　看見自己同伴的反應，阿格諾不由得深深嘆了一口氣。
　　「唉……我和這裡的鎮民比親人還親，全鎮都是我的人啊。換句話說，這裡、就是我的地盤。」
　　「居然？」肌肉男的眉間不禁皺起，「我怎麼沒聽你說過這件事？我還以為你只和我們兩個、還有哈里松混而已。」
　　「怎麼可能。我這麼足智多謀、後路還是會留的吧。不把自己的同溫層擴大，那便是一昧的限制自己。」
　　「……不，我覺得有些時候、這句話不適用啦……」「隨便你怎麼說。反正，明天入鎮、找人幫忙，懂？」

　　菲力固然想再說些什麼，但他還是停下動嘴的打算。阿格諾則笑意滿臉。

　　「哼哼。把我搞得這麼忙，讓我就徹底『忙』起來，讓你們後悔不已！」


　　※　※　※


　　「……所以，你就找了所有鎮民來幫忙？」

　　這番索瑪西西的質疑，來自於四人會合後的時刻。
　　兩人經由鎮民的帶領後，總算是與待在某巷弄小空屋的菲力與阿格諾合流。外面還有一名鎮民守著，好在藍袍人來時直接通報。
　　「就算他們再怎麼頑強，我們人可是多很多喔？」坐在空屋內稻草堆上的阿格諾、自信滿滿地笑著，「沒有我當智囊果然不──」

　　「──不行吧？！太明顯的陷阱啦！」

　　索瑪西西的反駁、音量傳透整間空屋，卻只讓阿格諾的笑意更發上揚。
　　「就是看對方明知陷阱、卻還是會跳進來，這才爽啊！」他話中的笑聲清晰可瞭，「他們一定會來！」
　　「屁啦！別做這種故事反派才會做的白痴事！」索瑪西西毫不留情，「而且你打算躲上幾天？萬一他們幾天後才來？萬一他們救了人質救回去呢？！」
　　「那不是正好嗎？我們就是想甩掉這群莫名其妙的人啊。一直被追很煩吶。如果他們今天不來，我們就趁機逃走。」
　　「白癡，他們會在鎮外埋伏！他們的人數、足以埋伏鎮上所有出入口！」「哎呀，鎮民會通知我們的。」
　　「那鎮民打不過──」「你煩不煩啊？大家都是破壞者，哪會弱到哪去？」

　　「咕……」

　　自己心內所有想法、都被阿格諾堵住的索瑪西西，不服氣地皺起眉頭。
　　面對他連續的提問，阿格諾也感到了困惑。

　　──奇怪了，西西平常不是這樣的人啊？

　　只是，外頭鎮民的聲音傳來、打斷了阿格諾的思維。
　　「阿格諾先生，人來了！」
　　「──好，告訴大家，準備應戰！」

　　【待續】